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作品:《我和夫郎都有金手指》 第101章
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们的马车大喇喇地停在路边,两人直接在道路中央,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得凶狠。
边上的小厮护院围成一圈,几番想上去拉架都被对方的小厮护院给拦住。
道路旁还围了不少想看热闹的百姓,只是这些百姓一看人家带着不少家丁护院,知晓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全都站得远远的。
尽管如此还是把道路堵得死死的。
徐鹿鸣他们一行人被堵在路上过不去,且吕宗昊的嫂子孙雨馨也在当中,她见小叔子在路上跟人打架,又气又急,派了不少下人前去拉架。
徐鹿鸣见状,也让人回去找皇城司的亲兵过来拉架,顺便打听发生了何事。
好一阵忙乱后,大家终于把两人分开,众人也总算是知晓了他们的矛盾。
翟正杰上次在大街上把门牙磕掉后,彻底不敢出门了。怕出门一说话,人家看到他空荡荡的门牙就笑话他。
在此期间,苏羡安和徐善学又成了亲,他明白大势已去,自个是追不回苏羡安了,就想起谢诗瑶的好来。
谢诗瑶嫁进翟家,每天尽心尽力地打理家务,虽然不是特别有趣,但温柔可人是做到了的。
有谢诗瑶在,翟家每个人都过得很舒心。翟夫人不用处理杂务,翟大人不用为银钱发愁,翟正杰回家随时都有热菜热饭吃。
这几个月翟家没有谢诗瑶在,每个人都跟下了降头般,翟夫人三天两头找不到首饰衣裳,出门去参加宴会,不是这个穿错,就是那个搭错,闹了不少笑话。
翟大人没有银钱,打点不了衙门里的上下,曾经因他出手大方而跟他来往的人,逐渐也不跟他来往了。
翟正杰就不用说了,门牙掉了,还莫名其妙成了一个废人,里子面子都没了。
翟家人就商议还是把谢诗瑶给找回来,正好,她被休过一回,残花败柳之身,也没人会瞧得上她。
想必他们前去重新迎她回家,她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更不会嫌弃翟正杰如今的模样。
翟正杰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他赶去谢家时,发现居然有人捷足先登。
吕宗昊上次在城外撞见姜辛夷给谢诗瑶治病,误会他们一场后,很是不好意思,送了药材等礼赔罪犹觉得不够。
后来又主动跑了几次小院前去道歉。
谢诗瑶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仅把赔礼全还给了他,还叫他不要为这点小事在意。
吕宗昊从小因为顽劣,时常挨家里的打骂,到外头别人也是嫌弃他居多。
哪里见过谢诗瑶这样温柔的。
一来二去地就对谢诗瑶起了心思。
知晓谢诗瑶不能生被夫家所休弃,也不介意。
正好,他也不能生,娶别人也是祸害人,他俩凑一对谁也别嫌弃谁。
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翟正杰便重新找上了门。
吕宗昊本就瞧不上翟正杰这个比他还要纨绔的浪荡子,知晓他是谢诗瑶那个有眼无珠的前夫后,对他更加厌恶。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在京城里两人别苗头就别了很多次。
今儿谢诗瑶出城去礼佛,两人追着去,在路上撞见,相互刺了几句。
翟正杰:“堂堂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来跟我争这不能从一而终的女子,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吕宗昊:“你这门牙都断了一颗,狗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你都把人家休了,你管我有什么心思,你自个有眼无珠,还想人家好马吃回头草,美得你。”
刺着刺着,话越说越重,相互往对方心窝子里扎,没几下功夫,两人就从马车里冲出来,在路上扭打起来。
孙雨馨了解到前因后果,顾不得在路上就戳了戳吕宗昊脑袋:“二弟啊,二弟,你让嫂嫂说你什么好,你心里有人,就不能回家跟爹娘说吗,这般与人在路上扭打,你把人家姑娘的脸面往哪儿放,又把家里人的脸面往哪儿放。”
京里人最好脸面了,吕宗昊在路上为一个被休过的女子,与人家前夫大打出手这事儿,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得满京城都是。
届时人家会怎么传,说她吕家是娶不起媳妇了,让吕宗昊盯上一个被休的女子?
还是去骂谢诗瑶,说她都被休了,还不安分,拈花惹草的,勾着前夫一家也就罢了,还勾搭上了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这是想一婚还比一婚高?
不管哪一种,想必那话都很难听。
害了自己,也害了人家姑娘!
“嘶……”吕宗昊脑袋刚被翟正杰不注意之下锤了几下,上头正带着伤,被孙雨馨这般一戳,痛得厉害。
孙雨馨讪讪收回手,脸上还是气得不行:“你说你平时顽劣也就罢了,这种事怎也这般胡来?”
吕宗昊被孙雨馨一通骂,脑袋也清醒过来,他自个的名声没什么,反正他在京里就是个纨绔的,可是殃及谢诗瑶,他的脸一下就白了。
不用想也知道,今日过后,京里不知晓要传他们三人多少的风言风语。
谢诗瑶被休过一回,流言蜚语已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要时常到寺庙礼佛清一清耳根子。
这事儿再一出,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知自个闯祸了,他低声问孙雨馨:“那嫂嫂,我现在该怎么办?”
孙雨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只是吕宗昊的嫂嫂,不是她亲娘,没办法替吕宗昊做主,且这事儿也不好做主。
吕家会同意吕宗昊娶一个被休过的女子吗?人家姑娘又愿意嫁进吕家吗?
这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她哪里处理得来。
翟正杰那边没有家人,被拉开后,还有小厮拿药酒给他上药,虽然被吕宗昊揍得鼻青脸肿,上药也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可他一瞧见吕宗昊被骂,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得意道:“我说吕公子,你家高门大户的,你就别跟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争了,你们这样的人家能同意你娶谢诗瑶这样的人家吗,她与其跟着你回去做妾,还不如回去跟我当夫人呢。”
吕宗昊对他本就心里有气,再听他如此一说,不服气地反驳回去:“谁说我要纳妾了,我吕宗昊要娶那必定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孙雨馨刚骂了吕宗昊,本以为他知晓收敛了,结果他又来这样一出。
气得都快晕过去了。
姜辛夷上前扶住他,给她掐了掐手指,让她强行镇定下来:“别急,我已经让我夫君回去请吕夫人和谢小姐了,待会儿让她们在庄子里自行商量一下,看看这事儿如何解决。”
孙雨馨闻言一颗心落地了。
她稳住心神后,拉住姜辛夷的衣袖:“姜太医,谢谢你啊。”
姜辛夷摇摇头。
认真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他们一份,若不是叫吕宗昊瞧见他给谢诗瑶治病,也就不会有这样一出了。
可话又说回来,若没有吕宗昊拦着翟正杰,谢诗瑶怕是烦都要被翟正杰给烦死。
谢父又是一个极度媚上的人,翟家放下身段去迎谢诗瑶,说不得谢父顺水推舟就给答应了。
有吕宗昊在中间周旋,至少不会让谢父那么快又把女儿推回翟家这个火坑。
姜辛夷一给徐鹿鸣说了事儿,徐鹿鸣就找人去请吕夫人和谢小姐了,这会儿听吕宗昊和翟正杰两人越骂越脏,赶紧将马车里的两个小姑娘的耳朵捂住。
两个小姑娘常年跟在大人身边,何时见过这种打架撕逼的事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徐鹿鸣一过去把她俩耳朵捂住,徐鸿雁还抬头冲徐鹿鸣笑得手舞足蹈:“打,打,打起来!”
徐鹿鸣:“……”
他姑娘,该不会有点暴力倾向吧?
吕夫人来得很快,几乎是风驰电掣的马车一赶到现场,她便从马车里钻出来,揪住吕宗昊的耳朵:“你个不肖子,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吧,给我把嘴巴闭上!”
“哎哟,娘娘娘……”吕夫人就不像孙雨馨那般处处留情面了,揪耳朵都下了死手,吕宗昊的耳朵瞬间从白到青再到紫,疼得他吱哇乱叫。
吕夫人却不管那么多,对着吕宗昊的膝盖又踢了一脚,迫使他跪在道路上:“娘什么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好生给我跪着,老娘没叫你起来,你不准给老娘起来。”
言罢,找了两个护院来按住他肩膀。
吕宗昊被这样压着,奈何不得,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路边。
翟正杰见吕宗昊如此,心里得意极了,吕宗昊这事儿叫吕夫人知晓了,吕夫人这样的名门望族夫人肯定不会接受谢诗瑶进门的,他家又不阻止他重新接回谢诗瑶。
谢诗瑶的名声都差成这样了,届时他说两句好话,还怕接不回她?
吕夫人把吕宗昊解决了,对着翟正杰又道:“翟公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谢姑娘贤良淑德,温婉大度,不说我儿,京里有的是人心仪,他大大方方追求人并不丢人,反倒是你,休妻又反悔,那便证明谢姑娘并无过错,你家就该敲锣打鼓登门负荆请罪,这般悄无声息地就想把谢姑娘迎回,是想让谢姑娘吃哑巴亏,还想承你们翟家人的恩情?”
“枉翟大人身为刑部主事,该是纪律严明,家教森严之辈才是,怎教出来的儿子做出来的事儿,这般荒唐无稽,来年吏部考察各部官员,我得好好与我家老爷说说,看看翟大人平时在刑部,都是如何主事的。”
正龇着个缺门牙得意的翟正杰,被闻夫人连珠炮的一长串话,僵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负荆请罪?
谢诗瑶是无子被休的,他们家前去登门赔罪,不就正大光明告诉别人是他不能生吗?这要放以前倒还可行,可他现在真不行了,他怎能把自己的脸面主动往地上碾?
想反驳,吕夫人把他家家教都搬出来了,他这回回去,不正应了他家没有家教这话吗?!
翟正杰脑子都快转冒烟了,都没想出该如何破局,最后只得咬牙切齿地道:“吕夫人言之有理,今日是小侄思虑不周,多有得罪,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说完,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孙雨馨见婆婆把事儿都处理好了,彻底舒心,吕宗昊更是要从地上站起来。
吕夫人一脚又踹他背上:“老娘叫你起来了吗,你就敢起来?!”
闯这么大的祸,还想蒙混过关,给他脸了。
吕宗昊差点被吕夫人踹个狗吃屎,脸色涨得通红:“娘,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总不能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跪着吧。”
吕夫人更气了:“你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啊,你方才大庭广众地打人骂人的时候,怎就不知晓丢脸?”
吕宗昊不吭声了,也不敢吭声了。
好在吕夫人也知晓这般叫人跪着也是徒增笑料罢了,招招手,找了几个护院过来:“来人,给我把这逆子抬回府,叫他给我在院里的石子路上跪着,我没叫他起,他就不准起。”
立马有家丁护院将他架起放进马车,架着马车走了。
两个主角一走,周围看热闹的知晓没有热闹可看了,也都纷纷走了。
方才还拥挤的道路瞬间宽敞。
一旁的徐鹿鸣和姜辛夷等人见状,无不惊叹吕夫人不愧是大家主母,办事雷厉风行,三言两句就把一场流言危急给化解了。
有了吕夫人先前说翟正杰那话,之后京里就算有人传流言,也是言翟家不要脸,无故休妻,还想破坏前妻二嫁的好姻缘。
吕宗昊和谢诗瑶的名声虽然也会有点影响,但至少不会像先前勾勾搭搭那般难听。
徐鹿鸣更是和姜辛夷对视,觉得吕夫人的处事风格很对他们胃口,把绵绵放在吕家族学上学的事儿,更放心了。
“……”
路上耽误了点时间,众人抵达温泉庄子的时候,谢诗瑶已经到了。
知她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徒惹人非议,徐鹿鸣早在派人去寺庙寻她的时候,就安排人在庄子里单独给她和吕夫人准备了个温泉屋子。
担心两人都因今天这事儿气得不行,也怕两人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聊天,在路上的时候,姜辛夷还朝徐鹿鸣从空间里取了些东西,调配了一种凝神静气的香,让人点在吕夫人和谢诗瑶的屋子里。
之后的事,两人就没管了。
吕夫人和谢诗瑶如何谈地没有人知晓,只知道,这天从温泉庄子回去,吕家敲锣打鼓地去谢家提了亲。
下的是正妻之礼,可把谢父给高兴坏了,吕家和翟家,他当然选吕家了。
后来翟家气不过,还去找了谢父理论,谢父直接把翟家人给骂走了:“你们翟家人好不要脸,说我女儿不能生的是你们,要把我女儿接回去的也是你们,怎么我女儿是物件吗,叫你们赶来接去的,走走走,莫妨碍我女儿的出嫁之路。”
可把翟家人给气个仰倒。
他们一想到以后谢诗瑶成了吏部侍郎家的二儿媳,吏部侍郎还不得逮着他们一家整啊,加上旁边还有早就得罪了的苏家、徐家,以后他们家在京里不知道要受多少排挤。
一家三口别提有多难受了,回家全都病了一场,后悔不该休了谢诗瑶。
可后悔也没用了,往后余生他们都将看着活在谢诗瑶和苏羡安越过越好的痛苦难受中,挣扎解脱不得。
姜辛夷知晓这事儿,特意去找了趟谢诗瑶,怕她是顾及流言才答应嫁进吕家的,毕竟吕宗昊那人委实算不得什么良人,他现在对谢诗瑶有心思,保不齐什么时候新鲜劲过了,又厌弃了。
但见她,面色红润,先前被休的郁郁寡欢之气好了许多,便把这话吞了回去,只道:“去了婆家,也不要完全依附于他家,有学习的机会全都要把握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们终其一生,最终能靠的只有自己。”
谢诗瑶点了点头,悄悄与姜辛夷说:“姜太医放心吧,我和吕夫人只是合作,她说她儿子不能生育,娶我回家只是充门面,我这样的嫁给谁都不好过,嫁进吕家,我面子上有光,先前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见了,婆母也不会太过苛责。”
至于吕宗昊,有过翟正杰的前车之鉴,她现在看得很开,只要不如翟正杰那样,随便把她休了,她全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能把吕宗昊当儿子哄着。
姜辛夷见她有数,便没再多言。
谁知,谢诗瑶嫁进吕家,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吕家上下欢喜疯了,尤其是吕宗昊,不仅把通房全部打发了,还把他手下的产业都交给谢诗瑶打理,一心只守着她和孩子过日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下,徐鹿鸣和姜辛夷进了温泉庄子,便给各房送了些樱桃。
这樱桃是苏羡安去人家暖房里摘的,说实话口味算不得很好,但架不住这两天能吃到,就是个稀罕。
大家都言徐家是个大方敞亮人。
徐鹿鸣和姜辛夷笑笑,他们也选了一间温泉屋子,抱着徐鸿雁进去,给她换了泡温泉的短衣短裤。
小姑娘被他俩养得着实很肥,小腿和胳膊跟藕节似的一节一节的,白白嫩嫩,还肥嘟嘟的。
徐鹿鸣把孩子放在温泉旁,先让她的小jiojio适应温泉的温度,又从空间娶了些她爱吃的葡萄,让她自个取着吃。
看着她小jiojio晃着温泉水,手口不停地吃葡萄的样子,问姜辛夷:“咱绵绵这样,要不要给她减减肥啊。”
他看别的小孩好像不这样,心里有点担忧。
“不用,你闺女以后是要拉弓搭箭的,不给她把底子打好,她以后都拉不开弓。”姜辛夷换好衣裳出来跟父女俩一样,把腿伸进温泉里晃着。
在长丰县的时候,徐鹿鸣说带他来泡温泉就没泡成,现在总算是能把这个遗憾给了结了。
至于徐鸿雁,她的身体的力气是别人的好多倍,平时不多吃点,压根维持不住力气的消耗。
现在看着胖,不过是婴儿肥罢了。
一听没什么大碍,徐鹿鸣放心了,见女儿吃完一颗葡萄主动把手伸过去,让她吐自己手心里。
小姑娘摇摇头,伸出肥嘟嘟的手,吐自个手心里,张着有点葡萄汁的唇:“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
徐鹿鸣被她逗笑,食指碰了碰她桃子一样的脸颊:“好,我们绵绵真乖!”
小姑娘把皮和籽吐到托盘里,看到徐鹿鸣和姜辛夷并排坐在一起,眼珠子咕噜一转,把脚从温泉里拿出来,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来到徐鹿鸣和姜辛夷身边,对着他俩的脸颊,一人亲了一下,亲完还道:“爹爹,阿爹,亲亲。”
徐鹿鸣和姜辛夷那个尴尬啊。
平时亲的时候被她看到太多次,现在都学会主动做红娘了。
不过两人也没尴尬太久,孩子还小,让她知晓父母有爱,总比让她天天看父母吵架好。
两人接了个有爱但不缠绵的吻。
“哈哈哈!”小姑娘笑得可开心了。
“走,爹爹带你游泳去。”等小姑娘高兴够了,徐鹿鸣下到水里,教她如何自由泳。
小姑娘还没见过游泳,见徐鹿鸣在水里刨了几下,眼睛亮起,在岸边一个劲地鼓舞:“爹爹好棒!”
温泉池子比起游泳池子来说,还是太小了,徐鹿鸣比画了两下便把小姑娘也抱进水里,教了她一些诀窍:“绵绵也来试试。”
小姑娘刚开始不得要领,一个劲地在水里扑腾,后来慢慢掌握到一点诀窍,能游出一点点距离,兴奋得不行。
一直缠着徐鹿鸣玩。
她再有精力也只是个小孩,在水里扑腾了半个时辰,就累了。
姜辛夷再哄了她两句,她便头一歪,彻底倒在姜辛夷脖子上睡着了。
徐鹿鸣把她抱出汤池,放在屋里专供人休息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回到汤池的时候,姜辛夷已经脱了身上的衣服,整个下到水里,身上的肌肤在水汽的氤氲间,如玉般光滑润泽。
徐鹿鸣喉头发紧地下了水,姜辛夷游过来,手一点都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摸着。
徐鹿鸣明知故问:“干嘛?”
姜辛夷笑着在他耳边说:“好大啊,老公。”
徐鹿鸣便一点都忍不了了。
“……”
徐鹿鸣在皇城司内部选好了正副指挥使,便把给他们加官的帖子投去了吏部,本以为吏部怎么都得驳一个回来,再从别处另外选一个人来。
没想到吏部这次很卖他面子,两个人都给他加了官印,没几天就把官服这些给送了来。
姜苏木第一次当官,第一次穿七品官服,别提有多激动了。
一拿到衣裳便回家穿给赵二娘他们看,赵二娘他们也欢喜。
虽然现在姜苏木只是个七品官,但只要当了官,努力些,在他七十岁退休前,能够走上五品官。
就能给自己重新立籍,让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受奴籍的禁锢。
但吏部这次肯卖徐鹿鸣这个好,也是有条件的,御史台那边派了个人过来:“徐大人,别来无恙啊。”
徐鹿鸣见是先前找他调查卖官鬻爵案的御史,心里有数了,问道:“你们这是还没把案子破了啊?”
御史台的人叹气:“别提了,这伙人贼精,你先前提供给我们的那两个人,我们顺着他们查下去,刚把这条线上的人都给揪出来,正打算顺藤摸瓜去寻那院子,不知怎么就被人给发现了,现在所有线索都断了,这不又来找你来了。”
徐鹿鸣脑袋疼,先前那两个人也是他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线索给揪出来的,现在被御史台的人这样一弄,早打草惊蛇了,再想找到线索,怕是难了。
第102章
难也要做。
吏部那边因为这事儿人人自危,且开了春,马上就要春闱了,不把这事儿解决,新科进士无官可做,那可真是要把天下人的大牙都给笑掉。
徐鹿鸣想了想,朝御史台的人道:“行吧,你们先把这段时间调查的消息给我过目一遍。”
御史台的人没有拒绝,把徐鹿鸣带去了公房:“徐大人,这些资料你自己看就行了,切记不可外传。”
徐鹿鸣点头。
先前万无一失的事儿,都叫人给察觉了,保不齐哪个环节就出了卖官鬻爵的内奸,给人通风报了信。
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前,手上的资料越少一个人瞧见,办案的难度就要降低一分。
可徐鹿鸣一连在御史台的公房里看了几天资料,看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都没有从中瞧出任何一条线索。
升了职,他不用每天都去城门口报到,只需要在宫墙外的皇城史公房处理公务就行。
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想当大官儿呢。
皇城史每天要干的事儿,只需要到公房点个卯,安排一下看守城门和宫门人员的值班表,有案子查案子,没案子整理整理情报,到了下午三点就能下班了。
这天,徐鹿鸣从公房出来,深觉得自己用脑过度,打算到付今夕的铺子给自己也订个药膳补补脑。
路上碰到一伙换了班的禁军,一脸兴奋地在说:“陛下这次不再坐以待毙,主动出击南下平叛,当真是做得好,安南那些乱军三两下就给平定了,把西南军的骨气都打了出来,这不,主动上书说,要把安南给收复!”
“我们大楚何时如此有种过,以前大家遇到战事,都是能缩就缩,现在居然都能主动请战了,照我说,就该打,狠狠地打回去了,有了安南的牛马,以后再与金人交战,也有底气。”
徐鹿鸣最近忙着处理上任皇城史遗留的烂摊子还有御史台的案子,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听着这些禁军滔滔不绝的话,他这才忆起,最近皇城司察子们报上来的消息,最多的就是安南平判大胜一事。
大皇子常年在京城,都没出征打过仗,压根就不懂如何养兵。
他在安南养的那支军队碰上西南军,一触即溃。
这原本也没什么,西南军可是正规军,要是连这群土崩瓦狗的军队都打不过,那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可大楚自开国以来,一直都以休养生息为主,极少与别国交战,就算遇到金兵南下这种事,也是以防御为主。
西南军这一次进入安南,犹如蝗虫过境,把安南军杀得片甲不留之外,还把他们的血性杀了出来。
安南在前朝时,可是前朝的国土,到了大楚手里就被分了出去,大楚的国土比起前朝来少得可怜。
入伍的将士谁不想建功立业?
西南军自认自己没办法与蛮横的金人抗衡,收复燕云十六州,可他们进入安南,见此地草木丰茂,牛羊成群,军队又都是些乌合之众。
就起了收复的心思。
这两天朝堂为着这事儿都吵翻了天。
当然,这些都跟徐鹿鸣没什么关系,他一个皇城史还没有资格进到金銮殿去上朝,且他也不想去上朝。
每天六点准时开朝,官员们三四点就要起来准备,期间还不能喝水吃饭。在大殿出恭是一件极为不雅的事儿。
到了八点下朝也不能回家去歇息,而是回衙门处理公务,一直到下午三点才能歇息。
有那会钻营的,下午三点后,还要去别家串门子,走亲戚,这样一通忙活下来,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当不到徐鹿鸣在城门口值夜班的日子呢。
徐鹿鸣只想升官,不想吃上朝的苦。
可通过这件事儿,他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既然坐以待毙理不出头绪,何不如主动出击?
陛下主动出击一次,就把西南军的血性给杀了出来,卖官卖官,说白了,就是得有人去买官嘛。
与其去查朝中哪些人是靠银钱买的官儿,改的阙薄,还不如他们主动找个人,放出风去想买官,看看那些人能不能接触上来。
只要把这人插了进去,等人混进那能买官的院子,他们寻着踪迹不就能把这些人给一网打尽了嘛!
徐鹿鸣越想脑子越活跃,连禁军们发现了他的身影,纷纷跟他行礼,他都没有看见。
其中一个禁军发现了徐鹿鸣的不对劲,等他走远后,小声与旁边的禁军说:“誒,你们听说了吗,这个新皇城史可能挣钱了,对手下也大方,你们说,我们这个月的俸钱,这位新皇城史能不能给我们涨一点。”
城门口的城门费也不是收来肥皇城史的腰包的,而是要给禁军发俸禄的。
从前的皇城史要贪,还要给大皇子筹措军费,每月发到禁军手中的俸禄少得可怜,时常还要国库补贴。
虽说看守宫门的禁军时常能从进宫的官员手中拿到点打赏银子,但俸禄这个东西,谁会嫌少呢。
另外一个禁军摇头道:“谁知道呢,有些官儿在没当上大官前,对手底下的人可好了,一旦当上大官儿,说变脸就变脸,这个新皇城史只要不跟原来的皇城史那样克扣我们俸禄,我们就该烧高香了。”
“说得也是,财帛动人心,皇城史每天入账的城门费不计其数,这么大笔钱,就没有人不心动的,这个皇城史的秉性如何,且还有得看呢。”
这些话徐鹿鸣走远了并没有听到,出了宫墙旁的公房,他又遇到个难题。
这个探子找谁去做好呢?
