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入狱

作品:《瓦影下,枯鱼肆

    砚槿安就那样只身一人守在宫门口,从夜半等到破晓。


    宫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迫切地去了明殿。彼时明泽刚刚上朝去,他只得继续候着。


    不曾想这一等,直接跪了两个时辰之久,直到烈日当空之际,明泽才一脸恼怒回到明殿。


    今日同那帮老臣争论处罚之事,明泽是硬生生被朝臣气到甩袖下朝的。


    方一回到明殿,便见到跪在门口的砚槿安,脸上豆大的汗珠,眼神涣散、唇色苍白。


    瞧这样子,似是下一瞬就要当场倒地晕过去。她心烦地摆手,示意李运将人唤醒带进去。


    进入明殿后,砚槿安恢复了不少元气,视线聚焦见到殿上的明泽时,当即跪拜下来行礼。


    见他不似平常那般矜持文雅的模样,明泽心里也大概猜到几分他的心思。


    “砚卿一大早便来求见朕,所为何事啊?”方才早朝未消的怒气明泽直接转移到同砚槿安的问话上,丝毫没打算克制。


    她觉得手底下这帮臣子已经快要翻了天了,无论她做何决定都要插手,不仅如此,还妄想干涉她的决断。


    想来是这许久都太过娇惯他们了,才让他们分不清这天下和这朝堂的主次了。


    开弓没有回头路,何况砚槿安本就不想回头。


    他跪在地上,双手托起此前从林成处得来的卷宗,“回圣上,臣恳请上呈证据,此证据表明当年伍家之案的案情尚且有诸多疑点未经查明,恐案情错判,臣请——”


    话还没说完,茶盏已经碎落在砚槿安面前,瓷片溅起,从他侧脸擦过,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斑斑点点血痕。


    殿上的人还是没有开口,只拳头攥紧扣在桌案上。


    明殿内的气氛如坠冰窖,空气中处处飘散着危险的气息,就连旁边的李运也在不断给砚槿安使眼神提醒他到此为止。


    可他没有生出一星半点的退却之意,只深吸口气,继续道:“臣恳请圣上准允重查伍家之案,还遗孤一个真相和公道。”


    一口气说完后,砚槿安头也没抬,等着殿上的人发落。


    半晌过后,殿上的明泽都没出声,砚槿安正欲抬头去看,却听见声音自头顶传来。


    “抬起头来。”明泽的声音冷冽,威压更是朝着砚槿安直接扑面而来。


    “是。”砚槿安抿唇抬头,只见明泽不知何时来到他跟前,微微屈身俯视着他。


    那双似要吞噬撕咬他的目光落在砚槿安侧脸的伤口上,然后明泽的手抚上伤口,指甲按在最后那层不让血留下的脆弱皮肤上。


    她睥睨着砚槿安的眼睛,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指甲稍一用力,他的脸登时便淌出血来。


    又几滴沾在明泽手上,她朝李运要来锦帕擦拭干净后,用力甩在了砚槿安流血的侧面上。


    整个过程,明泽一句话都没说,却足够李运和砚槿安都屏住了呼吸,直到明泽直起身,二人都心有余悸。


    她玩味一般拿过砚槿安手里的卷宗,却并不打开,随手扔给旁边的李运,哂笑道:“真相?公道?你的意思是,朕当年判的案子,既不是真相,也不够公道吗!”


    说到最后,明泽声音中已满是盛怒,这字字句句从她嘴里,生生像是被挤出来的一样。


    “臣不敢。”砚槿安再次低下头。


    “不敢?”明泽嗤笑出声,眼神变得摄人心魄一般诡异,“既不敢,那砚卿现在是在做什么?愚弄朕?”


    她的笑就那样僵在脸上,只令人感到阴森恐怖。


    “臣只是不想让圣上的臣子无辜赴死,如今发现了疑点,只求圣上允准彻查,为逝去之人沉冤,为蒙冤之人昭雪。”


    反正眼下的情况,砚槿安深知说什么都是错,不如直接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表明心迹。


    根据圣上说的话,砚槿安稍微明白了李石和林成先前为何是那样欲言又止的阻拦模样了。


    一是因为当年为这案子下判决的便是圣上,推翻旧案结果便意味着推翻圣上的裁决;二是根据圣上到现在为止的反应来看,当年案子有内情她明显是知道的,可还是任由伍家枉死,说明这件事背后的推动,亦有圣上的手笔。


    而他此番奏请翻案,也就相当于要向天下昭告,凶手之一便是当今圣上,这无异于审判天子之过错,此举等同于谋逆。


    难怪林成说,不论他搜集到多少证据,圣上都不会同意翻案。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砚槿安在心里苦涩的笑了笑,失败已摆在眼前,但他至少能够进入那阴湿地牢中,陪伍寒乔共赴死生了。


