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偏偏是这样的方式

作品:《曾见小山河

    待望见美妇人微微上挑的眉眼,季姜心间微恍,有张娇蛮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怪道眼熟呢。


    萧宝姬那双眼不正与眼前这位美人如出一辙么。


    杨淑妃或是说赵国公杨家的大名,季姜是听过的。


    若说大晋勋贵里有哪两家是真正起于青萍之末,那必是冯、杨两家,冯家平城佃农出身,不必赘述。


    杨家祖籍通州,祖上乃是挑货郎出身,前朝末,乱世渐起,挑货经营早早做不下去,杨老太爷早亡,为养活弟妹几个,长子杨闯挑头做了亡赖。


    当年在通州地界,百姓往来,行商过路,都要向这些亡赖奉上一笔不菲的买路银子。


    杨闯凭借一腔悍勇,没几年便成了当时出名的田野无赖子。


    再后来,杨闯犯了砍头的罪状,逃命至平城,巧是遇见了方习武下山的孟詹山,后由他引荐,入了靖武帝的军营。


    要说帮杨闯逃出通州的功臣,那必得是他的亲妹子,杨淑妃,杨雉莫属了。


    乱世出头的女子,绝非一般女子。


    杨雉的机智叫她帮亲兄逃过了砍头,后来去到平城,她的泼辣大方又叫杨家在当时的军户里立住了脚。


    如今杨家的国公爵位,认真说来,算是兄妹俩一块儿挣来的。


    那样的泼辣女子穿戴起世间的富贵后,便成了如今长安人口中的骄横跋扈,连带着其女也似受了什么传承。


    季姜正痴痴想着,便听那边杨淑妃嗤笑道:“你当真是谢东篱的女儿?怎的呲哒两句便不作声了,这可不像她的牙尖嘴利啊。”


    冯太后端坐上首,并不阻止杨淑妃的刺耳直言,甚至斜眼拦住了想要开口的冯灵云。


    她那双慈和的眼显出一点锐利,来回扫一眼将要对峙的两人,最终落回季姜身上。


    燕北,豺狼虎豹盘踞之地,没有爪牙的羊羔可待不长久。


    听到杨淑妃明晃晃的挑衅,季姜收敛眼底的思绪,上前两步,正对上那双美目,笑回道:“娘娘说笑了,女儿哪里有不似母的呢,莫说家母与臣女,就叫旁人瞧娘娘与公主殿下,那也是一脉相承的......”


    季姜的话欲吐不吐,便听周遭响起一片吸气声。


    杨淑妃仍旧笑着,覆上冰霜的眼底还隐隐挑起一抹久违的兴味。


    “......蔼然可亲啊。”


    季姜可不怕,意有所指笑道。


    在场哪个没见过八公主的骄纵,又有哪个不知这话中的讽刺。


    杨淑妃那弯柳叶眉微微挑起,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孟六娘子比之令堂,眼更明,嘴也更利。”就是不知,能不能有个比谢东篱好些的结局。


    季姜淡道:“淑妃娘娘过誉。”


    这下,杨淑妃眼中寒冰渐渐散去,深看一眼小娘子倔强鲜活的模样,她垂眸,心间不禁泛出一两分讽意,却又掺着自己都辨不清了的怀念。


    两厢歇了话,冯太后才适时开口,“好啦,六娘头次来哀家宫中,吵着要见小娘子的是你们,如今嘴上顽性的也是你们,若再如此,哀家便将你们一并逐了出去,再不许进哀家的永安宫。”


    满宫女子,两人出身相似,杨淑妃与冯太后也素来亲近。


    眼下太后递来台阶,杨淑妃便顺着笑道:“太后娘娘小瞧人了不是,臣妾哪里是有意与孟六娘子打机锋,不过是这长安好不容易来个别致些的小娘子,臣妾稀罕些罢了。”