随便找个人肯定不行。
人家能把这事儿实行得这么周密,肯定会把买官之人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随便找的人底细禁不起探查。
原本姜苏木就不错,有他和姜辛夷在背后,想必卖官的人很想把他们也拉下马,可坏就坏在徐鹿鸣给他许官了。
现在上哪儿去寻一个身份背景都禁得起查,还不缺钱,能拿出银钱买官的人?
“你娘也真是的,给你娶这样一个媳妇也就罢了,竟然还限你一个月内,在京里找份正当活计当差,我们这样的,哪个衙门肯要?”
“我媳妇怎么了?我就喜欢她那种嫁过人的!你们不许在外头胡乱编排!”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徐鹿鸣寻着声音望过去,见吕宗昊在一个酒馆,正对着一群狐朋狗友们神情激动地嚷着。
可他那群狐朋狗友压根就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要喜欢嫁过人的,你纳她为妾就是,何必娶她为正妻,现在京里不少人都笑话你呢。”
“笑话就笑话呗,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吕宗昊满不在乎,他要是娶个名门望女,人家发现他不能生,到时候两家结为仇敌,那才叫满京城丢人。
他的狐朋狗友们手一摊:“那你现在怎么办?上哪儿去找活儿去。”
吕宗昊不说话了。
那日,他被吕夫人教训了一通,吕夫人回来也愿意给他去谢家下聘,但条件就是以后他得收心,不许在京里闲混了,管他去衙门里做书吏也好,还是去守大门也好,总之就得找份安生的活计干着。
文书之类的活儿,凭吕宗昊的钱财与他爹的官儿,如何寻不到。
可吕宗昊也要脸,他要真从这般底层的活儿干起,他在京里还有什么脸面?
正想着,徐鹿鸣从街对面走了过来,透过酒馆的窗户,朝里头笑着道了声:“要帮忙吗?”
这会儿刚申时,酒馆外头的阳光正浓烈着,他这一脑袋一探进来,半个身子都沐浴在阳光中。
看上去带了丝神性的光辉。
吕宗昊一瞧见徐鹿鸣,就跟那溺水之人瞧见浮木似的,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要!”
徐鹿鸣现在是皇城史了,不说与他个指挥使那样的大官,与他个指挥,长随、察子之类的官儿,让他能够回去跟他娘交差就很不错了。
徐鹿鸣进了酒馆,吕宗昊的狐朋狗友们全往边上挤,把最大的位置留给他。
他们虽是京城里的纨绔,但他们这些纨绔也知晓,哪些人是得罪得起的,哪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别看皇城史官儿不大,可他手上有实权,能调动皇城司的七千亲兵,还能指挥禁军,把他惹了,他们回家准没好果子吃。
何况,徐鹿鸣在皇城司当副指挥使的时候,就把他们捉起来打过一回了。
他们的爹娘包括吕宗昊的爹娘,连个屁都没放,还去给他赔礼道歉来着。
现在他官儿更大了,更得罪不起。
徐鹿鸣向来不摆官架子,今天有事找吕宗昊,脸上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吕宗昊的朋友也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大家都不要拘谨,我就是来讨杯酒喝的,都放松一点。”
众人都是被徐鹿鸣先前打过一回的人,压根就不信他会如此好心,他态度越好,越是叫这些纨绔子弟害怕。
有个家里官儿不是很大,纯粹就是吕宗昊他们的狗腿子,实在受不了要跟徐鹿鸣坐一桌的压迫,干脆直接下了桌子:“我……我想起我家里还有事,吕兄,今日就不奉陪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他一走,其他人也跟看到希望似的,全都站起来纷纷说自己家里有事,没一会儿功夫,全跑没影了。
徐鹿鸣和吕宗昊都没当回事儿,没有旁人,他们还更好谈事儿呢。
人一走光,吕宗昊小声地问徐鹿鸣:“徐大人肯在皇城司里为我谋个官儿。”
徐鹿鸣很爽快地一口应下:“可以啊,原皇城史下台皇城司里清了一批人,现在不少位置都空着,我能举荐你来我们司里,当个察子。”
吕宗昊别提有多激动了,端着酒碗的手都在颤抖:“徐大人,感谢的话都在酒里,我干了,你随意。”
徐鹿鸣与他碰了碰杯,抿了一口,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带你回皇城司去入值。”
“好啊!”吕宗昊本就喝了不少酒,方才那一海碗的酒下去,脸粗脖子红的,拉着徐鹿鸣就从桌子上站起来。
现在把入值的事儿办好,晚上就能给他娘交差了。
徐鹿鸣带着吕宗昊回了皇城司,用最快的速度给他办理了察子的入职。
吕宗昊拿着察子的碟子,别提有多开心了,当察子好啊,察子就是个暗探,压根不能在人前宣扬自己的身份。
他这既能给他娘交差,还能每天继续像现在这样闲晃,两全其美!
“谢了,徐大人,以后你有事儿,尽管吩咐我便是。”吕宗昊拿着碟子,对着徐鹿鸣道了声谢,便要离开了。
徐鹿鸣赶紧拉住他:“别以后,我现在就有事吩咐给你。”
“啊?”吕宗昊傻了傻眼。
他不是来皇城司当混子的吗?
徐鹿鸣立马把他要办的事说了说。
吕宗昊酒都吓醒了,哆嗦道:“这么大的事儿,徐大人让我一个人去干?”
“能者多劳嘛。”徐鹿鸣拍着他肩膀,一个劲地夸,“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骨骼清奇,是个干大事的料,你看看你,这不马上就要去干大事了,这事儿办妥了,以后京里得有多少人夸你啊。”
“徐大人说笑了,我就是个废物,还请徐大人另请高明吧。”吕宗昊不上徐鹿鸣的当,这种事儿,他爹都不敢掺和到里头,何况徐鹿鸣交给他的事儿,很容易把他全家都折进去。
徐鹿鸣指着吕宗昊手中的察子身份碟子,笑了笑道:“可是吕公子,你已入了我皇城司,此事,由不得你了哦。”
吕宗昊脸色瞬间一白。
他就说他和徐鹿鸣之间还有过节,徐鹿鸣今天好说话得不像样子。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上当了,上大当了!
徐鹿鸣看着吕宗昊如丧考妣的脸,安慰他:“不要那么悲观嘛,往好了想,你这不也是在帮你爹干活嘛。”
这案子一天不水落石出,吏部的官员每天都要被上头责骂。特别是像吕宗昊他爹这样的,日日都要进宫上朝,上朝还站在前排的,不被骂惨才怪。
“你想啊,你要是把这事儿办好了,以后回家你爹夸你,你也有份正经活计能给你娘交差,能娶谢姑娘了,谢姑娘过门,见你如此有勇有谋,跟外头的纨绔子弟不一样,是不是更加钦佩于你。”
别说,吕宗昊真有些触动,在吕夫人去找谢诗瑶前,吕宗昊私下表明过自己的心意,奈何谢诗瑶一直没有点头。
他知晓谢诗瑶无非就是担心他跟翟正杰一样,是个三心二意的,今日说喜欢她,明日也能休了她。
可他真不是这样的人,他吕宗昊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掏心掏肝的好。
吕宗昊神色挣扎道:“你若能保证出了事,不把我家牵扯进去,我就干。”
吕宗昊有分寸,平时他在外头如何顽劣都行,只要他家人没事,天塌了,都有人给他顶着,但若是他把自家也搭了进去,大罗神仙来了,也没人救他。
“我保证!”徐鹿鸣立马起誓,“我就是负责查这个案子的,你现在又入了我皇城司,如若出事,你是替我皇城司办案的,一点都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吕宗昊放心了:“行吧,那你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徐鹿鸣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提醒他:“这事儿,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前,切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吕宗昊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他还想今晚就回去跟他娘交差呢,接了这事儿,这交了差,不就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都怪他,喝酒误事,误上贼船,现在想下去也下去不了。
“……”
“今儿天气真好啊!”
把事情交给吕宗昊之后,徐鹿鸣难得伸了个懒腰,看天也明了,水也清了,那那都很舒服。
他甚至还很有闲心在空间里替绵绵缝了个兔毛书包。
上次在温泉庄子,吕夫人和谢诗瑶一商量完事情出来,他和姜辛夷便找她把族学的事儿说了说,吕夫人哪有不应的。
立马拍板,二月初八是他们吕家族学开学的日子,让他们只管把人带去。
这几天他和姜辛夷已经跟小姑娘说了要去上学的事,小姑娘一点抵触心理都没有,一听要天天跟吕嘉钰待在一处,兴奋得很。
每天都盼着快点去吕家族学。
因着大楚纯白色的兔子少,徐鹿鸣也没有做太扎眼的白兔毛书包,做的银灰色的,好看又耐脏,很适合小孩子。
本以为这样好看的书包,肯定会引起家里人的欢喜,结果他把书包带回去,家里人不仅没有欢喜,还全都愁眉苦脸的。
徐鹿鸣问:“这都怎么了?”
赵二娘叹息道:“我们上京来,就是来带绵绵的,现在绵绵大了,去读书一读就是一天,下了学,又有你们带,我们每天闲在家里,都不知晓干什么好。”
徐老大也说:“人家都说上京来享福,享福是享福了,每天不是睡了吃,就是吃了睡,有个孩子带,我们还能帮着带带孩子,现在孩子去读书了,家里又没个地种,闲得腰酸背痛的。”
这话不假,常年下地干活的人,突然一下清闲下来,全身都不舒坦。
杨秀莲和钱慧芳倒是还好,有苏羡安这个大儿媳在,每天带着她们逛园子,听戏喝茶的,偶尔还带她们做手工,宅子里这些活儿,就够她们使了。
徐老大他们不行,宅子里的那半亩地压根就不够他们使的。
这倒是徐鹿鸣没想到的。
晚上,徐鹿鸣跟姜辛夷商议了一下:“你说,要不我们再置个宅子,做个暖房,让爹和二叔他们打理暖房如何?”
先前徐鹿鸣还愁京里的冬天冷,想在京里置个炉子,入了冬才发现,京里的宅子都有置暖墙的。
好些会操持营生的家里,冬天都有利用暖墙种菜,少的自己吃,多余的便卖出去,多少也是个进项。
正好,徐鹿鸣老是从空间里拿反季节蔬果出来,家里有个暖房,也有出路。
姜辛夷没有意见,只是道了一句:“用京里的宅子做暖房会不会太奢侈了。”
“奢侈也没法子啊。”徐鹿鸣苦笑道,“总不能让爹和二叔他们天天坐马车出城去种地吧?”
别说远处,就姜辛夷那个皇庄每天进进出出的都很麻烦,要是遇到个事儿,不能及时回来,一家人得急死。
姜辛夷点头:“行吧,我有空看看哪儿有便宜又大一些的宅子,最好是那种空了很久,够爹他们折腾的就行。”
拿来种地的宅子就没有必要置那么好了,地段之类的都不重要,主打地方宽,好开垦就行。
姜辛夷又问:“那我娘他们怎么办?”
解决了徐老大他们的问题,也得解决赵二娘她们的问题。
别看杨秀莲她们现在每天跟着苏羡安吃吃喝喝挺高兴的,要不了多久准腻。
要她们跟常年住在京里的贵夫人们那样去参加这个宴会那个宴会的各种交际,也太不现实了。
徐鹿鸣想了想道:“你觉得我们皇城司在开办个手工活外包的活儿如何?”
姜辛夷疑惑:“嗯?”
徐鹿鸣与他说:“我接手了皇城司才知晓,我们皇城司还要负责给禁军发俸禄,就城门口收得那点城门费,够给几个禁军发俸禄的。”
徐鹿鸣在公房的时候就算过账了,不贪,每个禁军能拿到手的只有三百文。
三百文放在西北那地儿,自然是够了的,可是放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吃几顿早食就没了。
徐鹿鸣打算把禁军的俸禄涨到五百文,这样加上国库那边补的,如何都够他们在京城使了。
当然,能够把国库那边补发的银钱给一并覆盖了更好,这样才能显出他这个新皇城史的能耐来。
他可不想像前任皇城史,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
正好,他整理皇城司卷宗的时候发现,京城的底层妇女和夫郎们,大部分都是没有活儿干的。
想要挣钱,只能如浆洗胡同那般,去接别人的脏衣服洗。
京里的高门大户家都是雇着有仆人的,能有多少脏衣裳给他们洗。
徐鹿鸣想到他前世在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的妈妈们偶尔就会去接一些厂子里外包出来的手工活儿来给他们做,挣得不多,但勉强糊口总成的。
像五六十年代的糊火柴盒,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个家庭。
姜辛夷好奇道:“那你打算外包些什么手工活呢?”
徐鹿鸣跟姜辛夷耳语了几句,姜辛夷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且做出来也能卖个高价,做手工的人也不至于做一天都挣不来几个钱。”
说完,姜辛夷含笑看着徐鹿鸣:“老公,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徐鹿鸣被姜辛夷夸得脸红,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他最开始想省事做火柴来着,可是想到这里有火折子,还有火石,又没人抽烟。
谁会这么吃力不讨好去买火柴来使。
最后琢磨了一圈才有现在这个想法,虽然工艺要比糊火柴盒难做了,但工价高,能让底层妇女夫郎们在家就能赚到银钱,比什么都强。
且因为工艺是拆开做的,这些妇女、夫郎们压根就不知晓自己做的是什么,等东西做出来高价卖给京里的高门大户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因这个是底层人做出来的,嫌弃而不买账。
因为,他们压根就想不到这样高档的物什会出自普通人之手。
第103章
“嚓嚓嚓——”
徐家宅院的石桌上响起此起彼伏的锉刀声。
赵二娘、杨秀莲、钱慧芳以及家里的一众下人全在此处,每人手中拿着把锉刀按照徐鹿鸣交给她们的模具,打磨着木头。
每个木头上都有徐鹿鸣拿墨汁画好的印记,照着印记拿锉刀一点点地把模具的模样打磨出来,并不是很难。
这导致赵二娘产生了怀疑:“小鹿,如此简单的东西,当真五文钱一个?”
徐鹿鸣正拿着一个赵二娘她们打磨好的模具,拿颜料上着色,闻言笑道:“当真啊,娘,你们做起来累手不?”
赵二娘摇头:“这有个甚累的。”
钱慧芳也说:“这比起刺绣来要把脖子垂得低低的,轻松多了。”
杨秀莲也夸:“娘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手也糙,针线活是做不了,但一天做几个这个还是行的。
徐鹿鸣见她们每个人都能适应,满意地笑了。他这个外包的手工活弄出来就是造福京都的底层妇女、夫郎的。
若是像纺织、刺绣这种挑工具、挑手艺的活儿,不知道又要将多少人拒之门外,就跟他的初衷违背了。
杨秀莲的手在木头上雕琢着,看着这个圆圆的小木头在自己手中变成各种齿状,也跟赵二娘产生了一样的担忧:“就这么个简单的玩意儿,五文钱的手工费,会不会开得太高了。”
来京城前,她想象不出儿子在京里当官是何种模样,来了京城她见儿子从风里来雨里去守城门的小官,变成了坐在公房里勾勾画画的大官,心中自是欢喜。
再一听赵二娘她们说,徐鹿鸣上了京是如何利用皇城司这个便利赚钱的,脸上别提有多得意了。
可徐鹿鸣让她们做的这个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且这样小小一个也不知晓有什么用处,她也想不出这玩意儿能有什么用处。
她只在心里悄悄算了算账,用锉刀把模具上的齿状雕刻出来再打磨光滑,只需要一个时辰,这还是因为她们手生,若是做熟了,手脚麻利的妇人半个时辰就能做出来。
一天下来,怎么也能做五到十个,这就二十五文到五十文了,一月下来怎么也有七八百文到一两半钱。
看上去不多,可京里奴仆的俸禄才五百文,浆洗衣裳的妇人夫郎,一月累死累活也不过三五百文。
徐鹿鸣这活儿不用去伺候别人,还不用常年跑到水里,来拿活儿的人,不知晓会有多少。
这若是卖不出去或者卖出去收不回手工费,她怕儿子连底裤都亏掉。
徐鹿鸣笑道:“娘,你们就放心吧,这东西我做出来是要卖好几百两乃至上千两的,我还怕工费给低了呢。”
一开始徐鹿鸣定的工费是十文钱来着,后来姜辛夷给他算了笔账,一个十文,一人每天的工钱就是五十到一百文,一月下来就是一两半到三两。
如此高的俸禄,京里也只有各大衙门、司的文吏、书吏们有。
当官的没了拿高俸禄的优越感,百姓们做手工活就能挣到比苦力还多的钱,城中的奴仆和苦力傻了才会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
全都来抢手工活做了。
京里还不乱套。
无奈,徐鹿鸣只好把工费砍了一半。
“几百两到上千两?”杨秀莲举着手中的圆木片,诧异不已。她想不出这东西做什么能卖出这样的高价。
徐鹿鸣最近也学坏了,就是卖关子不说这玩意儿是用来做什么的,只笑道:“是哩娘,所以你们不要担心我挣不挣得回本,一定要大力多力地帮我做,我做一个这玩意儿,要成百上千的这个小木片,大的,上万都需要。”
杨秀莲被徐鹿鸣的描绘说得咋舌,她对这些也不懂,看儿子胸有成竹的,知他心里有成算,怕自己多嘴坏了他的计划,便不再问了。
倒是无所事事的苏羡安瞧着徐鹿鸣给木片上色的模样,好奇地问道:“这东西做出来,还需要上色吗?”
徐鹿鸣颔首:“上完色会好看不说,也能把价格卖得更高。”
徐善学最近在专心为科举准备,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羡安也不好前去打搅,正好他没嫁人前,苏敏中有请过人教他绘画,对这些也不陌生,便问徐鹿鸣:“要不要我帮忙?”
“大嫂能帮忙再好不过了。”徐鹿鸣正愁成千上万的木片靠他一个人上色太为难了,见苏羡安感兴趣,赶紧教他,“把这些颜料按照木片上的编号填进去就行。”
“这倒是简单。”苏羡安一听,立马就会了,选了一个颜色专挑这个编号填色。
徐鹿鸣见他干得有模有样的,便没再关注了。
苏羡安填了一会儿,突然问徐鹿鸣:“这个填色也是五文钱一个吗?”
他看着他一口气填出来的二十几个,那一天做上个成百上千的,还不发大财了。
徐鹿鸣哭笑不得:“要真按大嫂这样算的话,那我可真要亏个底掉了,填色比起雕刻打磨来要简单一些,且颜料也是我们自个出,一文钱二十个。”
苏羡安算了算,他方才一刻钟内填了二三十个,一个时辰下来,怎么着也有上百个,快一点两百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道:“如此说来,跟娘她们雕刻打磨的价钱差不多。”
徐鹿鸣颔首。
苏羡安又道:“可是锉刀伤手,好些女子、哥儿爱美,不一定想使锉刀,来填色正好,又能陶冶情操又能挣钱。”
徐鹿鸣笑了笑,他倒是没这个想法,只是工艺有这个需求罢了。
不过苏羡安说得也有道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有些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呢,饭菜都会做了。
少不得就有那黑心肝的父母会压着孩子做活儿赚钱。
他打算后面发活的时候,让手下们都注意一点,有那种带着孩子拿活的,就尽量给他们派填色这种稍微轻松一点的活计。
下午,姜大年还有徐老大徐老二他们去看暖房回来,瞧见院里忙碌的一大家子人。
徐老大笑着问道:“要不要我们也来帮忙啊。”
他方才在他们背后看了一圈,不就是用锉刀把木头上的齿状削出来嘛,简单得很。
徐鹿鸣手上的活儿已经到了收尾工作,闻言摇摇头,笑着问他们:“爹,二叔,木兰给你们找的宅子满意吗?”
“满意,如何不满意。”有活儿干的徐老大,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姜辛夷给他们找的宅子,是一座位于西城的一间荒废的四进院,占地面积足足有六亩。
里面除了墙垣还完好,其他东西全都朽掉了,因为地段太差了,修缮好了也没人会来这种地方居住,便一直空着。
姜辛夷买下来后,叫人把里头废弃的瓦片砖石全都清理掉,只空出可以种植的地儿。
三人商量好了,一人两亩地,怎么都够他们折腾了,何况木兰还让他们用还完好的屋子试着种点冬天吃不到的菜。
一下就把他们的斗志激了起来。
杨秀莲见到徐老大还沾着点泥的鞋底就骂:“叫你到京城来享福都不会,就放不下你那亩庄稼,看看你把家里地板埋汰的。”
徐老大讪笑着不吭声。
徐鹿鸣笑笑并不掺和父母的斗嘴。
“……”
汴京,贫民窟。
临近傍晚,该是家家户户都升炊烟的时候,这里却没有一户人家有动静。
无他,住在这汴京城里,连柴禾都需要银钱去买。
他们若是有买柴禾的银子,也不至于住在这种地方了。
于是贫民窟的人都很有默契,晚上不开火,只有早上的时候,煮一大锅粥水,稠的供外出的男人们吃饱了好找活儿挣钱,稀的就留给在家无所事事的妇女夫郎孩童们勉强饱腹,吊着命不被饿死就成。
往日,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也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
今日,常年住在贫民窟的万娘子却是有些受不住地掉下伤心的眼泪来。
二月,万物复苏,不冷不热,正是一年里最好过的时光,但对贫民窟的人来说却是最煎熬的一段日子。
冬天,因着过年,京里的高门大户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多多少少都会给他们这些贫民窟的人发些米面粮油。
遇上那种善心特别好的人家,还会把家里拆换下来的棉被给予他们。
因此冬天他们这些住在汴京城里的穷人日子并不难过。
反倒是春天,天气反复无常,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很容易生病。且京里的富贵人家认为他们已经挺过最难熬的冬天,便不会再对他们施以援手。
他们想要活下去,只能出去找活,可汴京城就这么大,贫民窟的人又这般多,找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好不容易从汴京城里的码头找到份扛大包的活儿,也得跟一众人抢。
今儿抢到了有钱吃饭,明儿没抢到便只能饿着肚子。
万娘子今日格外难过是因为她的闺女生病了,烧得很严重,可家里却连一个铜子也拿不出,别说是去看病,就算是去医署讨份一文钱的桂枝汤也做不到。
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外出找活干的丈夫身上,期待丈夫能带个一文半文的回来,让她能带闺女去医署看病。
可今儿不巧,她丈夫外出什么活儿也没有寻到,别说是铜子,连明日下锅的米都没有带回一粒。
万娘子当场就没控制住情绪地崩溃大哭起来,埋怨丈夫:“你怎就不能使使劲,把前头的人挤掉,哪怕是扛上一个麻袋,一个麻袋也好啊!”
扛上一个麻袋就有一文钱,有这一文钱她就能带着闺女去看病了。
她丈夫万良忙活一天,一个活儿都没抢到,心情本就低落,回来被媳妇这么一数落,心里也不得劲:“我倒是想使劲,可今早我就喝了碗水出门,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人家一推就把我给推到了,我再使劲能使得过人家吃饱了饭的?!”
没有银钱给女儿治病,万娘子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再被丈夫这样一说,那股火气蹭地一下冒了起来:“你这是埋怨我没给你吃饱饭咯!”
“我倒是也想给你吃饱,可是你看看咱家穷得连个老鼠窝都没有,你叫我拿什么给你填饱肚子!”
他们这些住在城里的又不像城外的百姓,还能去一些无主的山林里挖些野菜树皮饱腹。
他们所有的吃食来源全都寄托于丈夫身上的那一把子力气。
万良开春后,找的活儿本就不多,万娘子倒是想给他吃饱,可万良不带钱粮回来,她能拿什么东西给他吃饱呢。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我没本事了嘛!”万良叫万娘子如此一说,心里也恼火。
今年开春不知晓怎么回事,往年的运船如织般往城里运,今年却只有寥寥几只船,这么点活,哪够汴京如此多的劳苦百姓抢的。
万良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么点活儿里头抢到一次两次的,已经很不错了。
结果还是得不到妻子的谅解。
万娘子愤恨地咬牙:“好你个万良,你说话怎如此没有良心,我要是嫌你,我当初会嫁给你吗。”
万良冷笑:“你当初嫁给我,还不是因为你家没法子了,你爹死了,你娘带着你活不下去,只能来求助于我,假使你爹还在,你会看得上我吗?”
