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20
作品:《我和夫郎都有金手指》 第111章
上到京城,徐鹿鸣一直没有停止对空间的升级,从前在皇城司看守城门的时候,遇到空间没有的物资,他都会买上一大批收入空间。
后来,灰山村那个想学认矿产的莫磊,读了三年书把该学的学完,上京来找到徐鹿鸣,徐鹿鸣便把姜辛夷给他画的各类矿产图册拿给他。
他这几年一边云游一边寻找矿石,每找到一样没见过的矿石,他就会给徐鹿鸣飞鸽传书。
徐鹿鸣把他标记的地址一一记下,有时候出京办事或者带家人游玩,若是与这些地址离得不远,他就会过去看看,顺便收些矿产。
加上空间的生态系统越完善,还会自主扩张。
经过多方努力,空间终于扩张到几百亩的大小,除了原来的山河海之外,还多出了一个牧场,只是徐鹿鸣没有养太多的牛羊马,牧场看上去空空荡荡的。
倒是种植区,这些年因为徐鹿鸣什么植株都收,天南地北的果蔬农作物扎堆种在一起,要多梦幻就有多梦幻。
徐鸿雁一进空间就跑到葡萄树下摘了几颗葡萄吃得眼睛眯起,她爹这里的葡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葡萄。
徐鹿鸣被她享受的小模样逗笑,走过去拍了拍她后脑勺:“吃饱了,帮着爹干活。”
“知道了!”
小姑娘一口把她摘的葡萄吞了,去一旁徐鹿鸣搭出来的仓库里,把自己下地的衣裳穿上,草帽戴好,拎了一堆篮子放在种植区边上,开始一亩地一亩地地采收。
采满一篮子。
她就稍微用点劲儿抱回仓库放好。
这些仓库都是徐鹿鸣建出来控制了空气流速,形成的不会腐败的静置区,平时种植区里成熟的作物都放这儿。
随着空间越来越大,种植区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徐鹿鸣越来越没空打理这些,后来发现徐鸿雁能跟他一样操控空间后,就教着她帮着管理。
这些事都是她做惯了的。
倒是姜辛夷看着吭哧吭哧干活的小姑娘,没好气地拧了拧徐鹿鸣的腰:“又使唤童工。”
“疼疼疼老婆。”
姜辛夷的那点手劲压根就不会令徐鹿鸣吃痛,但徐鹿鸣还是装作很疼的样子叫唤了两声。
姜辛夷很快收了手还贴心地帮他揉了揉。
徐鹿鸣扬了扬唇,示意姜辛夷去看小姑娘:“她开心着呢。”
所谓的采收就是用意念把树上的果子收到篮子里,徐鸿雁只需要把篮子搬回仓库即可,她力气现在比徐鹿鸣的力气都还要大了,这点事情怎么可能会感觉到累。
“啦啦啦啦啦~”
穿着杏黄色劳动服的小姑娘,像个快乐勤劳的小蜂蜜,一趟又一趟地搬着。
空间里吹着徐徐的风,一点也不热,小姑娘忙了半天,汗珠子都没出一颗,反而越干越来劲,姜辛夷看了会儿,跟着扬了扬唇。
兴许是被感染到了,他去仓库里把徐鹿鸣做的拉货的板车拖出来:“不是要我帮你收货吗,走,我们也去。”
“诶诶诶。”徐鹿鸣忙把他手上的板车夺过,拉着他的手摸了摸,“我开玩笑呢,我老婆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能用来拉货呢。”
姜辛夷好笑:“绵绵干得我干不得?”
