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雪人像谁

作品:《公子好囚

    腊月十三,翠湖大雪,万物皆笼罩在一片苍白之中。


    湖心小亭掩映雪雾,檐下滴水成冰,亭内却温暖如春。青石板上铺着厚实的羊绒地衣,正中还立着一只镂空铜炉,炉火映照在铜壁上,红光跳跃,温馨宜人。


    “修常,你不必在这陪我,这里有阿衡就够了。”


    元怀英望着张歧安温声道:“再说,扶光也在这里。而且,我近来按你给的药方调养,身体竟大有起色。说不定,日后这沉疴旧疾还能治愈呢。”


    说罢,他又笑着调侃,“如此,阿衡也能轻松些,你说对不对?”


    张歧安不答,元衡反倒笑着回应,“哥哥说的极是,只是张大人送药,竟不告知我,倒显得我这做弟弟的不够关心大哥了。”


    张歧安闻言,眉头微蹙,盯着元衡,轻声道:“是下官的错,未能提前告诉五皇子一声。”


    “此言差矣。”元怀英见气氛不对,含笑周旋,“你们一个是我的左膀,另一个是我的右臂。若是有错,岂不是连我这个躯干都错了?”


    “这样失和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正好外头雪也停了,你们有谁想出去堆雪狮的,不妨结伴一起?”


    “殿下,再等等吧。”张歧安神色怔然,透过一层玻璃隔扇窗朝外望。窗外白雪皑皑,没多少人。


    “也好。”元怀英心下了然,转身去问他身旁的李扶光,“那扶光你呢,可要出去玩玩?”


    “不去,外面有我不喜之人。”李扶光冷着脸,直截了当拒绝。


    “呃......”


    元怀英闻言一噎,知晓她说的是前阵子被送进府的程二小姐。


    这程二小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太过敏感怯懦,平日里又爱胡思乱想,说话也拐弯抹角。李扶光是个直肠子,自然不喜她这番做派。


    眼见气氛又要冷凝,元衡忙打圆场,“既然长嫂不喜,那就待在这里也无妨。”


    李扶光瞥他一眼,没言语。


    ——


    “大姐姐,快过来!”谢念合一到翠湖,刚下马车便撒开脚丫往前冲,转眼间便被雪地绊了个跟头,闷头扎进雪堆里,“这里没人,我们可以堆好多好多雪狮啦!”


    “不对,大姐姐先救我!我出不来!”


    谢令仪见状,叹口气,不疾不徐走过去,一把揪住她后颈衣衫,把人提溜出来,佯装生气道:“下次还敢不敢跑这么快了?”


    “不敢,嘿嘿。”谢念合甩甩脸上沾着的雪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念念不是怕人多,到时候没位置堆雪人了么。”


    谢令仪听罢摇头,放眼望去,雪地里零星的只有十几人,想必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早已提前清场。怪不得进来的时候,那门口的守卫,见是谢府的马车,并没拦着,其他人则都被赶到临近的湘湖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璞玉拖着两大箱金铃彩缕,紧赶慢赶追上来。她弯腰歇口气,气喘吁吁道:“这些都是二小姐要的东西,奴婢可算是买齐了。”


    “这么多?”


    谢令仪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物品,瞳孔瞬间瞪大。


    “对呀,有些东西,还是奴婢跑了好几家商铺才买到的呢。”


    谢令仪转头去望谢念合。


    “啊,大姐姐不要怪我!”谢念合瞧她脸色越来越黑,忙迈着小短腿跑远,“这些都是待会会用到的!”


    她这越跑越远,快要跑出翠湖边缘。谢令仪叫不住她,心里又不放心,便让璞玉跟在她后头,小心看顾着。


    谁知,谢念合见后面跟了个尾巴,反骨上来,身子一跃,便一个劲跑远,往榆树林里钻。


    这一钻不要紧,却听‘嘭’地一声,她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她撞得踉跄后退好几步,脸上的帏帽也险些掉地。


    原是因为谢念合年纪小,何夫人怕她出来玩冻着,给她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石墩似的。


    这一下撞过去,威力可不小。


    “呃……大哥哥,您......您没事吧。”谢念合怯生生站在原地,双手捏着衣角,小声问。


    “当然有——”


    闻应祈咬牙揉揉腹部,刚想出声教训。待扶正帷帽,见到的却是一个玉雪可爱,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小姑娘。那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像是浸了水。好似只要说句重话,她眼里的水,就能‘哇’的一声淌下来。


    他霎时没了脾气,满腔怒火,也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你是谁家的小孩,身旁怎么也没个大人看着?”


    “我......我是念念。”


    “问东你答西,真是笨死了。”闻应祈叹声气,瞥见她耳朵冻得通红,顺手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虎头帽,拍掉雪,没好气地重新给她戴上,“我是问你家大人在哪,不是问你名字。”


    谢念合缩了缩脖子,见他语气虽不好,行动上却是关心她,遂认定这是一个好人,只开心道:“谢谢大哥哥,您以后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呵。”闻应祈听完不屑一顾,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帮你戴个帽子,就是好人了?那这世上岂不是都是滥好人?”


