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任谁

作品:《那个病秧子

    *


    骠骑大将军回城之日,一路百里,惠风和畅。


    碧落苍穹下,号角声声破开纤凝,红鼓激昂直击震天。远处信步驶来的军队人马,气势威言磅礴。


    沈钧尧坐于高马,凝望面前巍峨矗立的城池,饱经风霜磨炼的英面上聚起持功傲物的屹然之色。


    “臣沈钧尧,携一众将领,平安归京!”


    帝王又看一眼手边娇妾,慎贵妃为之惊喜,代其扬声,:“沈将军辛苦了,宫中已为诸位贤卿备好接风洗尘的宴席,只待移步进城。”


    沈钧尧宽眉笑道:“臣等谢陛下隆恩。”


    “……”


    高墙上,皇后华冠锦服立于侧,神情端肃。


    她知自己只是个陪衬,因此刻意不去看旁边的帝王与慎贵妃。


    这样的情景,自沈家将慎贵妃送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早有预料。


    沈家世代从军,族中又多出虎将,偏生地位一时半刻还并不足以被人轻易撼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凭功劳伟绩把慎贵妃的脚下之路垫的愈来愈高。


    蛮枝悄声凑上前,男人侧目,仅两人可辨的声调,道:“大人,一切就绪了。”


    常聿眼眸轻抬,嘴角亦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视线落到慎贵妃身上一瞬,泛起凝霜的酷寒。


    “……”


    可算回来了。


    令下,城门大开。


    街巷楼阁,四下围满百姓,沈钧尧率子为首走在前。


    “终于回来了!这下朝廷要变天了。”


    “兄弟此话何解?”


    “沈家不在京城这些时日,姜家又与晟王联姻,在朝廷中势力首屈一指。”那人欲盖弥彰地小声道,“沈家回来的还真是时候,这朝纲风气也是该好好正正了!”


    沈钧尧回头:“元澊。”


    沈元澊勒马靠过去:“父亲?”


    沈钧尧:“去找人打听一下。”


    沈元澊应道:“明白。”


    沈元浔奇怪地说:“原以为姜萍会把姜润玉安排进宫,没成想居然嫁给了那谢闻识?”


    沈钧尧也深感惑意:“姜萍为人最是精钻,绝不会无所图的与晟王结党,这桩婚事恐怕不简单。”


    沈元浔:“不过这样一来也挺好,妹妹在宫中过得更安稳。”


    沈钧尧不见喜,叹道:“可惜芸儿服侍陛下多年膝下仍无子嗣,那皇后始终压要着你妹妹一头。”


    沈元浔开慰道:“父亲无需过于担忧,妹妹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


    沈钧尧点头:“但愿罢。”


    ......


    接风庆功的酒宴席面上,一视殿内众臣皆是携子坐于身侧,唯独晟王独身一人。


    沈钧尧见状,故意问道:“怎么不见闻识世子?”


    “臣原记得他从小便是个爱热闹的性。”


    此话一出,坐于他对面的姜萍骤然脸色一青。


    面前这个只会舞刀弄棒的莽夫,腹中无墨,还欲大做文章。这才将将回京不过三日,就已然忍不住在他们姜晟两家亲事上着墨,让人厌恶至极。


    想到这里,他随之又狠狠剜了晟王一眼。


    晟王打着哈笑道:“那小子淘的狠了,前些日子磕着了腿脚,在床上躺着修养呢。”


    “哦?”沈钧尧道,“既如此,元澊元浔,你们二人与闻识也算是从小同窗的情谊,原先因着不再京中,故此漠了友交。现下得了机会,改明儿提了礼上门看看。”


    沈家二子闻言齐齐道了声是。


    姜萍虽一直处在默不作声的状态,然阴沉的脸色早已彻底将他的内心尽数展露在了脸上。


    沈元浔暗戳戳向沈元澊道:“亏得晟王说的出口。”


    沈元澊盯他一眼,沉声道:“满座人臣中,恐怕仅有上座的三位还不知晟王口中的实际。大家皆是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敢做这个出头鸟。眼下,你我也只管先看着戏,至于后面的怎么唱……还需再做定论。”


    沈钧尧又直对姜太傅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润玉都已嫁人。”


    “......”姜太傅听出他摆明是冲自己来的,若是再避,也显得落了自己势气,“沈将军说的极是。”


    “这慎贵妃都已侍君伴驾八年,何况润玉呢?”


    沈钧尧道:“姜太傅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爱说笑,难怪会将女儿嫁给晟世子。”


    姜太傅:“......”


    文臣与武将之间的嘴仗,竟是谁都不愿落得下风。


    上座的慎贵妃掩住笑意,出言缓和道:“父亲久未回京,可是对什么事情都新奇呢。”


    沈钧尧扫了一眼席面,道:“正是了。”


    皇后熟稔地冷眼旁听着,她今日在他们身后做了一天的陪衬,即使无人问津,礼仪周待也一刻不曾有过松懈,这会子正是思绪倦怠的时候。


    “……”


    常聿觑一眼座上三人,幽暗的眸中泛起隐隐冷笑。


    *


    夜深,逢潭披了件外衣从屋中走出。


    旋即不过眨眼的瞬息,屋顶疾然翻身而下一道黑影立于廊前:“你还没睡?”


