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江南柳·桃花影里

作品:《仙门至尊非要替我逆天改命[重生]

    “你、你说什么?”两人皆是目瞪口呆。


    “我说,我不愿拜濮阳前辈为师。”虞璟深吸一口气。


    濮阳正此人象征的是五年相处,三年逃亡,与数不清的痛苦的岁月。


    虞璟饱尝了师门中人待她的好,给予她的乐。


    可她的特殊体质暴露后,毫不犹豫劝她为天下牺牲的人也是他们。


    纵使陌生人也该有片刻的惋惜与犹豫,他们那样……


    倒像是从未相识。


    虞璟不知错在何处。


    她只知道……若终究是错,还不如开始就快刀斩乱麻。


    “前辈父亲容禀。”虞璟肃容道,“昨夜弟子冥思苦想,终于明白自己犯下大错。诚如濮阳前辈所言,若弟子身有长材,自能通过择珠会。”


    “因此……女儿还是想以自己的能力试上一试。抱歉,父亲,让您受累了。”


    最后一句是对着晏崇山说的。


    虞璟知道晏崇山为自己操碎了心,若不是为了她,他断不会做出这等堪称无耻的行径。


    今日险些重蹈覆辙。


    所幸她日日只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是修炼,便是读书。


    靠此她才能解除燃眉之急,也能为父亲略挣回几分薄面。


    “弟子这就回房继续修炼,不打扰两位了。”


    虞璟向濮阳正纳头而拜。


    修道之人少行这样的大礼,在虞璟心中,它便是拜别礼。


    从此之后,她虞璟与濮阳正一支便再无瓜葛。


    晏崇山面色怪异,又惊又疑,濮阳正却越发满意,笑容满面。


    虞璟转过雕花木门时还能听见他的夸赞之语。


    “我从前听说……外门的虞璟傲慢跋扈,依仗父兄之势肆意欺凌势弱弟子,又不学无术,修为多年不得寸进。如今一见,才知传言不可信。”


    “师兄,你有个好女儿。只是缘何会传得这样难听?今日这般,倒是我冒犯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样的话屡禁不止,小的倒也不在乎外人的品评……何况,”晏崇山苦笑道,“倒也并非全然有误。这孩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分明身怀灵根,却无法引气入体。”


    “她不喜见人,自然少与人接触……性情又……与常人相异,难免引人误会……”


    濮阳正也是一阵唏嘘:“其实这孩子道心坚定,本是最适合修道的。可惜,当真可惜……”


    “可是,”濮阳正忽地想起什么,话锋一转,“若不至‘虚怀’境,那是连参与择珠会的资格也没有啊!当年的患医,虽说后力难继,初入道时也算佼佼者了……”


    虞璟将两人的叹息抛在身后,踏着满地落花走进芳草茵茵的后山。


    两人的担忧在情理之中,只是恐怕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她早已有了解决之法。


    虞璟一路分花拂柳而行,摘了不少花草灵果在怀。


    拜她前世的经历所赐,如今她辨认灵植的能力,即便是在怀真域中恐怕也可称数一数二。


    虞璟随手扯一片叶子塞进口中。


    正在这时,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从不远处传来,虞璟一抬眼,就见一片熟悉的殷红衣裙被或浓或淡的颜色簇拥在当中,宛如一朵红药迎风摇曳。


    虞璟想了想,背身藏进花影之下,立刻有青雀收拢翅膀停驻在她的肩头,她心不在焉地抚摸青雀柔软的翎羽,边咀嚼手中灵植边聆听不远处一群女子的动静。


    “听说子楚师兄今日又去找你了?”一名女子叽叽喳喳道,“哎呀,折袖你可真有一手,这才进了怀真域多久啊,追求者都快能排到坊市边上了。若是有什么妙招,也教教我们。大家有福同享嘛!”


    “对对!”有人接茬道,“多的我也不要,只要有子楚师兄那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人家天天眼巴巴跑来找你,你啊你,也不给句准话。”


    “他晏子楚有什么了不得?”被她们团团围住的“折袖”轻笑,“笨嘴拙舌的,我偏看不上他那个样子。有空和他啰嗦,还不如多陪陪其他那几个小可爱!”


