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保健操播放完，吵闹的声音结束后，班级陷入短暂的一片沉默。


    一阵之后，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伴着男生解不出来题目抓头挠腮的哀嚎声。


    陈思意回完话，紧接着收到梁嘉珩的带着疑惑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她回望，跟梁嘉珩对了对眼神，没读懂他想表达什么。


    梁嘉珩也没说话。


    一阵之后，他翻开桌面上的草稿纸，低头帮女生研究起题目来。


    可能是因为没睡够，梁嘉珩神情很淡，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阴霾感，整个人看起来不大爽，就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一时没排上队，陈思意只能拿着资料转回身，先自己琢磨，事实上，大部分题目她自己已经研究完，剩下的这几道，不过是些漏网之鱼。


    她翻出政治时事，翻了两页纸张，突然听到后面的谈话。


    别说，这对话还挺刺耳。


    “呦，圆脸小妹今天过来找梁嘉珩问问题啦，怎么跑这么远啊，你邻桌不是我们班数学名列前茅的科代表吗，怎么劳烦你大老远逛到这边来。”宋远航不正经的笑了两下，语气里尽是一些欠嗖嗖的话，意有所指的问道，“这地平时多拥挤，三两下你就给闯过来，平时八百米肯定没少练。”


    “……”


    宋远航在班级上社交能力还不错，一大半的人，不管男女都跟他打得火热，关系匪浅，开起玩笑来，双方都能放得开。


    这位被称为圆脸妹的女生，性格开朗，接话技术也是一流：“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在自取其辱吗，当然是梁嘉珩同学长得帅，要不然，我为什么问他不问你，多反省一下去吧。”


    圆脸妹笑得得意，眼镜框下的眼睛泛着水光，一抹狡黠的神色在眼底闪过。


    随着她这番话落下，宋远航笑容逐渐收敛，显然有些许懵，李悠然抓着根笔转回头，凑热闹：“我宣布，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听的笑话。”


    “好听你个头。”宋远航伸出手，将她脑袋拨回去，气笑了，他抬头问前方坐得笔直，装模作样偷听的女生，“陈思意，你来说说，我跟梁嘉珩谁帅，想清楚点再回答。”


    陈思意回头，扫一眼梁嘉珩，很认真的对宋远航说：“你帅，你无敌帅，你全世界无与伦比。”


    三两句话把宋远航夸得晕头转向，陈思意接着补刀：“梁嘉珩哪能跟你比。”


    宋远航目光赞许：“有眼光，毕业后哥带你混社会。”


    梁嘉珩掀起眼皮，陈思意在笑，看几眼，他又垂下眼帘，若无其事的开口：“这道题可以借助三点的辅助位置关系，先把K值确定，设y等于——”


    圆脸妹紧张兮兮的抓着笔：“等会儿，我刚做好准备。”


    梁嘉珩：“……”


    他重复讲一遍。


    陈思意还挺想听梁嘉珩的回答，不过他这人装得像那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没听到他回答，有点儿失望呀。


    转念一想，陈思意又很不屑。


    装什么装，没听见她夸他，脸色臭得跟化粪池一样，这味儿都飘出教室了还装。


    陈思意极其无聊的听着后头讨论问题的声音，圆脸妹不愧是学霸，一个问题能跟梁嘉珩来来回回扯好几分钟。


    一阵之后，他们的讨论结束，圆脸妹把手肘撑在梁嘉珩桌面上，双手托腮，模样崇拜：“梁嘉珩，你眼睛好漂亮呀。”


    “啪嗒——”


    笔掉在桌上了。


    梁嘉珩被动静吸引，一抬头，眼里是陈思意指尖的笔脱落，而后摔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的场景。


    热闹的气氛，在这一刻稍微有些停滞，他挑眉，眼底划过一抹暗流，直勾勾的看她慌乱的背影。


    梁嘉珩看陈思意耳根子回：“一般，都两个眼睛。”


    圆脸妹兴致满满：“梁嘉珩，你蹦起来能有两米八，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喝牛奶呀。”


    陈思意嘴角抽了抽，刚才扭头看窗外，瞥见他俩靠得极其近，快要挨上来，她心里突然就不爽起来。


    梁嘉珩是木头吗，不知道闪一闪的，还是说，他其实就是个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对，呸。


    她又不是锅碗瓢盆。


    陈思意快要炸毛，听见梁嘉珩嗓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闲散的道：“还好。”


    圆脸妹笑了声，把问题抛回去：“梁嘉珩，还好是什么意思？”


    宋远航适时出声：“圆脸小妹，他一个直男听不懂你的弯弯绕绕，要不直接点？”


    她听出宋远航话里那层意思，坐直身子，立刻反驳道：“我有？我单纯是欣赏长得帅的男生。”


    女生拿着资料站起身，离开前有意无意的点一句：“梁嘉珩是陈思意的，跟我可没关。”


    说完，她抱着资料扬长而去，好像真是来这里近距离欣赏一番帅哥的。


    而那会儿，这番话对当事人陈思意无疑是一顿暴击，她听着听着，就把自己从旁观者听成了故事里的人。


    心跳的节拍总是这样，迅而不及，好像突然就燃起来，一直在咚咚响，没出一会儿，热浪席卷到脸上，她不自觉的把头低下来。


    脑子里像是有个回音浪盒，那一句话，几个字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一字一句，字眼逐渐放大。


    陈思意在想，他听到这话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挺震惊的。


    陈思意很想捕捉他此刻的神情。


    但理智战胜心底里的冲动，陈思意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写字，她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努力把这声势浩大的喧闹消化。


