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脾气

作品:《迷路地图[公路]

    “锦蓉?”廖颜小吃一惊,很快缓过来,笑得暧昧,“也是,因为你男朋友吧。”


    “不是,”朱时宜脸微烧,下意识否认,下一秒,她又改口,“不全是。”


    “悦城是科技城市,文娱产业排不上号,咱做的这个,锦蓉和江明可都比悦城好。”


    廖颜挥挥手,一副“知道了你别解释了”的样子,没再多问。


    银杏叶边缘渐渐发黄,十一国庆如约而至。放假前,朱时宜问潘岳,要不要到江明来玩。本科毕业离开锦蓉,异地的情侣聚少离多,六月中到九月底这几个月里,他们只见过一面,还是潘岳在悦城有工作,才勉强见了两天。


    可潘岳拒绝了,他说国庆客流量大,走不开。


    朱时宜有点失落,却也理解,潘岳工作一直很忙,只是最近,似乎格外忙。


    稳稳心思,她安慰潘岳说没关系,反正导师给的活也干不完,正好国庆赶赶工。


    可当假期来临,学生们面带喜悦,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校园成了一座空心花园,留守者的心里,也惆出一块怅惘。


    朱时宜说的话不是托词,导师给的活是真的多,她白天像牛马一样干活,晚上在密闭的房里喘息,思绪良多。


    她像往常一样找潘岳打视频,潘岳像往常一样接起,二人偶尔搭句话,更多的时候,潘岳处理工作、朱时宜编音轨,两个人都自己干自己的活。


    闲暇时刻,朱时宜默默思考起了自己的出路。廖颜说得没错,她也应该趁早规划,多做些作品,争取让自己拥有更多选择。


    赚钱的、实现理想的,以及,对工作城市的选择。


    --


    枫叶染红颜,银杏在秋风中打着转、落进窗。


    创作、投稿、自媒体,五门七道的尝试,伴随今年,朱时宜的整个深秋。


    可没有一样,得到了回报。


    在第二十一条自媒体视频发出,却只得到可怜兮兮的7条评论、30个点赞时,朱时宜的心情跌落谷底。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甚规律的生理期还找上门了,疼得不算厉害,却也隔个三五秒,就抽搐一次。


    一下午朱时宜都提不起劲,早早吃了晚饭,打算回寝室休息,却在湖边停了脚步。


    夕阳下,小桥流水惹人眼,熠熠生辉,稍解烦闷。


    朱时宜决定坐坐,顺道给潘岳去了视频。


    潘岳很快接了,看他那边的环境,应该是下班回去、在车上。


    “你吃饭了吗?”


    “还没,”潘岳回答,“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回去随便吃点。”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呀......”朱时宜随口抱怨,“不会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吧?”


    潘岳明显愣了下,低眉,沉默着,眼里闪过一丝不解,最终化为深深的沉思:“......没有。”


    朱时宜哦了声,没纠缠,她确实是随口一说,不是真觉得潘岳有什么。


    眺望远处小桥,学生挽着手,三两聚团、有说有笑,在金光普照之下,倒映着影绰的模样。


    世界如此美好,却与她无关,多么凄惨、凄凉。朱时宜忍不住悲:“我真的好惨,投稿投不过、创作又卡壳,想着发个视频,流量还惨淡......”


    “什么视频?”潘岳不了解。


    “就......我创了个账号,想着做做自媒体。”朱时宜确实没有和潘岳说过这事儿,只和他说了投稿。主要她想着,一事无成的时候,还是不要太张扬,自己默默干比较好。


    “我看看?”潘岳也没有责怪她的隐瞒,反而给她提建议,“换个风格试试?”