    “说来说去,不过为了一个伍寒乔,砚卿此举,倒是不同于朝野上那帮势利之人,如此情深,那朕便成全于你。”


    明泽说着,拂袖大步跨上台阶,站立于金黄桌布覆盖的桌案后,眼神冰冷,表情漠然地开口:“翰林院侍读学士砚槿安,今以下犯上,勾结罪犯伍寒乔意欲谋反,”


    说到这里,明泽挺直脖颈,冲门外喊到:“来人,给我把这个罪臣同党押下去关进大理寺地牢,待三司会审后发落。”


    “圣上——”始终站在旁侧的李运意欲劝阻,却被明泽一个眼神吓得退回来。


    “怎么?你也是同党?”明泽冷声质问道。


    “老奴不敢。”李运略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带走的砚槿安,心头暗自叹了口气。


    午后,李石接了口谕,惋惜地望着眼前站着的砚槿安,语重心长道:“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不料砚槿安脸上丝毫没有后悔,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还请李大人将我与她关在一处。”


    “倔啊,怎么就生得这么倔呢~”真就像之前属下说的那样,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唯独一个伍寒乔才可以。


    李石背过身,招手属下把人押进地牢。


    听到脚步声靠近的时候,伍寒乔都不怎么在意,但在看清开牢门的狱卒背后之人时,她一瞬间怔住。


    “你!”伍寒乔眨眼的功夫爬起身走过来,却只是相顾无言。


    她怎么会料想不到,这人会不顾一切到这个地步,只是没想到砚安之竟然没拦住他,这才只过了一日他便进来了。


    还不待她想到要问什么,砚槿安侧脸的伤口便吸引了她的注意,血痂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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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在流血。


    她赶忙找了中衣干净些的部位撕扯下来,替他按住止血。


    像砚槿安这般体弱之人进来这寒潮之地,恐怕是熬不住几日的。


    不过今晚,她想砚安之恐怕就会出现对她破口大骂了。


    “我没事。”砚槿安拉过她的手,换成自己手掌按住。


    他话说的不勉强,可在伍寒乔耳朵里听来,却犹如强弩之末一般。


    “你干什么了?”她尽力克制着责怪,只显出微微的不悦之色。


    “我找了林大人,拿着证据想要翻案。”他倒是回答得实诚。


    “老狐狸没劝你?”伍寒乔蹙眉,按理说不应该,林成应该知道提翻案之事会有多么危险,不至于冷眼旁观啊。


    砚槿安心虚地低下头,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劝了,他说我不管拿什么证据都说服不了圣上的...”


    说这话的砚槿安好似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边压着声音回答一边还有偷瞄伍寒乔的脸色。


    “那你还去?怎么?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了?”伍寒乔双手抱胸,俨然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


    砚槿安稍稍偏头,撇嘴嘟囔道:“那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心安。”


    瞧着他这副不服气又不敢反驳的模样,伍寒乔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道:“拿性命换心安岂不是更不划算?”


    “但是能陪着你,”砚槿安说着,按压伤口的手忽而松开来,伍寒乔反应迅速地接住布条重新按上去。


    下一瞬,伍寒乔骤然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并不算有力的双臂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好似要与她融为一体。


    耳边传来他侥幸的悄悄话,“我知道自己不会成功,所以我从林大人府上离开后回了趟家,特意多穿了几件衣服才去找的圣上,我知道你在这里很冷,但从现在开始不会了,有我,还有厚衣服。”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一个讨要嘉奖的孩童。全然不似一个一开始便决定陪她一起赴死之人。


    即便是在这种绝境一样的地方,即便她四周充满黑暗和腐朽。


    偏偏砚槿安会揣着一颗暖得烫手的心,奋不顾身地走向她。


    温暖包裹住伍寒乔周身的时候,一股暖流涌进心脏深处,让隐藏在角落的愧疚感显得更加无地自容。


    她一下便红了眼眶,咬着唇回抱住他,满心感动地附耳柔声道:“砚槿安,谢谢你。”


    她原本想问他,这样做值得吗?


    可是现在却不需要问了,砚槿安的答案,早在他带着枷锁走进这间牢房开始,已经不言而喻。


    回想起之前自己利用他的种种算计,伍寒乔有些后悔了。


    并非后悔将他拉进这泥潭,因为她知道,即便她没那个打算,砚槿安也会义无反顾跳进这不见底的深渊陪着她。


    她后悔的是自己那时为了伪装,对他太不好了。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想对他很好、很好。


    眼泪悄无声息地掉落,伍寒乔把脸埋进砚槿安的颈侧里,哽咽着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