“这才成婚几年啊,你就整天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不管我有没有拿银钱回来,你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吗?”
万娘子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她最亲的人怎么能这样说自己,说她娘。
“不给你好脸色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每天挣那仨瓜俩枣的,你还很得意,有本事的男人早就带着妻女过上好日子了,只有像你这样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让妻女顿顿挨饿。”
“对,我就是嫌你了,早晓得你是这样的男人,我当初跳河也不嫁给你!”
“你终于说实话了是不是!”
只有最亲的人才知晓刀子往哪儿扎最疼,夫妻俩吵起架来一点余地都没留,都想把对方往死里捅。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莫过于此。
“巷子口有人发米发鸡蛋了,每个人都能领一斤米两个蛋,大家赶紧去啊,去晚了没领到可别后悔。”
正吵着,屋外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夫妻俩立马停止了吵架,都不曾分辨这声音是真是假,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巷子口跑。
万娘子细心,注意到那传话的人说的是一人一份,都跑出房门两步了,又折身回来,把她双颊烧得通红的闺女也给抱上了。
夫妻俩本以为他们跑得已经够快了,可是来到巷子口,前面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就这样,夫妻俩都感觉庆幸,因为就这眨眼的功夫,他们身后的队伍已经一眼见不到头了。
想比起他们身后的队伍,他们这个位置很靠前了。
前头是真有人发米和鸡蛋,就这一会儿功夫,夫妻俩就见着好几个相熟的人提着米和鸡蛋往回走的。
他们眼睛都瞪直了的同时,心里也升起股期待来。
他们家有三口人,就是三斤米,六个鸡蛋,省着吃,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上半个月的了。
有这半个月的时间做缓冲,怎样都能在城里再找到一份活计,今年活下去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这样想着,队伍很快就排到了夫妻俩,他们见发米发鸡蛋的是一对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夫夫。
边上围着几个人高马大,一看就很有力气的家丁护院之外,还有一大群穿皇城司铠甲的亲兵。
知晓这是一对大官夫夫,他们招惹不起,尽量把脖子缩得低低的,露出一副谦卑讨好的姿态,尽量不惹人生厌。
徐鹿鸣和姜辛夷见到这些看到他们就变得畏首畏尾的百姓,也没多说什么,按照流程办事。
先给他们手上点了一抹不易洗掉的红色颜料。这是防止他们领了一次又在后头冒领,让一部分真正需要粮食救命的百姓反而得不到救助。
而后再有徐鹿鸣拿出小圆木片与他们说:“我们皇城司最近开办手工活外包业务,做一个这样的小木片给五文钱的工钱,明日到皇城司领活的,还每个人给一个鸡蛋。”
万良夫妻俩愣愣地看着徐鹿鸣手中的小木片,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弄一弄就给五文钱?还给鸡蛋?
骗人的吧?
这两个大官看上去也不像傻子啊!
“这是你们的米和鸡蛋。”姜辛夷不管这两人在想什么,在徐鹿鸣说话的时候,快速地把他们一家三口的米和鸡蛋准备好,递了出去。
“谢谢。”万良很快便把那些有的没的抛之脑后,管他是真是假,先把今天的米和鸡蛋领到手,填饱肚子再说。
至于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倒是姜辛夷在看见万娘子手中抱着的孩子,在他们走的时候,道了一句:“你孩子在发烧,我是个大夫,如若不介意的话,我给她扎两针。”
万娘子看着姜辛夷熟练地从衣袖里取出银针和几个药瓶。
那药瓶都是琉璃做的,锃光瓦亮的,一看就值老多钱了。
万娘子相信没有人愿意拿这么贵的东西,来害她们这种不值钱的穷人命。
“谢谢,谢谢,谢谢大人大恩大德。”她赶紧将孩子递过去,见姜辛夷一点都不嫌弃她孩子身上的衣服脏,把她抱在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华服里,沾着药瓶里的药水,在她孩子的胳膊上施针。
末了,还从衣袖里掏出个细腻如玉的陶瓷瓶,又给她孩子喂了些瓶中的药水。
万娘子当即就从地上跪了下去,淌着眼泪不停地磕头感谢。
万良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跟着妻子一起感激地磕头,他们就这一个女儿,因着家里太穷,也不打算再生了,这要是连这个孩子都保不住,就真没活下去的盼头了。
“你们要跪便跪,别给我磕头。”施针要好一会儿,姜辛夷不喜被人这样对待,道了一句。
夫妻俩顿时便跪着不敢再动了,静静等姜辛夷施完针,把孩子归还给他们,又给了他们一个细腻的陶瓷瓶:“烧退了一点,晚上可能还要反复,你们晚上再喂她喝点这个药水。”
“誒,好好好。”万良抱着孩子,摸了摸她额头,见果真没有方才那般热了,心头大喜,万娘子接过药水瓶,看女儿脸色好了不少,也松下一口气。
拿着他们的物什,让开了在后头等着领米和鸡蛋,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队伍,往家赶。
经过这么一遭,两人早把方才吵架的事儿,抛之脑后,而是商量起徐鹿鸣方才说的话:“她爹,你说,那位大官人说的那个木片的事,是不是真的?”
万良也不晓得,只凭感觉:“我觉得人家恁大个官儿,今天又发出这么多米和鸡蛋,肯定不会闲着没事儿干来蒙骗我们,不管如何,明儿去瞧瞧也好。”
万娘子起了心思:“说是领活儿还给发一个鸡蛋呢,那活儿我看着挺好干的,若是我也能做,省得你天天说我不给你吃饱饭!”
“咋还置气嘛,我都不计较你嫌我没本事了。”万良挨着万娘子低声哄了哄,“咱现在有吃食了,赶紧回家给妞妞熬点吃的,这生着病,不吃东西咋熬得过嘛。”
万娘子本还想跟万良说两句她说自己嫁给他是别有用心之话,闻言,把这些话都吞回了肚子,火急火燎地回到家生火烧水。
虽然大家约定了每天只开一顿火,但今晚全巷子都领了粮食,必定有人忍不住煮吃食的。
今晚开了火,明早不开也一样!
“……”
与贫民窟这样的巷子有相同场景的地方还有不少,只是其他地方就不是徐鹿鸣和姜辛夷带队了。
而是杨兴和姜苏木他们。
虽然大家都对皇城司新开办的外包手工木活表示怀疑,但看在今天领到粮食的份上,不少人都愿意明天去皇城司探探究竟。
徐鹿鸣和姜辛夷发完万娘子他们所在的这条巷子,便打道回府了。
来发粮食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宣传手工活,而是徐鹿鸣最近整理皇城司进出城的消息,发现今年开年因为打仗,不少粮商都把粮食运到南方去卖了。
想大赚一笔。
来京城的粮商少了。
百姓们没有扛大包的活儿可干,吃饭都成问题,未来一段时间粮食可能还会涨价。
不提前给他们发一点救济粮,这个春天他们怕是难熬了。
只是这样的事儿报给朝廷,等朝廷空出手来管理,只怕是都饿死一大批人了。
正好,徐鹿鸣要宣传外包活儿,他便在空间里种了一批稻谷,借着宣传的名头给这些苦难的人,一人发了一点粮食。
不多,但够他们挺过这个难关。
马车上,姜辛夷调了杯润嗓子的药茶,吹了吹,直到水温不烫了,这才把杯子递给徐鹿鸣,他今天说话太多,嗓子都哑了:“经你今天这么一宣传,明儿你们皇城司怕是都要叫人给挤爆,你的木片有那么多吗?”
徐鹿鸣喝了口水,暖到了心里,哑着嗓子点头:“我用空间做了很多,后头,也可以把木片外包出去,他们自己出木头做一个,我给十文钱。”
“这倒也行。”姜辛夷便没再多说了,看着徐鹿鸣的喉结,心疼地摸了摸:“别说话了,嗓子不疼啊?”
“疼。”徐鹿鸣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姜辛夷,说实话,他咽口水都在疼。
但他还是把姜辛夷的手拉过来:“你一心疼,我就不疼了。”
第104章
翌日,皇城司果真如姜辛夷所料,天还没亮就叫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对徐鹿鸣所说的削木片就能挣钱的活儿存疑,但在城里到处都找不到活没钱吃饭的情况,大家秉持着试试又不吃亏的想法都愿意过来看看。
何况领活儿还给发一个鸡蛋呢。
对贫民窟的百姓来说,鸡蛋就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荤腥,早上吃一个,能管一天的饱,很珍贵的。
万娘子和万良两人也在人群中。
昨夜,他们的女儿果真如姜辛夷所说,后半夜又起了热。
两人拿着姜辛夷给的药瓶把药水喂给女儿喝了,没多久,孩子身上的烧就退了下去,后半夜的时候身上彻底不烧了。
今早天还没亮,孩子就醒了,说她饿了,要吃东西。
两人忙不迭地煮了鸡蛋给她吃,听她说鸡蛋真好吃,像吃肉一样,还要让他们也跟着尝尝,没有一点口齿不清晰,不妥的地方,两人皆大喜过望。
像他们这种常年住贫民窟的,见过太多发烧烧死的人,也见过很多侥幸活下来的人,却成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相比起后者,那还不如死了呢,至少还能期待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也好过她在世上受苦受难还要受世人嘲笑。
好在老天保佑,让他们遇到了贵人,有贵人出手相救,才让他们的孩子得以平安无事。
等孩子吃完东西累了又睡着了,两人把她安顿好,忙不迭地就赶来了皇城司。
不管贵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冲他们把自家女儿救活这份恩情,就算把他们骗去挖煤,他们都认了。
时下汴京城里的常住人口有百万,如此多人不可能靠城外砍伐的那点树木就能供暖,煤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供暖物。
一到冬天,煤价大涨。
但挖煤是项苦活累活,一个不慎,还会把命填进去。
没有人愿意去干挖煤的活儿。
煤窑掌柜正常招工招不到人,就会拿高月钱高报酬打着别的名义诱拐。
徐鹿鸣的活儿这般轻松,不是汴京城的百姓不愿意相信,实在是被骗怕了。
好在徐鹿鸣真没骗人,
酉时一到,皇城司白班的人一来换班,打开司门,从里面一箩筐一箩筐地搬出上千筐拿小布袋子装好的木片。
钱贵等人带着人在人群中维持秩序,姜苏木拿着册子,一个个登记,与他们说注意事项。
“每个小布袋子里都有二十个小圆木和一个模具,一把锉刀,和一个检验你们模具是否削得合格的木板。”
“你们只需要把小圆木削成模具的样式,再把小圆木卡在这个木板中间空的地方,只要能够严丝合缝地卡住,就意味合格了,切记,不能大了,也不能小了,大了小了,我们都是不给钱的。”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
听到要把木头削得给木板中间的空隙严丝合缝才能结钱,都觉得好麻烦,但随即脸上又露出轻松的笑容来。
越麻烦越能证明这事儿是真的!
特别是万娘子夫妻,他俩来得早,就站在姜苏木不远的地方,姜苏木说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削木头还有讲究,夫妻俩一点都不意外,五文钱一个的活儿,要不讲究点,对得起这个价钱吗?!
夫妻俩踮起脚去数他们前面排队的人,眼中都流露出迫不及待想要领活的急迫来。
既然这活儿是真的,哪怕只领一次,他们也想快点领完活回去把钱挣了。
好不容易把前面的人都给盼走了,到了夫妻俩,姜苏木还要跟他们说。
万娘子胆子大一些,大着胆子道:“大人,规矩我们都清楚了。”
“好。”姜苏木也没多言,问了问他们的名字地址,登记在册,递给他们两个布袋子,“这是你们的活儿。”
万娘子惊喜万分地接过布袋子,从来都是她男人挣钱,想不到,有一天她自个也能挣钱了!
原本拿了布袋子就该走人的,可第一次挣钱的万娘子怕自己做不好,坏了规矩,会得罪贵人,又大着胆子多问了两句:“大人,这木头我们削坏了,要赔偿吗?”
姜苏木有点意外,这还是第一个问这话的人呢,先前那些领了活儿就走了。
他想起徐鹿鸣给他交待的话,道:“这第一次念你们还不熟悉,可以允许有十个坏的,但若是超过十个,下次来领活儿,可能就不会给这么多了。”
毕竟徐鹿鸣也是要赚钱的,可以给他们试错,但总不能二十个,一半以上全是坏的,证明了这个人不适合干这个,还无条件让这个人领活,那不是傻嘛。
万娘子一听,干好了这次,下次还能领,满心欢喜道:“我知道了大人,我们会小心不把木头弄坏的。”
姜苏木笑了笑,给他们指了指旁边:“拿着小布包,就能去一旁领鸡蛋了。”
夫妻俩拿着布袋到一旁领了鸡蛋,带着领鸡蛋时手上又被抹了一点绿色的颜料回到家。
早上才煮了鸡蛋,喝了一点煮鸡蛋水,夫妻俩都还不饿。
见女儿还安稳地睡着。
两人一点都没闲地在布袋子里的小木头和模具拿出来,照着模具拿锉刀,一点一点地削着。
没使过锉刀的夫妻俩,刚开始使起锉刀很不适应,但他们生怕把小木头削坏了,拿不到工钱。
毕竟一个木头就是五文钱呢。
两人都干得很小心,仿佛他们手上拿着的不是木头,而是金子。
尤其是万娘子,她沿着木头上墨汁画出来的痕迹,削出一个模具印子来,就拿检验的木板对一下,看看能不能卡进去。
大了还能一点点打磨,小了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由于干得太小心,一早上过去,两人也才干出四个来。
但到了下午,可能是干熟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们甚至还学会了分工合作,先由万娘把墨汁外的轮廓削掉,再由万娘子一点点地沿着轮廓打磨成与木板严实合缝的状态。
原本四十个小木头,他们需要五六天才能削出来的活儿,第三天下午,就全部做好了。
除了有两个他们不小心弄坏的,其余的全是好的
两人忙不迭地拿着三十八个小木头跑到皇城司结账。
还是那天领活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但有个记账支了张桌子坐在那里。
两人小心翼翼上前,万娘子咳嗽一声,自己给自己壮了胆子:“请问这里是给这个活儿结账的吗?”
记账的人点了点头,问清楚他们的名字登记好,又把他们做好的木头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从桌子下面掏出一贯钱来数了一百九十文给他们。
万娘子接过钱的时候,手都在抖,她挣钱了,她真的挣到钱了!
钱一落到她手里,她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唇一直抖。
还是万良见状,把钱都收了起来,她这才从那种能挣钱的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问记账的人:“我听说,结了工钱,还能领活,我们……我们这样的还能领吗?”
“当然可以了。”记账地把他们做的木头扫进一旁的笸箩里,从身后拖出个全是小木头的箩筐,问他们:“你们这次要领多少?”
万娘子诧异:“还能自己决定?”
记账之人点头:“只有干得好的人才能自己选,你们第一次做,只坏了两个,已经非常好了。”
万娘子想了想,他们现在有一百九十文,省着点用,这个月都不用饿肚子了。
但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呢,现在有活儿做的时候不赶紧做,等到找不到活干的时候来后悔吗?
但她也怕领太多,后面皇城司的人收够了小木头,不收她手上的了,于是道:“那就再来一百个?”
一百个差不多五六天就能做完,时间短不说,届时他们还能挣出五六百文来呢。
有这样一笔钱,足够熬过这个春日了,到了夏日,天气热,好多晒人的活儿其他人不愿意干,招他们去干,
这不今年又能挺过来了。
记账的麻利地给万娘子两人的布袋子装了一百个。由于数量多,把他俩的布袋子都撑得鼓鼓囊囊的。
记账的不得不把里头的锉刀和木板取出来:“下次你们来交活儿,还要再领的话,可以不用把锉刀这些带来了。”
万娘子惊诧:“还能再领啊!”
这活儿究竟要干到什么时候去。
记账的按照徐鹿鸣的吩咐,一眼一板地说:“我们这活儿常年招工,一年四季都要人,你们若是会木工,也能自己伐树做成小木头的样子,勾好墨汁,一个也是五文钱,若是自己出木头做成模具的样子,一个就是十文。”
万娘子和万良两人咋舌,不太明白皇城司如此大手笔收这么多小木头去做什么。
不过这活儿既然能够长期领,对他们来说就是件好事儿。
提着小木头回家的时候,万娘子瞧着街边有卖麦芽糖的,想到女儿自生下来就没吃过几回糖和万良商量:“当家的,要不给妞妞买串糖吧。”
万良一路都沉浸在他们两人三天赚了一百九十文,且这活儿还能长期做的喜悦中。
以前他一个人干活,累死累活一天下来也才十几文,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二三十文。
住在这样样都要钱的这汴京城,养活三个人真的太苦太难了。
现在万娘子也能帮着挣钱了,他肩上的担子一下轻了不少,对未来也有了几分憧憬。
听到万娘子的话,他从喜悦中回神,笑着道:“也别只给妞妞买,你也买串吧,你也有好多年没吃过糖了。”
万娘子看着那飘着香甜气息的麦芽罐子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糖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们大人吃多了还会得蛀牙,不吃也没什么。”
一串麦芽糖三文钱,两串就是六文,她吃了,不给万良买,她心里有愧,可是买三串就九文钱花出去了,太奢侈。
万良知她心里所想,推着她往麦芽摊子走了走:“没事儿,你买一串,我俩分着吃,现在你也能挣钱了,就当是你请我的。”
万良如此一说,万娘子心里那种花钱的愧疚感好了许多,安慰自己就当是自己挣钱了,给自己庆祝的,走到麦芽糖摊子豪气地要了两串糖。
心想,回去之后她要更加努力地挣钱,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能一人吃上一串糖。
“……”
随着发出去的小木头陆陆续续回收回来,来领活的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相应的工钱。
来领活的人越来越多,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锉刀声。
徐鹿鸣也更忙了,要想把这东西卖出高价,他必须把这东西送到皇帝面前,得到皇帝的认可,还得允许他在城中建造一座这样的高楼才行。
建楼的地方,他都选好了,位于汴京城除了皇宫外的中央地段。
正好那片是一处废墟,价格很好谈,徐鹿鸣几乎没费多少银钱就拿下了。
可怎样见到皇帝是个问题。
找太子?他又不是太子的门客,总不能携恩图报吧,姜辛夷给他治腿,纯粹是姜辛夷想治才治的,又不图他什么。
找九皇子?算了吧,现在好多人都以为他是九皇子的人,他再这样一巴上去,那还不得直接把他绑九皇子船上,万一九皇子夺嫡失败,他这官儿还不得做到头。
因为想这事儿,晚上和姜辛夷办事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分了神。
姜辛夷不爽地踹了他好几脚:“还做不做?不做就给我滚去睡觉。”
“做做做。”徐鹿鸣吃痛,安抚地亲了亲他,冲刺几下,待姜辛夷彻底舒服后,也不出来,搂着他,帮他理了理混乱的长发,把自己的顾虑说了说。
姜辛夷余韵过后特别喜欢躺在徐鹿鸣怀里温存,闻言,抬起汗涔涔的额头,捏了捏他脸颊:“就为这事儿冷落我,你是不是忘记你夫郎是做什么的了。”
徐鹿鸣叫屈:“我哪有?”
不过叫姜辛夷如此一说,徐鹿鸣想起来了,姜辛夷给皇帝治病,隔三岔五会进宫给他把脉。
见到皇帝的次数比皇子们还多。
如此一想,徐鹿鸣搂住姜辛夷,在他身上各种亲:“好木兰。”
姜辛夷被他亲得唇角带笑,但很快又止住了,板起脸:“别叫我。”
“老婆。”徐鹿鸣很快又唤了个称呼,吻也从脖颈吻到了胸前。
姜辛夷舒服地哼了两声,但还是抬腿打算踹开徐鹿鸣。
徐鹿鸣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脚踝往自己后腰一放,人也跟着向前冲。
姜辛夷喘息两下,撇开脸:“少给我来这一套。”
徐鹿鸣亲了亲他,把他抱了起来,抱得姜辛夷搂他脖子的手都受不住,亲昵地问他:“舒服吗?”
姜辛夷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叫徐鹿鸣给耗尽了,抖着手捏了捏他的腰,好奇:“你一天天哪来这么多的牛劲?”
徐鹿鸣趁他说话的时候又吻住他:“不知道,天生的吧。”
姜辛夷推他:“不来了。”
“木兰,好木兰。”徐鹿鸣撒娇。
姜辛夷:“……我没力气了。”
徐鹿鸣:“那你别动,我来动。”
他不知晓别人的老婆是怎样的,反正他老婆每次都会配合他,不会叫他一个人劳累,就爽得头皮发麻。
姜辛夷央不过他:“最后一次?”
“嗯。”徐鹿鸣嘴上应着,却连先前他走神的次数都补偿进去了。
“……”
有姜辛夷出马,事儿很快就办好了。
徐鹿鸣立马在城中选好了地方,叫了人过来,按照他画的图纸起了高楼。
因为这楼建来又不住人,大小也只有一间屋那么大,再有徐鹿鸣经常利用空间帮忙。
建得那叫一个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建起一座三十米的高台。
大楚除了皇宫里的建筑,就没有比这个还要高的楼层了。
因此这座高楼修建到二十米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大家都好奇徐鹿鸣究竟要建个什么?
但徐鹿鸣的嘴可严了,不管谁来问都不说,包括他的家人也不说。
高度达到三十米的时候,众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到顶点。
三十米啊,城墙的高度也才二十六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引得陛下竟然同意一个小小的皇城史在城内建如此高的高楼。
因着这事儿朝中还讨论过两回。
大家都怕皇帝学那些昏君,建什么问仙台,登仙阁,劳财伤民。
皇帝得了姜辛夷的话,也跟徐鹿鸣一起学坏了,笑而不语地让大家放心:“众位爱卿请放心,这高台不仅不会劳财伤民,反而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这让大家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要建高楼来利国利民。
但皇帝不说,找徐鹿鸣那群手下谈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且徐鹿鸣真没劳财伤民,建高楼的银子都是他自个掏的,大臣们商量了几日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转而在朝堂说起另外一件事来:“陛下,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可有心仪的人选?”
四月,马上就要春闱了,而春闱的主考官还没有推举出来,这明显不行。
往年,国政有九皇子把持,春闱的主考官都是九皇子的人,其他人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敢提。
但今年不一样,今年皇帝重新掌朝,这春闱一事,肯定不会再由着九皇子胡来,大家都不禁起了心思。
当了主考官,今年这一届的新科进士都将是他们的门生,会尊称他们为了一生老师,以后有出息了,也会念及这一份香火情。
在朝为官者,今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得明儿就沦为阶下囚了。
多一分人脉,就多一份保障。
皇帝近来身体在姜辛夷的调理下,越来越好,消渴症的那些病症已经轻到几不可闻。
雄心壮志回来。
上次西南军请命收复西南的事儿,他答应了。
西南军也不负他所望,在安南一连打了好几场胜仗。
只是因为安南地形复杂,丛林居多,毒虫蛇蚁和瘴气也多,好些安南军钻进丛林里就寻不到了,可能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收复之外。
太子和九皇子最近都很安分,姜辛夷还给他送来一个能让他被歌功颂德的物什,他心情好得很,主动开口道:“众位爱卿都有些什么人选?”
