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郑珍渔,圣人赐食

作品:《曾见小山河

    几场雪落后,靖武四年的年节便近在眼前了。


    往年年节是孟府最忙碌的时候,唯独今岁不大相同。


    因着往年邹氏总是称病,只要她不胡乱生事,孟老夫人也从不指望她什么,故而阖府的年节往来、逢年祭祀都是落在四夫人郑氏头上的。


    自谢氏回府,郑氏也算好好松泛了一阵,许是因着两人皆出身世族,脾性又一静一动,妯娌二人向来十分相合。


    冬来无事,遍时清闲,郑氏又是个活泼性子,自落雪以来,她便轮番在琉璃院和四房院子里开赏雪小宴,将家中女眷都聚到暖阁里,说说闹闹。


    今日,便又轮到琉璃院设宴。


    晨起,菁妗雄赳赳气昂昂来观雨院时,季姜方描完一幅大字,正在东边小书阁里洗墨。


    走到廊下,远远见阁中,季姜对着门的背影,菁妗眼珠一转,调皮地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女使把脚步放轻,回头提起自己裙摆,掐着小碎步慢慢往季姜身后挪动。


    离眼前背影还有一步,对方也不曾察觉。


    菁妗强压下小激动,抬手想要拍季姜的肩,却在看到季姜手下动作时,蓦然‘啊’了一声。


    季姜不防身后有人,被她吓得猛然转身,腰抵在身后的水缸边。


    细眉轻皱,清亮的眼底还残留几分惊吓,“孟菁妗?你.....你干什么?”


    菁妗没了吓人的兴致,她转到前面。


    只见眼前原该养着鱼苗的小水缸,此时已然一片漆黑,浓墨在水面飘荡,缓缓渗散开,就是不见一点鱼的影子。


    她抬手指指水缸,震惊道:“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洗墨啊。”


    季姜收回狼毫笔,走回案牍边,淡淡应了句。


    菁妗道:“你为什么要在鱼缸里洗墨,还有啊,这里面的鱼呢?”


    “我笔洗里的水太脏,已经洗不净这狼毫笔了幸好,还有这小鱼缸,”


    季姜弯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些鱼沉底了,捞一捞兴许还能找到。”


    菁妗本能觉得季姜不太正常,她大喘一口气,小心踌躇道:“我怎么记得,五哥说这鱼是他替小......小侯爷养的呢?”


    “不然呢,”


    季姜抬眼看她,“若不是李兖的,我又何必要弄死它们。”


    她檀口微张,吐出‘弄死’两个字时却似是磨了磨牙。


    窈娘的事,灵云已经帮她问过薛宁了,和李兖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吧,杀他两条鱼,算便宜他了。


    菁妗咽了咽唾沫,不敢再问,僵硬地哈哈笑了两声,道:“给笔洗换水这样的小事,你交给下面的女使去就是了。”


    季姜头也不抬道:“外面那么冷,水都冻住了,何必折腾她们。”


    菁妗闻言一愣,看向案前,正低头认真和手下字较劲的少女。


    她显然也忘了怎么写字,动起笔来比一般人费劲得多,但她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一个字写不好,就再写一遍,依次重复,尤为执着。


    许久无人出声,写完一排大字,季姜终于舍得抬头,见孟菁妗在那儿发呆,她道:“你来到底什么事?”


    她可不认为,她和孟菁妗会有什么闲天可聊。


    孟菁妗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


    她走到案边,不自觉地阴阳怪气。


    “在观雨院当差可真是轻松,什么都不用做......”


    季姜看着她,扯扯唇角,柔声道:“七妹妹也可以来当差啊,我不介意的。”


    “你......”菁妗气道。


    “你到底有事没事?”季姜截断道。


    菁妗甩甩袖子,噘嘴道:“阿娘让我来唤你,去琉璃院。”


    季姜果断拒绝,“你回了四婶,我不舒服,不去了。”


    季姜当然参加过前些日子的赏雪宴。


    这宴无聊倒在其次,主要是,她在赏雪宴上最好能一动不动,不然,她一动,谢氏便要指点她哪里不合规矩。


    包括持箸的手要抬多高、进食时袖子要展到哪里、身子要离食案多远......


    她为什么要上赶着受罪,索性称病不去,还得个清净自在。


    季姜的回答,菁妗一点也不意外,她只笑道:“郑姐姐也在哦。”


    话音一落,季姜下意识伸手捂住案上的书,她大意了,竟忘了自己在抄的是什么了。


    菁妗见状,得意笑道:“哎呀呀,快别藏啦,我刚才就瞥见了,你偷偷看医书,还看得......《素问》。”


    “......”


    左右都看去了,季姜索性撒开手,理直气壮道:“我不识字,不知道这是医书,再说了,我看医书又怎么,朝廷有禁令,不准看医书?”


    不想,菁妗却一反常态地,不禁没有奚落嘲讽人,反倒贴上来,抱住季姜的胳膊。


    她抬头笑眯眯道:“说,你是不是也很喜欢郑姐姐?”