    杨淑妃此人粗中有细,说着,还真唤身边的大宫女,将一早备好的赏赐端了上来。


    由她带头,四下来瞧热闹的妃嫔或多或少都给了初见小辈该有的礼。


    等这一阵过去,太后才挥手,叫方才与冯灵云闲话的那位大宫女上前,将漆盘上的紫檀木盒呈给季姜。


    冯太后笑着闲话道:“前月高句丽送了岁贡来,里面有几块青白玉十分不错,圣人送了去将作监命人雕刻,昨日才呈上来这对衔尾盘鱼玉佩,哀家瞧着成色上佳,便想着给你们这些小辈做个压裙物件儿也是极好的。”


    季姜垂首,便见紫檀木盒里只装了一只玉佩。


    玉佩通身青碧通透,玉底镂空作水纹,一尾锦鲤浮然于上,只是,眼前这块玉佩显是右边那块的,左边那块却是不在这儿。


    显然,一对玉佩被拆作了两只,一只给了她,另一只给了旁人。


    归京半年,收到的物件不算少,季姜一想便知,另一块玉佩被送到了谁的手里。


    思及此,她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份好奇又隐隐浮上来。


    到底为何,一定要是她或者阿姐与李兖缔结鸳盟呢?


    季姜眉眼微沉。


    她初到京,对长安这些人际也还处在慢慢熟悉的过程中,更不必说有关燕北的事。


    而且她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孟家的兄弟姊妹,甚至冯灵云她也曾问过,但大家对燕北和宇文家似乎都很是避讳。


    避讳什么?


    “咳咳。”


    见季姜久不作声,临席的冯灵云忙咳两声,把人的神志拉回来。


    长者赐不敢辞,况且这是太后所赐见面礼,季姜还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计较,左右没摆到明面上的事,她一概装作不知,收了又如何。


    季姜起身跪谢冯太后,从大宫女手中接过紫檀木盒,她忘了身边的人是阿蛮,顺手便把盒子递了过去。


    “咔”的一声,紫檀木盒与阿蛮掩在袖下的木盒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季姜恍然抬头,看向立在自己身后的阿蛮,有些懵的眨了眨眼。


    阿蛮也低头看她,却是一脸无力的样子。


    他在这儿遮掩半天,她一个恍神就给露出来了。


    这声音自然也引得众人抬眼,纷纷朝阿蛮看去。


    在宫中待久了的便没有不眼尖的,一看这小内侍是良患收养的那个孙儿,又似是有意遮掩什么,便也没人先开口询问。


    只有年岁不大,才入宫不久的崔婕妤“呀”的一声,往这边探探身,想看清阿蛮怀中的物什。


    她笑着开口,透出浓浓的好奇:“怪道不远的路,两位小娘子走了这许久,缘是有人先咱们一步给小娘子补了年礼啊。”


    闻言,季姜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杏眸微合,却是一时没能抓住,在低头收回视线时,蓦然瞥见阿蛮那张平淡的脸,做出微微挑眉的动作。


    就这一瞬,她似乎看懂了阿蛮的意思。


    他在说:这木盒,还不明白吗?


    然后,随着阿蛮视线的引导,季姜的目光也落到那盒蜜饯梅子上。


    “幼时阿娘常做,我常看,便也学会了......”


    “没回......”


    萧岺清润含笑的声音又在耳畔念过。


    直到此时,季姜才想到,她是来见太后的,明明蜜饯梅子用荷包装来才好,可萧岺却偏偏选了最显眼难藏的木盒。


    为何?


    为的便是教人问起。


    愿来其意全然可知,她却一时欢喜过头,竟一下没瞧出来。


    盯着木盒,季姜缓缓眨了眨眼,下一刻,却利落地收回了视线。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她动动嘴角,想勾出一抹笑,哪怕是带着讽刺的。


    可她做不到。


    季姜不禁想,对自己,萧岺有何不可直言,却要用这种半利用半试探的方式,要她与太后提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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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妃娘娘。


    自己的几句话若能叫他与阿娘相见,哪怕这人不是萧岺,是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她也会帮。


    可为何偏偏是用这样的方式!