底下大臣开始各抒己见,也有胆子大的毛遂自荐。
皇帝听了一耳朵的人名,好些都不认识。也是,他不临朝多年,朝中臣子一茬一茬地换,他能认识才怪。
他下意识地就想起原来掌朝时那些忠臣,这一想就想到苏敏中身上。
苏敏中原来身为礼部侍郎,这春闱一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不过他现在去了工部,工部和礼部办的事儿都不一样,且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任春闱主考官明显不合适。
皇帝在底下大臣中转了一圈,目光放在吕尚良身上,这也是一位跟随他多年的老臣。
而且油滑得很,在苏敏中他们都被九皇子的人各种贬的贬,斥的斥的情况下,他能够明哲保身到现在。
足以证明他能力不错。
虽然吏部出了卖官鬻爵案一事,还没有查清,但皇帝愿意信任他。
就算吕尚良跟卖官鬻爵案有牵扯也没关系,等新科进士出来,正好让他这个皇帝看看,他们如何安置这些官员。
于是在底下七嘴八舌举荐人的时候,皇帝突然道了一句:“吕爱卿,这次春闱主考官,就由你来担任吧。”
此言一出,朝中寂静。
大家争了一番,没想到让吕尚良给争了去,全都向吕尚良投去羡慕嫉妒的神情。
在场姓吕的官员不止吕尚良一个,因此一开始吕尚良并未想到自己。
还是他身旁的人拉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啊,居然选他?
他连自家儿子都教育不好,教得好个鬼学生!
他走出队列,正要出言拒绝。
“铛铛铛——”
一阵美妙的声音从殿外的门口传了进来。
这声音不似寺庙的大钟那般沉闷,反而是编钟那种令人心旷神怡,听在人耳朵里非常舒服的奏乐。
众位大臣听了一会儿,全都诧异地向门口看去,发出吃惊的声音:“何人在宫墙内奏乐。”
这话刚一出口,立马就有人反驳:“不对,不对,编钟的声音传不了如此远。”
其他宫殿距离上朝的这个宫殿还是有些远的,想把编钟的声音听得这么清晰压根不可能。
何况这声音一听就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循声音望出去,明显就是宫墙之外。
其他人更好奇了:“宫墙外有人奏乐吗?究竟是何等乐器,能把声音传播如此之远!”
整个大殿议论纷纷。
皇帝看着他们好奇的样子,哈哈大笑:“众位爱卿不是好奇那高楼究竟是做什么的吗?不如一同随朕前去观看。”
说完,他还朝一旁吩咐:“福喜,把东西端上。”
“是。”福喜公公笑着应承,让手下两个太监把物什端出来。
大臣们心神一震,难道那高楼之上的物什是一件能传千里之远的乐器?
他们眼神一错不错地向那两个太监退下的位置看去,来了,来了,期待已久的谜语,今儿终于能揭晓了!
在大臣们的注视下,那两个太监如芒在背地跑去勤政殿,把那件物什给取了出来。
但令大臣们吐血的是,物什上盖着厚重的红布,没有任何一个人瞧得出红布下藏着的是什么。
他们又齐齐向皇帝看过去,心中愤愤,陛下这也太坏了,都这个时候了还给他们卖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哇,想多写一点的,但时间不够了。[爆哭]
帮基友推个文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给诡异文反派冲喜后》by云初棠
林倦天生怪力,一朝穿越,成了书中给大反派陆俨洲冲喜的炮灰男妻。
陆俨洲,顶级豪门掌权者,本是天之骄子,奈何遭人暗算,全家惨死,含恨而终,死后堕为世间最恐怖诡异,结局时更是除掉主角团,毁灭世界。
穿来时,反派已遭人暗算,一病不起,新婚当夜,躲藏在暗处的诡异蠢蠢欲动,只等时机到来,给陆俨洲最后一击。
不料当它们显出身形,本该软弱可欺给它们当养料的林倦双眼微眯,转动拳头——
砰!!!
一只,两只,……,有一个算一个,诡异全被砸进地板。
刚吃了一口点心的林倦一脚踩住叠叠乐诡异,意犹未尽:“这么不经打?”
冲喜很成功,陆家给的太多,林倦主动售后,每日跟在陆俨洲身边保驾护航(划掉)吃喝玩乐,顺便替人解决解决诡异,不亦乐乎。
约定之日到来,成为诡异界新大佬的林倦正要拿出离婚协议,被黑气缭绕的触手缠住。
男人嗓音低沉,语气危险而暧昧:“倦倦要用完就丢吗?”
☆受力气很大超级能打,全书武力值TOP,攻一开始是普通人,后期会觉醒前世身份,黑化但只想和老婆贴贴
☆轻松爽文,勿考据
第105章
高楼一修好,徐鹿鸣立马让人把他这段时间在空间里打造好的东西搬上顶端,一点一点地调试好。
于是这日清晨,不敢说全京城的人都听到了奏乐声,但至少大部分的人都听到了。
有人好奇这声音的来源,纷纷从屋里走出来,循着声音找来。
东西还在调试阶段,每调一下,音乐声就会响一响,不一会儿,高楼底下就围满了人。
百姓们纷纷仰着脖子朝高楼上看,在看到高楼上架起了一间屋那么大的琉璃,琉璃里还放置着两个正在跳动的长条,不禁七嘴八舌地问:“这是个什么物什?怎从未见过?”
倒是有那读过书识过字的,眼尖,瞧见琉璃里除了会跳动的长条,还用字围成了一个圆,主动把这些字给读了出来:“子丑寅卯辰……”
“全是时辰……”这人读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地叫嚷:“这物什定然是用来看时辰的!”
被他这么一解释,周围的百姓也回过味来:“是不是以后到几时,这奏乐声就会如更夫敲锣那般响几下啊?”
“那这也太便捷了,往后不用出门,在家听声音就知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
“如此,今后我上值,再也不用担心睡过头,到衙门里被上官责罚了。”
“哎哟,这新来的皇城史心肠就是好,不仅不剥削我们,现在还在城里给我们整出这般便捷的物什,望老天爷保佑他能一辈子坐稳皇城史这个位置。”
百姓们知晓高楼的用处后,非但没觉得不妥,嘴里全都是夸赞。
大楚看时辰的物什,只有刻漏、日晷等物,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
寻常百姓,要么就自己看日头估摸,要么就等到入夜听更夫敲锣,要么就自己点一炷香来计时。
不管哪一种都不方便,也不准时。
有了这高楼,准点报时,往后他们做什么,只要听到声音就知晓到哪个时辰了,这不比他们自个估摸便捷?
事实也确实如这些百姓所料,徐鹿鸣修建的就是一个可以报时的钟楼。
修这个钟楼的目的,除了方便城里的百姓看时辰之外,也是为了更好地宣传他接下来要做的生意。
高楼上的大座钟徐鹿鸣在空间里已经测试组装过千百回,这会儿再组装就简单很多,很快,时辰就被调试好了。
皇帝也带着一众好奇的大臣从宫墙里走出来,来到钟楼底下。
一听皇帝来了,先前还围在钟楼底下瞧稀奇的百姓,呼啦啦一下全散开,在禁军们层层围住的道路外,齐齐跪地山呼:“万岁!”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平身,目光看向钟楼顶端,见上头果真如姜辛夷所说,四面都用琉璃建筑而成,每面琉璃里都镶嵌十二时辰和两个指针,每个指针指到哪个时辰,哪个时辰就会发出好听的奏乐声响。
他心里满意得不行,对着身后的一众大臣笑道:“诸位爱卿现在看到这高楼,可还觉得此物劳财伤民?”
“这……”
大臣们早在过来之前就听附近的百姓议论了一嘴,这会儿来到这高楼下,见到那琉璃框里挂着的十二时辰,若是再不知晓此物作何所用,就白读那么多年书,白当这么多年官了。
全都有些哑然。
能够准时报时的物什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远的不说,就说他们处理公务。
说是申时下值,那也是遇到太阳好,日晷能够准时的情况下。
若是遇到阴雨天,没有太阳的日子,准头就得自己估摸了。
更别说,有时候他们的公务还得出公房去办。比如城门是戌时落锁,他们看的刻漏感觉自己出城一趟,能在城门落锁前赶回来。可是皇城史看的刻漏比他们的提前个一柱半炷香的,就会提前落锁。若是没有提前准备好夜间进城的通行证,就得在城门外被关一夜。
再比如,有时候皇宫和朝廷要举办祭祀等活动,跟百姓说好,辰时不能出现在街面上。可有些百姓看日头,感觉已经过了辰时,便出门来做活,结果看到街面上一群大臣,吓都要吓死了。
有了这个能准点报时的钟楼,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便都可以避免。
有那反应快的臣子,脑子一转,对着皇帝就是一顿夸:“陛下英明,有了此物,以后晨钟暮鼓将会更加准时,百姓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也会更规律,这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物!”
当然也有臣子持不同的意见:“陛下,日晷和刻漏都多有不准时的时候,此物臣等虽不知晓是如何建造而成,但它的准确性,还有待验证。”
皇帝今天心情委实不错,对着这些不管是一头夸的臣子,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臣子,始终一副龙颜大悦的模样。
他等这些人议论了一阵,哈哈大笑道:“这个就得让把此物做出来的徐皇城史来给众人解惑了。”
他道了一声:“徐皇城史。”
“臣在!”徐鹿鸣立马应声。
他在皇帝来钟楼前就带着人从钟楼上下来恭迎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皇帝,在皇帝与众位大臣说话的时候,偷偷打量了好几眼,见他果真如姜辛夷所说,是个有点威严但还算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心里的惧意少了几分。
应完声后,落落大方地走到众位大臣面前,与他们解释道:“诸位大人,这高楼上的大钟全由牙轮运转,只要牙轮不停,楼顶的时辰都是准时的。”
牙轮大家都清楚,地动仪上就有这玩意儿。他们好奇:“那这牙轮你又是如何保证它不会停的?”
徐鹿鸣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皇帝躬身:“陛下的钟摆时辰也有些不准了吧,卑职再给陛下调试调试。”
皇帝今天来看钟楼正是为了此事,颔首道:“也好。”
福喜很有眼力见地把东西端上来,徐鹿鸣上前揭开红布。
大臣们对这个蒙着红布的物什好奇已久,全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即使通过今天这事儿和刚刚的对话,他们已经大概猜到,这红布底下怕也是一座能够计时之物。
可红布一揭开,众人瞧见里头那座跟高楼上一模一样,只是比例小了许多的座钟时,还是惊诧了一瞬:“这物什还能做成这般小巧的?”
徐鹿鸣笑:“当然可以,只要工艺能够达到,随身携带都不是难事。”
他一边看着钟楼上的时间,一边给皇帝的座钟调了调,很快,两个座钟的时间保持了一致。
恰好,这么长时间过去,又到了一个时辰。钟楼上的钟准时发出好听的奏乐声,皇帝的座钟钟摆也跟着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时间完全对上了!”
“这中间指针跳动的频率也一样,中间还有小刻度,这小刻度是不是就是几时几刻啊,妙,实在是妙。”
“有一个此物,放在公房里,岂不是就能随时知晓时辰了!”
“不止放在公房里看时间,赶路放在马车上也能随时知晓时辰,可以根据时辰调整路线。”
“如此一说,对打仗也有利处,能更精准地发兵收兵,号令手下。”
大臣们见状,纷纷对着皇帝的座钟各种惊诧,各种观摩,不一会儿就七嘴八舌地把这座钟的用处发挥到淋漓尽致。
说实话,他们对高楼上的座钟不是很感兴趣,毕竟这玩意再稀罕它也就是个死物,只能放在各个城池的中央地段,谁人都能看,谁人都能瞧。
稀奇一阵也就过去了。
可是陛下这个座钟就不一样,模样不是很大,放在公房,摆在马车里,甚至是安置在自家都是可以的。
能变成自己的私有物,走到哪儿都能带着,即使不在城里也能随时看时辰,这才是他们所感兴趣,所稀罕的。
不少大臣在瞧皇帝的座钟时,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既然徐鹿鸣能做一个这样小的送给陛下,那再做一个这样的“送”给他们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听了一耳朵吹捧的皇帝如何不知他们的所思所想,想到姜辛夷跟他说的话,悄悄压了压脸上的笑意,板着脸开始赶人:“行了,既然都瞧过稀罕了,大家也该各自回衙门处理公务了。”
“是,臣等这就回去处理公务。”
大臣们还对皇帝的钟摆有些恋恋不舍,他们还想知晓这钟摆和钟楼上的大钟是如何能自己走动的呢,奈何皇权大过天,他们再有好奇心,也只得按捺住,先回了衙门再说。
“恭送陛下,恭送诸位大人。”徐鹿鸣恭恭敬敬地把这一大堆的人给送走了。
目送他们浩浩荡荡远去的背影,心里对自家老婆的崇拜到了顶点,他只让姜辛夷把东西送给皇帝,让皇帝同意他建造高楼即可,可没让姜辛夷办其他的事情,没想到姜辛夷居然能说动皇帝亲自替他站台。
简直太了不起了!
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大臣都得纷纷跑他这儿来购买座钟。
“……”
“徐大人,留步啊。”
“徐大人,我家大人有请。”
“徐大人,我家大人设了宴,想请你过去喝一杯。”
不出徐鹿鸣所料,他处理好钟楼的事务回到皇城史公房,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有一大群人找到他这儿,说什么都要请他喝酒。
徐鹿鸣如何不懂他们的意思,但他毕竟是卖方,且这玩意儿又不是很稀有,若是真去吃了酒,就把这群人都给得罪了。
他笑着道:“诸位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诸位大人是为座钟而来,不如下午下了值,随我去一趟皇城司。”
他如此一说,这些纷纷请他吃饭的人不再强求,一心等着下午下值。
下午申时,今天刚装好的钟楼准时响起好听的奏乐声。
众位大人立马搁下手中纸笔起身。
今天他们听了一天这个声音,对到哪个时辰,响几道声音已经了熟于心。
有那见不得下属偷懒的上峰,甚至自动根据时辰监督起了下属们的公务,让一些平时懒懒散散的官员,一下提高了不少处理公务的效率。
也有那对自身要求比较高的官员,会根据钟楼的钟声,安排好今天一天的事务,哪个时辰做哪个时辰的事,一下就让他的生活节奏变得有规律起来。
总之不管如何,钟楼运作的第一天,大家都很满意。
因此徐鹿鸣邀他们到皇城司谈座钟一事,不少官员都愿意卖他这个面子,一下值就赶到了皇城司。
徐鹿鸣也不负他们所望,一把人给引进皇城司,他就让手下们将司里的座钟全都抬了出来,笑着对他们道:“诸位大人请看。”
林林总总,各式各样,大大小小,一共好几百台座钟一摆出来,大家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以皇帝的那台座钟为鉴,以为座钟只有那一个造型的,没想到花样如此之多,且每个都工艺精美,有花开富贵,有高山流水,有花草丛林,有观音送子,有松鹤延年……
总之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有人问徐鹿鸣:“徐大人,这些座钟,都……都可以售卖?”
徐鹿鸣笑道:“是的,众位大人尽管看,看上哪台,只管搬走就是,价钱一律好说。”
这些座钟就是徐鹿鸣批发出去的手工活。他把每个样式的座钟在空间拆分成无数个小块,让大家以手工活的形式做出来,再用榫卯结构拼凑而成。
不然,一个座钟用木头整体雕刻而成,一个工人一个月也雕不出来一座。
尤其是那种超大型的落地钟摆,没有一年半年的工期别想完成。
这样使用榫卯结构,不仅能让普通百姓挣到钱,也方便了他们更加快速地完成座钟的生产,从而达到量大管饱,多多挣钱的目的。
两全其美!
大家看完造型精美的座钟,对座钟的运行还是很好奇:“徐大人,这座钟是如何走动的呢?”
徐鹿鸣不再藏着掖着,寻了一台座钟亲自给他们示范:“每个座钟里都有一个可以带动牙轮运转的发条,每条发条运转的时间有七天之久,七天之内都可以让人扭动发条让座钟一直运转,如果忘记了时间时钟停了也不要紧,城中的钟楼会一直报时,让家中下人带着座钟到钟楼底下调时间即可。”
怕钟楼里的时钟禁不住风吹日晒,里头的发条齿轮等物,徐鹿鸣都是用钢铁做的,起码几百年内不用担心它会损坏。
至于几百年后,相信以古人的聪明,肯定已经弄出比钟楼更好更精准的计时器了。
随着徐鹿鸣的讲解,大家很快就了解完了座钟的运转,对这种工艺新奇,造型精美,还能计时之物,更加喜欢。
有人担心这样精美的座钟价钱会很贵,毕竟除了一些静态的座钟,徐鹿鸣还做了不少动态的,就好比那个鸟语花香座钟,上面的鸟和花都会动,看着就很美轮美奂,向徐鹿鸣问道:“徐大人,这样一台座钟多少价钱。”
徐鹿鸣笑着对他道:“张大人,看在你我的交情上,这台鸟语花香,你三百两就能拿走。”
“多少?!”
张大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不是嫌贵,而是觉得这也太便宜了吧。在京城三百两能做甚?吃几顿饭,买几身衣裳就没了。这样一个工艺精美,还能随时看时辰的座钟,竟然只要三百两!
“买了!”张大人都不用回去跟夫人商量,直接就掏银子定下了。
“我们也买了,徐大人赶紧给我们结账,我好带回去给我家人瞧瞧稀奇。”大家一看张大人买这么精美的才三百两,见自己看中的,还不如人家手中的呢,价钱肯定也不贵,也纷纷掏出银子要买。
还有的觉得既然会动的才三百两,他们为何不能买个会动的,遂放弃了这些静态的,转而也跟张大人一样,选起了那些能动的,更精巧的。
输人不输阵。
几千两银子他们掏不出,几百两银子他们还拿不出吗?!
徐鹿鸣为了能把座钟卖出高价,着实花了不少巧思,反正座钟都要上发条,上齿轮的,他便也在座钟上的装饰品上也装了一点,使得它们能够稍微动一动,有的还能模仿出声音。
“这个好,我要这个,结账!”
可把这些大人们给看稀奇了,纷纷慷慨解囊地将一座座漂亮又好看的座钟搬回了家。
徐鹿鸣在城里立了那么高一座钟楼,一个时辰响一次的声音就是一次活字招牌。
再有这些大人拿回家的精致小座钟,可把他们家里头那些夫人小姐们也给稀罕死了,纷纷嚷着,她们也要买。
“你们男人是你们男人的,我们女人是我们女人的,你们男人要出门办公,我们女人不外出郊游么?有了这钟,我们也好看着时辰往城里赶不是。”
何况,内宅夫人、夫郎们时常要带孩子,这孩子哪个时辰吃饭,哪个时辰睡觉,哪个时辰读书写字,都是需要看钟的。
就一个钟摆在家里,哪里够使。
大人们想着一个钟也不是很贵,也就夫人夫郎们的一件首饰钱,纷纷点头:“买买买,你们喜欢看着买就是。”
夫人夫郎们,还有小姐哥儿们买钟就不似大人们那般纠结了,他们看中即下单,有些还专挑好的贵的买。
像徐鹿鸣做的唯一一个超大的落地钟,就叫一位极为富贵的夫人买了去,不为什么,就为下次在家里举办宴会的时候,把这钟端出来,听众人一句吹捧。
还有的小姐哥儿嫌弃皇城司这边上的色难看,没有他们自己涂的好,要买纯色的回去自己上色,摆在家里或者送给亲朋好友都好。
不用上色,徐鹿鸣还省一道功夫了呢,哪有不应的,叫人特意空了一批不上色的时钟出来,专供这些小姐公子。
这些小姐哥儿们也是会玩,买几个小的,聚会的时候,大家一人手里持一个上色,结束的时候,看谁上的色好看,谁得头彩。
在这群人的带动下,京城很快就掀起了一股买钟热潮,谁家要是没有一两个钟,都会叫人笑话。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热潮中,只有吕家始终没有动静。吕夫人出门参加别人的宴会,瞧着别人家的座钟,馋都要馋死了,但她男人一直不为所动,她不禁生气地问:“人家都买了,你为何不去买?存心想让咱家丢人不是!”
吕尚良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个,那天他本想拒绝当春闱主考官一事,结果被这钟声一打搅,拒绝的话没说出口,事后这事就被打为了板上钉钉,想赖都赖不掉。
他现在每天想考题和卖官鬻爵案的事,想得头晕脑花的,哪有时间去买这个破钟。
是的,吕侍郎悄悄恨上了一口钟,尤其是京里那个每天白天都会响的钟楼,一听见那声音他就莫名其妙地烦躁。
他板着脸道:“京里的时髦咱家回回都赶,这次不赶也没什么,我不管别人家如何,咱家不许出现一口钟!”
吕夫人被噎了个满喉,气恼道:“行,不许出现就不许出现,你现在瞧不上这钟,过后要是又瞧上了,你可别后悔!”
吕尚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后悔!”
“……”
京里的时钟生意一走上正轨,徐鹿鸣便把这些事全都交给下属去处理,他则要去负责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情。
接绵绵放学。
自从把小姑娘送去吕家族学上学之后,徐鹿鸣和姜辛夷忙得一次也没接过她。
小姑娘可能被赵二娘她们带习惯了,知晓他们忙,没有哭闹过一次。
就是她刚进族学的时候,族学的厨娘不清楚她的饭量,她第一次到食堂吃饭,没吃饱,捧着饭碗又去找厨娘,要再来三碗!
厨娘看她已经吃了三碗了,以为小孩子说笑话,怕她吃撑了难受,没敢给她盛。
小姑娘以为学堂不给她吃饭,要让她天天挨饿,在族学里大哭了一场。
把吕夫人都惊动了,后来知晓她是没吃饱,将她单独带到家里招待了一次,
小姑娘啃了一个肘子,又刨了两大碗饭,还吃了一点饭后点心和水果。
吕夫人了解完她的食量,在食堂给她准备了个大碗,还跟其他人一样,一顿三碗的量。
这次小姑娘终于能吃饱了,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回来还跟他们说学堂里的夫子也好有意思,跟阿爹一样,会讲小故事。
就是……
徐鹿鸣刚从吕家族学接到徐鸿雁,见她的丫鬟,又把学校里的琴给抱了出来,头疼道:“又扯坏了。”
小姑娘重重点头:“嗯!”
她还嘟囔:“好不经扯,轻轻一碰就坏了!”
吕家族学什么都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算学算筹,徐鸿雁其他都能学好,唯独让她弹琴,她碰一回,琴弦坏一回。
坏了,夫子就让她带回家找家长修,徐鹿鸣虽然没有来接她,但她上学这一个月,晚上回家,给她修琴都修了五回了。
徐鹿鸣把她抱上马车,轻声问:“会不会是你手劲下得太大了?”
“不会。”小姑娘坚决不肯承认,“我很轻的,我手一抬,它‘铛’的一下就坏了!”
“……好吧,爹晚上给你修。”徐鹿鸣见她不认,也不想把过错怪在她身上,只好认命地回家修琴。
小姑娘直接跑到徐鹿鸣身边,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爹,这个琴坏,要不,你再重新给我买个好的,它就不坏了。”
徐鹿鸣很想告诉她,这不是琴的事,而是她的手劲已经远超过琴的韧劲,所以她才会轻轻一碰就坏。
但这个怎么跟孩子说呢。
他只能捏了捏孩子的脸蛋:“爹爹最近在挣钱,等挣到钱了,再给你买把好琴,好不好?”
也罢,再苦不能苦孩子,他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韧劲大一点的东西能够代替琴弦。
“好吧。”小姑娘自个挣过一回钱,知晓挣钱是一件很难的事,没再纠缠。
头疼起晚上的学业来。
她现在要握笔写大字,那些字她都认识,但是写起来好难啊。
她明明是照着书上写的,但写出来的字却是一个大墨点。
哼,肯定是笔没有听她的话!
晚上,姜辛夷下值回家,见徐鹿鸣又在修琴,还打算去寻韧劲更大的琴弦,人都气笑了:“徐鹿鸣,此路不通,你不会给孩子换条路吗?”
以徐鸿雁天生的大力,她就不适合弹琴,继续让她在这条路走下去,不过是一条道走到黑罢了。
第106章
“换条路,换什么道路啊。”
徐鹿鸣听到姜辛夷的话,抬起正在组装琴弦的头,满脸疑惑。
吕家族学要求每个学生要会一样乐器,大部分的学生选的都是琴,绵绵也不知晓自己该学什么,见吕嘉钰选的琴,便跟着选了。
不让她学琴,别的就适合了?
