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伏在离仑胸口哭了一阵，将这阵子的疲惫、焦虑、委屈随着眼泪冲刷出去。


    门外的雪呈絮状的落下，就像春天飞扬的柳絮，很快落满了两人的头。


    “他朝若是共淋雪，也算人间共白头。”离仑伸手拂掉文潇头上的雪花。


    文潇呆了一呆，怔怔看着他嘴角扬起他从未见过的笑容，身子忽地一轻，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文潇一步步朝她的厢房走去。


    清冷若水的月华流淌过他的面容，他的眉眼稍显凌厉，但眼底一颗痣像一滴泪欲落不落，竟显得有些清冷绝艳，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他乌黑的发间，红艳的唇上。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你干什么？”文潇抱紧了他的脖子。


    “带你去休息。”


    “可是……”她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一把便能握住的手腕上，一个玉镯成发着赤红色的光。


    离仑感觉到了赵远舟的气息。


    “这是赵远舟给我的镯子，如果镯子变红，就是他遇到了危险。我得去找他。”


    “那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文潇摇了摇头，“他说是大荒禁地，我并不知道在何处。”


    他脚步一顿，定定看着她，淡淡道，“我知道在哪儿。”


    见她着急询问的样子，他又加上一句，“但是你得先休息，我再带你去。”


    有脚步声传来。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缉妖司正堂附近，一队巡逻的护卫正列队整齐地朝他们走来。


    文潇还来不及将她的脸藏到他脖子里，那些护卫却露出惊得魂飞魄散的眼神，低着头，迅速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文潇这才想到其他人并看不到离仑的真面目，此刻他们眼中大概是她和裴姐姐亲密相依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尴尬。


    “我还是自己走吧。”


    “马上就到了。”他双手并未松一分。


    离仑推开雕花红木门，一道妖力拂过，将风雪关到门外。


    将她安置到床上，他撩起衣摆在床边坐下。


    “文潇，你睡吧，我在此处守着你。”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指颤了一下，似乎连瞳孔也在慌乱中微微震颤，文潇看着他耳根蔓延起可疑的红色，最后他还是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宽大，就像有热量不断传入她的身体，一放松下来几天积累的疲惫令她昏昏欲睡，困倦如海浪将她裹挟。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


    “离仑……”她低喃着他的名字陷入沉睡。


    梦里，好像有两片炙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手背，还有温热的呼吸，像暖暖的微风，有时候吹到她手上，有时候吹到她脸颊，弄得她痒痒的。


    “离仑……”她嘟囔着喊了一声，就像是法术一般，那道令人浑身酥麻的微风不见了。


    手心一空，她好似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而去。


    很重要的东西。


    ——————


    附身的神魂归位的时候，高大的槐鬼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孤独和冷清又席卷而来。


    长长的锁链将他束缚在一丈见方的牢房内。


    昆仑神山的山神接连陨落，陆吾一时忙得昏头转向，因此也暂时顾不得审理他的事，命人将他暂时关押在此。


    他每日偷偷附身在别人身上，只为能远远看着文潇，如若不是发现卓翼宸的异常，他本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过一个失了妖力的槐鬼，没有妖力，他在大荒根本无法保护她，而且她不会因为他而乱了大荒的秩序，若是他被关百年，她便要赔上她的一世。


    她不爱他时，他心如刀绞；可她爱他时，他却觉得愧疚亏欠。


    最开始，他只是想着，喜欢就要抓在手中，可最后，他才知道，爱是希望她能幸福。


    赵远舟，其实比他更适合文潇。


    大荒禁地，听闻有异宝无数。不是没人想要将这些异宝据为己有，而是生了这些贪心的人，进去后就再没出来过。


    这其中，不乏一些妖力盖世的大妖。赵远舟竟然去了那里。


    也罢，他这一生除了文潇，也没有其他憾事，如果能救出赵远舟，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狠狠地扯了扯墙上的链条。


    链条上有山神陆吾的封印，寻常妖难以打开，但听到他弄出声响，看守的小妖还是上前查看了一下，毕竟这以前可是和朱厌齐名的大妖，若是跑出来可不得了。


    小妖敲了敲牢笼，“干什么、干什么，好好呆着。”


    “好。”槐鬼隐逸在牢笼的暗处，闻言慢悠悠地抬头，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


    那是一双赤红的双瞳，只是看了一眼，小妖便觉自己掉进了吞噬一切的沧海旋涡。


    小妖的眼神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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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变得呆滞木讷起来。


    他简单命令道，“开门，开锁。”


    小妖取下自己腰上别的钥匙打开门，又开了锁。


    “睡。”又一个指令。


    他跨过昏睡过去的小妖，像在自家后院一般，萧然移步，跨出困囿多日的牢房。


    踏出的一瞬间似乎触发了某种阵法，牢狱里响起沉闷悠长的石钟声。


    无数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跑来。


    “快！有罪妖逃逸！”


    他化作无数槐叶。


    他们忘了，他是槐鬼，可不是妖，就凭这些小妖，可是抓不到他的。


    他畅通无阻地穿过了牢狱的几道把守，直到一道以神力布下的结界如一道厚重的墙，将他困在其内。


    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威压从远处传来，“离仑，你可知潜逃出狱的后果？”


    “陆吾大人。”他微抬下巴，神情有些桀骜，“我既然敢出逃，就没想活着回来。”


    “你！”陆吾似是被他气到无语凝噎，“我见你主动回来认罪，以为你真的已经改过，谁知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我此次是诚信改过，只是赵远舟陷入危险，我必须去救他。”


    “赵远舟？”那只朱厌大妖，虽然妖力强大却从不恃强凌弱，以前山神英招还在的时候经常照顾他，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离仑不提他都忘了，似乎是有好一阵没见过他了。


    “他怎么了？”陆吾问。


    “他去了大荒禁地。”


    那声音沉默了。


    那地方几乎没有妖能活着出来，虽然有传闻说那里有无数异宝，只有山神知道，那里不过是一个邪神的殒身之地，当时他还小，直到的不多，但是当时所有的妖只要提起那位均是闻之色变。


    即便是他数十万年修为，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他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去了也是送死？”


    “我即便不能救他出来，我也会在死前将那处禁地彻底封印，让其他人无法再进入。”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有淡然的笑意，“这样……也算是救了其他的性命吧？”


    面前结界上流转的光影渐渐黯淡。


    陆吾竟撤去了结界！


    陆吾轻哼一声，“休要想一死了之，你回来我会同其他山神重重惩处你的！”


    “是，多谢陆吾大人！”离仑微微躬身，朝他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