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用近乎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阴影下的莉莉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刚刚听贝尔说有人逃走了，谁呀？”莉莉雅凑到牢房门口，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栅栏门，看不见的魔力墙挡住了她的手指，在空中浮现一个如水波的纹路。


    黑袍人对眼前的一幕感到有些惊讶。


    贝尔这个女人他知道，每次有新的山羊来时，她都会骗她们逃跑，然后看着新羊一脸绝望的表情幸灾乐祸。他们也不阻止这种事发生，毕竟不可能有山羊能从这里逃出去，让那些山羊失去逃跑的希望，对于后续的控制也有帮助。


    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并没有朝着既定的方向进行。这个被上面的大人物指明要留下来好好看管的羔羊，并没有企图逃走，而且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她似乎对目前所处的境地并不恐惧。


    “你？你在骗我？！”


    贝尔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挣扎着站起来，踉跄两步来到莉莉雅的面前，伸出手想要去掐莉莉雅的脖子，但她此时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这些，连莉莉雅的衣服都没能碰到，便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你为什么没有逃跑，为什么没有像那些人一样露出那种可怜又绝望的表情，为什么啊！你应该跟她们一样才对！”贝尔跪坐在地上，边哭边笑，头发披散在她的身上，看上去有些疯魔。


    莉莉雅低头看着脚边的少女，心中并没有多少憎恶，反而是升起了一丝怜悯。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袍人。那人站在禁魔结界之外，莉莉雅控制着自己的魔力，无法感知他的魔力强度，只能大致猜测——高级魔法师。


    “你们在做什么？”莉莉雅盯着他的眼睛——或者说是被面具覆盖住的那一部分。


    黑袍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好好配合，我们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


    “哦？是吗？”莉莉雅耸肩，将身后的情景展现给他看，“这些人，你们也都是这么跟她们说的？”


    墙角，数十个白袍人蹲坐在一起，面对墙壁，将头埋在自己的胸前，连看一眼这边的勇气都没有。


    黑袍人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到那边，只是淡淡道：“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只是一些劣质的残次品，而你……你是大人指定的上等品。”


    “把人类当成物品，你们还真是恶趣味。”莉莉雅懒得跟他多废话，开门见山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也没想过自己能逃出去，但至少……”


    莉莉雅指了指依旧在地上又哭又笑的贝尔。


    “能不能不要让我跟这个疯女人待在一块，我觉得她要杀我，既然你说我很重要，那你们也不愿意看到你们的……小羔羊死在这里吧，嗯？”说到“小羔羊”这三个字时，莉莉雅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称呼她，如果放在别的场合下，她说不定会很喜欢。


    黑袍人没说话。他不知道当初是谁决定把面前这个“羔羊”安排在这间牢房的，不过还好，贝尔那个女人并没有惹什么大麻烦，而上等的“羔羊”展现出的状态也十分优秀。


    “贝尔也是优秀的山羊，我无权伤害她。”黑袍人开口道。


    莉莉雅“噗嗤”一声笑了，仿佛面前这个“行术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说他无权伤害贝尔，那他难道就看不见贝尔已经被伤成什么样了吗？


    “好吧，好吧，”莉莉雅揉了揉自己的脸，她笑得已经有些僵硬了，“那给我换个房间吧，就去对面那个，怎么样？”


    几乎一瞬间，莉莉雅就感觉到，黑袍人的目光认真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此前他一直抱着一种轻蔑的态度。


    “你在耍什么花招？”


    莉莉雅耸肩：“什么什么花招？那边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想去那边，离她远一些，不行吗？”


    黑袍人沉默了。


    莉莉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权限，但很显然她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人”什么时候会对她出手，她需要主动出击。


    “好，”黑袍人点头，“现在，我会打开那边的门，你从这边出来，哪里都不要去，直接进去，明白了吗？别想任何歪心思，你逃不出去的。”


    莉莉雅点头：“知道知道，我没想逃。”


    黑袍人解开了门口的魔力锁，打开对面的门。


    脚边的贝尔突然惊坐起，扯住了莉莉雅的衣摆：“不行！你不能过去！不能过去！过去的人都……”


    话音未落，一道魔法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变得空洞，紧接着昏迷在了一旁。


    施法者正是这位黑袍人。


    “过去的人都怎么了？”莉莉雅好奇地问道。


    这是个大秘密啊，要不然这个行术人也不会对贝尔出手。


    黑袍人：“与你无关，快去。只要你不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我们自然不会伤害你。”