姜辛夷刚从浴室洗漱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闻言也没答话,放下绞头发的帕子,跟下人吩咐了两句,进屋对着正在写大字写了半天还是一篇看不出模样的墨点的徐鸿雁说:“绵绵,跟阿爹到院子里来一会儿。”
“干嘛呀?”小姑娘正跟笔较着劲,闻言抬起头,不解地问了一声。
这孩子就是这点好,有毅力,不会因为这件事很难做,就不想做或者不去做。
姜辛夷没说:“你出来就知晓了。”
“好吧。”小姑娘想了想,搁下笔,从板凳上爬下来,牵起姜辛夷的手出了屋。
徐鹿鸣见状也不修琴了,一起跟了出去。
很快,下人取来两只埙交给姜辛夷。
姜辛夷把徐鸿雁抱上石凳,拿起一个埙对她说:“绵绵,阿爹教你吹这个好不好。”
小姑娘歪头:“吹这个做什么?”
姜辛夷没回,举着埙,小小地吹奏了一段,一截空灵幽远的声音诞生于他的唇中。
徐鹿鸣和徐鸿雁的眼睛皆是一亮,小姑娘甚至还拍着小手:“好听,好好听。”
姜辛夷柔声问她:“那绵绵要不要学着吹这个?”
小姑娘使劲点头:“要!”
姜辛夷递了一只埙给她,示意她放在唇边,按照他的方式吹两下。
“呼……呼……呼……”
小姑娘举着埙,用力吹了几下,虽然吹出来的声音就是一些风声,但这是她第一次把一种乐器吹出声音,兴奋得手舞足蹈的。
“阿爹,有声音了,有声音了!”
小姑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停地跟姜辛夷炫耀,想要在姜辛夷这儿得到认可。
姜辛夷不负她所望地笑着点了点她鼻子:“我们绵绵真棒,第一次吹就吹得这么好,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吹埙大家。”
小姑娘被夸高兴了,举着埙又用力地吹了几下,眼睛看向徐鹿鸣。
徐鹿鸣立马会意地给她鼓掌:“好棒,咱家绵绵真棒!”
小姑娘更开心了,吹了几下,便去缠姜辛夷:“阿爹,我要学这个,我要学这个。”
姜辛夷知她的意思,但还是问了问:“那琴怎么办?不学琴就不能跟吕嘉钰在一处了。”
“没关系。”小姑娘仰着头大气得很,“只有不学琴的时候不在一处,其他时候我们都在一处的。”
“好吧,明儿阿爹去给你夫子说。”姜辛夷顺承下来,又道,“不过换了乐器,你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过两天又不想学了。”
小姑娘重重点头:“嗯,我知晓的!”
小姑娘完全不知晓自己被忽悠了,缠着姜辛夷又吹了一会儿,得了趣,继续回屋跟她的大字斗智斗勇去了。
徐鹿鸣等她爬上桌子,沉浸在学习中,小声问姜辛夷:“怎么想起要她吹埙来了。”
姜辛夷也没有隐瞒:“我前几天在太医院里翻医书,看到一条医则,力大者可通过气息调节力气。”
这不是武侠世界,没有呼吸之法,姜辛夷就想起吹埙来,想要把埙吹好,离不开控制呼吸,先让孩子慢慢学着,等她再大一点,说不准能自己摸索出一套掌控力气的方法。
姜辛夷说完看着徐鹿鸣笑道:“正好她学琴连琴弦都碰不了,给她换个乐器,也省得你天天给她修琴了。”
一根好的琴弦价钱不菲,徐鹿鸣又不是那种会将就的人,给孩子用的都是上好的琴弦。
修个一次两次没什么,一次次无休止地修下去,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够她如此挥霍。
徐鹿鸣听完一脸钦佩地瞧着姜辛夷:“还是你有办法!”
姜辛夷勾了勾唇,又很好地收敛起,“少来,以后别继续说我只会惯孩子就行。”
“怎么会呢,我老婆可是天上地下第一聪明的人,就算惯孩子那也是有方式方法的惯。”徐鹿鸣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把姜辛夷夸了又夸。
“……”
临近春闱,一些学子没日没夜地学习,也逐渐发现了座钟的好处。
纷纷上皇城司求购。
京里的座钟生意火爆到有全京城的百姓帮忙做手工活,都差点有些跟不上。
无他,一些商人也从中瞧见了商机,想要大肆进货,拿去外地贩卖。
徐鹿鸣没有应允。
木头做的座钟,里面的发条做得再好,也要七天上一次。
京城里有他修的钟楼,谁家的座钟时辰不准了,都可以到钟楼底下调时间,别的城池没有钟楼,调不了时间,买过去的座钟,若是七天之后忘记上发条或者发条卡了,时辰不就彻底乱了。
但商人们精明得很,一听要有钟楼才能贩卖座钟,他们商量了一下,重新找到徐鹿鸣:“徐大人,不就是一个钟楼嘛,我们也可以出资在别地建造一个。”
徐鹿鸣起初惊讶这些商人们为了挣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转念一想,朝廷现在要打仗,怕是没有那么多钱去各地打造钟楼。
由这些商人们出资,不仅能快速地把座钟推广到全国各地,他们的座钟生意也能扩大规模。
只是要在全国各地建造钟楼,钟楼上所需要用到的钢铁齿轮和发条就不能由他来出了。
一个两个他还能忽悠过去,如此之多的钢铁,他从哪儿弄来的,如何经得起别人探查。
且他囤这么多钢铁,他想做什么?一个谋反的帽子打下来,不死也要脱成皮。
好在徐鹿鸣很快便想到一个人,苏羡安的亲爹苏敏中,他现在任工部主事,商人们愿意出资,且在全国各地修建钟楼也是一件利好于他们工部的事。
这有人出钱,他们工部只需要出材料帮忙打造一下即可,想必他们不会不愿意的。
有了主意,徐鹿鸣立马去找到苏敏中,把这事儿跟他说了说。
因着是说公事,徐鹿鸣便没在家中设宴,而是寻了京里的一处酒楼,定了个包厢。
苏敏中一听是到酒楼吃饭,心中便有数了,来到酒楼,听徐鹿鸣说了一嘴,便笑道:“贤侄,你不来寻我,我原也是要去寻你的。”
徐鹿鸣给他倒酒的手一顿:“苏伯伯寻我所为何事?”
苏敏中笑着道:“巧了,也是跟你这钟楼有关的。”
原来,徐鹿鸣的钟楼建起,工部的人也对他这钟楼好奇得很,除了来徐鹿鸣这儿买了几个钟,拆开看了看里面的原理之外,他们还进到钟楼内部,观察了一番里面的构造。
大家都对牙轮和发条的组合能使指针走动和发出声音感到惊诧不已。
苏敏中更是从中得到启发,他觉得一个小小的齿轮能带动钢铁那般笨重的发条,应该也能运用在其他地方。
他吃了两口菜,也不隐瞒地对徐鹿鸣道:“你也知晓,如今汴京城里最愁的就是煤了,这煤供不应求,都是源于没有那么多人力去挖煤。”
“这挖煤最苦的一项便是运输了,工人能在暗无天日的煤井里挖了煤,还要背着上百斤的煤从里头爬出来,着实吃力。”
“我是这般想的,寻你这牙轮做一个可以从煤矿中把煤拉起来的机子,这样工人们只需挖煤,不用再耗费大量的力气去运煤,效率应该能提升不少。”
徐鹿鸣听完眼睛一亮。
家里开澡堂子的时候,他就知晓煤炭的价钱很贵,来了汴京城,因着城外的树木压根供应不了汴京的百万人口,京里人家多用煤炭做饭,煤价就更高了。
春夏秋日还好,不用烧炕,只烧水做饭,煤炭的需求量不高,可是到了冬日,要烧炕,且一烧全家都要烧。
京里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用量,靠人力一年产出的那点煤如何够使,因此每每到了秋冬日,京里人家就开始囤煤,生怕到了冬日买不着煤。
就这样,冬天各大煤炭铺子里的煤还是供不应求,有一点就被人给抢了去。
徐鹿鸣要不是仗着空间里存了许多煤,他们家怕不是也要跟别人抢煤来使。
苏敏中的想法如果能够实施,使煤矿的产量多上一倍,汴京城抢煤的情况也会好上许多,如果煤价下来了,老百姓也能够用得起。
他笑了笑道:“苏伯伯这个想法很好,只管去做就是,寻我做什么?”
徐鹿鸣只懂一些简单的机械,像挖煤这些事儿完全不懂,不过苏敏中这些工部主事也不是吃干饭的,能够从齿轮上得到启发,改进工艺。
苏敏中道:“这不是要用你的物什,就想着与你说说,看看你是要钱还是要奖赏一类的。”
古代哪有专利权,且对方还是朝廷的工部,徐鹿鸣知晓,这是因为自己和苏敏中这层关系,别人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
要换个人,工部早拿过去用了。
徐鹿鸣也不得寸进尺,顺坡下驴道:“苏伯伯尽管拿去用便是,都是为朝廷做事,说什么奖赏不奖赏的,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件事……”
苏敏中也干脆:“没问题,我回去就让手下人打造,不过你那钟楼的齿轮和发条不轻,所用到的铁料也多,怕是一两个月就能出一台。”
修建钟楼本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徐鹿鸣也没指望短时间内就能推广全大楚,他还指望这个钟表生意能一直养活京城的底层百姓和给禁军发俸禄,工期越长,座钟生意越能持久。
徐鹿鸣摆手:“不碍事。”
他举起酒杯:“苏伯伯合作愉快。”
苏敏中笑了笑,也举起酒杯与徐鹿鸣碰了碰:“合作愉快。”
“……”
工部这边答应了,徐鹿鸣也对商人们松了口,商人们欢喜不已,每天都到工部那边转悠,期待那边的工程进度能够再快一点。
有些等不及的商人甚至不惜麻烦一点,进了货,贩到临近京城的城池,每七日来回跑一遍,帮着买了座钟的人家校准时间。
这些徐鹿鸣就不管了。
到了月底查钟表的账。
刨除手工活发出去的工钱以及组装费和材料费,给禁军们发五百文的俸禄绰绰有余。
他看着余下来的一大笔银钱,想着要不要多给禁军发一点。后来考虑到座钟生意是第一次做,大家对座钟还很新奇,购买力自然不用说,等到后面见怪不怪了,购买力下去,还有没有这么多银钱还不好说。
还是求稳一点的好,别这个月发高了,下个月没有这么多,平白叫人失望一场。
于是徐鹿鸣上任皇城史的第三个月便给禁军把每个月的俸禄提高到了五百文。
刘勇是禁军的一个小兵卒,他不是京城人,他是荆州人,常年住在京城,虽然他们禁军在京郊有营房,吃住都有地方。
但背井离乡的,总要置办些物什吧,平时穿的衣裳鞋袜,偶尔的人情往来,再加上京城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多,他也馋啊。
靠他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压根就不够使,更何况他也想把父母接来京城或者每月给家里寄些钱粮回去,让家里人日子也好过一点。
奈何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多年,一直没有得到实施,实在是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太少了,就这皇城司那边还经常克扣。
说是二两一月的俸禄,经常到手里只有一两七八钱,二两都不够使,更别说少了好几百文。
原本,原来的皇城史下去了,来了个很能挣钱的皇城史,刘勇还期待这个皇城史能够给他们涨涨俸禄呢。但两个月过去,除了每个月的俸禄都是足额发放,没有多一个铜子。
刘勇失望归失望,不过这个皇城史没有克扣他们的俸禄,总归也是件好事。
三月底,刘勇照旧去户部拿工钱,因为已经知晓这个月他还是领二两的俸禄,他对这次领俸禄没有任何期待。
但是到了户部专给他们禁军发俸禄的地方,听户部发俸禄的左右曹道:“刘勇,三月俸禄二两二钱,蔗糖五两。”
刘勇怀疑自己听错了,多了二两不说,还多出五两的蔗糖来,这怎么可能?!
糖在大楚有多精贵不言而喻,别的衙门宁肯多发几个铜子,也不会愿意拿糖出来发俸禄啊。
左右曹念完俸禄,见刘勇没有一点反应,不悦道:“你对这个俸禄有疑虑吗?有疑虑你就别领,尽管到你们统领那里告状便是!”
以往这群禁军拿了俸禄总是不满意,经常跟萧复打小报告,萧复能怎么办,萧复只能来户部施压。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各个衙门都找他们要钱,这个多给一些,就要往别的地方挪一些,别的地方又如何肯干,因此户部对这群死要钱的禁军一直没啥好脸色。
好不容易这个月皇城司那边多送了些银钱过来,这些人居然还不领情。
刘勇立马回神,一脸喜色地说:“没疑虑,我领我领!”
他当即用手指按了按印泥,在左右曹指着他名字的钱粮簿上按下自己的手指印,激动地从他们手中接过二两二钱俸禄和一个包着糖的纸包。
跟户部打交道多年,他是知晓,户部不克扣他们的俸禄已经不错了,压根就不可能给他们涨俸禄,还给他们发糖。
他走之前,多嘴问了户部的人一嘴:“这多出的俸禄和糖都是皇城史那边送过来的吗?”
户部的人本就对这事儿妒意满满,一听这人还问,没好气地说:“是啊,你们禁军可是来了个好皇城史,弄了个座钟生意大卖特卖,这不立马就给你们涨了俸禄,还给你们发糖呢。”
还真是皇城史那边送过来的!
新来的皇城史是个好的,没有忘记他们。
先前不给他们涨俸禄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来钱的路子,现在找到了立马给他们补上了!
刘勇得了消息,没管这人的酸言酸语,一副欢喜疯了的模样跑回营地,跟那些还没有去领俸禄的弟兄们说:“大家快去领俸禄啊,这个月不但涨了俸禄,还有糖领呢。”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刘勇赶紧将手中提着的物什举到他们跟前:“我都带回来了,这还能有假!”
“老天爷,还真是。”
“户部那边发大财了,竟然舍得给我们发这么高的俸禄!”
大家看到刘勇手中的东西,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也要去户部领这个月的俸禄。
多两百个铜钱,能打几壶好酒来吃就不用说了,糖啊,那可是糖,有这糖日日兑水喝,都不比吃肉差了。
刘勇实话实说道:“不是户部,是皇城司新来的皇城史的功劳,这多出来的银钱和糖都是他给我们弄的!”
“如此说来,这新皇城史还真不错,知晓我们最缺什么,比前头的皇城史好太多了。”
“何止好太多,压根就没法比,照我说,前面那个皇城史就该早点下去,让徐皇城史上来,也不至于叫我们吃这么多年的苦。”
禁军们拿到这个月的俸禄,全都高兴疯了,尤其是他们拆开糖纸包,拿手指沾着里头褐色的糖粒品尝的时候,全都一副眯起眼享受的模样。
糖太难得了,别说他们这些禁军,就连一些家境还可以的普通老百姓都舍不得买两斤。
如今就这样被新皇城史发他们手里,这比直接给他们涨一两的俸禄还叫他们开心。
特别是刘勇,他正愁这些年没给家里寄过物什,未免也太难看了,有了这包糖再攒点银子,托人带回去,怎样都好看。
“……”
徐鹿鸣给禁军发糖也是想着座钟卖得还不错,就给他们涨两百文的俸禄未免也太难看了,正好前段时间大哥成亲,他在空间里弄了许多蔗糖,便把这糖给取出来,按照禁军的人数一人配给了一点。
刚好,这买糖的钱,也能让他腰包鼓一点。
新的一年,要给家里的账房交家用钱,还有钟表生意,都是姜辛夷从中给他撮合,才能这样大卖特卖,徐鹿鸣始终记着呢。
钱一到手,他交了家用,立马跑翡翠店买了几块昂贵的祖母绿。
这天晚上,姜辛夷正在辅导绵绵练大字,不辅导不行,这小姑娘的字,练了许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徐鹿鸣和姜辛夷都怕她以后当个半文盲。
趁着他们父女不注意的时候,徐鹿鸣撩开姜辛夷的长发,把东西给他戴在脖子上。
“什么东西?”
姜辛夷心神都在绵绵练字的纸上,脖颈上一沉,他立马低头去看。
一个用翡翠打造的怀表映入眼帘。
姜辛夷挑眉:“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徐鹿鸣看着姜辛夷一袭青色的长袍上点缀着一个墨色的怀表很是亮眼,满意地扬起笑脸:“我钟都做了,给我老婆做个怀表怎么了。”
姜辛夷松开绵绵的手,拾起身前的怀表,里外打量了一遍。
徐鹿鸣做得很精细,深绿色的祖母绿表壳上镶了一圈金边,金边的上面还嵌了一圈很小的珍珠。使得怀表没有绿得那么扎眼。
打开怀表,珐琅做的表盘上,徐鹿鸣拿了淡紫色的宝石拼凑了一朵木兰花,压在银色的指针下,看上去奢华又雅致。
他道:“这也太奢侈了。”
姜辛夷前世也算是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徐鹿鸣这般败家的,用一堆昂贵的东西就为做一个怀表。
徐鹿鸣却不这么觉得:“不奢侈,我老婆要用就要用最好的。”
说完,他又把一个比姜辛夷这个小一点的怀表戴徐鸿雁的脖子上,问她:“绵绵喜欢吗?”
小姑娘学认字,还没学到子丑寅卯辰来,她压根就不知晓怀表是拿来做什么的,拾起整体绿色的表壳,看见上头精致的做工,以为是新首饰,小脸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了:“喜欢!”
姜辛夷看看自己的怀表又看看徐鸿雁的,笑话徐鹿鸣还做了个父女款。
徐鹿鸣笑道:“父女款多好,旁人一看就知是一家的。”
姜辛夷问徐鹿鸣:“那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一个?凑个一家三口。”
徐鹿鸣神色不变:“我天天在外面跑,很容易磕坏,用不了这么精致的。”
这是实话,徐鹿鸣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什么事,必须立马去实施,经常需要跑着、骑马前去,带着怀表不方便不说,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些累赘的东西。
当然,手上的钱不够再做一个,那就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姜辛夷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辅导绵绵练字,这小姑娘有人带着字就写得好一点,没人带着,不是握不来笔,就是乱写一通。
徐鹿鸣看了一会儿就没管了,毕竟他经常给姜辛夷他们送东西,父女俩都习惯了。
但过了几天,他再回家,徐鸿雁突然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爹爹,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徐鹿鸣好奇:“什么东西?”
小姑娘把他拉到房里,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串米白色的菩提子戴他手上,小嘴叭叭个不停:“这是我和阿爹亲自磨的,还请大师开过光,一定可以保佑爹爹平安富贵!”
徐鹿鸣吃惊地向姜辛夷看过去。
姜辛夷不像他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做什么都方便,这个时代又没有好的打磨工具,他带着绵绵做一串这样的手串,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姜辛夷什么都没说,突然走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老公就是最好的。”
徐鹿鸣原本还在愣神的眼睛一下亮了好几个度,对着姜辛夷和女儿笑弯了眉。
幸福好像在一刻具象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来了来了。
吃药找不到吸管了,我直接把药瓶上的软塞咬了喝,希望明天能够好一点。[爆哭]
第107章
四月,春闱开始。
整个京都的学子都从客栈、驿站,以及借宿的百姓家涌了出来,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穿着学子袍在高谈阔论的人。
自上了京,一直无所事事的徐家人也跟着忙碌起来,今儿跑这家店买支笔,明儿去哪家店买条墨,明明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但还是免不了要担心。
一会儿:“要不再把笔拿出来看看,万一不好使在考场里写不出字来,那不要命了嘛。”
一会儿:“要不还是别试了,店家都说这笔好使着呢,万一试坏了,更耽误事。”
诸如此类的事,多不甚数,但徐家没有一个人嫌烦,就连徐鹿鸣和姜辛夷闻言,都要主动帮大哥检查考篮,看看有没有缺失的。
他俩都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对这科举这种古代版高考,别提有多好奇了。
倒是自成亲后一直在房间里埋头苦读的徐善学见家里这般忙碌来忙碌去的,哭笑不得:“你们有事都忙你们自个的去,这些事儿我自个会理着做的。”
这倒也是。
论起家里谁对春闱这事儿最上心,旁人再如何担心,也比不过徐善学自己。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他坑谁也不会坑自个的。
徐鹿鸣放下为徐善学筹备物什的事儿,关心地问:“大哥,你对这次会试有信心吗?”
过了会试,进入殿试,这科举一道才算是真正尘埃落定,若是会试不中,还得再等三年。
当然举人身份也能去谋官,只是这谋出来的官到底比不过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且五六品官就走到头了,再想往上走难如登天。
有进士这层身份则不同,不说升迁容易,且同榜皆是人脉,以后若是遇到个什么机会,人家看在同榜的份上,多少都会提携一二。
故,大部分的读书人还是期待自己能够走正儿八经的进士之路。
在这之前,徐善学还是有点紧张的,他上京城来,也有结交到一两个举子朋友,听他们的谈吐学识,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且人家也是当地秋闱的前几名,考了一两次会试都没有中,徐善学在西北的优势全无,就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紧迫感。
过了年之后,一直在闭门读书。
这会儿马上就要去春闱了,准备了如此久,成败在此一举,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反而不紧张了。
他轻松笑道:“信心肯定是没有的,但我觉得进完考场,我能把题全部做完就不错了。”
京都这么多学子都屡试不中,徐善学没有那么好高骛远一次就中,好在家中现在不愁生计,这次不中,三年后再试也行。
他一个西北乡下读书汉,能够今天这城里,他很满足了。
他打算好了,三年后不中,他就谋官去,至高能当个五六品官儿也不错了。
好歹替家里人改了一辈子土里刨食的命运。
徐鹿鸣见大哥这般轻松随意,比街面上那些面色难看,一副大难临头模样的学子不知好上多少倍,也跟着笑道:“大哥能有这样的好心态就好,我听人说,有好些人就是心态不稳,明明学识都不错,就是进不去考场。”
“咱这第一回去考,就当攒经验了。”
徐善学点头,兄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徐鹿鸣确定徐善学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全家人送徐善学上考场。
往年京里没有准确的计时器,明明辰时开考,好多人寅时就在考场外蹲着了。
初春的天,汴京又隶属北方,城外好些地方积雪还没有化,还是有点冷的。
徐鹿鸣真怕这些学子在考场外吹两个时辰的冷风,人还没进考场,就已经烧了起来。
今年有座钟和钟楼,准点计时,徐鹿鸣料想他们再想早点来也不至于寅时就来蹲点吧。
但他想错了,他们卯时五刻到的,已经够早了,但考院外乌泱泱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堵着他们的马车都过不去。
徐鹿鸣下了马车吃惊道:“这些人晚上不用睡觉吗?休息不好能考好吗!”
徐善学认同地从马车里走出来,会试跟秋闱一样,要考九天三场,这期间吃住都在考场里,要没有个好体魄,如何坚持得下来。
为了应对今儿的考试,他昨儿下午就在房间歇息,一直歇息到现在,这会子叫他睡,他也睡不着了,肯定能以一个更好的精神面对考试。
这些人昨儿就没睡好,进了考场那逼仄的环境,想睡没得睡,还得做题,如何忍受得了。
杨秀莲道:“管人家如何,我们只管把自个的事情做好就成。”
这几天为了大儿子的科举,杨秀莲没少找人打听,毕竟她大儿子是举人,小儿子又是皇城史,她们居住的那条巷子,也不是达官显贵惯住之地,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卖她个面子的。
与她讲了不少科举的腌臜事。
比如,某某学子嫉妒某某学子的才华,故意与这个学子结交成好友,等他们进考场的时候就在这学子的饭食里下泻药,让这个学子在考试的时候,上吐下泻,完不成考卷。
再比如,某某学子在考场里跟隔壁号舍的学子起了冲突,隔壁号舍的学子心生恨意,故意趁交卷的时候,把墨汁泼在这学子的考卷上。
杨秀莲听多了这样的事迹,看外头的学子每个都有点不怀好意,再三对徐善学交代:“进了考场,一定要看好自己的物什,别人好心给你的吃食切记别吃,只管考自己的,考完了一定要护好考卷。”
这些话徐善学在家里都听了千百遍了,这会儿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但还是颔首应着:“好,娘,我都记着了。”
姜辛夷虽然觉得杨秀莲的担心有点过了头,但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对徐善学道:“大哥,我在你的考篮里放了不少的药丸与药水,你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按时服药。”
这些药丸与药水都是他用灵泉水做的,见效快,遇到紧急情况,也能缓解一二。
徐善学笑着谢道:“有劳木兰了。”
一家人要来送徐善学开考,送完他,正好转道去送徐鸿雁上去,绵绵小朋友一大早就被两个爹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这会儿窝在姜辛夷怀里虽然有点困,但打了几个哈欠后,人也跟着精神了,说起在家学的祝福词:“祝大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徐善学笑得愈发和善了,给她行了个礼:“那伯伯就承绵绵吉言了。”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辰时就快到了,方才还乱糟糟的考院门口,一下变得井然有序,所有学子排队依次进入考场。
徐善学也要提着考篮去排队了,他回身看了眼身旁的苏羡安,苏羡安给他整理了一下坐马车坐得有点褶皱的衣服,朝他笑得灿烂:“你能考中举人就已经很厉害了,这次不管中不中,总归是一次尝试,我在家里等着你。”
“好。”徐善学弯眉笑了笑。
在外头做不了什么,他温柔地抚了抚苏羡安的头发,便提着考篮跟其他人一块去排队了。
徐鹿鸣他们等到徐善学彻底进了考场,见不到了,这才一个个钻进马车打道回府。
把绵绵送去吕家族学,与姜辛夷分开,徐鹿鸣打算走着去公房处理公务,还没行上几步,路过一个巷子口,一只大手就把他抓了进去。
徐鹿鸣反手就把人给擒住,要将他的脸掰过来瞧,谁这么胆大包天,在城里就敢劫持朝廷命官。
“哎哟,疼疼疼。”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徐鹿鸣正好把人的脸掰了过来,瞧见是经常与他联系的那个御史台之人,松开手问道:“怎么是你,大白天的,你在街上抓我做什么?”