“这不一样,她还小,多干些活,多认识一些植被,以后总有用处,你都认识了,对你没挑战了。”徐鹿鸣一本正经,“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做治疗麻风病的实验。”
空间里的实验室建来,姜辛夷还没去过几次呢,这固然跟徐鹿鸣和姜辛夷平时都忙,很少进空间有关,但徐鹿鸣知道这也有姜辛夷总是不好意思进他空间的缘故。
两人虽然是夫夫,但姜辛夷从不会把他的空间理所当然地当自己的东西使,每次都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才会让他带他进来。
姜辛夷听着徐鹿鸣一套又一套的话,捏着他脸笑道:“我发现,你现在歪理越来越多了。”
徐鹿鸣对绵绵的教育不像别的那些女儿奴父亲,什么都不让她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养着,他巴不得绵绵多学一些技能,最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要像他以前一样,拿到个金手指都不会使。
徐鸿雁现在看着小,除了平时的顽皮,会做的事情可多了。
徐鹿鸣的脸皮越来越厚,一点都不怕姜辛夷说,推着他的肩膀往实验室的方向而去:“歪理有用就行,你现在可是身负太医院重任,我可不敢耽误你。”
姜辛夷被他这架势逗笑:“你这是要把我关在实验室里,破解不了麻风病症,就不许我出来?”
“哪能啊。”徐鹿鸣可不敢认,“我这不是想着你在实验室里灵感会多一些,要是不想进去,在外面看我和绵绵干活也行。”
姜辛夷想象了一下父女俩在一旁干得热火朝天,自己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样子,有点接受不了:“那还是算了,我先去实验室里看会儿书。”
徐鹿鸣在空间里给他建了这个实验室,姜辛夷也把他在现代学的数理化的知识全部默写了一套出来,没事就翻翻,常看常新。
“好。”徐鹿鸣把他送到实验室门口,看着他换好衣裳进去,这才去寻绵绵。
小姑娘办事效率挺高,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收了好大一片地儿了。
“咱家绵绵真棒。”徐鹿鸣从不吝啬夸奖,见状使劲夸了两句。
“那是!”小姑娘得意地扬起下巴。
徐鹿鸣点了点她鼻子:“就是平时少气点你阿爹就更好了。”
小姑娘不服气:“我哪有气阿爹,我每次都想给我阿爹惊喜来着。”
徐鹿鸣笑话她:“然后每次都把你阿爹气个半死。”
小姑娘哼了声,不说话了。
徐鹿鸣知道她听进去了,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们绵绵还是很乖很听话的,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后果再做,好不好。”
“好吧。”小姑娘爽快地点点头。
“真乖。”徐鹿鸣笑了笑,跟她一起把剩下的果蔬采收完,父女俩又把一些采收后,不能再挂果的枝干清理掉,重新种上一批。
接下来就是农作物区。
这次的事儿来得突然,京里好多人家里没有囤粮,徐鹿鸣得多种一些粮食出来。
空间里的土地浇了太多的灵泉,泥巴上都有快速增长的功效了,撒下去的粮食种子,再浇一点按比例兑好的灵泉水,眨眼间就能生根发芽,徐鹿鸣在把空间的温度调好,不一会儿就能成熟收获。
徐鹿鸣和徐鸿雁弄了一大批出来,实在是累了,小姑娘跟她阿爹一样很会享受,把鞋子脱了,放在庄稼地旁徐鹿鸣开出来浇灌的小溪里泡着,还从山里叫了一只漂亮的梅花鹿过来拿萝卜喂着作陪。
徐鹿鸣就没她那么悠闲了,怕姜辛夷看书沉浸进去,忘记吃饭,一到饭点就去做饭了。
空间里,他们家的那间二层小木屋里有灶房,徐鹿鸣平时都在这里做饭。
怕小姑娘泡脚泡久了,会生寒气,切了会儿菜,徐鹿鸣就招呼她:“绵绵,去山上给爹找些鸡蛋回来。”
鸡养在一处要天天投喂,徐鹿鸣忙的时候,好些天都进不了一次空间,索性空间里没什么大型动物,且山体又长得快,里头放着蚯蚓等小虫子,鸡会自己在山上找吃的。
他们吃鸡蛋就去山上找。
“好嘞!”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很喜欢帮大人干活的年纪,小姑娘立马擦干净了脚上的水,提着篮子去山上找鸡蛋了。
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几朵很大的新鲜菌子。
徐鹿鸣诧异:“哪儿来的?”