    “了不得!”有人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听说他那个妹妹凶悍非常,若是让她听见你这样说,恐怕又要找你的不痛快了。”


    “就是!人家可是外门主事的女儿,咱们这些散修在择珠会之前就指着外门主事活呢!可不敢惹她!”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成天不见人影,当自己是凡间的公主么?‘养在深闺无人识’!哈哈!我倒是听说她天资极差,怕是没脸见人吧!”


    折袖这次却沉默了,虞璟起初还当她是声音太小,被她身边的飞鸟小兽的啼鸣之声遮住,忙一挥袖摆,低声哄道:“你们乖一些,等我这里忙完再去找你们玩。”


    此话一出,无论是落在她肩上的啁啾的青雀,还是脚边蹭着她裙摆的松鼠都一溜烟跑走了。


    然而此时,折袖的话已尽了。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引得身边一众女子一哄而散。


    她却仍留在原地,似是在苦思着什么,半晌也未动弹。


    虞璟也不走,她刚看中了一种红而小的果子,正忙着把它们一个个挑出来。


    “出来吧!”颜折袖忽然冷声道,“有胆子偷看,没胆子露面吗?”


    “颜姑娘应该不是在说我吧?”虞璟从树后转出,直视浑身敌意尚未散去的颜折袖,歪头道,“我是偷听,不是偷看。”


    “竟然是你?!”颜折袖狠狠一怔,继而冷笑,“当真冤家路窄,我今日出门怎么就忘了看黄历……”


    一句话未完,她脸色陡变,“你……”


    不同于以往刻意刁难她时横眉冷对的模样,虞璟今日神情温和,明镜一般的眼中甚至有几分暖意。


    颜折袖唇瓣微动,本欲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妩媚细长的眼睛更添疑惑:“你、你的修为……”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很疑惑?”虞璟略带得色,提着裙摆喜滋滋转了一圈。


    这事原数巧合。


    前世一次手谈时,虞璟输得溃不成军,棋未至中盘,她的大龙已惨遭绞杀。或许是她当时神情太过沮丧,毫不留情的大师兄复盘完棋局后,竟一反常态扔了灵植给她。


    那株灵植少说百年。


    虞璟服下后,几乎是一瞬间便从尚未引气跨入了‘上善’之境。


    此后她在琅嬛阁中潜心钻研,终于从蛛丝马迹中发觉自己是世间难觅的无垢琉璃体。


    书中记载,这样的体质无法通过自身修炼将外界灵气转化为自身修为,唯有服用汇聚了灵气的天材地宝,才可提高修为。


    虽说最终的杀身之祸也因它而起,但虞璟绝不会因此就断送了自己飞升上界之路。


    方才她已吃下不少灵植,虽然年份偏小,好歹量大。她此时已然引气入体。


    接下来只要再接再厉……择珠会自然不在话下。


    似是看不下去虞璟这般得意的模样,颜折袖立刻甩袖:“呵,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引气而已!我三年前就已入上善了,如今更是上善大圆满……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能见到你这张脸,还挺怀念的。”虞璟轻声道。


    此时的颜折袖眉目明艳妖娆,并无一丝凄楚之色。


    虞璟一看到她,却想起多年之后,浑身缟素的颜折袖赶来送她,眉宇间的骄傲与明丽褪去,剩下的唯有沉郁的哀伤。


    “为什么他们非要让你去死?”


    那时会关心虞璟的父兄都已身亡,为她送行之人大多在笑,笑世间再无魔祸。


    唯有颜折袖咬着牙,在人群中恨恨流泪。


    为了她当时的眼泪,虞璟也愿意尽弃前嫌。


    颜折袖惊得头皮发麻:“你……你怕不是得了什么病……”


    目光一转,颜折袖又扯唇冷笑道:“我看还是叫主事早日带你去看看,真是一日疯过一日——这什么鬼东西?!”


    虞璟朝她摊开手,白玉般细腻洁白的掌心中躺着一颗鲜红的果子:“这个很好吃,给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给——”


    “替我兄长给的聘礼。”


    “喂喂喂!你可不要瞎说话啊!什、什么聘礼啊!”颜折袖猛地跺脚,堪称张牙舞爪,染成鲜红的指尖似乎要往虞璟脸上挠几下,“你们一家人都口无遮拦是不是?!”


    “他不会在意你的过去。”虞璟道,眼见颜折袖的脸色由红转白,她自以为十分善解人意,“真的,兄长不在意,父亲和我也不在意——你到底有几个入幕之宾。”


    “既是为了修行,本就是无奈之举。”


    颜折袖的脸色愈发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他、他跟你说的对不对?”