    “换了,妆容、选歌,啥都换过了,都没什么效果。”朱时宜把账号ID发给潘岳。


    “我回去看,”潘岳忽地皱了下眉,“稍等,我接个电话。”


    朱时宜刚应下,对方就挂断了。


    像被第三者分去关注度,心脏肿胀了下,又干瘪得发闷。


    她只得给潘岳留言:【你忙完再打给我。】


    潘岳没有回复,估摸着是没来得及看信息。


    朱时宜叹了口气,又坐了十来分钟,潘岳还是没有回复,肚子还疼得很,她干脆回了寝室。


    廖颜估计吃饭去了,还没回来,朱时宜躺到床上,潘岳还是没回消息。


    心情像投入湖水里的小石子,激起的波涛不大、泛散的涟漪却经久不停。


    她又给潘岳发微信:【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这回潘岳回得快:【我忘记了。】


    朱时宜不爽,直接弹去视频,屏幕转变,手机那头的背景,换到了书房模样。


    “你这不是能打电话吗?”


    “我看文件,忘回了。”


    “就是说你看到了我的信息?”


    “......对不起。”


    朱时宜一拳打到棉花上,本来来月经就烦,这会儿更是有气没处撒:“你每次都这样,从来不理我!”


    对面又响起了语音电话。


    潘岳扫去一眼,眉头紧紧皱着。


    朱时宜别开头,不愿看他。


    他要接了,她明白。


    这很正常,工作重要。


    “是我的错。”电话那头却没了铃声。


    是他挂了电话。


    朱时宜有点错愕,视线移回手机。


    潘岳正对着她:“但不是每次,只是最近,这个项目比较着急。”


    朱时宜抓重点:“所以你知道你最近总不理我是吗?”


    潘岳沉默了。


    他抿了下唇,轻叹声,摘下眼睛,捏了捏眉心。


    “没有不理你。”


    “可你也没理我啊!”


    “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事实上就是没理我,”朱时宜越说越气,“还说什么‘没有不理我’,说得好像你理了我似的,搞得你还觉得自己天天对我多热情。要不是我给你打视频,你根本就不会找我说话,打个视频给你,每次要不是我找话题,你连嘴都不会张。 ”


    “我是看你也有事所以......”


    “说得还是我的错了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是我手里项目太忙,希望你理解一下。”


    朱时宜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不理解你?”


    潘岳呼吸一滞,张了张口。


    “我还要怎么理解你?”朱时宜真是想笑,“几个月见不上一次面,晚上回来说不了几句话,你也从来不会给我主动分享什么,你这样和冷暴力有什么区别?你算什么男朋友?还没有别人普通朋友关心我多。”


    ......


    到嘴边的言语消了去,对话里的字眼,重重敲击着他的心,一切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我没做好。”潘岳垂眸,掩去眼底深深的伤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心脏没由来一紧,言语却停不下来。“你光说不做有什么用?”朱时宜道。


    一时间,对方铃声又响了,只见潘岳瞥去一眼,唇角连着皱紧的眉头动了一下。


    电话那头,他没有说话,她的耳边,只有咿咿呀呀的铃声环绕,吵得人心烦。


    “你接吧。”朱时宜不想耽误他的工作,直接挂了电话。


    耳边恢复清明,周遭无人无声,内心深处,隐秘的角落,某处欲望隐隐作祟。


    理性上,朱时宜理解潘岳,也不希望影响他的工作;


    可面对潘岳,她总是“不讲道理的”。她懂道理,但不想讲道理。


    如果面对你爱的人、爱你的人,还要时时刻刻在乎道德规范、纲常礼教,那这个人,又算的上什么爱人呢?


    可人一定要把带刺的那面留给爱的人吗?


    ......


    一正一负的矛盾在心底纠缠,有愤怒、有怀念、有感伤、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五味情绪交织,扯得人喘不上气。


    ......


    是她太无理取闹了吗?


    潘岳忙,可他也不想的。


    ......