他记得他没有采蘑菇进空间啊。
小姑娘诚实:“捡鸡蛋的时候看到的,爹你看看哪些能吃?”
她们学堂组织郊游的时候有教过采菌子,知晓有些有毒,有些没毒。
徐鹿鸣想不到空间都能自主生产菌子了,挑了两种自个认识的菌子,做了个蘑菇菌汤,等把姜辛夷从实验室叫出来吃饭,跟他说了说这事儿。
姜辛夷笑道:“这是好事啊,说明空间的生态系统越来越完善了。”
徐鹿鸣脑洞大开:“完善后会不会自主地变成一个地球。”
姜辛夷笑:“谁知道呢。”
小姑娘心思没有大人这么复杂,她才不去想那些远大的事,只知晓爹爹的空间里多了一种吃食,以后她能吃到的食物又多了,举起果汁杯道:“总归是一件好事,干杯!”
徐鹿鸣和姜辛夷相视一笑,各自端起自己的杯子与她碰了碰:“干杯!”
“……”
在空间忙碌了一天,囤够了粮食,徐鹿鸣立马出了空间,回到皇城司,组织皇城司人马挨家挨户上门贩货。
不得不说,不管哪个时期的百姓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除开最开始的慌乱,京城的百姓很快就安分下来,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候太医院的人上门诊治。
当然他们不安分也不行,各大巷子口都有禁军把守,敢露头的都被抓去吃牢饭了。
起初百姓们不知道皇城司会上门贩货,被禁在家里还很慌乱,怕家中粮食吃完了,朝廷也不解封,一家人只能活活饿死。
后来禁军挨家挨户通知,皇城司的人会带着米面粮油上门来贩卖,叫他们把钱准备好。
这下他们不担心饿死了,担心买不起。
全京城的人都知晓,皇城司的人做的买卖,都是大买卖,说是上门贩货,他们不会拿官宦人家吃的牛羊肉或者粳米卖给他们吧?
官宦人家倒是提前知晓皇城司的人会上门贩卖,但当时在朝堂上大家都没往细处想,这会儿回到家,听家里人七嘴八舌地说话,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皇城司的人都是群大老粗,不知晓他们这样的人家吃得精脍,不会拿些猪肉粗粮来贩给他们吧。
徐鹿鸣知晓众口难调,不管怎么安排都会有人不满意,干脆安排了一辆大马车,将一侧的窗面敲掉,在里面挂上各种果蔬肉蛋类,做成一个可移动的肉菜摊子,让买菜的人自行选择,自己选择的,总不会不满意了吧。
果然,当皇城司的人拉着许多辆这样的马车行走在京城八街九陌的街道上,一户一户敲开京城人家的房门,让他们出来买菜的时候,不管是京里的高门大户还是普通百姓都惊了一瞬。
菜还可以这样卖!
旋即他们全都高兴起来,这样卖好啊,这样卖跟他们足不出户就能去菜市场有什么区别?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在菜摊子上挑挑拣拣,见皇城司的侍卫都没什么反应,还主动帮忙抹摸零,高兴得合不拢嘴,买完菜回家就夸:“这次朝廷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把我们禁在家里也没太过为难,米面粮油和菜肉价都没怎么涨,人皇城司也好着哩,一文钱的孝敬钱都不要,若是每次遇到事儿都这样,我们如何不肯配合!”