范长海揉了揉被徐鹿鸣抓疼的胳膊,吐槽道:“徐皇城史不愧是武将出身,这手劲儿就是大。”
吐槽完,他又一脸苦相道:“我不来抓你不行啊,这春闱都开始了,案子还没有动静,衙门和吏部的人都快急疯了。”
徐鹿鸣知这脖子拖得有些久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理念:“那你也不该在大街上抓我啊。”
范长海揉完自己的胳膊,还扯开衣裳瞧瞧,见里头的皮肤都有青了,面色更苦了:“不是你说,找你要绝对保密吗?”
徐鹿鸣想起来了,他不想让外头人知晓他们皇城司在查卖官鬻爵案,再三叮嘱御史台的人不许泄密,最好他们之间不要有任何来往。
上次之后,御史台的人果然没有来找他了,现在找来怕也是实在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范长海整理好衣裳,下一句便是:“你这边到底查到消息没,再查不到,我们整个御史台的人都要吃挂落了。”
徐鹿鸣不慌不忙道:“急什么,该有消息的时候自然就有消息了。”
范长海在原地转了几圈:“我的大哥耶,这事儿不是你负责你当然不急了,你知晓陛下每天都怎么骂我们吗,说我们酒囊饭袋,还说再查不到,就考虑把御史台给撤了,由大理寺卿全权处理……”
徐鹿鸣见他一副急得都快哭出来的模样,于心不忍,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御史台的人集结人手与我走一趟。”
这下轮到范长海愣住了,他诧异中又带着点惊喜地道:“案子今天晚上就能水落石出?”
徐鹿鸣摇头:“哪有那么快,不过我今天晚上确实会收到一点消息。”
范长海喜道:“有点消息也成啊。”
有点消息也比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好,何况他们御史台本就是负责查案的,有点消息,只要不叫线索断了,顺藤摸瓜也能摸出不少东西。
徐鹿鸣见他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这点消息也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探到的,若是这次线索再断了,我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你们御史台能保证今晚的行动完全不走漏风声吗?”
上次就是因为他们御史台打草惊蛇才让线索全断了,徐鹿鸣怀疑这伙人能把这买卖做这么大,保不齐御史台里也有他们的人。
这再让人给通风报信了,这些日子的忙碌,可不就白折腾了。
范长海听徐鹿鸣如此一说,也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认真思考起这事儿。
御史台要行动,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衙门里的人,衙门里人多嘴杂的,叫一人知晓了,就有无数个人知晓。
与其又走漏风声,还不如换个衙门,别的衙门做事,御史台的人总不能通风报信了吧。
想清楚这点,范长海与徐鹿鸣商量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今晚就我一人行动,人就借你们皇城司的人,我就不信这样还有人通风报信。”
徐鹿鸣点头:“行,不过你别现在去说,等到入夜了,再去找皇城司值夜的人。”
御史台的人负责查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的背后主谋肯定都把这些个查案的人盯得死死的,稍有个风吹草动肯定要留意。
范长海这个时候去找皇城司必定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徐鹿鸣可不想他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又这样没了。
范长海连连点头。
心道:不怪徐鹿鸣年纪轻轻就能爬上皇城史的位置,就他这份细致细心,这要是官儿升得不快,那才有鬼了呢。
“……”
考场。
一众学子入了场,各自寻到各自的位置,吕尚良敲了敲锣,让人把考卷发了下去。
这些题是他在家各种冥思苦想出来的,也不知晓对这些学子来说难不难。
怕泄题,他也不敢拿给旁人观摩。
倒是为了检验题的难度,他曾出了一题拿给他的二儿子吕宗昊看了一眼,想看看他会不会做。
结果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看了一眼就问:“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这里一句那里一句的,哪个没读过书的写出来的。”
吕宗良那个气啊,还说别人没读过书,他看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指望这个二儿子有出息是不太可能了。
好在老妻最近给他定了一门亲事,虽说那女子是二嫁之身,家里门第也不高,可是她能拿捏住二儿子。
最近因为这事儿,一向只会招猫逗狗的吕宗昊都安分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闯祸的消息了。
吕尚良觉得,只要能让他儿子安分守己一点,门第低一点就低一点吧,妻贤旺三代,二儿子这一代是指望不上了,若是他的病能治好,能给他诞下一两个孙孙。
倒是能指望一二。
吕宗良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就想远了。
他这一愣神也不知愣了多久的功夫,向身旁的下属问过去:“现在什么时辰了。”
下属们下意识地去寻角落里的座钟,寻了半天没有寻到,这才想起,吕尚良不让用座钟。
无奈,他们又把头往天上仰,想看看日头来估摸,不巧,今儿天色不好,自考子们入了场,天光大亮,东边一直没有太阳跳出来。
这怎么估摸时辰来着?
好在,上苍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钟楼里熟悉“铛铛铛”声传来,有那细心的下属数了数奏乐声的声响,向吕尚良回道:“回大人,现下已经午时。”
吕尚良听到钟楼的声音便一脸便秘。
这会儿再听下属的回答便秘得更厉害了。
究竟是他们傻还是他们当自己傻,不知晓听奏乐声辩时辰?
下属们看到吕宗良便秘的神情,全都当没看到地把视线挪开,反正他们回答了。
吕尚良见状心里更气了,果然这破钟修来就是来克他的。
“……”
入夜。
整个吕府静悄悄的,家中下人和狗都睡着了,只有被子和狗肚皮微微起伏。
吕宗昊静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起夜的声音,悄悄从床榻上爬起来,穿好衣裳,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脚步轻轻地往后门而去。
大门有下人把守,他一出门必定有人发现,只有灶房的后门,入了夜大家都睡了,没人看守,他悄悄出门,没人发现。
可能是做贼心虚,吕宗昊特别怕他娘发现,中途还特意绕道去他爹娘的院子听了一耳朵。
今儿他爹不在家,自今儿起,他爹要在考院里一待就是十几日,一直要待到放榜才会回来,他娘没有他爹在身边会睡不着。
多听一耳朵,做到知己知彼,也好过被他娘发现,不准他出门的好。
听了一会儿,他没在他娘的院子听到任何声音,估摸是睡着了,吕宗昊心上一喜,脚步飞快地向后院走去。
进了灶房,摸黑直冲后门的门闩。
“站住。”
刚把门栓打开一条缝。
他背后突然传出一道严厉的声音
“啊——”
吕宗昊心神都在门上,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魂都要叫人给吓飞了。
“娘,你怎么在这儿?”
吕宗昊转过身,瞧着黑黢黢的灶房里多出来的一道身影,笑得勉强。
吕夫人今儿因为吕大人没在家,晚间饭都少吃了两碗,半夜实在饿着难受来灶房寻点吃食,刚进来,油灯都还未点亮,就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直冲灶房门。
要不是吕宗昊是她亲生的,对她的身影再熟悉不过,吕夫人都要叫人来抓住这个胆大包天,敢半夜溜出府的刁奴了。
她冷笑道:“我还想问你,大半夜地不睡觉,想钻出门去做什么?!”
吕宗昊没有说话。
“是不是想出去寻花问柳?好啊,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不是说给你定了谢姑娘,你就什么都听我的吗!你这是什么都听我的吗?”
吕夫人三两下从灶房走出来,咄咄逼人地要来抓吕宗昊。
“娘,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出门是有其他事情要办,现在没时间了,回来再跟你解释了。”
就在这时,吕宗昊猛地一下把后门给打开,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原来,吕宗昊刚刚不说话是在偷偷取门闩,吕夫人扑了个空,气都要气死了,对着跑出门一溜烟就跑没影的街道骂道:“有种明儿你别回来,回来,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吕夫人说到做到,回了屋就让下人们取来一根小臂粗细的木头,觉也不睡了,就在家里守着吕宗昊回来。
吕宗昊跑出巷子口许久,没见着有人来追他,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啊!”还没稳定呼吸,一只手突然拍他肩膀上,吕宗昊吓得又是一惊。
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站在他身侧,说话声音很粗地道:“怕什么是我。”
吕宗昊看见来人,稍稍稳了稳心神:“你不知晓人吓人吓死人啊。”
蒙面男人道了声:“我的错,不过你这未免也太胆小了,稍微拍拍你肩膀你就吓成这样。”
吕宗昊站直身体:“我这是被你所吓么?我这是怕被我娘抓回去,你也看到了,我娘彪悍着呢,明儿回家准没我好果子吃。”
蒙面男子笑道:“再没好果子吃,等过段时间你在外地谋了官儿,他们也管不着你了,再等个三五年的谋个大官回京城,别说旁人了,就算是你爹娘也要对你另眼相待的。”
吕宗昊似是被蒙面男子说动,脸上的惊慌转而不见,露出一副高兴的神色来:“这倒也是,我爹娘不是成天说我不成器吗,等我当个大官回来吓死他们!”
蒙面男子满意了,勾着他的肩,把他往另外一处更偏僻的巷子带去:“誒,这就对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的委屈都是为你将来的一鸣惊人做准备……”
吕宗昊始终与他说说笑笑,在这个蒙面男子没看到的地方,他的衣袖里掉出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来。
“嗡嗡——”
深夜,徐鹿鸣放在瓷瓶里的蜜蜂猛地撞击了几下,他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木兰,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徐鹿鸣推了推身旁姜辛夷搭在他腰上的手,小声与他说。
姜辛夷睡得迷迷糊糊的,闻言呢喃:“什么事儿啊,要这么晚出去。”
“上次给你说的那事儿。”徐鹿鸣撑起半边身体去寻搭在架子上的衣裳。
徐鹿鸣每天都要跟姜辛夷说很多事,姜辛夷想了想,可能太困了,实在没有想出什么事儿,手恋恋不舍地在徐鹿鸣暖烘烘的腹肌上摸了几把。
刚开春,京里还冷着呢,夜里没有徐鹿鸣这个大暖炉抱着,他睡不踏实。
温香软玉在怀,再被这么一撩拨,徐鹿鸣忽悠都有些急促,捉住姜辛夷作乱的手,诱哄了几声:“乖。”
姜辛夷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收了回去,但等徐鹿鸣一起身,他又道:“亲一下,再走。”
徐鹿鸣无法,只得低下头去吻他,他本想碰碰嘴唇就走的,但姜辛夷不讲武德,触及他的唇,便给他来了个很缠绵的深吻。
唇齿吞咽间,徐鹿鸣总算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温柔乡,英雄冢。
都这样了,谁还舍得离开啊。
徐鹿鸣扣住姜辛夷背,凶猛地吻了几下,好好解了一番馋,松开人:“好木兰,等我回来?”
姜辛夷摆摆手,翻过身,将独自睡在一旁的徐鸿雁捞过来,抱着她几个呼吸间便沉沉睡去。
仿佛方才黏着不让走的人不是他。
徐鹿鸣低头瞧了瞧腿间,抿抿唇,穿好衣裳裤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府。
范长海在徐府外已经等候多时了,好在这个天还没什么蚊蝇,不然这会儿准要被蚊蝇给吸得全身都是包。
他一看到徐鹿鸣出府,便迎上去:“徐大人,人手我都叫好了,我们怎么去寻那线人?”
徐鹿鸣把那只装有蜜蜂的瓷瓶打开,等蜜蜂出了瓷瓶,在空中盘亘一圈,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道:“跟着它走便是。”
第108章
京城西郊,一处极为偏僻,连灯火都没有点燃的宅院里,吕宗昊和黑衣男子并肩走在里面。
初春的天,本就很冷,又是深更半夜的。
吕宗昊走了几步就不禁抱起双臂,不停地搓着胳膊来带给自己暖意,语气也哆哆嗦嗦的:“这、这宅子里真有人?”
鬼气森森的,要不是身旁还有个人,他都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鬼宅,要被里面的妖怪给吃掉。
黑衣男人看吕宗昊那胆小的样子,不禁笑道:“放心吧,有人,待会儿人多得你不要惊掉下巴才好。”
吕宗昊将信将疑:“真的?”
要不是黑衣男子到这会儿还没对他露出很明显的恶意,吕宗昊都要怀疑自己卧底的身份是不是被人察觉了,他要带自己到此处杀人灭口。
好在一切都是吕宗昊想多了,不多时,黑衣男子便把吕宗昊带进宅子里的一间屋子里,摸黑在房间里碰了几下。
“哐哐哐……”
方才还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墙面,突然自行打开,里面露出一道橘黄色的暖光来。
一看便知里头早有人点好灯。
吕宗昊看得目瞪口呆的。
黑衣男子似是很满意吕宗昊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嘿嘿笑道:“傻了吧,进去之后,才会更惊掉你的下巴呢。”
黑衣男子没有说假,吕宗昊和他踏进墙道里,拐了几个弯,就行至另外一处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宅院。
宅院里的每个人不管是来往的仆人,还是从别地儿来的客人都戴着面具,单看身形压根就看不出谁是谁来。
黑衣男子递给吕宗昊一个面具:“喏,你也戴上吧,待会说话的时候也记得把声音压低些,别叫人听声音给认出来,最近御史台的人查得紧,若是有认识你的人被抓住,保不齐就把你给供了出去。”
吕宗昊一副看傻眼的模样接过面具戴好。
确定他不会被人认出来之后,黑衣男子这才领着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往宅院的大堂而去。
大堂中央安置着许多桌椅,上面已经零星地坐着有些人了,黑衣男子带着吕宗昊也挑了一张桌椅坐下。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左右,陆陆续续有客人前来,把周围的桌椅都给坐满了,一声清脆的锣响,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穿棕色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各位好,我是今天的主事,今儿所有的拍品都由我来给大家讲解。”
“闲话不多说,这第一件拍品,洪州桂鱼,起拍价一万两。”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出声道:“一万五千两!”
紧跟着又有人道:“两万两!”
吕宗昊看得云里雾里的,不禁小声问:“洪州桂鱼是什么鱼,竟然能卖这么贵!”
黑衣男子都快被吕宗昊的天真给气笑了:“这桂鱼可不是什么鱼,而是蟾宫折桂的桂,你想蟾宫折桂后的第一步是做什么啊?”
如此一解释,吕宗昊顿时明白了,这洪州桂鱼代表的就是洪州府的知县,看上这个位置的,就能竞价拍卖。
以此类推,接下来的每种官职都应该会用一种食物代替。
果不其然,继洪州桂鱼之后,还有晋阳烧饼、泸州蜜糖、邕洲柿饼……
一连过去好多种吃食,黑衣男子见吕宗昊始终没有动静,不禁奇怪:“这么多吃的里面,就没有你想吃的?”
吕宗昊从聚精会神中回神,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多好吃的,看都看花眼了,无从吃起啊。”
黑衣男子也不意外,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这样,但他还是提醒吕宗昊道:“快些的吧,错过这一批又得等个一年半载的。”
吕宗昊傻道:“啊,要等这么久吗?”
黑衣男子:“当然了,这些吃食又不是大白菜,想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有,不得等人家把位置空出来啊。”
这倒是令吕宗昊犯起难来,他今天只想来长见识,没真想买官啊,不买,万一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他今天不是白来了,买吧,他是去上任呢,还是不去上任呢。
去上任,他岂不是就成了这伙人的同伙,不去上任,自己卧底的身份是不是就藏不住了。
就在吕宗昊陷入两难之际时,院子的一侧突然涌进来一大群身穿皇城司铠甲的士兵,他们把整个院子团团围住,打头的是一个身着御史台官服的长脸男子,他一走进来,扫了周围一圈,笑道:“哟,正热闹着呢。”
“哗——”
方才还静悄悄,就算说话也是小声交流的院子顿时变得喧哗起来,惊惶失措地乱成一团,就连一直在吕宗昊身边还算淡定的黑衣男子也被吓得身子一直抖,还有当场想跑的人,都被皇城司的人给抓了回来。
那戴白色面具的中年男人惊慌道:“谁准许你们私闯民宅的!”
范长海左右看了看,冷笑道:“就你这儿还是民宅呢,我看天底下就没有民宅了,都给我抓起来!”
“……”
随着范长海把宅院里的人全都带回了御史台,这一夜,京城灯火通明,车马声不停从各府的宅院门口路过,京里不少人家彻夜难眠。
徐鹿鸣带着范长海找到宅子后便退了出来,这毕竟是御史台的事儿,不是他皇城司的事,帮他们找到线索就成了,还掺和后续像什么样子。
后来,御史台的人查出幕后黑手全指向九皇子的手下,徐鹿鸣万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掺和。
不管这事儿跟九皇子有没有直接关系,他一个明面上九皇子的人,帮着外人打自家人算个怎么回事。
不过九皇子再不济也是手掌国政很多年的人,他看中的人,想给别人什么官不行,就非得弄这一出?
这一点不光徐鹿鸣没想通,皇帝和太子也没想通,特别是皇帝,他看着跪在身下的人,简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大殿去。
“混账东西,朕平时是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让你这般钻钱眼里去了,这种事儿你也做得出!”
九皇子跪在大殿地砖上,不停地磕着头:“还请父皇明鉴,儿臣身为皇子,天潢贵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是儿臣识人不明,让贼人钻了空子,借儿臣之手,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皇帝闭了闭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吗,若不是你的授意,这些人敢把这事儿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一个县令四五万两银子就可拍下,你把国朝当什么,钱庄还是典当行!”
九皇子还是磕头说:“请父皇明鉴,儿臣真的绝无此意!”
这下皇帝彻底失望了,他能把国政交给九皇子打理这么多年,要说一点都不想传位于他,绝不可能,可九皇子处理国政这么多年,处理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犯了错,居然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皇子,这样的孬种,叫他如何放心地把大楚交到他手里。
念及九皇子处理国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皇帝没有戳破他死不认罪的那点自尊心:“好,姑且算你识人不清,但你没有约束好手下,使得手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事儿你得认吧。”
九皇子磕头的话语变了:“我认。”
皇帝运了运气:“那好,郑维、季祥以下犯上,以权谋私处以极刑,全家流放,九皇子识人不明,放纵手下,幽禁三年,凡拿钱买官者,皆没收家产,罢官流放。”
九皇子在大殿上时还诚惶诚恐,一副父皇明察秋毫的模样,回到府邸又把全府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皇帝这样一搞,不仅把他多年的布局和人脉都给搞没了,幽静三年出来,他还拿什么跟太子争!
眼看九皇子越来越癫狂,一副恨不得把府邸都给拆了的架势,九皇子妃不得不出来劝阻:“殿下,不过是幽静三年而已,何必这样动怒。”
九皇子眼睛都是红的:“三年,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如今我的心腹和追随者全都没了,再这样沉寂三年,天下人哪还记得我这个九皇子。”
九皇子妃却不这么想:“如今陛下龙体安康,三年也不会使陛下老态龙钟,不能临朝,这事儿一出,看似殿下全盘皆输,可我们的人先前一直在殿下和太子之间来回摇摆,为了笼络住他们,殿下时常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财力,现在好了,殿下不用忧心一分,只看三年后,谁站太子,其余的人都是殿下可以拉拢的。”
九皇子妃如此一说,九皇子逐渐冷静下来,他像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般,又道:“还有呢?”
九皇子妃想了想又道:“还有就是,没了殿下,朝政必定太子一家独大,从前殿下当政的时候,底下对殿下的骂声就不少,太子当政,就一定能做得面面俱到吗?”
“届时,我们只需要抓住太子一两个不好的面竭力攻讦,还怕拉不下来他么?”
随着九皇子妃的话语,九皇子彻底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他忍不住抓住九皇子妃的手:“我还好有你,我也只有你了。”
九皇子妃朝九皇子道:“只要殿下日后不负我便好。”
九皇子还是那句话:“我永不负你。”
“……”
卖官鬻爵的案子除了把背后主谋查出来,还牵扯出朝中两三百位官员,其中不乏一些二三品的大官儿。
一时间朝野震荡不已。
就连在考场监考,不能出考院一步的吕尚良都听到了一点消息。
原本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只觉得卖官鬻爵案破了好啊,破了他就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害怕被陛下责罚了。
但当他从考院出来,第一时间了解到这个案子的主功居然是他儿子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假的吧,怕不是跟我儿同名同姓之人。”
吕夫人这些天做梦都是笑着的,谁能想到她一直以为没什么出息的儿子有天竟然会这么出息,听到丈夫回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夸奖儿子,反而还质疑儿子,当场就是一脚踹过去:“什么同名同姓之人,京里有几个姓吕的人,名字还取得这般不俗气,宗昊宗昊,我们昊儿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吕大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这小子?”
吕夫人把圣旨和一堆金银珠宝拿出来,洋洋得意道:“陛下褒奖的圣旨和赏赐的金银珠宝都在这儿,这还能有假?”
吕大人把圣旨拿过去打开,瞧见上头果真写着吕宗昊的名字,大笑三声:“哈哈哈好,果真是我儿,我儿有出息了,好好好,好好好,好啊。”
他这狂喜的模样犹如范进中举,要不是钟楼的钟声将他的癫狂打断,说不得他就真如范进那般直接疯魔了。
也是奇了怪了。
往日吕大人百般听不惯的钟声,在今日听来如绝仙音。
想起在考院时没有座钟,总是摸不准时辰的不便,他与吕夫人道:“夫人啊,你不是一直都想买几台座钟回来摆着嘛,买,咱家买它个十台回来,你想摆在哪儿摆在哪儿。”
吕夫人正把那些金银珠宝一串又一串地往身上戴,闻言笑话道:“哎哟,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咱家绝不能出现一口钟,还说绝不反悔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你这墙头草倒得可真是够快的哈。”
吕大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呢,他厚着脸皮道:“你不是说这小子现在在徐鹿鸣手下做事吗,我这不是支持一下儿子他上司生意么。”
吕夫人当然知晓吕大人脸皮,笑话了两句便应了下来:“行行行,谁叫你是家里大人呢,你说如何就如何吧,我待会儿就叫人去买。”
吕大人见这事儿糊弄了过去,又问起吕宗昊来:“对了,二小子人呢,回来这么久还没见着他呢,好不容易像个样子了,怎么都得夸两句。”
这下轮到吕夫人不好意思起来:“……在床上躺着呢?”
吕大人:“还没起床?”
吕夫人:“……不是,是……我给打的。”
吕大人去往吕宗昊院子的路上都快跳了起来:“你给…打的?好端端地你打人家作甚!”
吕夫人没理也壮三声:“谁叫他干这么大个事儿前不吱一声的,我还以为他又出去干坏事去了,这不打还惯着?!”
