天光蒙亮，沈觉慈被冻醒，看到熟悉的破庙和皑皑白雪，拧眉不悦。


    这心脉血珠的效用有所减退，连两个大活人在里面住一晚上都承载不住。


    他稍一运作，指尖凝出心脉血，缓慢融入血珠，又让其光华流转，还微微发烫。


    烫醒了沈幼书。


    沈幼书睡意朦胧，看到他爹还在，又睡了过去。沈觉慈却不放过他，将他从怀里拎起来，“既然醒了，那就走了。”


    沈幼书随他怎么拎提，毫无反应，睡得很香。


    “吃小孩了。”沈觉慈阴飕飕道。


    沈幼书终于抬头看他一眼，张开手臂，“抱。”


    “不抱，自己走。”沈觉慈丝毫没有为人父的慈爱，将他往地上一放，沈幼书胖胖的短腿立不住，“咚”的一声就地躺下，觉得地上凉，又变出一张毛毛毯盖。


    沈觉慈：“你继续睡，我走了。”说完当真转身。


    但还没走到庙门，小腿一重，硬生生被拖在原地。沈幼书抱着他小腿，“抱，抱！”


    沈觉慈正待再说，突然一声巨响自山外传来，引得山中震颤。沈幼书被这巨大的响动彻底弄醒，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一只金色大鸟自山巅俯冲而来，张口人声：“七少主，山中结界已破，别来无恙啊。”


    沈幼书眼睛一亮，“小鸡！”


    沈觉慈将沈幼书拎起，手中魔息翻滚，勾唇一笑，邪气四溢，“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


    “狂妄！你命数已尽，现在求饶，且留你全尸！”大鸟叫道。


    沈觉慈嗤笑，手中窜起熊熊烈焰，猛地烧到掠进来的大鸟，烧得它嗷嗷扑叫。


    沈幼书伸手去抓它翅膀，“烧烤，烧烤！”


    大鸟还没成精之前，是富贵人家养的禽，专门留到过年吃的，因此对爱吃禽鸟的人类有天然恐惧，尖叫起来，“嗷嗷嗷嗷松开松开松开松开！！！”


    沈觉慈在一旁点评：“废物。”


    大鸟闻言大怒，它也是有尊严的！


    当即疯狂扑扇翅膀飞出破庙：“都藏着做什么！全都给我上来！刚才和我打头阵的这么多人又往哪里死了！”它怒气冲冲喊了一阵，无人响应。


    低头一看，底下血流成河。


    竟是全军覆没！


    这下是真的死了。


    大鸟鸟嘴上下打颤，恐惧地回头，看到沈觉慈阴惨惨的笑容，果断飞逃，下一刻鸟爪被什么东西猛地回扯，砰的一声摔进破庙。


    它正嗷嗷痛叫，余光见沈幼书吧嗒吧嗒跑过来，心生一计。看沈觉慈和他亲亲密密的样子，没准可以用来威胁沈觉慈一番。


    它动不了沈觉慈，还动不了这小玩意儿？


    手中发狠，庞大的鸟爪突然袭去，下一刻被一阵刺目的红光弹飞，顺便烧熟了一双鸟爪，烫得它乱叫乱飞。


    沈幼书蹲在它旁边，念了几句咒，它就感觉身体一阵火热，好像整只鸟被架在火上烤。


    但还没尖叫出声，就发现疼痛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刚才对它来说才巴掌大的小孩，现在突然放大了无数倍，惊得它跳起，本来想大喊一声“妖法”，张口却是一阵“啾啾”“啾啾”。


    它彻底安静了。


    鸟变小后很小很胖，浅金色的毛毛很蓬松，豆豆眼上有两条斜飞的火红绒纹。沈幼书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鸟，“唱歌小鸡。”


    小鸡看小鸡，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熟悉的气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沧桑的小鸡1号不可置信。


    新抓的小鸡2号瞪着眼珠子：“你？”


    沈觉慈挑眉，将小鸡1号捻着翅膀提起来，“两个长老？”


    片刻后——


    沈觉慈坐在榻上，面前跪着一个青年，面容是和年纪不符的沧桑，苦哈哈道：“属下知道的也没多少。”


    “上一世几位少主群攻尊上时，被一位献剑山的仙子相救，在献剑派养身一段时间。后来身份败露，仙子被逐出门派，尊上就带着仙子一起去到鬼谷，想要炼化里面的魔气，回魔界夺位。”


    “后来那仙子被下咒，伤了尊上，后又体力不支而亡，只留下未孵化的小少主。”


    “尊主你因为炼化魔气被人打断，走火入魔，虽然战胜夺得至尊，但魔息时时暴走，身体也经常崩坏，使鬼修一族频繁进献的灵棉几乎绝产……嗷！”


    沈觉慈的魔息牵在青年脖颈，“你有怨？”


    废话！当然有怨气！


    他风华正茂时，也是一个靓仔。


    不过是受命来杀沈觉慈，结果这厮炼化魔息得到滔天之力后，就轰掉了他的栖身之所，将他殴打得鼻青脸肿，让他成为小孩的玩具，拉车唱歌养鱼诸如此类，日夜难安噩梦连连，他快疯了！！！


    不过还好，和他一样的几位长老也没好到哪去，死的伤的做牛马的应有尽有。


    这样一想，舒服多了。


    然而想归想，他不敢造次，当即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属下追随尊主无怨无悔啊，还请尊主明鉴！”


    沈觉慈没理他。


    按他的说法，自己上一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只得研习重生术，在身体彻底崩坏后，重生阵会自行启动。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记忆并没有一并传过来。