    梁嘉珩神情也有些呆愣，宋远航朝他起哄的笑两声，非常欠，也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他表面不爽，心里在偷偷暗爽。


    眼看陈思意就要把脑袋埋到地面上，梁嘉珩用笔戳戳她的后背，把话题绕回来：“陈思意，不是有题目要问我？”


    陈思意没回头，她耳根子已经红透了，她很想说，我现在没有题目要问你，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她转身，把资料递过去。


    没敢看梁嘉珩此刻的神情，她视线垂着，声音很轻的说：“就，这个。”


    梁嘉珩瞥她一眼，察觉到什么，也没多看，本来可以解释两句的，但他想了想，人为什么要撒谎，他还是当个诚实的人吧。


    气氛有些暧昧，不怎么好聊天，梁嘉珩自己静了两秒，专心的帮她看题目。


    陈思意这会儿好似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他点拨两下，她很快就反应思考出解题思路，眉眼笑着抬起头：“梁嘉珩，x的值是不是三？”


    梁嘉珩跟她同步算出数值，他眼尾扫一圈草稿纸上的过程，点头：“嗯。”


    这个字，稍微有一点冷淡，陈思意眉心微蹙。


    他刚才跟那女生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只配得到一个像拉屎拉不出来的“嗯”。


    陈思意心里小小不爽一下，没过多表现，她语气轻松的问：“梁嘉珩，你蹦起来有两米八吗。”


    他眉心跳了跳，似笑非笑的问：“要看？”


    梁嘉珩的语气，很拽，很散漫，仿佛她一点头，他就迫不及待飞起来给她表演，陈思意把自己脑补爽了。


    她眨眨眼睛，反问：“怎么，真要跳呀？”


    “想得挺美。”梁嘉珩往后慵懒一靠，眼睛直勾勾的，“不给外人跳。”


    陈思意表情有一瞬间凝固。


    她听懂他的潜在意思。


    心跳再次如雷贯耳，但她这人一向会装，脸上淡定得跟没有这回事一样，不显山水。


    陈思意：“梁嘉珩，我是外人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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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珩反问：“你觉得，不是，还是不算？”


    这算是在逼她就范，又来试探他自己的晚恋进度？


    陈思意没想好怎么回话，他这人心思缜密，估计这会儿已经想好无数个圈套等她跳进来。


    陈思意兴致缺缺：“不说就不说，别东扯西扯的。”


    “这就是扯东扯西了？”梁嘉珩淡嗤，把头凑过来，声音压低，“蹦起来多高真不清楚，但我低头有一米六五。”


    啊？


    陈思意紧皱眉头，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暗自翻译一遍，依然没得出答案。


    她仰起头，学着他这话回：“好巧呀，我踮起脚尖有一米八。”


    梁嘉珩目光停滞，随着她这番话落下，眼底的波澜涌起，千层浪蝶，席卷而来。


    他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她，一会儿后，他眼底蓄满笑意，低头短促的笑一声，语气轻佻：“哦，这样。”


    陈思意：“……？”


    什么这样，越说越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古怪的打量他一眼，狐疑的拿着资料回头。


    陈思意抽出下节课的书本，正要翻开，忽然想起一六五是她的身高。


    没出一会儿，照着这个思路思考，很快她就领悟到梁嘉珩的意思。


    她脸上好像被火烧一样热。


    低头跟她齐平，他是想。


    亲她吗？


    难怪，他刚才的一脸难以言喻。


    陈思意内心尖叫：“……啊啊啊草啊！！”


    她想把脸死死挡住，然后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葬，怎么可以这么轻易。


    就被他暗地里撩一回。


    而且，她好像。


    也说了一样的话。


    陈思意把书本合上，她犹豫要不要转头跟他解释一下，她想说，我这话没有你的那层意思。


    但是，说了，那又怎么样，梁嘉珩指定会反问一句，我什么意思啊？陈思意能想到他那个拽拽的、散漫的表情，她突然就泄气。


    当做不知道吧。


    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尴尬了。


    陈思意在给自己做了好长一个心理建设后，慢慢的没把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刚要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余光瞥见李悠然一直在看她。


    面对李悠然一脸难以表达的神情，陈思意怀疑的开口：“怎么了？”


    李悠然张了张嘴：“……”


    一会儿后，她又张了张嘴：“……”


    到最后，李悠然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摇摇头，说没事。


    十分尴尬。


    陈思意把椅子往前一拉，梁嘉珩桌椅前的位置宽敞，两人的距离被隔得老远。


    因为翻车了。


    除开必要的交流学习，她开始减少跟梁嘉珩说话的次数。


    偶尔，梁嘉珩想跟她说话，陈思意趴在桌子上装睡。


    又在某一天，梁嘉珩在教室门口堵她，陈思意黑着一张脸。


    说不上来是什么奇怪的画面，他好像有所察觉，但又不动声色的，一会儿随她折腾，一会儿又靠近她。


    陈思意再一次对梁嘉珩印象做出改观：


    ——善于拉扯，城府极其深。


    那天被挡住去路，陈思意有点不爽，语气不善的问：“你干嘛？”


    他站对面，挡住一大半光线，看她有几秒，而后低头，将距离拉进，“忽冷忽热，新招？”


    陈思意：“……”


    什么玩意，听不懂。


    梁嘉珩这几天被她整得很烦躁，她一会儿搭理他一下，一会儿又冷落他一下。


    没有人比陈思意还会玩欲擒故纵。


    暗恋是又酸又甜的糖，时间久了，只剩苦涩。


    暧昧是很甜很甜的糖，有多上头，反弹起来就有多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