    季姜还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孟菁妗,她往后仰仰身子,抽出胳膊,“咱们还是赶紧去琉璃院吧。”


    说罢,扭头便走。


    菁妗颇有点幽怨地看她背影,抬步跟上去。


    到了廊下,季姜又吩咐人,把缸里的鱼捞去给孟濯,顺便托他问一问李兖,萧峥何时能回京。


    她想着,一个都别想跑。


    *


    清晨早有仆人扫过庭雪,季姜两人没在路上耽搁太久,不过一炷香,便到了琉璃院。


    不想,这次的宴没开在暖阁,倒是移去了西边的抱厦。


    两人过去,便见抱厦的小连廊下,屏风四合,挡去冷风,围出中间的案几,有四个小娘子披着各色披风,在那儿围炉而坐,谈笑煮茶。


    知妗、明妗、遥妗季姜都识得,唯有一个眼生的,便是她盼望相见,盼了许久的郑珍渔。


    郑珍渔原是背对着季姜而坐,知妗起身的动作,引得她回头看向这边。


    察觉季姜在看自己,郑珍渔轻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郑珍渔一身中规中矩的水蓝披风,没有季姜想象中那么出众傲然,相反,她从相貌到穿着皆是最普通的,不奢华也不素淡,不显眼也不会被人忽视。


    甚至此刻勾勒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自己心怀崇拜的人,没有任何高架子,季姜心底是惊喜的,她双眼圆亮含笑,也对郑珍渔点点头。


    知妗握上季姜的手,将人引到身边坐下,把早备好的小手炉塞进季姜手里,嗔怪她,“瞧瞧你手凉的,眼见便要年节,阿姜要多顾忌身子才是。”


    “知道啦,阿姐。”


    见季姜与自己说话,眼角也离不开对面的郑珍渔,


    知妗掩唇失笑,半调侃的介绍道:“喏,那位便是你日也盼夜也盼的郑姐姐了。”


    季姜稍有些不好意思。


    郑珍渔大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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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过六妹妹大名,我也盼着见她呢。”


    她语带打趣,却没有半点嘲讽之意。


    只最近季姜在长安风评真的不怎么样,自家四个姊妹一听便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如此一笑,倒叫郑珍渔一怔,她向两边看看,稍显慌道:“哎,六妹妹别误会了,我没有嘲弄妹妹的意思。”


    “郑姐姐别紧张,我明白的。”


    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如何看待自己,季姜并不在乎,自然她也无所谓长安人怎么看自己。


    而且,她听得出来,郑珍渔真的没有恶意。


    听得季姜直言,郑珍渔才放下心来。


    几人年岁相仿,说起话来也亲近,季姜听了许久,才知郑珍渔往年是年后初七才来给谢氏请安的,今年提早来,实是为了镇宁长公主的宿疾。


    镇宁长公主心伤寡居多年,宿疾便也跟了多年。


    以往是谢氏给她请平安脉,自郑珍渔随谢氏学会使针,便多有她定时去长公主府请脉,可近来长公主的病似是不大好,郑珍渔拿不准,遂来寻谢氏。


    季姜听得认真,心间更加蠢蠢欲动,看向郑珍渔的目光都显得热切几分。


    待谢氏屏退众人,细细与郑珍渔说话时,季姜也悄悄待在门外,不愿离开,惹得知妗频频看她,目光若有所思。


    直到郑珍渔与众人道了告退,谢氏命知妗送她出府,季姜才反应过来。


    她跟在两人身后,截胡了知妗的活计,自己领着郑珍渔往府外走。


    “孟六妹妹可是有事?”郑珍渔满眼了然,却仍是问道。


    见她爽快,季姜也不再磨叽,她往四下看看,凑到郑珍渔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郑珍渔听着,瞳孔不禁一缩,眼睛微微睁大,嘴角却不觉上翘。


    季姜很快说完,退回原位,一脸希冀地看着郑珍渔。


    顶着这样不容忽视的目光,郑珍渔微微垂下眼睫,半晌还是笑道:“抱歉,这个忙,我不能帮六妹妹。”


    季姜闻言并没有多么失望。


    因为这个结果也在她预料之中,毕竟教训萧峥这事,在不知内情的郑珍渔来看,更像是在害人。


    她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季姜暗叹口气,抬头笑道:“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临近垂花门,郑珍渔忽然道:“若六妹妹不嫌弃,我倒可以给妹妹一张方子,比一般的又用许多。”


    “真的?”


    季姜眼睛一亮,这也算意外之喜了,“那就多谢郑姐姐了。”


    “不过,”郑珍渔指了指季姜,淡笑道:“方子,我说,妹妹来写。”


    “嗯......”


    季姜有些为难,还是如实道:“不瞒郑姐姐,我会写的字不多,写得也不一定对,”


    她眼珠转转,提议道:“可否由我的女使代笔?”


    “也可。”


    季姜今日出门领的恰是读书最多的映采,郑珍渔说,映采写,不到一盏茶便写成了。


    与郑珍渔挥手作别,季姜摸了摸藏在袖袋里的那张薄纸,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往后院去。


    不想,还没走多远,便见大门处进来三四个穿宫中内侍服的人,有三个人手上还提着不小的食盒。


    门房叉手行礼,先遣了人速去后院通禀,他自己再领了人往垂花门而来。


    季姜一眼扫过去,目光瞥见中间那个格外瘦弱的身影,不由道:“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