    “不是呀。”谢念合听完认真摇了摇头,声音软糯得让人心都要化了,“是因为我刚刚闻到,您身上的味道,跟我大姐姐很像。我大姐姐是个好人,那哥哥您也一定是个好人啦。”


    “你......大姐姐?”闻应祈眉间微挑,随即眸色一深,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慢慢半蹲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嗓音也变得柔和,像是在哄一只惊了的小猫,“小念念,告诉哥哥,你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咦!”谢念合正要脱口而出,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他头上的帷帽花穗,伸手好奇去拨,却被对方一把按下。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丝暖香,混着些许雪粒的冰凉,只往闻应祈鼻孔里钻。


    这气息,他曾魂牵梦绕过无数次。


    闻应祈心跳顿时失了章法,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情绪要从胸腔里喷薄而出。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渴望,“念念,快告诉哥哥,你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她叫——”


    谢念合望着他这模样,实在害怕,一边忍着怯意,一边小步往后退,不愿再开口。可闻应祈高大的身影却一步步逼近。


    “二小姐,二小姐——”


    所幸这时,她听到了璞玉的呼喊,霎时像见到了救星般,扯着嗓子,疾步朝她奔去,直接扑进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璞玉姐姐快救我!”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璞玉慌忙蹲下身子接住她,满脸紧张地左右看了一圈,见她身上并无受伤痕迹,才耐心问道:“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念念。”谢念合哭得委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沾湿了璞玉肩头,嘴里还含糊不清,“就是......就是遇到了一个怪人好哥哥,就在那儿。”


    怪人?还好哥哥?


    璞玉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瞧,榆树后头空空如也,白雪覆地,哪有什么怪人。


    左右谢念合此时也哭的颠三倒四,又理不清话头。璞玉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看花了眼,用手帕擦干净她眼泪,就牵着她沿着来路往回走。


    而早已躲远的闻应祈,站在冷风中,见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才稳住心神,捏紧手里的物件,逆着风雪,缓步离去。


    ——


    “大姐姐......”


    璞玉把瘪着小嘴,不敢吭声的谢念合,一送到自家小姐身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抽身离开,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大姐姐......”


    谢念合又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谢令仪还是充耳不闻,假装没看到她红肿的眼眶,和摇摇欲坠的眼泪,兀自堆着雪人,在她身旁忙来忙去,就是不理她。


    谢念合终于受不住,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出来,这哭声就引来了附近许多人,她看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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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便抱住他大腿。


    “呜呜呜......修常哥哥,大姐姐不要念念了。”


    张歧安猝不及防,被她缠住,脚下一滞,差点没站稳。缓了缓,他才把对方从自己腿上扒下来,轻声问。


    “怎么就哭成这样?还有你方才说的,大姐姐不要念念,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惹容……”他看谢令仪一眼,又极快改口,“惹大姐姐生气了?”


    璞玉见状,赶紧跑过来解释。张歧安听完才哭笑不得道:“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敢跑过来,恶人先告状?”


    “我......”


    谢念合无话可说,瘪着嘴,眼泪又汹涌了些,“可是大姐姐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肯定是不要我了。”


    张歧安见她这副样子,叹口气,引她去看满地的小雪人,“你大姐姐若是不要你,那这满地长着你模样的雪人是谁堆的?”


    “你看,这头上戴着虎皮帽,颈间还挂着金玲的,不就是念念?”


    “还有这个,手上抓了一把榛子糖的。”


    “藏在雪狮子后面偷吃的,都是念念呀。”


    “你大姐姐堆了这么多‘念念’,哪里像是不要你?她只是怕你一个人乱跑,遇到坏人,才一时生气,不想和你说话。”


    “哼,才没遇到坏人,只遇到一个怪哥哥。”谢念合不服气,小声嘟囔,声音细如蚊蚋。


    张歧安却没听到她这些话,只把她带到谢令仪身边,认真道:“念念对大姐姐认个错,哥哥保证,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谢念合这才将信将疑,擦干眼泪,轻轻扯住谢令仪袖子,向她低声认错。


    谢令仪听完不做声,只抬手扶正她戴歪的帽子,又去一个人忙活。谢念合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转忧为喜,跟在她后头,活泼的像只小鹿。


    “大姐姐,方才你怎么不说话?害念念担心了好久。”


    “好赖话都让有些人给道尽了,我还能说什么?”


    谢令仪声量大,字正腔圆。谢念合听得懵懂,张歧安却是一下就明白,顿时尴尬的不能自处。


    “呵,还真是个书呆子。”曲知意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见有人吃瘪,才兴致勃勃凑上去,眼神一扫,突然叉腰。


    “谢容君,你好大的胆子!你地上堆了这么多丑东西,怎么连一个我的英姿飒爽美人像都没有?”


    “县主姐姐别生气,念念可以把我的分你一个。”


    曲知意:“......”


    谢令仪:“......”


    “哪里就没有你?”谢令仪不想理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手指有气无力地指着那踏雪女将,“这不就是你?”


    “呵,这才差不多。”曲知意眼睛望过去,果然发现一堆雪人中,缩小版的自己,腰间还缠了一圈金线做的马鞭。


    她下巴一抬,便蹲地上仔细端详,越看越得意,“不愧是大师,画画的好,雪人也堆的像。”


    “不过......”她摸着下巴,眼神忽然瞥见最角落里一个特别小,只堆了一双眼睛的雪人,好奇问,“这人是谁?看模样是个男子,我怎么从没见过?”


    她这一问,立刻吸引了不少好事者视线。


    张歧安、谢琼、谢翊,甚至连程惜雯都随着她的话看了过去。


    那小雪人的眼睛被刻画得极为用心,轮廓分明,眉眼灵动。


    曲知意又靠近了些,喃喃自语,“这眼睛,怎么越看越熟悉?总感觉在哪见过。”


    她是个心大的,话不过脑,便直接说了出来。


    谢令仪脸上慌张一闪而过,但她很快便镇定下来。


    而曲知意却没注意到,仍继续嘟囔,“等等!这不就是张……张……”


    话到一半,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嘴巴。


    然而,那含糊不清的后半句话,却如压弯枝头的最后一片雪花,重重落在在场每个人耳中。


    众人顺着雪人眼睛方向看去,随即目光一转,齐刷刷聚在了张歧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