“哎哟……哎哟……哎哟哟……”
吕大人刚走到吕宗昊院子外面,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要放寻常,吕大人一定觉得吕宗昊活该,还嫌老妻打轻了,这会儿再一听,他的心都跟着疼了,对着老妻埋怨道:“你说你教训就教训吧,你下这么大个死手做什么,万一落下病根,痛的还不是你我。”
吕夫人心虚:“我打的时候没想恁多嘛。”
吕宗昊躺在床上,感觉生不如死。
谁家功臣有像他这样的,办了大事回来,被老娘一阵棍棒伺候,他把他的皇城司察子的身份碟子拿出来,说他是去帮徐鹿鸣查案了,没有去那烟花之地寻花问柳,他娘就是不信,还说他现在都会作伪证来骗她了。
把他打得更狠了。
直到圣旨到他家那一刻,他娘才相信,他真是去查案了。
事后她娘也没给他道个歉,他委屈啊!
“哎哟,我的儿。”
吕大人亲热巴巴地进到吕宗昊屋里,来到吕宗昊床前,一副心疼坏了的模样。
“哼!”
原本看到老爹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吕宗昊还有些欢喜,一想到他爹这副面容底下都是基于他立了功的前提,把脸一扭。
“哎哟!”
这一扭,扯到伤口,他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看你都受伤了,还乱动什么。”
吕大人拍拍吕宗昊的肩膀,取过放在床边化瘀祛肿的药膏来:“爹给你上药啊,上完药就不那么疼了。”
别说,吕宗昊还挺吃这一套的,心里的那点怨气一消,转而问道:“娘呢。”
“哎哟,我的儿,娘也在呢。”
吕夫人方才一直站在门外,就怕吕宗昊看到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这会儿她一听见吕宗昊叫她,忙不迭地进到屋里。
“哼!”
吕宗昊看到她,又把脸给扭到一边去。
“不气,不气,待会儿娘给你熬鸡汤喝哦,哎呀,你说娘也真是的,把你打得这么重。”
吕夫人讪笑两声开始哄,母子哪有隔夜仇,吕宗昊以前也经常挨打,不信他还能一直记着。
果然,吕宗昊的气维持了一刻便转过头来道:“鸡汤,我现在就要喝。”
吕夫人哪有不应的:“好好好,娘这就去厨房给我儿炖!”
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有爹娘伺候着,吕宗昊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
徐府。
到了会试放榜日这天。
虽然徐善学从考场出来说题不是很难,看上去每道都会做,但他答得中规中矩,不一定会录取。
大家还是一早就起来等着放榜了。
说是不能中,但万一中了呢。
徐鹿鸣还很鸡贼地安排了个值夜的城门口侍卫,晚上就在榜单下候着,等榜单一放出来就在榜单上找徐善学的名字,若是能找到当然好,家里也能准备起来,若是没找到也没事儿,事后给侍卫补一份辛苦钱就行。
放榜一般卯时就会放,徐府的人一直等到辰时都没有人前来,徐善学自个都放弃了:“没事儿,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呢。”
徐鹿鸣却还是坚持:“再等等,今天看榜的人很多,我安排的人放榜的时候被挤掉了也很有可能。”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皇城司铠甲,但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走路还颠三倒四的侍卫跑进徐府:“大爷中了,中了,会试第五十八名。”
“唰——”
徐府的人全站了起来。
就连徐善学也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齐齐放在跑进来的侍卫身上,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
“真的!”侍卫咽了咽口水,一脸喜色地道,“我在榜单下数了三次,确定没有错这才回来报喜的。”
“好好好!”
“好啊,好啊!”
“真是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
徐家人闻言全都高兴疯了,尤其是徐老大和杨秀莲,兴奋得都在地上转圈圈了。
过了会试,成为进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别管是二甲还是三甲,只要是进士,他们家都欢喜。
这可是进士,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的进士,叫他家大儿子给考上了!
徐鹿鸣还朝徐善学笑过去:“怎么样大哥,我就说再等等会有惊喜的吧!”
徐善学还沉浸在自己考中了进士,还是五十八名这般靠前的名次中,没管弟弟的调侃,向来沉熟稳重的性子,今日也有些放纵地抱起一旁的苏羡安喜道:“安安,我中了,我真的考中了!”
“我就知道我相公能考中!”苏羡安也高兴,他嫁给徐善学还有好多人笑话他,选举人不如直接选个做官的呢。
现在看那些多嘴的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徐善学高兴得想把苏羡安抱起来转两圈,只是苏羡安的脚刚一离地,他就推了推徐善学肩膀,“不行不行,好难受。”
说完猛地把人一推,跑到柱子后面一阵狂吐。
刚还沉浸在徐善学会试录取的喜悦的徐家人,全从狂喜的状态中冷静下来,个个担心地看着他:“这是咋了,没事儿吧。”
苏羡安吐了一会儿好多了,回来摇摇头:“应该没事吧,可能就是有点反胃。”
姜辛夷笑着走过去:“大嫂,把你手给我吧,没准咱家今天要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苏羡安一听就知晓是什么意思,他红着脸把手给姜辛夷的同时,还道,“不可能吧,我没有闻到腥味就难受的症状,也没有突然间不喜吃一些食物,还跟以前一样,吃什么都香。”
姜辛夷给他把着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是因为大嫂你的身体好,胎儿的排斥反应轻,所以才会什么症状都不显。”
说完在苏羡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道:“恭喜你大嫂,你有身孕了。”
“真的!”苏羡安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反复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敢相信里面已经孕育着小生命了。
但最高兴的莫过于徐善学,今儿他会试被录取也就罢了,还当了父亲,这一波又一波的惊喜,砸得他握着苏羡安的手,话都不会说了。
只一个劲地看着他。
“哎呀,咱家今儿这喜也太大了,快快快,都去准备,今儿的喜钱,我们发双份的。”徐老大和杨秀莲不管他们小辈的事。
知晓大儿子有了大出息,他们又要当爷爷奶奶了,拍着大腿高兴之余,也没忘了要把这份喜悦传递出去。
下人知晓他们今儿能拿双份的喜钱,一个个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好听的话,祝福的话,张口就来。
就连绵绵小朋友都跑到徐善学和苏羡安身旁:“伯伯,小伯父这是好事成双,以后一定做什么事都顺顺利利的!”
把一家人逗得哈哈大笑。
“……”
与徐家这边的欢喜不同,翟家那边就显得萧条多了,可能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不顺,也有可能是不甘心被人瞧不起,翟父最近一直在想法子往上爬,这一想就想到了九皇子的卖官院。
只要他当上了大官,他还怕什么苏、吕两家的报复,他不把他们狠狠踩在脚下他就不信翟。
就是这么不巧,他头回去就被人给捉了个正着,这下好了,不仅连累了自己,连带着家人一块下了狱。
官差去查封翟府,顺便将翟夫人和翟正杰捉拿归案的时候,街道上正在报喜,前面的人都叫其他报喜人给抢了去,只有这些中后等的,能叫普通的报喜人抢到。
翟正杰被人羁押路过的时候,报喜正敲着铜锣唱道:“喜报徐府老爷徐善学,应本科会试五十八名!”
翟正杰听到徐善学这个名字就嫉妒得目眦欲裂,再一听徐善学居然中了会试,心里的嫉妒就更甚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人长得好,还如此有本事,这些都该是他的,是他的才是!
然而这还没完,等他入狱,等候陛下判决的时候,伤好后的吕宗昊听说翟家一家都下了狱的事,还特意跑了趟大牢。
翟正杰起初以为吕宗昊是来羞辱他的,压根不理会他的到来。
吕宗昊才没空羞辱他,他来就是为谢诗瑶讨个公道而已:“翟正杰你们以无子休弃谢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谢姑娘那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翟正杰一口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吕宗昊蹲在翟正杰一家的监牢外,“你猜她明明在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常往寺庙跑,还时常跟佛祖忏悔。”
吕宗昊不是瞎子,刚遇上谢诗瑶时她的尴尬,以及她明明生病了,却什么药都不吃,就吃一些补气血的药。
最重要的是她经常去向佛祖忏悔,还会烧一些往生的纸钱。
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翟正杰被吕宗昊如此一说,脑中也恍惚闪过几个谢诗瑶拜佛烧纸的场景,但他坚决不肯承认:“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都下狱了,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吕宗昊看着翟正杰,不明白他这么激动作甚。
以翟正杰的为人,就算知晓谢诗瑶怀过他的孩子,震惊震惊也就过去了,至多后悔不该无子休妻,也不至于这般激动吧。
他哪里知晓,翟正杰如今不能人道,听说自己曾经做过父亲,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次做父亲的机会,能不激动吗?
他坚决不信:“如果她真怀孕了,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她为什么要回来找你,你们翟家说休妻就休妻,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能休她第一次,就不能休她第二次,她谢诗瑶又不是傻子,同一个火坑还会跳第二次,你看她打掉孩子,这不很快就遇到了我吗。”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啊!啊!啊!”
翟正杰在牢狱里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吼叫,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后悔。
他想起谢诗瑶在翟家时,他要多安逸就有多安逸,自从休了谢诗瑶,他们家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要是不休谢诗瑶就好了,不休谢诗瑶他就不会不能人道,不休谢诗瑶他就不会失去做父亲的机会,不休谢诗瑶他们就不会沦为阶下囚。
除了翟正杰的后悔,翟父翟母也在后悔,都怪他们猪油蒙了心,非要让儿子休了谢诗瑶去追求苏羡安,现在好了,鸡飞蛋打,还把自己一家给搭了进去!
一家人在牢狱里想起谢诗瑶在翟家的时候,把翟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吃喝不愁的日子,经常在一起抱头痛哭,可是哭也晚了,往后余生他们都将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点点剧情[爆哭]
第109章
徐善学会试录取后,脑子就跟开了窍一样,不仅殿试取得了个二甲第六的好成绩,还在翰林院里谋了个编修的职位。
京里也好多人得益于卖官鬻爵案空出来的许多位置往上走了走,没了这些挖空心思捞钱,一心想往上走的官员,大楚的风气一下好了许多。
再有徐鹿鸣先前在西南创下的奶粉、化肥等等利国利民之物,大楚的强盛日渐浓郁。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
这期间钟楼遍地开花,徐鹿鸣的钟表生意越做越好,甚至有外邦商人前来大量购买,工部那边也改进了挖煤工具,煤价下来,京里的普通老百姓也有能用得起煤炭的了。
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徐鹿鸣和姜辛夷有天去贫民窟,那边一些棚户人家已经在原地盖起了不大不小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曾经一些没有衣服穿光屁股的小孩也穿上了衣裳,面色说不上红润,但至少与曾经面黄肌瘦活不长久的模样大相径庭。
“好样的,绵绵姐!”
“绵绵姐,棒棒哒!”
“绵绵姐,棒棒棒!”
与此同时,绵绵小朋友也长大不少,整天带着姜慕荷的孩子曹莲生,徐善学家的双生子徐思危,徐思远三个小萝卜头,外加吕嘉钰、沈无疾几个在一处疯玩。
今儿不上学堂,昨儿一下学,她就巴巴地让车夫带着她去几家跑了一趟,自个小大人似的与其他人的家长说,今儿要邀他们来自己家玩。
她那张嘴真是完美地继承了徐鹿鸣和姜辛夷,会说话得很,谁能拒绝她呢。
这不今儿一早,几家大人就把各家的孩子送了来,一大群大小萝卜头在院子里踢毽子。
知徐鸿雁喜欢拉弓射箭,自五岁起她的骨头长好,徐鹿鸣和姜辛夷就给她请了个武学师父,她每日下学回来都要练半个时辰的武。
吕嘉钰和沈无疾哪能跟她的体力相比,玩不到半个时辰就累趴在地上歇着,曹莲生几个萝卜头纯粹就是她叫过来的啦啦队。
这会儿踢毽子已经成为她的个人秀,叫她一会儿踢到肩上一会儿踢到背上的,显摆个不停。
这姑娘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特别喜欢听人吹捧,别人越吹捧她越来劲儿。
她刚把毽子踢到头顶,听了几个小的夸赞,下巴扬得高高的,摔下毽子重新放回脚边,一个用力,想把毽子踢高一点,再用背或者其他地方接住。
不巧,她这一脚使大劲了,毽子直接被她踢上天,稳稳地落到房顶上。
“哎呀——”
最小的徐思远,也是家里唯一一个小哥儿,他看着毽子越飞越远,意识到接下来情况将会不妙,赶忙捂住眼睛。
“姐,上房顶了,怎么办!”
徐思危是男孩子,胆子也大一点,他眼睁睁地看着毽子上了房顶,第一时间就去看徐鸿雁。
被一群小萝卜头看着,小姑娘丢不起说不要了这种话,很大气地拍胸脯说:“没事儿,姐这就上房顶去取。”
说着她就往屋檐下的柱子走去,看上去要直接从柱子上爬上房顶。
曹莲生过来拉住她:“绵绵姐姐,这太危险了,还是叫下人拿梯子过来取吧。”
累瘫了的吕嘉钰和沈无疾也从地上爬起来劝道:“是呀,还是让下人去取吧。”
小姑娘胆子大得很:“没事儿,我每天练武站桩,爬柱子不在话下的,你们要是觉得我爬柱子不行。”
她左右看了看,指着院中一棵靠墙的柚子树道:“那我爬树总可以吧!”
这几年,孩子大了一点,各家大人也不再拘着他们,会带他们到处玩儿,也会带他们郊游踏青,连族学都会组织他们出去长见识。
小姑娘好玩,有一次郊游途中看见几个乡间孩子在爬树掏鸟窝,回来也嚷着要学爬树。
在古代,学爬树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儿,相反必要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是一项保命的技能,徐鹿鸣和姜辛夷又不指望她做名门淑女,只求她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逢凶化吉就好。
一个爬树而已,要学就学吧。
家里孩子都是见识过她爬树如何厉害的。
她如此一说,没人再拒绝了。
“好吧。”
就连曹莲生都放开了扯住她衣角的手,还好意提醒道:“那绵绵姐,你要快一点哦,木兰舅舅很快就要回来了。”
自从可以出去玩后,这群孩子跟放飞了自我一样,有好几次,徐鸿雁下了学都跟同窗们一起去捉鱼,别的女孩子小哥儿都站在岸上看或者就在岸边搬搬石头看看有没有螃蟹一类的。
她不,她要下水去捉鱼。
捉就捉吧,还拿新做的裙儿兜了条鱼儿回来,也不晓得是在多浑的泥里捉的鱼,衣服上都是泥也罢了,带回来的鱼也全身都是泥。
献宝似的,一回来就要拿给姜辛夷看。
不承想,这鱼晃一路还是活的,这一举到姜辛夷跟前,鱼一摆尾,甩得姜辛夷满脸都是泥点子。
姜辛夷本就爱洁,见徐鸿雁把新做的裙儿糟蹋得不像样子就已经有点火气了,再被这鱼一甩,要不是时刻惦记着,这是亲生的。
徐鸿雁早吃上竹笋炒肉了。
后来还是徐鹿鸣回来,把小姑娘的裙子用空间洗得跟新的一样,又把鱼给宰了,一条两斤重的鱼,煎炒烹炸,各种死法来了一遍。
把姜辛夷给吃美了。
这才避免了一场父女大战。
“放心吧,我速度很快的!”
徐鸿雁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早忘了她阿爹发火的样子,粉色衣裙也困不住她的轻盈,三两下跳上树,很快就顺着墙垣爬上房顶。
这原是她爬惯了的,倒也没什么,可是登上屋顶后,她往下看了一眼。
心一悸。
好……好高啊。
她还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地方,房顶又不似树枝那样,到处都有抓握之处,她能依靠的只有身下的房梁和瓦片。
她想起武学师傅教过她的话,遇事不要慌,要沉着冷静,闭了闭眼,深吐了几口呼吸,尽量不看底下的,缓慢地向毽子掉落的地方行去。
“啊——”
但到底还只是个六岁多点的小姑娘,表面再冷静,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没走几步,脚底一软,瞬间蹲下了身子。
“绵绵,你没事吧。”
“绵绵姐,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呜呜呜呜,好可怕——”
她这一慌,看得下头一群大小萝卜紧张死了,既紧张她出事又紧张大人和下人们进来。
他们在这里玩,为了玩得尽兴,可是把大人和丫鬟仆人都禀退了的,这要是被他们逮住,准逃不掉一顿责罚。
“没事,没事,我脚有些软,我挪过去就好。”小姑娘还是没有逞强,她看了看自己与毽子的位置,感觉自己够得到,也没再站起来,就这样蹲着缓慢地向目标前进。
在此之前,姜辛夷正在太医院里忙碌着。
最近京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多出好多闭汗、全身疼痛,找不出病因的病人,京里的医馆实在救治不了,全都抬来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现如今分了很多类目,比如专给宫里娘娘们看病治病一类的医女类,还有专治疑难杂症的疑难杂症类,以及普通的伤寒类,这些都是在姜辛夷的建议下改革的。
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能让大家可以空出多余时间来学习自己想要学的,也能让一些处理病症的效率快上一些。
当然把大家分开,各司其职也是避免各种病人混在一起,交叉感染,产生一种新的更加无法治愈的病症。
有了这些改革,这些新出现的病人一被抬来太医院,姜辛夷怕是一种新的流感或者病毒性感染,立马让人抬进一间偏僻的院子封了院。
每日进出的医者必须戴口罩,穿防护服,以及用酒精杀毒。
他们这些医者倒是没有被感染,可送来的病人每日增多,看上去很像有传染病的征兆。
但规模又不是特别大。
太医院都在纠结要不要上报。
若是止步于此,上报就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若是不管,等真正传染起来,吃挂落的还是他们太医院。
且上报也得有个名字吧。
他们这连个病症的名字都没查出来,总不能随便编个名字上报上去吧。
宋怀山拿不定主意,过来问姜辛夷:“姜太医,你看这病症像个什么。”
姜辛夷也头疼,按理说他也给不少病人看过病了,不可能没见过此类病症,但事实就是他没见过,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犯难道:“目前的病症来看还看不出什么,不如再等等,如果有病变的话,应该就能看出病症了。”
闭汗和全身疼痛的病症远了去了,难就难在这些病人都是突然生病,没有个病因也没有发热等症状,很难叫人看出病症。
他们开了闭汗和治疼的药一点都不见效。
姜辛夷就想看看,会不会病变,如果病变,就可以根据病变的症状来进一步推测病症,如果不病变,那就根据现有的症状进一步治疗。
宋怀山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点点头道:“也行,我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十日内,病人没有病变就以疼痛症的病症报上去,叫陛下发告示,让京都百姓谨防疼痛症的传染。”
至于这疼痛症怎么传染的,别问,宋怀山也脑阔疼。
姜辛夷点点头,翻了翻这类医书,又想出个新药方,写了方子交给煎药房,让他们把这药煎给病人喝着试试看。
见这里没什么事了,他伸了伸懒腰,去更衣室取下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服,都拿酒精杀过菌后,确认身上不会有细菌的残留,这才出了偏院,去往太医院的中心地段。
“大哥。”“师父。”
姜紫芙和李净慈在这儿跟着其他太医院的人打下手一起学习,看到姜辛夷两人都站了起来。
姜辛夷点点头,上前问他们:“都学得如何了。”
几年过去,两个小孩如今都已经长开了,尤其是李净慈,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在徐家吃的好穿的好,比起大家哥儿也不差什么,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骨瘦嶙峋的小乞丐模样。
姜紫芙就更不用说了,这可是姜辛夷从小带到身边长大的,十五岁的年纪,亭亭玉立的同时又不失天真烂漫。
两人皆是谦虚笑道:“七七八八吧,还有好多不懂的要问哩。”
今儿教他俩的是一个很膳制药丸的医官,叫林宜,他闻言,嘴都气歪了半截:“你俩这还叫学得七七八八,叫我们这些老医官,颜面何存啊。”
姜紫芙就不说了,打一岁起就跟姜辛夷学医,她大哥的医术她没学到十成十,也学了个八成。
上次宫里有个妃子突发急症,一直抽搐口吐白沫,当时宋怀山都过去了,施了针还不见好,姜紫芙跟着去长见识,见状说她想试试。
大家当时死活不同意来着,怕她治不好,还把太医院一块给连累进去。
还是宋怀山力排众议,让她上前诊治。
也是怪了,宋怀山施针不见效,这姑娘一上前,在别地施了几针,那位娘娘抽搐的症状当场就下去了,过了一会儿,白沫也不吐了。
过后,宋怀山向她请教,她还说得头头是道,后来宋怀山就对姜辛夷说:“你这妹子,完全可以出师了。”
是姜辛夷念及姜紫芙还小,还想带着她在身边学习两年,想等她过了十八再说。
李净慈医术上虽比不上姜紫芙,但那一手制药的技能,也不知晓姜辛夷是如何教的,经他手制出来的药丸,匀称还见效快。
林宜教了几天,他觉得他不该教李净慈,应该让李净慈来教他才是。
自己的妹妹和徒弟被人这样夸赞,姜辛夷听了也高兴,但也跟两人一样谦虚道:“林太医,你可别抬举他俩,他们太年轻,经不住你这样夸的。”
林太医板着脸道:“我这分明就是事实,哪里是抬举。”
说完又把姜辛夷拉致一旁,低声问:“姜太医,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
姜辛夷闻言咳嗽一声:“这个还是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吧,别我们这些大人决定了,两个孩子看不对眼,以后成了怨侣。”
林宜是制药的,恰巧,李净慈又有制药天分,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孩子,原也想收为徒弟,可他已经拜姜辛夷为师了,一徒不拜二师,且姜辛夷又比他厉害许多,他没法子从姜辛夷手中抢人。
但他不甘心啊,不甘心一个如此好的苗子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正好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妻子在跟他念叨。
儿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相看了,他激动地一拍大腿,不能收为徒,还不能扒拉回家当儿夫郎嘛。
私底下和姜辛夷说过好几次这事儿。
姜辛夷:“……”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替李净慈操持婚姻大事也没错,可是这林家大郎,模样秉性如何,他全然不知。
这叫他如何放心把自己的徒弟交出去。
而且他这徒弟,他都还没带几年,好多医术还没学会,完全没到出师的时候,他也舍不得早早地把他嫁出去。
林宜一听是这事儿,与姜辛夷说:“这个简单,下个月我听说城里要办灯会,到时候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
姜辛夷没有拒绝。
他再不想给李净慈相看,可他也有十七岁了,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如果不相看,到了二十往上走,就更难找到好人家了。
他总不能叫李净慈一辈子不成亲吧,这个时代,只有寡妇不二嫁叫人钦佩,其余的不成婚,流言蜚语都能淹死人。
姜辛夷觉得可以采取迂回战术,先相着,遇到合适的,再问问能不能定下亲,推个几年再成亲之类的。
几年后,李净慈彻底出师,姜辛夷给他在太医院打点好一切,再成亲,也不怕夫家会欺他。
说到成亲,姜苏木、徐凯南这些全在相看,怎么一转眼,大家都要成家立业了呢。
想着这些事儿,姜辛夷头都是木的,回到家,见一群大人和下人在外院门口支着耳朵听内院的动静,问他们:“你们这是干吗呢?”
苏羡安笑道:“绵绵一大早邀了朋友来家里玩,还不让我们陪着,这不是怕他们出事,听着点嘛。”
姜辛夷想起徐鸿雁如今的顽劣程度,笑道:“大嫂,你也太放心她了,这姑娘敢把你们禀退,准没憋什么好主意。”
苏羡安一脸茫然:“不会吧,我看绵绵挺乖的啊,她还跟我保证,今天一定会看好弟弟们的。”
姜辛夷哼哼:“不信,我们现在进去看看,肯定又在闯祸呢。”
“……好吧。”虽然苏羡安也很想尊重孩子对他们承诺到底,但苏羡安也委实担心这群孩子在一起出点意外。
他们自家的孩子磕了碰了都好说,别人家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不好交代。
“吱嘎——”
内院的门一打开。
“啊——”
“完蛋了——”
“肯定是小叔父回来了——”
“绵绵姐你可要藏好了——”
院内的孩子纷纷乱作一团,对着还在屋顶上的徐鸿雁打了声招呼,便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已经晚了,姜辛夷推门走了进来。
他人高,一扫就把全院的场景尽收眼底,看到找地方躲藏的孩子们,冷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呢?”