    沈觉慈瞥了眼蹲在地上看小鸡的沈幼书。


    这么说，这幼儿当真是他儿子。


    青年见沈觉慈很久没说话，悄悄抬头看，身体突然砰的一声变回小鸡。


    “啾啾？”


    尊上？


    沈觉慈面无表情拎起沈幼书，“走了。”


    沈幼书连忙把小鸡重新装回袖子里，再眨眼，周身变了个样。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沈觉慈将他放回地面，“挑个饭馆。”


    沈幼书左右看看，看到大街尽头的一家华丽饭馆，果断指向那里，张开手臂，“阿爹抱。”


    沈觉慈：“不抱。”


    “抱。”


    “没几步路，自己走。”


    “抱。”


    仿佛是在跟他犟，沈幼书又抓着他袖袍夺命循环：“抱，抱，抱，抱……”


    沈觉慈终究不是上一世的老父亲。


    就算知道沈幼书真的是他儿子，也依旧我行我素，瞬移到别处，不听小孩言。


    沈幼书愣住，看了眼用行动拒绝他的爹，在原地静站片刻，变出一个精致的小推车，上面挂有一个脸盘大的铜锣。


    沈幼书坐了上去。


    沈觉慈微微眯眼，琢磨他要干什么。


    下一刻，那辆小推车上的铜锣突然疯了一样“当当当当”响，响声破天撼地，所有来往路人齐齐吓得跳起，与此同时，小推车突然在大街上飞一般轰过去，在后面推车的大鸟崩溃大喊：“都让开都让开都让开都让开！！！”


    车身远去，只留下漫天沙尘。


    被呼了一脸土的沈觉慈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浮现。


    想打小孩。


    *


    尽头的小饭馆内，二楼被包下，桌子全部拼在一起，放眼望去全是菜肴。小二还在攀上爬下地上菜，嘴里嘀嘀咕咕。


    底下的刚来的修仙人士等得不耐烦，为首的仙君道：“店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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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还不上菜？”


    小二抹汗，点头哈腰，苦着脸道：“仙君稍后，咱饭馆的厨子在烧菜了，一会儿就好。”


    一个小弟子哼道：“一会儿是几时？看你往楼上送三四趟了，就是不给我们送，难道上面的人比我们人多不成？”


    “……这，确实没仙君们的人多，但……”小二面色古怪，支支吾吾。


    “但什么？”


    小二悄悄看了眼楼上，偷偷凑近他们，“有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孩子，点了一桌菜，没一会儿就吃完了，我们只能一直上菜。古怪的是咱们上菜的速度竟然比不上他们吃饭的速度，你说这是什么人呐？这怎么吃的啊？”


    仙君拧眉：“年轻男子和一个孩子？”


    “是啊，吃饭的一直是那孩子，男子在打坐，一动不动，应该也是一位仙君。”


    仙君仙子们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悄悄祭出法器。


    不怪他们警觉。


    他们本来就在追杀沈觉慈，今天早上再次感受到沈觉慈短暂爆开的魔息，匆匆去追，到那里却只看到山底血流成河，沈觉慈却不知所踪。


    原本以为又断了线索，这时却遇到疑似沈觉慈和那小孩的人，哪能放过。


    为首的仙君掩了气息，“是不是他，一试便知，小二。”


    “哎，客官？”


    仙君拿过他手里的菜，“菜我替你上。”


    小二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移到二楼了。


    “笃笃。”仙君背着手敲门，“菜来了。”


    屋内的沈觉慈调息结束，“进来就是。”


    仙君化出剑，蓄力片刻，一掌破门杀了进去，“沈觉慈！”


    劲风袭来，沈觉慈不偏不挡，徒手抓剑，微一使力，剑身震颤不止，连带着仙君手掌震得发麻。


    仙君心下惊骇，想要抽出来，却见沈觉慈冷笑一声，轰然震碎剑锋，他也被余力震开，飞到二楼之外。


    沈觉慈慢吞吞站起来，“献剑山没人了吗。”


    一楼蓄势待发的其余弟子见此，全部飞身涌上二楼，齐齐将法器对准沈觉慈，“事到如今，还在嘴硬，你已经脏腑尽毁，脉息暴乱，现在受降，留你全尸！”


    沈觉慈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大笑出声，手中魔息肆虐：“那就试试。”


    仙君仙子对视一眼，一齐杀上！


    这架打得黑云翻滚仙风飒然，二楼接二连三发出裂响，底下小二叫道：“别打了别打了各位仙君仙子住手要打塌了啊！！！”


    为首的仙君在外围休息够了，闻言抛下一个钱袋，“塌了算我们的。”再次加入混战。


    但才接近沈觉慈，就见沈觉慈不知道又被谁捅了一剑，浑身是血，气息紊乱，神情疯狂。看到他来，突然发难。


    他抬手欲挡，却见沈觉慈越过他，要去抓一直坐在饭桌边的小孩。小孩手里还拿着一只油滋滋的烤鸡腿，眼神茫然，见到沈觉慈这疯样也不知道躲。


    他冲过去，对准沈觉慈就是灵气盈满的一掌！


    岂料在快打中时，沈觉慈突然翻身面对他，阴冷一笑，抬手接下他这一掌。魔息灵气双双对撞，轰的一声将人震飞，与此同时，沈觉慈消失不见，原地只剩几丝黑气。


    被再次震飞的仙君被人接住，涌了好大一口血，浑身剧痛，颤抖不止。


    昏死过去前，只听见沈觉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们献剑山的人说得不错，我的确脏腑尽毁，脉息暴乱，这其中有你们一份力，尤其是你。所以我现在借你身体疗养一段时间，天经地义。”


    仙君气得发抖，又涌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