官宦人家也很满意,本以为在这样困难的时候,他们爱吃的牛羊肉和细粮会没有,但徐鹿鸣的菜摊子上每天都有这些新鲜肉类,甚至连野味都有,就是价格要比寻常贵上好几倍。
他们也清楚,这个时候去弄这些不容易,贵点就贵点,左右家里不缺钱,不至于这点吃食都买不起。
徐鹿鸣也很满意,京里舍得花钱的有钱人家很多,只是给有钱人家的菜价溢了一点价,溢出来的这部分价,他完全可以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从自己的空间买粮食和果蔬,做成补给包,补给给京里那些饭都吃不起的穷苦人家。
有个住贫民窟的瞎眼老婆婆,收到徐鹿鸣派人送过去的补给时,激动得直给皇城司的人磕头,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官。
“……”
解决了京城百姓的吃食问题,徐鹿鸣也没忘记自家人,米面粮油鸡蛋肉这些先前没给家里补足的,一次性都给补足了。
赵二娘看着徐鹿鸣一趟又一趟地往家里搬的物资,一个劲地说:“够了够了,家里没多少人,完全够吃了。”
徐鹿鸣搬完货物,把赵二娘拉到一旁:“娘,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你也要多想想家中下人,这不能走动,他们有些说不得也忧心家里,我是这样想的,你给家中下人也发些米面粮油,要给家里人捎的,就把地址和东西给我,我给他们捎去。”
赵二娘一听立马去办:“诶,好,还是小鹿你想得周到,我和你爹就想不到这些。”
徐鹿鸣笑,他这哪里是周到,只是不缺物资加一个将心比心罢了,如果他没有空间,他恐怕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只顾着自家人。
徐府的下人们听到这一消息,无不动容,京里哪有主子帮着他们下人送物什的,他家主子能做到这一步,真是顶顶好的人,都在心里庆幸当初能够被姜辛夷选上。
给自家送东西不需要什么理由,但给苏敏中送的时候,徐鹿鸣就很鸡贼地说是大哥让送来的,把苏敏中逗得哈哈大笑:“你们兄弟俩有意思得很,我不管是你们谁送来的,总之都当是你们徐府送来的,以后还人情就还到你们徐府头上。”
徐鹿鸣都随他,自从苏羡安给徐家生了一对双生子,他爹娘便再也没在他耳边唠叨要他和木兰再生一个了。
这个时代还是以子嗣为重,徐鹿鸣就一个女儿,子嗣太单薄,绵绵三岁之后,徐老大和杨秀莲没少跟他唠叨,让他和木兰好歹再要一个。
徐鹿鸣和姜辛夷平时都很忙,再怀一个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儿,姜幕荷就因为生孩子生到后期好几个病人都没法子跟进治疗,导致她心里有愧,生完孩子也没去太医院上班,继续在医馆坐馆,姜辛夷的病人比起她来只多不少,徐鹿鸣哪舍得他再这么辛苦。
而且绵绵也很可爱啊,虽然有点顽皮,但明媚大气讲义气,有她一个孩子,他和木兰平时都有说不完的欢乐,再来一个就太乱套了。
但老人们听不进去这些,固执地想要更多的孙孙。
好在后面苏羡安怀孕,还一生生俩,徐老大和杨秀莲一人抱一个都照顾不过来,那还顾得上催生。
徐鹿鸣感谢苏羡安救他和木兰于水火,多照顾照顾他爹是应该的。
送完自家人,怕京里的朋友们家中也缺粮,徐鹿鸣还特意走了趟付今夕家和吕家。
付今夕家还好,他经常囤粮,再有徐鹿鸣的马车这样一弄,什么都不缺。
倒是吕家,吕宗昊不好意思地问他:“你们这儿能买到西南的那种奶粉吗,我儿子得喝这个奶粉才睡得好,现在街面上的铺子都关门了,我看家里的奶粉存量不多,这禁足也不知道要禁多久,愁啊。”
吕宗昊和谢诗瑶的婚礼还是隔了一年才举行的,吕夫人说,谢诗瑶被休回家,半年都没有就二嫁,名声会不好听,得缓缓。
他儿子现在才半岁大,可能是因为吕宗昊的那个质量不太行,被姜辛夷治好也较常人差一截,他儿子生下来身体就不怎么好,三天两头生病。
后来还是姜辛夷看不下去,推荐了他的灵泉奶粉,让他们试着给孩子喝来看看,孩子喝了这个奶粉后,身体果然好了许多,现在连母乳都不喝了,一直喝奶粉。