    “这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啊。”虞璟如数家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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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有异香,情绪激动时眼尾晕红,正是芙蓉无艳体特征。这一体质虽也特殊,但终究不是万中无一,琅嬛阁中留下的记录不少。”


    “虽说世上之人大多不齿于以帐中术修炼者,可他人想法与我们何干?往好处想,你修炼起来,不是远比旁人快得多吗?其实只要能提高修为,方法如何难道重要吗?”虞璟勉力劝慰。


    不知何时,颜折袖的怒意消散,只留下满脸的惊诧与好笑,她微微摇头:“我还以为晏师兄是在自谦,没想到世上竟然真有这般不通人事之人。”


    “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主事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为何忽然扯到了她的身上?


    虞璟搜肠刮肚才想出这番安慰之语,不意颜折袖仍不能领会。


    她努力思考,最终认定颜折袖必是还未接受,只是用这样的话语搪塞自己。于是只好搬出自己来解释:“真的算不得什么,我也无法通过惯常法子修炼,我是——”


    “无垢琉璃之体。”


    分明虞璟早已再三确认过四下悄无人迹,却有一道男声自背后树影中幽幽传出。


    这道声音一响起,虞璟浑身都僵住了。


    “谁啊!吓什么人啊!”颜折袖也被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对着虞璟背后之人斥骂,直到那人从疏影横斜中转出来,她陡然放缓了声调,竟连大声呼吸也有些胆战心惊。


    一时花影摇曳,落花如雨。


    虞璟浑身轻颤,缓缓转过脸来,目视来人。


    入目之人容色俊秀,箭袖轻袍,五官尚带些许少年意气。唯独一双眸子与整张脸格格不入,目色沉郁,无端让人生畏。


    虞璟前世,不知看了这一双眼睛多少次。


    ——大师兄,路修远。


    路修远平淡无波的目光宛如流水,从虞璟微乱的发丝滑落至沾上灰尘的裙裾。


    虞璟浑身紧绷,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路修远的腰间。


    路修远右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之上,剑身已滑出一寸,映着日光潋滟。


    虽然他只是闲适地站在树影之下,周身丝毫不见出剑前该有的锋芒,仿佛走马章台的年轻公子哥。


    但漫天夕阳仿佛因他的出现而失却颜色,山间清风也仿佛因他的出现而停滞。


    虞璟对眼前之人了若指掌。


    即便眼下他浑身并无外露的杀意,虞璟也明白


    ——路修远想杀她。


    再一次……杀她?


    虞璟凝望着那双比夜色还深的眼睛,仿佛回到了没有尽头的无明之渊中,在黑暗中不停下坠。


    颜折袖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权衡再三,终是咬着牙挪动步子,挡在了虞璟面前:“这位……道友,有事好说……”


    路修远的神色连一丝变化也无,衣袖微动,只听扑通一声,颜折袖已双眼一翻,摔落在草地上。


    寂静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虞璟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呼吸声,但她无法动弹,在宛若巨山压顶一般的压力之中,她连一步都无法挪动。


    “你不是无垢琉璃体。”路修远抬步向前,无波无澜,“我要杀你。”


    这人动手前竟还要向对方打个招呼,虞璟几乎想要大笑。


    若非这次她是路修远剑锋所向,虞璟一定也会如前世无数次那样,从背后捉住他的衣袖告诉他:“师兄,要捅就捅,何必废话。”


    路修远曾因她的一句笑语,跋涉万里采来世间难觅的珍宝,连腐蚀血肉、消解神魂的三光神河也曾背着她走过。


    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他也决不可以在她经历那么多痛苦之后,轻飘飘否定了她痛苦的根由。


    若你路修远当真觉得我并非无垢琉璃体,


    你为何那时不提?


    为何还要逼我入无明之渊?


    你为何不救救我?


    你为何,


    此时还要杀我?


    尖锐的破空声响,晴空霹雳般雪亮的剑光乍然映亮了虞璟的侧脸。


    几缕发丝被锋锐的气流削断,悠悠飘落在虞璟脚边。


    寒气烧灼着虞璟的肌肤,剑尖抵着虞璟的脖颈,却再不得寸进。


    周身压力陡然散去,


    虞璟艰难地喘出一口气。


    路修远的眼神终于起了波澜,他的目光落在剑尖之上,似是疑惑,更似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