    可是无论如何,心不会欺骗人。


    她的的确确,因为他而伤心。


    手机屏幕一闪。


    潘岳:【对不起,我在和他方对接人沟通。】


    潘岳:【等我忙完,好吗?】


    酒酿混着陈醋,酸涩得令人发晕,味至深处,还有些苦。


    朱时宜熄了手机,没有回。


    大脑放空,任由思绪胡乱飞,什么都想弄清楚,却什么也没抓住。


    不喜欢这种虚无的感觉,朱时宜给郁凡打了个电话。她没有把苦水吐给朋友,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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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郁凡讨论账号流量问题。


    郁凡也做过自媒体,虽然后面没做下去,但好歹也有些经验。她仔细提出建议:“其实我觉得你不要换风格比较好,你应该找到你自己适合的风格,不要换,这样才有辨识度。”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风格呀?”朱时宜虚心求教。


    郁凡长长嗯了声,沉吟片刻:“......安安静静唱歌那种,就挺好,哦对,还得注意一下拍摄风格,你现在的拍摄太随便了,你看网上那些唱歌的视频,哪怕是松弛,也是精致的松弛,都有光影、有构图的!你得拍得专业点。”


    专业这个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得了的。拖着半知半解的脑子,朱时宜思考无果,烦闷地啧了声,却不小心牵到肚子,扯得生疼。


    郁凡许是听见她的吃痛声:“你怎么啦?”


    “没什么,姨妈来了,”朱时宜声音有些虚弱,脑子也一团乱,索性不想了,干发泄干吼,“谁能莫名其妙看看我的视频啊!”


    郁凡笑:“你家男朋友咯。”


    “他忙着呢,”朱时宜无意识哼了下,“最近都没怎么说过话。”


    “林昶任也老忙了,”郁凡语气有些无奈,“都没时间陪我追剧了。”


    朱时宜很有共鸣:“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说的,”郁凡显然听出端倪,“你家潘老板咋啦?”


    “没咋,”朱时宜别了下嘴,恨不得将情绪一泻千里,但她不想在朋友面前说太多男朋友的坏话,没有多说,“他太忙了,总顾不上我。


    “工作嘛,没事儿,别在外面乱搞就行。”


    “不用安慰我啦,”朱时宜勉强提起劲而,“我知道的,不是他的错,只是我不太开心而已。”


    可能是矫情吧。


    她就是觉得,在潘岳眼里,自己总排在工作之后;


    工作比她更重要。


    工作,应该比人更重要吗?


    乍一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朱时宜有点模糊。


    工作、金钱、与前程,毋庸置疑,是很重要;但重要得过人吗?


    如果潘岳也觉得比人重要,那他和她爸有什么区别?


    她想要的,是包容、是陪伴。


    答案一下明晰了。


    工作,不该比人更重要。


    穷一点也没关系,反正她习惯了,养得活自己就好。


    工作与感情,她选后者;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罢,朱时宜就是这么想。


    选工作不一定能赚大钱,但一定没有时间;选感情不一定会穷苦,但一定有陪同。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顾家的父亲,却没有几个富豪的家庭,这些孩子的童年,不是金钱与陪伴二选一,而是没有陪伴,同样,也没有金钱。


    “你没事就好,”郁凡也没多说,顺着话题闲聊,“他们好像在做个什么新项目,忙得很,还是在你们悦城的呢。”


    心脏猛猛升了下,思绪一下被拉回现实。


    “悦城?”


    “对啊,包了开发区一块地儿,投了不少钱呢,”郁凡声音小了些,听着有些唏嘘,“但听林昶任打电话说过句什么,好像说......可能赚不回来。”


    “那还投它干啥!”像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朱时宜啧了下唇,心揪得紧。


    “这我就不知道了,没细问,也可能我没听全吧。”


    ......


    电话挂断,朱时宜久久不能回神。


    ......潘岳,为什么要做一个不赚钱的项目,还这么刚好就在悦城?


    脑海之中,某个答案若隐若现。


    他想为了她,到悦城来?


    朱时宜回忆了下自己在悦城生活的二十余年。悦城发展节奏快,休闲娱乐项目少。露营?这个词在她的成长的词典里,几乎为零。


    悦城人都忙着搞钱,哪有时间去露营?潘岳这个项目,真的不会黄吗?


    他想到悦城,明明是为她考虑,可为什么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呢?


    朱时宜有满腹疑问,想找潘岳说。


    她给潘岳打电话,却显示占线。


    看来还在忙,还很有可能,就是在忙这个项目。


    朱时宜没有打扰,只给潘岳留言:【我们谈谈。】


    潘岳的昵称跳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却只发来两个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