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十字爵床

作品:《伯利恒之星[追妻]

    晋竹言在书房坐得心不在焉,简单处理完了公事,便忍不住下楼去看。他需要时刻了解她的动向,仿佛患上忧虑症。


    小孩拿到了糖果还不够,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被抢走。


    沙发上,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一起,狭窄地挤着,像两卷饼干装到了不合适的盒子里。


    他看着碍眼,想要将伽芙抱走,却发现纪檀枝睡着时还紧紧抓住她手腕,整个人都烙到她身上。


    一根根掰开手指,他随意抓起旁边的毛毯搭在纪檀枝身上,悄然抱起伽芙往卧室走。她在途中咕哝了一声,沾了床便缓缓睁开眼。


    “抱歉,是我弄醒你了吗?”晋竹言在床边坐下。


    “我睡得浅。”伽芙有气无力地出声。


    她也确实是困了,不过想着还有话要对晋竹言说。


    “今天,你会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毕竟你和她的关系……”


    “不会,我知道换做其他人你也会这样做的。”


    “况且,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那我随意带人来,你也不反对吗?”


    伽芙表情很迷糊,却强撑着让自己语气变认真,在晋竹言看来,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过,你是这里的女主人,要做什么完全不必征询我的意见。”


    “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这里当做家?”


    被戳中心思,伽芙转移视线。她的确打心底里没有归属感,总觉得像上了一班列车那样紧张,怕坐过站,随时绷紧了神经准备好下车。


    三年以后的事谁又能料定?说不定她已经去这世界上的另一个小角落驻扎。


    晋竹言感受到了非常隐秘的钝痛,但还是忍下去,温声劝慰:“伽芙,我们已经结婚,至少这层关系要比外人亲密得多。还要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如果时刻牢记着要与对方疏离,那样岂不是太累?”


    “婚姻不是你的牢笼,也并非捆绑你自由天性的锁链。你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如果不开心,抑或是我惹你生气,发脾气也可,向我表达不满亦可,不用担心我会承受不住,因为我早已做好让你肆无忌惮的准备。”


    “第一次为人夫,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也请你给我慢慢变好的机会。不要压抑,不要克制,不要忍受,让我时刻感知到你最真实的情绪,这样我才能明白自己是否走上正确的方向。”


    不知何时,伽芙眼里已经汪着一泓眼泪。


    她也想相信这些是真的,如果他们是普通夫妻,她一定飞蛾扑火地去了。可从前的裂罅岂是能轻易弥合的?他是商人,所做一切只为利益最大化,刻意修复,也只是让联姻彻底稳固。


    其实不用他如此费心周旋,她也会记得盟约。她态度虽冷,却从来不会不讲信用。


    她更不是铁石心肠,是人总有贪欲,怕被太好地对待,绊手绊脚地狠不下心离开。倘若有一天发现全是假的,那更可怕,简直从天堂跌到地狱。


    被蛇咬过了,她彻底变成胆小鬼。


    伽芙看向他,很没来由地问了句:“为什么是我?”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偏偏找上她。


    她还是不信任他,刚才的那点疼痛突然剧烈化,晋竹言感到一阵可怖的窒息。


    倘若他说爱她?在她眼里一定相当虚伪。就算是他,听多了这种话也难免分辨不清。这样的话他决定只说一次,选一个最好的时机。


    于是他回答:“因为你是最好的。”


    这样好的人他再也没有运气遇见第二个,抓住了,他又怎么可能放手?


    伽芙笑了,眼泪也就缓缓流下来,“那可真糟糕。”


    他曲起指节替她擦去,忽然说:“其实我真的很嫉妒。”


    她只是看着他。


    “你对所有人都太好。除了我。”


    伽芙默然,不知道他又想怎样。


    晋竹言注视着她,有种非常想流泪的冲动,几近真空化的小小世界里,唯独他一个人的心脏疼痛到快要爆炸。也不知道被什么催化,狐狸藏不住尾巴,狼身上的羊皮脱落,道貌岸然的他终于露出尖牙利爪。一朝回归到最原始的兽性,想要将她吞噬的可怕欲望像只不断膨胀的气球,撑大,膨胀,快要抵达临界点,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声音低微到软弱地问她,


    “伽芙,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她被他这样的神情恫吓住了,觉得自己像只在火山口悬悬欲坠的蚂蚁,一动不动。


    寂静的卧室里传来衣物擦碰的窸窣声,一个从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黑影爬上了床,最强壮有力的藤蔓化身紧紧缠绕住她的臂膀,最无坚不摧的树干变作人类的胸膛与她柔软心房紧贴在一起。


    靠近她之后,他才终于有了形状。


    伽芙腾出一只手推了推他,简直像史莱姆,黏得非常牢,光裸着,完全是野兽。


    蚂蚁也穿得很是单薄,被这样的温度烘烤着,觉得自己要热得粉身碎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问一声:“可以了吗?”


