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站在山坡之上，风吹起他的长发，也吹动了他脚下的花草。


    这里视野开阔，看不到尽头，映在眼底的是一片郁郁葱葱，鸟兽虫鸣，生机盎然。


    一只青羽鸾鸟从常乐头顶飞过，盘旋折返，绕着他飞一圈后落地幻化成一妙龄少女，她双手背到身后，垫脚绕着常乐来回打量，歪头道：“新来的？”


    常乐后退几步撞在了左川身上。


    左川扶着他肩膀，看向少女，“苍鸾，不可。”


    苍鸾后背青羽展翅，笑眼盈盈，一个转身，化为鸾鸟飞走了。


    远处冲来一只白色独眼三尾巨兽，身似白虎，数米高。


    常乐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左川揽住腰身动弹不得，巨兽冲来之时带起狂风，常乐抬手挡在额前，预想的冲撞没有发生，他放下手，巨兽停在咫尺之内。


    狂风渐渐化为微风，巨兽低头观察常乐，靠近轻嗅。


    常乐偏头看向左川，左川回以微笑。


    常乐轻吐一口气，试探性的伸手摸了凑过来的巨兽，发现它尽然缓缓趴下。


    左川松开常乐，走到一株古树下，抱臂依靠在树边，“你是怎么入的冥界？”


    他其实是好奇常乐为何不愿离开冥界。


    常乐正摸着巨兽，他绕着巨兽巨大的脑袋走到它脖子那边，扒拉着毛发，舔了舔牙，“我一出生就在冥界。”


    “哦？”左川手指在臂弯处点了几下，心想难怪他不愿离开，原来是长在那边，他盯着常乐打量了半晌，好奇冥界竟然能长出这般正经模样的差使，嘀咕道：“不是来自人界。”


    地府的差使分两种，第一种是从人界中选的，被选中的大多在人界有过一些作为或功绩，通常不全是好人，甚至有些穷凶极恶之人也会被选中，他们会被分配到不同岗位；那么第二种就是地府中自然孕育出来的，这种属于天生的鬼使，绝大多数有过硬的本事，基本位居高位。


    而常乐就属于第二类中的少数，非常罕见的没有获得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对此，阿傍甚至调侃过他，是不是用全部的本事用来换了长相。


    常乐却不喜欢自己的相貌，认为没有威严，对于自己没什么技能点这件事倒是没放心上，反正他觉得现在这份差使还是相当不错的。


    左川思考一阵，觉得这事有点意思。


    常乐此刻没想那么多，他盯着巨兽的脖子半天，歪头纠结一番，直接上口啃在巨兽的脖子上。


    巨兽吃痛跳起来，大吼一声，用力甩着脑袋。


    常乐整个人像只猴子一样盘在巨兽的脖子上。


    巨兽暴跳，冲着那边看热闹的左川怒吼：“你若不管，我便吃了这小崽子！”


    左川挑眉，“你试试！”


    巨兽气急，三条尾巴甩到常乐身上，卷着他的身体硬生生扯了下来，脖子上的血瞬间染红了一片，巨兽张嘴吼叫一声，将常乐扔向了左川那边。


    左川手指微抬，常乐从半空安稳落地。


    巨兽骂道：“草！老子要掀了酆都城！”


    说罢怒气冲冲的飞走了，卷起了一阵劲风，带起了满地草木。


    常乐被风带着险些站不稳，左川走到旁边抓住了他的胳膊才让他稳定下来。


    常乐吐了吐嘴里的白毛，嘴角还渗着血，伸了伸舌头，“难咬！”


    “怎么什么都敢吃？”左川抬手擦掉他嘴角的血，这下可以确信他是冥界长出来的，“饿了？”


    常乐点头，“嗯！”


    左川很少进食，他靠着灵域的灵气就能得到很好的滋养，所以一时疏忽，忘了常乐与他不同。


    左川大袖一挥，前方出现一道阵门，他领着常乐出了灵域，回到了宅子里。


    “你……素来吃什么？”左川不确定他们这种冥界来的都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大致了解一些底层的鬼差专吃恶鬼，想到此他不禁蹙眉。


    “树鸡和噗噗”，常乐说了最长吃的两样，其他的冥界物种他吃的少，但是发现新物种，通常都会去尝尝。


    左川眉毛皱的更深了，潜意识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轻叹一声，“以后不许吃那些奇怪的东西。”


    常乐不认为自己吃的有什么问题，若不吃那些，那岂不是要饿死，他翻了个白眼，“不吃那些，难不成吃你？”


    左川眉眼舒展，微微扬眉，转身面向他，微笑道：“好啊，你要……如何吃我？”


    常乐抬头看向他，刚想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却见他垂眸的双目满是意味深长的探究，肤白，唇红，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吞了吞口水，他突然有些好奇左川的真身是什么，脱口问道：“你原身是什么？”


    左川看清他吞咽的动作，伸出两根手指，指背贴到他侧面脖颈，上下轻蹭，“怎么，真要吃？”


    常乐觉得痒，偏头看向别处，抬手推开他的手，在他刮蹭的地方挠了两下，意识到自己的思想非常危险，他竟然真的想尝尝这位远古妖神，转念一想，那会不会很补，越想越觉得自己离谱，赶紧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左川把他所有的表情动作看在眼里，稍稍凑近，小声道：“金狐。”


    “什么？”常乐没反应过来，刚抬头发现这人的脸靠的很近，近乎要碰到彼此。


    左川颇有耐心，轻声道：“我说，我的真身是一只金狐。”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常乐的鼻尖上，常乐心中一阵酥麻，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绪微微荡漾，这种感觉他第一次有，觉得陌生又微妙，只痴痴应了一声：“哦……”


