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卫珏


    叶洋抱着林晓尘，轻轻抚摸她靠在他肩上的头。


    “我不理解，明明姐姐喜欢得很，为什么反而要拒绝。”


    说着，他操控着触手加大了力度。


    林晓尘全身酸痛，被他弄得再次轻哼出来：“有你这样的吗？能不能轻点？”


    她本想生气地把这句话说出来，结果一张开嘴，细碎的气声泻出，让她说出来的话又变成轻飘飘的。


    叶洋眨着他那双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的大眼睛，抱着她逗她玩，惹得毫无支点的林晓尘不得不抓紧他。


    自从刚才林晓尘“知道”了叶洋的水母身份，她说话开始不那么客气了。


    “你有……病吧。”林晓尘被叶洋晃得直不起身子。


    叶洋慢了下来，待她缓了缓神才小心翼翼地用触手托着她，把她从身上放了下来。


    林晓尘腿软得不行，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脸上的红晕迟迟不退，轻喘着气，扶着叶洋身后那根粗壮的触手休息。


    叶洋啧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在掩盖心里那种不断涌动、即将喷发出的炽热情绪。


    林晓尘毫无察觉，也跟着啧了一声，说：“弄都弄了扶一下都不行……啊！”


    她话音还没落，只见叶洋身后的触手瞬间全部朝她涌来，包围住她，把她困在最中心。


    林晓尘的四面八方都是那种触手的海洋味道。


    密密麻麻的吸盘像是眼睛，全方位地贪婪地饥渴地盯着她。


    那种非人的感觉让她害怕。


    触手十分湿滑，让人站不住，林晓尘一个没站稳不小心摔倒。她好巧不巧跌坐在柔软的吸盘上，瞬间颤抖起来。


    “叶洋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结束了的吗？”林晓尘开口，极难连成句子。


    叶洋的声音混入那种不可名状的声音。


    ‘姐姐真的是不小心碰它的吗？’


    林晓尘心里只道要完。


    ‘姐姐的手好软。’


    ‘老婆能不能再帮帮我。’


    如果她此刻还不知道叶洋在说什么，那她书都白读了。


    ‘老婆。’


    ‘姐姐。’


    ‘晓尘。’


    林晓尘被海水的潮气完全包裹，溺水般彻底失控。


    ·


    叶洋又要去出差。


    他说大概会走三四天，不过一定会在她下海执行任务前回来。


    在叶洋走之前，林晓尘仔细地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心里藏的疑问问出来。


    自己穿书能继续活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好奇心害死猫。


    得过且过吧，她不care。


    “……”


    林晓尘想着，用手背蹭了蹭鼻子。


    蹭鼻子是常见的说谎表现。


    害，无所谓。


    自己有事业有朋友有房有钱，就算最后没了叶洋不也照样能活。


    ……


    实验室里。


    临近六点半。


    这几天来，加一点点班成了常态。


    “不行，这一次的又废了。”


    “数据还是不对吗？”


    “比刚才的数值还离谱。”


    “哎——”


    林晓尘听着同事们的对话，沮丧地趴在桌子上。


    “好吧，又要重来。”林晓尘正说着，头撇向另一侧，掩耳盗铃似的，翻开倒扣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她看了一秒就放下了。


    叶洋还没给她回复。


    林晓尘叹了口气，心里感叹道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今天是叶洋出差的第三天。


    前几天他还会常常给她发来信息，虽然发多了偶尔还会有点烦，但……怎么着也算是甜蜜的烦恼。


    林晓尘早上给叶洋发过一条信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复她。


    按理来说他早应该回复了的。


    林晓尘能理解，因为她自己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完全忘掉回消息，甚至忘掉手机在哪里。


    可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股不安的劲。


    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因为她在担心他，还是因为她经常假装自己早已忘记的那句“这次不办婚礼”。


    钱琮等大家休息了几分钟，调整好了状态，在实验室里拍拍手喊了句：“我们继续吧。”


    阎素重新戴上手套，用胳膊肘戳了戳发呆的林晓尘：“好啦，沮丧时间结束，我们一鼓作气。我相信这次肯定可以成。”


    “没……”林晓尘下意识说，她怕阎素担心她又赶紧改口，“好，早点弄完早点下班。”


    阎素绕过她去取新的耗材，从她的话中读出她真实的情绪：“不对，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事才这样。”


    林晓尘戴上手套，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她调侃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


    阎素啧啧两声：“要我说，小别胜新婚。你别那么……你是不是分离焦虑啊。”


    “切，才没有。”林晓尘也很快回到工作状态，笑着回怼，“分离焦虑是小孩才有的，我可不是小孩，你能别拐着弯骂我吗？”


    阎素一手拿着试管，一手对着她摇了摇手指：“Nonononono，分离焦虑只是多见于婴幼儿，成人也会有，尤其大多体现在亲密关系中。”


    “诶呀，他这两天不就回来了吗。”阎素安慰她。


    林晓尘知道，她心里难受和叶洋出差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只是今天一天没有回复她的消息而已。


    不会怎样。


    “知道啦，赶紧再弄一次吧，弄好了我们赶紧下班。”林晓尘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是不是只要她不关心，不在乎，就不会难受了。