    “好吧……”莉莉雅走到一般，停在黑袍人面前，“那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进行排泄的地方，但是也没有排泄物的味道。整个地下室除了一些霉味和潮味，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黑袍人一顿，冷声道：“赶紧进去。”


    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莉莉雅努努嘴，没有说什么，走进了那间空荡荡的牢房。


    黑袍人锁好牢门，又重新附加上魔力锁，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晚些会送食物来，记得吃。”


    莉莉雅挑眉，这句话乍一听还挺有人情味的，但仔细回想，为什么要强调食物记得吃？


    果然食物中加了东西吧。


    至于莉莉雅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那就证明莉莉雅的猜测是对的。


    ——本身食物中就增加了减少排泄的药物，恐怕那些食物本身就是计算好的量，能完全被人体吸收，然后在药物的作用下，不会产生，或者只会产生极少排泄物。


    紧接着，那些排泄物会被地板“吃掉”。


    这个地面很不寻常。莉莉雅之前以为这只是附魔了禁止魔力穿透，但后面才发现，它并不是禁止了魔力的穿透，而是“吞噬”了魔力。


    想着，莉莉雅从稻草堆中随意摘出一根稻草，竖着向地板戳去。


    坚硬的地板被一根稻草“穿透”了。停留了大概一分钟，莉莉雅拎起稻草，戳入地底的那一节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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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可思议，人类的脑子怎么能想出这种东西来？”莉莉雅有些感叹，“有的人的脑子要是不用在干坏事上就好了。”


    能量是守恒的，任何物质都含有能量，这个地板显然被附加了什么独特的魔法，可以将物质中的能量“吸收”，进而转化成魔力。莉莉雅猜测，这间地牢常驻的禁魔结界与虚弱结界，就是这里的“地板”释放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地板“吃”东西的规律是什么，难道是除了活物其它的都“吃”吗？


    守门人与黑袍的行术人走后，埋头挤在角落的人们才缓慢地挪得稍微分散了些，她们大多都还对昏倒在一旁的贝尔抱有畏惧的心理，不愿意到她的身边去。


    莉莉雅坐在这边的稻草堆上，看着对面的白袍人，哪怕现在伤害过她们的人已经离开或者昏迷，她们也依旧紧紧缩成一团，连伸展开身体的胆量都已经消失了，仿佛这样做就会引起注意，进而引发难以估量的后果。


    莉莉雅轻声叹了口气，她们或许就是先前被贝尔骗过的人，从那以后精神就受到了创伤，再加上无止境的“实验”，不再相信任何人。


    不对。


    莉莉雅眨眨眼，看着蹲在最角落的那个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


    虽然只是一瞬就又低下了头，但莉莉雅能感受得到，那个人看了一眼自己，眼神虽然并不清澈，但却不再畏惧。


    是因为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吗？自己躲过了贝尔的骗局，公然“挑衅”了她们最为恐惧的行术人，所以她反而不怕自己了。


    莉莉雅闭上了眼睛，向后仰，躺倒在稻草堆上。


    如果那些行术人全部都是高级魔法师，那他们口中的“大人”或许是大魔法师那种级别的人物。如果只是自己要从这里逃离，莉莉雅能想到无数种方法，但如果想要毁掉这里，救出这里的人……


    还得等奥薇莉娅那边的协助。


    从这里回到皇都再过来，如果骑魔兽全力飞行的话，至少需要三天时间。奥薇莉娅会怎么做？她现在应该已经在着手调查了，或许还有了不小的收获，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帕美纳维斯城。


    要将将此事告知艾维娜的话，如果她不亲自回去，那就要送一封信件，这件事大概率会交给路西诺去做，其他人奥薇莉娅不会放心的。


    艾维娜知道此事后，整理集结军队再加上返回的时间，最快也要两到三天。


    也就是说，莉莉雅至少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要留在这里，继续寻找线索。


    打了个哈欠，莉莉雅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这干巴巴的稻草堆着实让人睡着难受。


    也不知道那名所谓的“大人”什么时候来找自己，她确实很想了解一下，这里的人们在完全不了解“基因”这一概念的情况下，是如何做到“融合”的。


    “就是不知道艾尔怎么样了，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它好像就不太高兴，唉，希望不要太生我气就好……”


    回忆了一下自家使魔那个“明明很担心又强忍着接受”的表情，莉莉雅就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她家使魔真可爱啊，明明什么都藏不住，还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回去好好抱抱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