    季姜不懂,也不想去深究了。


    她遵从己心,起身笑道:“我与灵云来时,确是碰到了七殿下,只与崔婕妤想得不大一样,这盒蜜饯梅子是殿下给我的谢礼,却不是年礼。”


    虽说季姜和萧岺都还不到议亲的年岁,可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再长不相交,萧岺送她年礼还是不大妥当的。


    因而,季姜只说是谢礼。


    “谢礼?”崔婕妤疑道。


    在场妃嫔只知孟六娘子在太子府打架之事,却大都不知萧岺在太子府挨打一事,因而,于季姜口中‘谢’之一字多有不解。


    细细朝季姜投去一眼,冯太后笑道:“说来小七在太子府那事还多亏了六娘你和阿驷那孩子,这事儿生得临近年节,正是朝中事务繁重之时,圣人也多顾不得许多琐碎,还没给你们俩赏赐吧,”


    她说着,又招手唤阿蛮,把那装梅子的木盒瞧了瞧,似是欣慰道:“倒是小七这孩子,平素不爱热闹,却是个重恩重义的,还知道给六娘你送一份谢礼。”


    冯太后发话,便按实了这就是一份谢礼的事实,也是警防着在座妃嫔出去后乱传闲话。


    “说起来,青梅似乎还是南地多一些,”


    冯灵云笑道:“方才七殿下也说,这做蜜饯梅子的手艺还是德妃娘娘所传。”


    冯灵云也不是傻子,在阿蛮、季姜两人打眉眼官司时,她也慢慢想过来,不开口只是在等季姜选择。


    是否要帮萧岺。


    如今,季姜显然是要帮的,她便也恰时开口帮衬。


    如初初听闻陈德妃般,季姜抬头看向上首,双眼晶亮,满含期待笑道:“今夜上元夜宴,德妃娘娘也会来吗?娘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蜜饯梅子,臣女倒真有些盼着见娘娘一面呢。”


    能一眼看出杨淑妃的人,会不知陈德妃吗?


    季、冯两人一唱一和,冯太后何等精明,又怎会看不出两人用意,只如今南北局势不睦,陈德妃母子的事没有人不避讳。


    太后敛笑,只道:“德妃在寒青寺奉佛祈福,最讲心诚,因而不常回宫。”


    谈及陈德妃四下便是一静,如今太后说到这份儿上,便是想轻轻揭过。


    季姜温温笑着,懵懂问道:“那萧岺岂不是与四公主一般,见不到自己的阿娘了?”


    此话一出,殿中霎时针落可闻,一片死寂。


    宫中谁人不知,早逝的平南王和王妃便是太后的心头病,四公主更是死穴,从无人当面提及。


    金乌西垂,细碎夕光穿过窗纸,斜斜铺到殿上,围屏一遮,冯太后与季姜之间划出一道光线。


    一老一少隔光相望,却不知想在彼此眼中看到什么。


    最终,太后收回视线,沉吟半晌,长叹道:“罢了,都是可怜的,年后叫小七去见见他阿娘便是。”


    听到冯太后的话,季姜被金光照透的眼瞳微颤几下,才觉出自己掌心尽是冷汗。


    高座上那女子是大晋的冯太后,却也是孩儿的阿娘,她要为大晋国祚考量,却又不能全然做到无心,孩儿便是她的寸心所在。


    季姜就是想赌一下,赌一下阿娘们的心。


    更想从中窥见、衡量几分谢氏的心。


    “啪嗒”一声。


    烛火下,一颗果子掉在案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落在季姜的裙上。


    她抬眼,便见对面孟濯正不住地对自己使眼色。


    撑起有些昏沉的脑袋,季姜微微转头,只见斜对面,谢氏正蹙眉紧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