    ……


    其他人的活都弄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下班了，这一层的灯多多少少灭了三分之一。


    林晓尘阎素组手头也只差一两个数据没有跑完。


    “马上就能下班了，真好。”阎素开始收拾东西，等结果出来就马上开溜。


    林晓尘把手机放在一边，克制自己再去翻一下的欲望：“嗯。”


    两人正说着，林晓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晓尘看着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不是很想把它翻开。


    不是叶洋的话，她会失望吗？


    是叶洋的话，她从此就不会多想吗？


    林晓尘摇了摇头。


    她会。


    林晓尘早就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向别人确认自己是被爱着的。


    “妈妈，你爱我吗？”


    是她对妈妈最常说的一句话。


    一旦有不爱的苗头，她就会改变自己，让爱不消失。


    她知道自己是这样，她清楚自己是这样。


    但这就像刻在她的DNA里似的，她改不了。


    林晓尘想着想着，十分僵硬地自嘲地笑了下。


    “快翻开啊，不对。”阎素刚扬起的嘴角突然耷拉下来，“不对不对不对。”


    林晓尘感觉不对，赶紧问：“怎么了？”


    阎素烦躁地抓了抓头，嘴上噼里啪啦地输出了一段：“不是叶洋，是……”


    “哎你自己看吧。”阎素把她的手机给林晓尘看，“咱俩手机刚才应该是同时响的。”


    林晓尘把手套扔进垃圾桶，拿着她俩的手机看。


    【谢程晟助理】：水下探测项目出了点问题，原定计划取消。


    【谢程晟助理】：关于潜水培训报销的事，等项目取消流程走完之后再议。


    “他这是群发的，字都没变一下。”阎素又骂了一声。


    林晓尘心里有些失落，但说：“这样也好，咱们肯定不会换组了。”


    阎素叹了口气：“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


    ·


    林晓尘回家前拐了个弯，来到滨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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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


    她觉得心里闷闷的，想在海边散散步，可迎面而来的海风也没能为她解开烦恼。


    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街边也没什么车，边上高耸的公寓楼却是灯火通明。


    大家都在温暖的家里。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情绪涌了上来。


    林晓尘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草地上被海风吹得轻轻摇晃的蒲公英。


    幸好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至少还有大片的蒲公英陪着她。


    林晓尘自嘲地笑了声。


    她穿越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才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林晓尘在在哪里又认真地想了想——她真的感到孤单么？


    其实也不是。


    同事朋友的陪伴不是假的，和叶洋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不是假的。


    林晓尘觉得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一种复杂的情绪。


    正想着，林晓尘感到身上有软软的东西贴上来了。


    是叶洋无意识控制的触手。


    “起开。”林晓尘此时有点不耐烦，挥开触手。


    触手被她打远，又回来。


    最后还是怕了她，只敢远远地贴她一下。


    林晓尘皱了皱鼻子：“知道我烦还贴上来。”


    “啊？那我拿着饭回去了。”叶洋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林晓尘立刻转身，眼中尽是惊讶：“你不是说你明天才会回来吗？”


    “姐姐烦了，不愿意回家，我当然要过来找姐姐。”叶洋把手中的饭盒放在旁边的公园长椅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晚上海边温度降得快。”


    林晓尘穿着无袖的职业裙确实有点冷：“那你给我了之后你自己冷着？”


    “姐姐小看我了，我又不是人。”叶洋撇撇嘴。


    叶洋对着突然狂刮过来的海风伸出手，海风竟缓缓吹得没那么猛了。


    “姐姐快坐下来吃饭吧。”叶洋拉着林晓尘刚穿上的外套的袖子，让她坐在长凳上。


    叶洋看林晓尘整个人有种淡淡的忧伤，问：“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林晓尘缓缓坐下，却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当时猝死的场景。


    所以她的猝死并不是因为加班，相反，她当时正在摸鱼——公司是冰冷的，灯是冷色的，人际关系也是没什么温度的。她也只能在网络上，在小说里找到些许的共鸣。


    那时的她身边连一个可以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的人都没有。


    不知道她死后是谁来料理她的后事的，也许是唯一跟她关系还不错的居委会大姐？她不知道。


    林晓尘唯一清楚的是，她的死因应该和妈妈应该是一样的。


    叶洋为她打开饭盒，一股热气袅袅升起。


    他拿着勺子舀起她最爱吃的部分：“张嘴——”


    林晓尘呆呆的，脑子不在这里，听着他的话张开了嘴。


    饭是热的。


    其实不是很烫。


    但林晓尘被饭烫得鼻子发酸。


    “姐姐怎么了？”


    林晓尘埋下头，用下垂头发做遮挡，不想让叶洋看到她这个样子。


    叶洋侧过身，从下往上看她。


    “姐姐怎么哭了？”叶洋立刻从包里找出一包纸巾。


    林晓尘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一股脑地要把心里复杂的心情都发泄出来。


    “……”她哽咽着说，“今天是你做的饭吧……好……难吃。”


    叶洋没接话。


    没隔多久，林晓尘听见叶洋轻轻吸气的声音。


    她心中有些疑惑，转头看见叶洋的眼眶和鼻尖也是红红的。


    两个人跟照镜子似的，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林晓尘哭笑不得，恶狠狠地推他的肩膀：“你跟着哭什么？”


    “因……为老婆说我做饭难吃。”


    “在她心里难受的时候我也没能哄好她……我真的好失败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