    “……”


    逢潭被惊了一跳,微微怔在原地。


    常聿瞧见她僵愣的神情,嗤笑一声:“胆子这么小,任谁还敢叫你谋财害命?”


    “况且,现在担心这些未免为时过早,”他闲散提步,坐至廊下台子,“世间恶人遍地,一时半会儿阎王还收不到你这里。”


    逢潭稳了稳心神,疑问道:“你怎么来了?”


    上月才过,眼下还并未到两人约定的日子。


    说完,她眼观此人架势,极像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随之又觉这么问来不大妥帖。


    常聿在廊下的石台寻了个地方坐下:“才解决完谢闻识的事,实在无聊,过来听听你这边的进展。”


    “见你睡了正打算走。”


    逢潭:“随后见我出来,怕我困顿,大人又故意恐吓我一下,让我清清神?”


    常聿:“算是罢。”


    “……”


    多大人了,还净这种小孩儿玩的把戏。


    逢潭暗暗白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自从那日你送我回宫后,我便一直鲜少出门。”言下之意是她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继而她从他身旁的一段距离也坐了下来:“不过这月初十,皇后邀了一众妃嫔到御花园赏花。”


    原本打算借病告假,继续躲懒。


    然眼下与常聿并肩坐着,她心中又有些犯怵。饱有课堂没有认真听讲,继而被老师点到名的心虚跟忐忑。


    常聿看了她几秒:“你若身觉不适,倒也不必勉强。”


    他也有所耳闻她近来病了。


    眼下亲观她面色,确有些许憔悴,恐是带她出宫的那几日,将她累着了。


    闻此,逢潭神色不由凝了一瞬,眼中跃然涌现几分意外。


    他这么好说话的吗?


    “反正是早晚的事。”常聿懒懒掀眼,院中的微光映照他眸中水色,似是点点繁星。


    逢潭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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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人心中,更希望那人是谁?”


    尽管常聿曾说过“任谁”,但逢潭以为于旁人的关系不大。


    皇后?


    亦或是慎贵妃?


    这是目前,逢潭唯二知道的,和常聿有关联的人。


    “你觉得呢?”常聿忽然直起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就这样拉近了。


    可逢潭的神思,早已在他话落后,紧接着酌量起来。


    在她之前,常聿一直为盟的是慎贵妃,甚至是现在,两人依旧尚存来往,并无半分不合的模样。


    ...从前,她也没少听影莲他们说起宫闱之事,更是曾听闻常聿跟慎贵妃二人关系匪浅,据说当初传出这话的宫人说法极为隐晦暧昧,引人遐想。


    思及她与常聿两人初见,因的便是皇后。常聿虽面上不显,然逢潭始终能隐隐感觉到常聿对皇后的异样情绪。


    如此相较,慎贵妃作为他的“旧主”,倒是显得……


    “你在想什么?”


    方才思想的那些话,逢潭自然是不敢说的。于是,她笑笑回以,继又换了个问法:“那大人不希望谁?”


    常聿不明地看着她。


    逢潭解释道:“以免将来推了让大人挂心的人出去,从而伤了大人的心。”


    到时一怒之下再给她杀了……


    “大人说与我听,我仔细记下,避着些。”


    见常聿许久没有说话,逢潭只当他心中忸怩,不好意思开口,也没继续追问。


    想起方才提及的谢闻识,她不禁问了一句结果。


    常聿也没隐瞒,无遮无掩的告诉了她:“前不久姜萍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逢潭斗胆猜了一番:“...他这个老丈人,不会先主动认罪了吧?”


    常聿轻笑一声。


    “这老家伙可比晟王圆滑多了。”


    他背靠漆红的廊柱,胳膊随意搭在曲起的一条腿上:“知道与其坐以待毙,等御抚司查过去,倒不如先去御前探探口风,主动将罪名坐实了,之后再与陛下从轻论起,去深则浅道。”


    “前朝忌惮他的人不少,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沈家。不过沈家男儿久在塞外,那群老狐狸就更是犯不着去得罪。”


    逢潭皱了皱眉,道:“所以谢闻识所做的诸多恶行,就这样轻易地揭过了?”


    常聿反问:“不然你还想怎样?”


    “……”


    逢潭敛下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律法当前,恶人依旧猖狂?


    无非就是来源于高位者所授的权利与包庇。


    人人平等不了。


    低位者再如何垂死挣扎,也躲不过被扣上“低贱”二字,叫人任意践踏在脚下。


    “虽是就轻处罚,但到底是不光彩,”常聿视线落在逢潭脸上,略有缓和地又道:“晟王父子地位原就远大不如前了,这次甚至还连累着姜家受尽旁人冷眼,姜萍惯视廉清仁德,够他难受好一阵子了。”


    “沈钧尧携二子立功凯旋,现今更是压他一头。他们向来不对付,是以今日为沈家举设的庆功宴上,姜萍被寒碜的不行。”


    逢潭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常聿睨她一眼,见她精气神蔫了吧唧的,也没再多说什么。腾身临走前,在她耳边不咸不淡地撩下一句:“将来,你只管在动手的时候保住自身。”


    “……”


    逢潭听得有些莫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当然会保护好自身,毕竟她的一言一行皆是关系着逢家,她不能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