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阿狸绞着手，不明白自己刚才哪里做得不好，殿下突然就不要她伺候了。


    “原来殿下不喜欢我那样啊！”


    段书斐脱口而出：“不是……”


    崔狸又抬头，满怀希望地看着太子。


    “我……”


    段书斐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跟她解释一番。这个时候坦诚相待，其实是有点欺负她了。


    想来想去，只得先问个清楚。


    “阿狸……你刚才为何要那样……？”


    崔狸摇了摇头。


    段书斐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心里一阵不爽。


    “是张二狗借你的书上写的？”


    “什么？我拿那个蹭你肩膀吗？”


    ……！


    “阿狸……没必要说的那么直接！”


    “不是的，书上没写那个。”


    “所以……”


    “我自己想的。”


    段书斐一会地看着她。


    他双耳发烧，知道自己爱脸红的毛病又发作了，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坦荡，一点不知羞。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好像很高兴又有一点失落，还有一点不服气。


    总感觉，崔狸那方面一定懵懂笨拙，要自己耐心引导才是。


    他还挺期待这个过程的，谁知道？


    西唐民风奔放，他是不了解女人，却见识过自家妹妹的作风。


    昭柔哪次见到陆太峰，那眼神不跟饿狼扑食似的？


    “你既然会了……也，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平时不可……要收敛一些，等，等我们……”


    段书斐说话，从来没这么结巴过。


    崔狸一直不明白，太子向来掷地有声，怎么今日如此忸怩。


    “好吧，我以后不蹭你了。”


    段书斐叹了口气：“早些睡吧。”


    他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事，回头又看崔狸。


    她这身装扮就不太寻常。


    虽说也是普通襦裙，可就是哪里都奇怪。


    “怎么了？”


    崔狸莫名地看着自己。


    “没事……我走了。”


    段书斐几乎有点落荒而逃。


    到底哪里不对呢！


    回思正殿，竟然见到昭柔。


    段书斐见到这个妹妹就头痛，正要悄悄退出去，昭柔已经眼尖瞧见了他。


    “太子哥哥！”


    段书斐脚步不停：“陆太峰在当值，这个时候应该在值房。”


    昭柔赶忙追过去：“太子……哥哥！”


    昭柔夸张撒娇：“人家特地来看太子哥哥，又不是来找那个不解风情的死人的！”


    段书斐见她扑了过来，知道自己走不脱了，任命地停了下来：“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干嘛呀！哦，有了嫂子忘了妹妹是不是？”


    一提崔狸，段书斐的暴躁神奇地好了些，不自觉放软了语气：“没有的事！”


    “是没有嫂子呢，还是没有忘了我？”


    段书斐跟那些大臣抬起杠来以一顶十，见到昭柔，一向选择闭嘴，或转移话题。


    “你闲得发慌，拿你哥哥开涮是不是？就你这性子，难怪陆太峰看见你就逃。”


    “陆大人那是装，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闷骚。”


    段书斐仰天长叹：同一个的先生，一模一样的课程，怎么昭柔被教成这样！


    “算了算了，跟你说点正经的：我前日看到皇贵妃跟你那二老婆走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得你那二老婆很不高兴，呵……好大的胆子，把皇贵妃撇下就走，你说，她是不是仗着你的宠爱，不把我陈娘娘放在眼里？”


    段书斐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二老婆？”


    “不是呀？那她是大的，难不成姓崔的才是小的？也对，沈疏那死丫头虽然每天端着讨人厌，但毕竟她爹是沈相不是？”


    “你瞎嚼什么！什么大的小的！你哥……只有一个！”


    “哎呦呦！我哥真是段氏少有的好男人，沈疏那丫头捡到宝了！”


    段书斐气道：“谁说是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你被我诈出来了！知道了知道了，你对那小傻子情有独钟，我知道了！难得，我哥哥正事不理，只关心正妻的地位！”


    段书斐一向清醒得很，这次却被昭柔绕了进去。


    “你是想告诉我，皇贵妃在耍什么花招是不是？你话说完了？说完了快滚！”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陆太峰不在值房，看在我给你传了这么一个有价值的情报的份上，你把人给我叫过来。”


    “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吗？陪你疯？”


    “他睡什么觉？平康坊来了个新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容，他们去平康坊了！”


    段书斐敷衍道：“陆大人坐怀不乱，不用紧张。”


    “怎么不紧张！你是不知道，前天我去打探过！哪里的姑娘，襦群系到这里，”昭柔比划了一下，“画的是桃花妆，一般男人扛不住的！”


    段书斐愣了片刻：“桃花妆是什么妆？”