    左川轻笑一声，站直，手指轻敲他额头，“走，带你去吃饭。”


    说罢，双手背在身后，步伐轻快，看上去心情颇好。


    常乐摸了摸额头，不明白他怎么前一刻还不大高兴，后一刻又明朗起来，由于确实饿的紧，就没有多想，跟着他出了神兽阁。


    左川带着常乐来到古街南角的一家装修精美的饭馆。


    饭店老板看到左川，十分热情的出门迎接：“哟，这不是我们左川神君嘛！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


    左川打趣道：“钱老板几日不见更显富态了。”


    “害，您别拿我寻开心了”，钱老板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笑了几声，瞧见一旁的常乐，不禁好奇，“这位小朋友第一次见啊。”


    常乐听着不大高兴，自己好歹三百岁，人类的寿数区区数十载，怎的喊他小朋友，简直可笑，咬牙切齿道：“你喊谁小朋友呢！”


    钱老板一点不生气，反而笑的高兴，“哈哈哈，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常乐更气了，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左川拦腰截住，将他固定在身侧，冲着钱老板笑道：“家里的小孩脾气大，钱老板别介意。”


    钱老板摆手，“了解了解，那您请，二楼老位置？”


    “嗯！”左川点头，揽着张牙舞爪的常乐上了二楼包厢。


    进了包厢内，左川松开常乐，将门关好，看着他，“他可吃不住你这一拳。”


    常乐火气未发，憋的脸通红，抱臂气鼓鼓的盘腿坐在地上。


    左川觉得好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好言道：“你的样貌，确实像大学生。”


    常乐不懂什么是大学生，反正不高兴。


    左川看他憋的脖子也红了，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递到他面前。


    常乐撇眼，看清那是一个木头雕刻出来的牛，拿到手中，仔细观察，发现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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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的栩栩如生，眼睛好似别的材质犯着光亮，感觉真的像活物。


    左川见他神色有所好转，拉他一同起身。


    没多久，服务生把菜品上齐。


    常乐闻到了香味，看了一眼左川。


    左川指着他面前的菜品，“你且尝尝这道菜，他们家的鸭是这里的名菜，味道还不错。”


    常乐直接上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吃的满嘴都是油。


    左川皱眉“啧”了一声，抓住他的手，一边抽出帕子给他擦手，一边说：“哪里来的野人，以后不许这么吃饭。”


    常乐一脸不解，“那怎么吃？”


    他觉得这道菜确实美味，舔着嘴边的汤汁。


    左川帮他擦完手，将帕子扔在桌上，盯着他脸上的油污，微微叹气，“看来要教你的还很多。”


    左川将常乐面前的筷子拿起，递到他面前，“拿着。”


    常乐盯着筷子，一脸茫然。


    左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着。


    常乐接过来，面带疑惑。


    左川拿起自己的筷子，准备示范如何正确吃饭，就听见一声声脆响，偏头就看见常乐把筷子放在嘴里嚼。


    左川一语不发的看着，他确实有些没想到。


    常乐则嚼了两下吐出来，锁眉道：“不好吃！”


    左川夹了一道菜送到他嘴边，“这是用来吃饭的工具，不是叫你吃的。”


    常乐狐疑的看着筷子中间的食物，来回打量，最后歪着头找了个刁钻的角度，下口咬断了筷子吃到了食物，又把嘴里的断筷吐出来，一脸得意的看向左川。


    左川盯着手里残缺的筷子，突然摇了摇头笑了，放下筷子，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急，有的是时间教你。”


    常乐不习惯别人揉自己的头顶，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以他以往的做事风格，他都是这么提着亡魂脑袋丢进油锅或者牛坑，对于拒不认罚的，必要的情况下，捏碎他们头盖骨都是家常便饭，那些个亡魂给自己的脑壳缝缝补补几十年总会学乖的。


    但常乐不同于这些个鬼魂，他虽然抗揍，面对左川这种级别的，要是被捏碎脑壳，他可没办法拼凑回来，一想到没了脑袋，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左川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不喜欢这般，倒也没所谓，收手，盛了一碗鸡汤放到他桌前。


    常乐闻着味，端起来就把整碗干了，他有点喜欢人界了，这些个菜品比树鸡好吃，想着以后回冥界就吃不上了，顿感可惜，为了不留遗憾，他起身把整盆鸡汤端过来，刚要上手抓里面的鸡，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人。


    左川被他逗笑，“手伸过来。”


    常乐迟疑片刻，伸过去一直手。


    左川替他卷起一截大袖，从桌上拿了一次性手套给他套上，颇为满意道：“吃吧。”


    常乐手指微微动了几下，觉得麻烦又不爽快，就一直举着这只手，最后用另一只手抓着鸡开始啃。


    “……”


    左川托着下巴感觉今后的路任重而道远，没再阻拦他吃饭。


    常乐没几下就吃完了，捧着汤盆喝了几口，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十分刺鼻，连带着鸡汤的味道也受影响，他放下鸡汤，寻着味道转头看向窗外。


    左川觉察异样，盯着他，“怎么了？”


    “有亡魂！”常乐起身，探头看向窗外。


    左川也跟着起身，走到窗边挨着他，漫不经心道：“自有鬼差处理，你不必在意。”


    “这个不太一样”，常乐自然知道会有鬼差处理，但是这个亡魂不干净，有罪，他从未闻到这么重的味道，实在好奇这个亡魂生前犯下什么罪行，竟有如此重的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