    无人回答。


    她叹息,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脑袋深埋在她颈窝。


    也只是最简单的拥抱,什么都没做,弄得她都没办法赶走他。


    半晌后,伽芙尝试着挣脱,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终于松了点,但还是虚笼笼地搂着。她深呼吸几次,紧张的胸腔终于得到放松。


    四周安静得异常,似乎能听见手表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她想起来上次挑完婚戒,晋竹言拉她去逛了表店,同系列的手表,两人各有一支。不过她那时候死活不承认是情侣款,买回来还没戴过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现在突然出现在卧室里,倒觉得奇异又怪诞。


    正如同晋竹言此刻躺在她身边,简直是荒唐之夜。


    伽芙用力将他推远了些,两个人分别占据枕头的两侧。沉下心来去看他,倒不像头野兽了,眉目温顺,呼吸浅浅,应该是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幼兽。但体型还是太庞大,让她联想到晚白垩世的角龙宝宝,很可爱,可她没办法带回家。


    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她暗地里摇头,觉得这些想法尤其诡怪。


    指针细微的滴答声中,伽芙翻身背对着他,很不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醒得尤其早,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严重影响了睡眠质量。始作俑者已经消失了,身旁的被窝没温度。不过也好,四目相对更尴尬。


    她洗漱后下楼,饭厅一定准备了早餐。刚进去,便看见纪檀枝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三明治。


    哭过的后遗症,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伽芙迎上她素面朝天的脸,疑心是自己喝醉。


    纪檀枝高傲地睨了她一眼,将咬了几口的三明治塞到她手里,冷冰冰地说一句,


    “我走了。”


    只留下伽芙一个人凌乱着,犹如飓风过境。


    晋竹言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见了她便微笑,“终于可以一起吃早餐。”


    面目齐整,衣冠禽兽的做派。伽芙忍不住腹诽。


    但她还是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随口问:“发生什么事?”


    “如你所见,刚才和她吵了一架。”他似乎心情格外好。


    伽芙抿了口热牛奶,看着他。


    晋竹言也不打算瞒她,缓缓说道:“她决定和林玄分手。”


    “还报名了野生动物保护的义工项目,打算立即启程飞往肯尼亚。”


    伽芙睁大双眼,这才一个晚上……


    不愧是纪檀枝。


    “那后来呢?”


    “我邀请她参加完我们的婚礼再走,她没答应。”


    伽芙笑了,笃定她会来。


    纪檀枝的口是心非她早已见识过。


    一晃也到了十一月下旬,考虑到多方面因素,婚礼定在国内举办。在林子安的提议下,伽芙打算和好友们去塞舌尔举办单身派对,提前一个星期就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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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前夜才返。


    她和晋竹言约好这段时间内不联系,但听说他也有出游计划,估计是和圈内好友一起。当她在沙滩上晒太阳喝菠萝汁时,晋竹言所在的游轮也不知道在哪片海域上行驶着。


    这场属于女士们的海岛度假,纪檀枝也犹在其列。伽芙知道她一直在等她主动邀请,她最懂得怎么治别扭鬼。


    对于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朋友这件事,伽芙表示相当愉悦。只是纪檀枝刚和林玄和平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两人躺在沙滩椅上,被阳光烘烤得暖融融的。她从来讨厌太冷的地方,曾经想过定居在热带。热带植物长得好。


    见她不说话,伽芙摘下墨镜笑着问:“怎么样,后悔了吗?”


    “提都提了,干嘛后悔?反正我又不爱他。”纪檀枝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只是她想不通,说分手时他怎么能这么干脆就答应?显得她毫无魅力。


    榆木脑袋,万年冰山,她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伽芙默然地笑笑。只怕她心里早已驻进一个人,可惜高傲的檀枝大小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游轮里的休闲酒吧,林玄很少见地喝起闷酒,一旁的晋竹言忍不住夺过威士忌酒瓶,皱眉劝道:“适可而止。”


    “再陪我喝点。”他撑着脑袋,醉眼朦胧。


    “我可不想错过我的婚礼。”


    “羡慕。你现在倒是处处都得意。”林玄打趣着说道。


    晋竹言下视,水晶杯里的冰块早化了,淡金色的酒液一口没动。


    “她不爱我的,一切只是我做梦罢了。”


    快一周没见她,这几天夜里竟得了失眠症。午夜梦回时总见到她笑靥,牵着他的手往沙滩上走,白色细沙松软,光线肆意辐射。她温柔地,一声声叫他竹言。一次又一次地醒来,都是假的,他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浓重的黑暗。


    求之不得最痛苦。


    高傲之人也最难低下头颅。


    林玄推倒面前的空酒杯,趴在台面上不动了。


    游轮正在驶向码头,墨蓝海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浪,像画布上白颜料的尾迹。


    在岛上疯玩了几个日夜,伽芙心情舒畅了,但也累坏了,整个人蔫蔫的。婚纱已经最后一次修改好,送到林氏老宅,她将在这里出嫁。从晨起时便开始装扮,外公外婆也一早起来盯着各处布置,最后来看她时,两位老人都有些热泪盈眶了。


    三十多年前,他们唯一的女儿也是和伽芙一样坐在这里梳妆待嫁。


    伽芙不想哭的,但看见那两张慈爱而不舍的面庞,还是忍不住落泪。林子麟刚进门,惊叫一声:“妆花了!”


    子安皱眉去拧他的脸,又换来一声哎呀呀的尖叫。于是大家都笑。


    婚礼下午才开始,林氏是大族,老宅一直在宴宾客。万事有爸爸和季澜霆张罗,伽芙在房间里躲懒,倒也乐得清闲。


    她不由得想起晋竹言,今天的另一个主角。好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说起来,这件婚纱从制作到完工他是一概不知的,伽芙开始好奇他等会儿会是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手机收到消息提示。


    对话框里发来一张照片,白色玫瑰背景下是两枚婚戒。


    【我等待着你,走向我。】


    伽芙快速熄灭屏幕,心脏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在婚礼上,没有一个人会不紧张。她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此。


    敲门声将她惊醒,是季澜霆。他微笑着走过来对她说:“会场那边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可以出发了。”


    伽芙弯了弯唇角,站起身搂住他胳膊。


    穿过回廊,所有人都出来了,全都注视着伽芙,脸上带着祝福的笑意。


    送她上车前,季澜霆捏了捏她的手指,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如同耳语一般出声:


    “妹妹,你一定会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