“……躲……躲猫猫……小叔父……”胆子最小的徐思远对上姜辛夷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是吕嘉钰姐姐教的,要是大人进来,问他们在干嘛,就说躲猫猫,能帮绵绵姐姐遮掩一二。
“是嘛……”对上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姜辛夷的心还是很柔软的,蹲下身去,温声问道,“那小思远告诉小叔父,你绵绵姐姐躲哪儿去了,等你小叔回来,我让小叔给你烤面包吃好不好……”
思远小哥儿一听烤面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叔做的烤面包可好吃了,里面抹上各种甜甜的果酱更好吃。
可是他不能出卖姐姐的。
他纠结得一边流口水一边皱起脸。
“阿爹,你别诱哄思远弟弟了,我在这里!”姜辛夷的声音又没有刻意压低,房顶上的徐鸿雁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很感谢大家这么仗义帮她,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会要别人帮她承担错误的。
重要的是,她也好想吃她爹做的烤面包啊,一拿到毽子,她立马在房顶出声。
“天啊,绵绵,你怎么上去的!”
看到孩子蹲在房顶的苏羡安差点没站稳,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弟弟他们交代。
姜辛夷看到徐鸿雁在屋顶,心里也是一揪,旋即心里那股怒火压都压不住,冲她吼道:“徐鸿雁,你给我下来,立刻,马上!”
“马上!”小姑娘知道姜辛夷生气了,没敢顶嘴,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在懂事的下人搬来梯子前,已经从房梁上爬到了柚子树的树干上。
见她从屋顶那么高的地方安全回到树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都知晓这孩子会爬树,到树上就彻底安全了。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是松太早,小姑娘的确会爬树,可是今天有姜辛夷在,他全身还笼罩着一股阴云,使得她心里不由得很紧张很忐忑,从树干上往地上跳的时候急了点。
一个没站稳,摔倒在泥巴地上。
这本也没啥,她习武经常磕磕碰碰的,这点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她今天这么一摔,门牙下面这几天有点不舒服的那颗牙竟然掉了……掉了……
小姑娘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换牙的事,她只知晓老人掉了牙齿就不能再长了,像她太爷爷太奶奶那样。
于是本该利落地站起来的人,伤心地趴在地上号啕大哭:“我的牙……我的牙……我的牙……呜呜呜呜呜……我没牙了……我没牙了……”
晚上,徐鹿鸣从皇城司下值回来,见到的就是徐鸿雁在姜辛夷怀里哭着睡着,姜辛夷一边给她腿上抹药,一边给她擦眼泪的场景。
他上前把孩子接过,更方便姜辛夷操作,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辛夷给徐鸿雁的腿上好药,包扎好,好笑地把白天的事说了说:“你姑娘以为她的牙齿再也长不出来,哭了一下午呢。”
徐鹿鸣忍住笑:“活该,谁让她不听话,胆子大的敢往房顶跑的。”
虽然后面几个小的交代了,她不是因为躲猫猫上去的,是去替大家捡毽子的。
徐鹿鸣还是觉得这娃的胆子太大了,才几岁就敢往屋顶上爬,以后大了是不是要拆家。
“不说她了。”孩子姜辛夷已经教训过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跟姜辛夷诚恳地道过歉了,姜辛夷也不想大家抓着她这件事不放,转而问徐鹿鸣,“你怎么今天又回来这么晚?”
皇城史下午三点就能下值,以往徐鹿鸣都会早早下班,在家里帮忙带带孩子,做做饭,最近却回来的时辰跟以前守城门的下值的时候差不多了。
“别提了。”徐鹿鸣帮女儿把脸颊上沾着的碎发理好,将她放床上盖好被子,总算卸下身上的伪装,鼓了鼓腮帮子对姜辛夷抱怨道,“还不是那个萧复,非要我做他陪练,每次一练就是一下午,我想溜都不行,最近竟然还搞起了加练。”
萧复就是徐鹿鸣刚升皇城史那会儿,要找他喝酒的禁军统领。
他想找徐鹿鸣喝酒,无非就是想用徐鹿鸣的能力给他们禁军讨要点好处,毕竟徐鹿鸣太会挣钱了。
谁知他还没去找徐鹿鸣呢,徐鹿鸣的钟表生意挣了钱,主动给禁军涨了俸禄。
这样一来,萧复就不好意思来找徐鹿鸣喝酒了,可他话都说出了口,总不能不来吧。
想了许久,他觉得徐鹿鸣这样有本事的,肯定不甘心在皇城史的位置上坐一辈子,但他没有军功,这辈子五品官到头了。
想到往上升,要么降职回西北去领兵打仗,要么进他禁军听从他的差遣。
可要进他禁军,还是当将领,没有过硬的本领可不行。
于是他便借着喝酒的名义经常来找徐鹿鸣切磋,徐鹿鸣只是力气大,身上还真没什么武艺。
刚开始他经常被揍得趴下,渐渐地他开始模仿萧复的招式,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到现在竟然也能跟萧复对上一两招了。
特别是他有空间,转身的时候配合空间能用意念观察的能力,总是能避开萧复突如其来的攻击,令萧复都很诧异,经常说他对敌意很敏锐,很容易察觉到偷袭,是个当禁军的好苗子。
姜辛夷闻言,去扯徐鹿鸣的衣服:“又挨打了?”
“嘶……”他手还没碰到徐鹿鸣,徐鹿鸣立马发出一道难受的吸气声,“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萧复下手忒狠了,我又不敢打回去。”
且不说萧复是禁军统领,是他上司的上司,就说,他也是后头才知晓,这个萧复还是太子的舅舅,皇后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国舅爷。
这谁敢打啊。
“他存了心要教你功夫,你把他打趴下,他心里反而更高兴。”
说话间,姜辛夷已经让徐鹿鸣出了徐鸿雁的屋子,到罗汉榻上脱了衣裳躺好,拿了药膏给他涂抹身上的瘀青。
看到徐鹿鸣身上那些新增的淤青,姜辛夷眼睛里闪过各种人体解剖以及人体实验的场景,但很快又被他摁了下去。
徐鹿鸣疑惑:“是这样吗?”
姜辛夷哄着他:“下次你试试,有多狠揍多狠,保管他开心还不及。”
徐鹿鸣被姜辛夷说得心动不已:“行,下次我试试。”
正好,他想打萧复很久了,一直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不敢还击得太厉害了,如果揍他,他很开心的话,他可以揍到他心花怒放。
可惜这个美好的愿望注定短期内不能实现了,因为从这天起,全京城都将进入戒严状态,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出。
第110章
“麻风病!怎么会是麻风病呢?!”
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第二日,姜辛夷到太医院上班,最先送来的一批疼痛症病人身上,出现了斑状病变。
按理来说,就这一个症状,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麻风病,可巧就巧在这个最先送来的病人出现了很明显的肌肉萎缩,从原来的正常手型变成了爪型手。
闭汗、疼痛、斑块、畸形……
所有麻风病的症状逐一验证,姜辛夷扫了一眼,就对宋怀山说:“赶紧禀告陛下,要他封锁城门,对城内百姓逐一检查。”
麻风病的传染率不高,但它潜伏期长啊。
从感染上病症到发病长达两到五年之久,这些发病的病人没准前几年就已经得了麻风病,这期间,他们接触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传染上了,无从得知。
宋怀山知晓这些病人得的都是麻风病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正常的麻风病人在城门口就会被拦下,只有不正常的麻风病人,城门口的侍卫看不出来,才会放行,可是最近不管是下头的县城还是京城都没有得麻风病的,这病源是从何处而来?”
“这都不是我们能考虑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封锁京城,把京里百姓都给排查一遍,避免出现更大的传染。”
姜辛夷没这么多考虑,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宣纸折成书页大小开始写《麻风病的预防与治疗对策》,事情都已经出了,再去纠结源头没用,与其自乱阵脚,还不如快些想好对策。
时间拖得越长,越对自己的家人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接触的人,他会不会就是麻风病的潜伏者,与他接触后,自己身上会不会也传染上病菌,从而又带给身边的亲朋好友。
姜辛夷家里可是有好些孩子,更不敢拖着这事儿,好在他在现代管理公司的时候,就没少办防疫的事情,有时候上头一份文件下来,他们当天就得把所有事情都办好,对这类事情轻车熟路。
宋怀山还在想如何跟陛下汇报的时候,他已经把册子写好,交到了他手里:“如实跟陛下汇报,陛下若问要如何做时,把这册子交给陛下即可。”
宋怀山忙不迭地打开册子,看了几眼,他瞪大眼睛,原本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看姜辛夷的眼神犹如看救苦救难的菩萨:“姜太医,好在我们太医院有你这样医术高超还能处变不惊的太医在!”
宋怀山没有说假,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平时不用上朝,且多在宫中和官宦人家行走,时刻要注意言行举止,明白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要说,每天装聋作哑得连最基础的人情世故也不知晓了。
叫他们治病行,叫他们上朝或者遇到这次这样的突发状态,他们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皇帝问起话来,他们这些太医还得看朝堂诸公的意思。
可那些大臣们又没学过医,所谓的防疫手段过去过来都是那几样,什么封锁治疗,统一处理之类的。
宋怀山有时候觉得所有疫病都这样处理极为不妥,想说个一二三四来,奈何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现在好了,他想说的,他想做的,姜辛夷全给他写了下来,如果陛下问起,他也有信心说个一二三四了。
果然,当宋怀山把这消息上报给皇帝,不止皇帝慌了一瞬,就连正在上朝的朝堂诸公都乱成了一锅粥,七嘴八舌地说,要把那些麻风病人全都给处理了。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治愈过麻风病,以往的人遇着这事儿的处理法子就是这样,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把有问题的人都给解决了,只要把这些麻风病人处理干净,京里其他的人就安全了。
皇帝也觉得大臣们说得有道理,不能为了少数人牺牲多数人,京城有近百万的人口,京郊外还驻扎着几十万的禁军。
这么多人,一旦有个闪失,他们大楚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他身为皇帝却不能下这样的命令,那些麻风病人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自然当属家人,处理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处不处理,家人的家人又处理不处理?
解决一个简单,解决一群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很有可能激起民愤。
皇帝听了一会儿底下大臣的意见,向宋怀山问道:“宋卿,你们太医院可有应对之策。”
宋怀山等的就是这一刻,巴巴把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陛下,我们太医院的应对之策都在这个册子里了。”
皇帝颇为意外,叫福喜拿了册子过来,他就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啊。
打开册子一看,嗯,写得还不赖,打眼看过去都是一些曾经没有见过的处理方法,比下头那些只会叫嚣把人处理了的方法好。
从头看到尾,皇帝都想拍案叫绝了,从预防到各个衙门乃至京都百姓的安排都有。
“都别吵了,都来传阅传阅这份册子,你们这些只会用嘴办事的大臣,还比不过太医院的一个小小太医,看了这份册子,我看以后你们的奏折,也都给我按这册子的模式写好了。”
皇帝看完册子,越听下头人讨论的声音心越烦,索性站起来,又让福喜把册子拿给下头的大臣们看。
因为是紧急时间写出来的,姜辛夷写得很快很简洁,册子看着有好几页,总结起来不过是七八十条细则罢了。
大臣们挨个传阅完,都不吭声了,跟人家太医院的册子比起来,他们方才讨论的方法,就如同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得很。
宋怀山感受着瞬间安静的朝堂,心里别提有多美了,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向来都是被这些大臣们看不起的,何时有过这般风光时刻啊。
皇帝看大家都安静了,满意道:“诸位要没有异议,大家便都按这个册子上所写之事来办吧。”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大臣咬牙走出来道:“陛下,要臣等在家等候太医院的人上门排查,排查期间不能走动没有问题,但这期间,臣等的吃喝又该如何解决。”
太医院的这个册子在他们看来哪儿都好,唯独有一条让他们不能接受:排查期间京都所有人都必须在家老实等着太医院上门挨个把脉,确认家中没有潜伏的麻风病人,等他们把整个京城排查完,才能够解封。
事发突然,册子上又要求要立马封禁京城,一刻都不能拖。
不是每个大臣家中都奴仆成群,产业和庄子多得数不清,家里时常备着米面粮油,不用特意到街面上花钱去买,封锁个十天半月的与他们来说不叫事儿。
更多大臣家里每天都要府里的采买去街面上购买物什,远的不说,菜和肉总得每天都要买吧。
这下京城都被封了,外头的老百姓进不来,城里的老百姓不能动。
他们这些家中没有存粮的,吃什么喝什么?
总不能在家干饿着等死吧。
这个问题皇帝也不知晓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操心这个问题,也不会为这种事而操心,他转而看向宋怀山,宋怀山早得了姜辛夷的吩咐,回忆了一下说道:“可以请禁军或者皇城司的人出面登记各家各府的所需,每日送货上门。”
大臣们要的就是个解决法子,现在宋怀山把法子说了出来,当下不少大臣点了头:“这倒是可行。”
京城里也有不少的养殖场与菜场还有油米行,虽然大家都不能动了,但中间由禁军和皇城司的人运转,那就跟还在动时一样嘛。
就是要辛苦禁军和皇城司的人了。
京里可是足足有上百万人口呢,光是大大小小的府邸都有几十万户,这么多人家一天跑下来,不知得累成什么样子。
皇帝看底下的人同意了,一锤定音道:“那行,事就这么定了。”
“……”
禁军统领萧复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又一黑,想不通,京里怎么就出了麻风病这样大的事情,还要叫他去给京里每家每户送物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徐鹿鸣倒是还好,他的皇城司这几年做牙人生意做得越发顺手,京里的各府邸都是跑惯了的,可以说对京城人家都快了如指掌了。
不就是每天送物资这事儿吗,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弄不好,他的这群手下,还能从中大赚一笔呢。
就是不知道这个麻风病的传染率高不高,好不好治,如果很麻烦的话,他家木兰接下来一段时间岂不是要遭罪了。
徐鹿鸣心里这般想着,看萧复对送物资的事情,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主动提议道:“萧复统领,要不这送物资的事儿交给我们皇城司,你们禁军只需负责维护京城治安,不让京都百姓随便乱跑,避免让更多人传染上麻风病即可。”
萧复正头疼着,听徐鹿鸣如此一说,想到他的那些手下都是做买卖的好手,送个物资对他们来说还不是手拿把掐,有种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
他上前两步,拍着徐鹿鸣肩膀大肆赞赏:“好小子,可真够有你的,不枉我这三年来对你的栽培啊,等这次事了,就冲你这次的仗义,本统领给你一个惊喜!”
萧复的手劲用了十足的力气,徐鹿鸣背上那些陪他练武打出来的淤青被拍得生疼,他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萧统领别这样说,我们各取所需嘛。”
太医院要给京里上百万的人口逐一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潜伏的麻风病症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一查要查个一两个月的。
这期间,总会有人忍不住要走出来打听消息,还有原定好的婚丧嫁娶,以及一些必要的人情往来,这些肯定都是在家闲不住,想要串门子的。
京里的小门小户还好说,一看到他们皇城司便怂了,高门大户,尤其是那些皇亲国戚,若是叫徐鹿鸣去阻拦,人家当时不说什么,等这事儿过了,说不得就要开始给徐鹿鸣穿小鞋了。
徐鹿鸣充其量就是京里的一个五品小官,经得起京里几个人的小鞋穿,万一他们再联手起来给他戴个高帽啥的,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萧复就不一样了,不说他禁军统领的身份,但他是太子亲舅舅这一点,人家就算恨上了,也不敢拿他怎样吧。
徐鹿鸣还真没猜错。
消息一出,京城的百姓恐慌不已,有那家中没囤着米粮的百姓当即要拿钱去铺子里抢些米粮,生怕这期间自家人都饿死了。
这还了得!
姜辛夷的册子里都写了,要尽量避免人口密集,这些人一起去抢米,挤来挤去,万一里头就有麻风病人呢?
萧复立刻从军营里调了三万禁军,把守在京城的各个巷子口,谁家敢露头,就让禁军瞪回去。
有那闹得凶的,他直接过去,不管是谁,连人带仆从一块给抓进大牢里蹲着,等京城解封了才能放。
这个期间任何人都不能在京里走动,就算家中粮食富裕,被抓了也没人去牢狱给他们送粮,那些狱卒收不到孝敬会给他们吃些什么物什,不敢想象。
别麻风病没把他们带走,在牢狱里生生把自个饿死了。
如此一搞,再也没人在京里闹事,就连那些在京里嚣张惯了的皇亲国戚在萧复面前也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倒是徐鹿鸣这边聚集了一堆闹事的。
京里这么多的人,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京城人,总有京郊附近挑着菜担子来卖菜的普通百姓以及宰猪牛羊为生的屠户们。
他们今儿菜还没买上多少呢,就叫禁军从京城里给赶了出来。
此刻全堵在城门口求徐鹿鸣:“大人,大人,我孙女病了就等着老朽把这猪卖了换些银钱回去给她治病,这一下不让我们卖了,叫我如何回去应承她嘛。”
“是哇,大人,我们一年到头种些菜不容易,这六七月里正是卖菜的好季节,等京城开封,菜地里的菜都老了,今年一年的生计全没了。”
徐鹿鸣知这些人困难,但他还是要说:“现在城里可是有不少麻风病人的,且城里家家户户的人都被拘在自家不准出来,街道上如今已空无一人,就算放你们进来,也无人会来买你们的货物,你们还想在城中贩货?”
“这……”
徐鹿鸣的话说得这些菜市小贩们哑口无言,他们又如何想不到这些呢,他们只是想再争取争取有没有其他法子罢了。
徐鹿鸣如此一说,看来是不肯给他们通融了,不少人叹了叹气,垂头丧气地收拾物什,打算打道回府了。
就在这时,徐鹿鸣沉了沉声又道:“虽然我不能放大家进城,但大家把东西卖给我皇城司却是可以的。”
他们皇城司要负责整个京城的物资运转,光靠城里那些米粮铺子肯定不够的,以往徐鹿鸣帮着商人们清货的时候,没少卖给这些百姓货物,现在是时候回馈他们一下了。
“唰唰唰——”
方才还失魂落魄的菜贩子们顿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徐鹿鸣。
刚还坐在地上耍无赖的猪肉贩子吃惊地问道:“大人这意思是肯收下我们货物?”
徐鹿鸣笑着点头道:“不止今儿收,只要京城一天没解封,往后你们带来的物什,我们皇城司都收,有那家里有多余的鸡鸭鹅蛋或者泡菜啊,水里捉的鱼啊,上山打的猎啊,都可以带来。”
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适才的颓废不见,一个个全都变得兴奋。乡下人家,谁家没养个鸡鸭鹅,谁家又不腌制咸菜酸菜的,就算他们家没有,他们也可以去别人家收嘛,只要能够卖出去,就算只挣个辛苦钱也值得啊。
徐鹿鸣把话说完,也不耽搁:“好了,今儿时辰也不早了,要卖货的自觉排好队,在城门口登记入账拿钱,若不按规矩排队,我看大家这货也别卖了,都收拾收拾回家吧。”
顷刻间,乱糟糟的城门口变得井然有序。
大家都不傻,他们自个卖货,要吃一天的日头,嗓子都喊哑了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卖给皇城司一下就卖掉了,且他们还不压价,上哪儿找这样好的事去哦。
“……”
把城门口的事情安排妥当,徐鹿鸣回了趟家,事情才刚出,京里的人家就算再等着米粮下锅,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他还有两家人要安抚,不把自家人安抚好,如何放心出去做事。
果然,徐鹿鸣一回到家,徐鸿雁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跑过来:“爹,奶奶说,我今后的肉肉分量要减一半,鸡蛋也要少吃,是真的吗?!”
她刚掉了一颗牙齿,说话的时候,缝隙处别提有多显眼了,徐鹿鸣低头捏着她脸蛋,笑话她:“你都缺一颗牙了,还能吃这么多啊!”
这两天姜辛夷和家里人已经轮流告诉过她,她这是进入换牙期,掉牙齿是正常的,只有长大了掉的牙齿才不会长,小姑娘大气,已经把掉牙的事情忘记了。
但是这姑娘还是继承了一点姜辛夷的特性,爱美,缺了一颗牙齿到底是不好看了,这几天梳洗都不稀得照镜子,怕自个看到难受。
原本刻意遗忘的事突然被人这样说出来,还是对着她掉了牙齿的牙龈说的,小姑娘对上徐鹿鸣的笑颜,恼羞成怒:“爹也坏!”
说完噔噔噔跑到杨秀莲身边告状:“奶,我爹笑话我!”
杨秀莲立马说徐鹿鸣:“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开玩笑。”
徐鹿鸣笑容一僵,觉得他娘变了,以前没有绵绵这些小孩子在的时候,他娘可是把他当心头宝的,真是有了孙女忘了儿。
好在,她就说了这么一句便道:“城里这事儿出得突然,家里备下的粮食不多,我是这样想的,咱家省一点,给你大嫂家和木兰家都送一点。”
他们家毕竟是男方,两个哥儿的娘家都是顶顶好的人家,出了这事儿,也不知晓他们家中备下的粮食够不够吃,他们家总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徐鹿鸣就知道家里会是这样,说不得苏敏中和赵二娘那边也想着往他家送东西呢,最近三个孩子都住这边,这要是叫孩子少吃一口,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也怪他,来了京城好多新鲜吃食都能用钱买到,且徐老大他们又在城里弄出了暖房种植,这几年他们一直有从暖房那边拿蔬菜回来吃。徐鹿鸣怕自己再经常从空间拿物资出来填补家里仓库奇奇怪怪的,除了要一些家里实在没有的他会装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其他时候都没再拿过大量物资出来。
这下事情来了,反而让家里捉襟见肘。
看来,这人啊,还是不能偷懒。
徐鹿鸣甩掉脑子里的想法,笑着对杨秀莲道:“不用,娘,京里都不让走动,如何会允许你把物什送出去,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的,朝廷让我们皇城司负责给京里人家每日送货上门呢,家里缺什么你跟我说就是,我们弄这个的,还会短了自家吃食。”
“哎呀,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杨秀莲一听,心里欢喜,这下不用担心家里粮食不够吃了,拉着徐鹿鸣的手一个劲地说:“那你之后送货的时候,记得给你丈母娘和你大嫂家多送一些,银钱都算咱家的。”
“知道了,娘,你放心吧,我亏了谁也不会亏自家人的。”
徐鹿鸣再三跟杨秀莲保证完,去叫徐鸿雁:“绵绵跟我走,爹找你有点事。”
“好吧,暂时原谅你一下。”徐鸿雁一听有事,从一旁钻出来,牵住徐鹿鸣的手。
徐鹿鸣打算带徐鸿雁回房,把她带空间里,让她给自己负责收收货。
这两年,徐鹿鸣和姜辛夷没少带她进空间玩,她力气大,又是徐鹿鸣的亲女儿,身上有他的气息,空间也听她使唤。
城里出了这事,之后一段时间物资紧缺得很。徐鹿鸣不担心京里这些高门大户,他们有钱还有他们这些皇城司的人帮忙运转,怎么都能活下去,他担心的是京里的底层百姓,他们没钱,想买粮,光凭手里那点存银能买多少粮食,正好小姑娘这段时间都不用去学堂读书,人尽其用一下。
刚一回到屋,徐鹿鸣见姜辛夷也在屋里,正拿着本医书翻着,不禁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事儿,姜辛夷不应该跟太医院的那些人一起去把脉确定潜伏的麻风病人吗?
姜辛夷抬头看到他诧异的神情,笑道:“怎么,我不该在家里?”
徐鹿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种时候姜辛夷能在家里当然好了,但他了解他,遇到这种事他往前凑还来不及,怎么会缩在家里。
姜辛夷把书合上,老实道:“宋太医把我轰回来的,他说这些事儿,他们就能做,叫我回家研究研究有没有能治愈麻风病的法子。”
徐鹿鸣牵着绵绵走过去:“那你有法子吗?”
姜辛夷摇头,反问:“你在现代有见过治麻风病的吗?”
徐鹿鸣也摇头,麻风病在现代都快没有了吧,就算有也只有零星几个人,且都在那些专家手底下医治着,哪是他这个拿福利院低保看病的人能够碰到的。
徐鹿鸣又问:“那你现在有方向吗?”
姜辛夷揉了揉太阳穴:“有一点,但不多,得试试看才知晓。”
“走走走。”徐鹿鸣牵起姜辛夷的手,一块把他带进了空间,“没事都来帮我收收货,没准收着收着就有灵感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