    昭柔来劲了，又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比划，末了跺着脚说：“我这种良家女子比不得的！”


    段书斐从上到下打量昭柔。


    昭柔的服饰可以说是宫里最夸张，最鲜艳也最奔放的，可要跟今日崔狸的穿着一比……


    还是略逊一筹。


    他一向不在意这个，当时只是觉得美艳得惊人，又兼崔狸一番操作叫他失了神智，并没去想那身穿着是否合适。


    那些头面首饰衣裙都是陈妃送来的，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不知道那些东西并不适合宫中女子？


    一时之间，段书斐很不是滋味。


    再说话时，段书斐有气无力：“我还有事！你自己去找。”


    昭柔一把拽住段书斐：“不行，我叫不合适……人家会说他惧内。”


    “你能不能矜持点，这才哪跟哪儿……？”


    “你不也是天天往杜若宫跑？”


    “怎能相提并论……我是男的。”


    “男的可以不矜持，女的就不行吗？我不管我不管，你叫人去把他喊回来！”


    段书斐头痛不已：“我是他表哥，又不是他爹！”


    “长兄如父，你不就跟他爹一样，他的事你管的还少吗？”


    段书斐心中记挂着事情，实在拗不过昭柔，便把张海蟾叫过来，吩咐去平康坊叫人。


    昭柔这才罢休，洋洋得意道：“我就在这里等他！”


    段书斐没心思管妹妹，心中郁结，急切地想找崔狸问清楚。


    崔狸不说她怎么会那些风情，一定是陈妃叮嘱过。


    陈妃要她讨好他。


    段书斐心中冷笑：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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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母后的一个旧物，就吓成那样子？


    段书斐对这个女人的厌憎又加重一分。


    等他走到杜若宫时，崔狸已经睡下了。


    白天伺候她穿戴的翠衣小宫女正守在外间，一见太子来了，倒也不慌乱，从从容容地行了个礼：“殿下，崔姑娘睡下了。”


    段书斐挥了挥手。


    小宫女退下，段书斐走了进去，一见之下，崔狸穿着中衣，睡得乱七八糟。


    段书斐站了良久，终是走上前，替她盖好了被子。


    她睡得有些不安，眉头微皱，口中呓语。


    段书斐不由得凑近了去听，她叫的是“姨娘”。


    太子终是忍不住，用力摇了摇她：“阿狸。”


    崔狸醒来，眨了眨眼，见是太子，莫名其妙，揉着眼睛道：“殿下又来干嘛？”


    她果然并没有多么盼望他来。


    不过，既然人已经被他叫醒了，少不得要从她口里问个清楚。


    “今日，你那么做，是受谁的指使？”


    “没有谁指使我啊。”


    段书斐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


    他又道：“我换个问题问你，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崔狸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好。”


    “你……那样做的时候，心里高兴吗？”


    段书斐问完，有些不敢看她，可是，若不看，又怎么分辨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崔狸摇了摇头。


    “……”


    崔狸见段书斐一直不说话，有些不安：“殿下，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了真话，很好。”


    “殿下不高兴吗？”


    段书斐淡声道：“睡吧。”


    他的错。


    崔狸又钻进了被窝，打了个哈欠：“殿下，清婉以后就在这里不走了吗？”


    “清婉是谁？”


    “就是白天替我穿衣服，穿绿色裙子的那个小宫女。”


    “你希望她留下来？”


    “可以吗？白天你不是说要她们留下来？”


    “她一团稚气，有什么好？”


    “她跟我能说到一块儿去，她家里也养了两头猪，她以前也在河里洗衣服，冬天冻伤了手，夏天用萝卜擦……”


    段书斐道：“可你是主子，她是下人，你怎可与她走得太近？”


    “说些悄悄话不可以吗？”


    段书斐终于道：“……行的。”


    “殿下你太好了！”


    是吗？


    她没见过世面，进宫一个多月，便在这深宫里居无定所地游荡了大半个月；还被陆太峰关了七天，在锦绣楼受朝臣和万民的指责，虽然自己并未罚她……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唯一的亲人；除了自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她而言，这宫里一定没那么好玩。


    她终究会像父皇的那些妃子一样，除了取悦主子，便空虚等死？


    他凭什么觉得，她以色事人的时候会高兴呢。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使命，自己也没打算好好跟她讲清楚，他只知道，等时机成熟，把人娶过来就是。


    只要她是云水族的公主便可。


    她长得很不错，虽说有些鲁莽，可性子纯真，招人喜欢。


    只要她不陷入那些是非，便可以一直讨他的欢心，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如此，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