这东西徐鹿鸣空间里多得是,他点头道:“行,我明儿给你送来。”
吕宗昊别提有多高兴了,再三感谢地把他送出门。
回到徐府,赵二娘已经把下人的米面粮油发了下去,管家也登记好了下人们要给家里捎带的物什和地址。
徐鹿鸣接过,打算明天去送,跟姜苏木说了一声,让他明天早点去司里,正打算回徐家。
姜辛夷和绵绵最近都住徐家,他虽然可以用空间把他俩偷运过来,但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怕吓到家里人,还是正常一点的好。
姜苏木不知道在想什么,徐鹿鸣跟他说了半天话,他也没抬起头,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对徐鹿鸣道:“啊,我知道了,鹿鸣哥,你走吧。”
徐鹿鸣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好奇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姜苏木还没有说话,赵二娘率先开口道:“别管他,叫他去相看,叫了好几回了,他都不去,他要气死我。”
姜苏木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这个时代,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的男子少之又少,赵二娘为了他的事,托了不少人给他相看。
姜苏木起初去了两回,后头可能相的都不太如意,死活都不肯去了。
徐鹿鸣曾经问过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他觉得成亲这种一辈子的事儿,还是要按照姜苏木喜欢的样子找,才能找到他称心如意的。
这孩子当时可能是还没开窍,他跟徐鹿鸣说:“鹿鸣哥,我不知道,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
徐鹿鸣知晓这孩子没有开窍后,就不再逼他了,经常帮他打掩护:“娘,你别着急,苏木看着年纪大,但这个年纪在京里没成亲的一抓一大把,等他遇到自个喜欢的姑娘,不用你催,他自己都会想方设法娶回来的。”
说完,徐鹿鸣去碰姜苏木胳膊:“是吧,苏木。”
以往很配合他的人,今天跟木头一样,好半天都不回话,徐鹿鸣转过身去看他,他不知又在想什么,一张脸涨得绯红绯红的。
徐鹿鸣不解地问:“你这是咋啦。”
“我……我没事。”对上徐鹿鸣的眼睛,姜苏木结巴了两下,摇了摇头。
徐鹿鸣当时也没在意,以为他就是对说亲这事有点不好意思,走在回家的路上,后知后觉感觉有点不对劲,以往姜苏木碰上这种事,别说不好意思了,连点别扭的情绪都没有。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会不好意思了,这哪里是不好意思,这分明就是有情况!
惦记着这事儿,翌日,徐鹿鸣早早地就到了司里,找姜苏木仔细打问了一番。
姜苏木原本不想说,抵不过徐鹿鸣的再三追问,还是说了:“是有这么一个人,最近时不时就会想到她的身影,吃饭想,睡觉想,连发呆的时候都能想到。”
徐鹿鸣高兴,这小子这是开窍了啊,不容易,别人十七八岁就开窍了,搁他身上居然到了二十二才有这种反应,赶忙问道:“是姑娘还是小子,哪家的人啊。”
姜辛夷脸红得都快滴血了:“是个姑娘,哪里人,哥你就别问了,我们,不可能的。”
徐鹿鸣挑眉:“怎就不可能了?”
他们家在京里虽然算不得特别好的人家,但也不差吧,除非姜苏木看上的人是公主郡主乃至一二三品大官家的小姐,其他的,徐鹿鸣还是有信心,上门去说一说亲的。
当然,人家姑娘看不上姜苏木,那就另当别论了,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了事的。
姜苏木死活不肯说了:“总之,就是不可能的,哥你就别问了,坏了人家清誉不好。”
徐鹿鸣急都要被这小子给急死:“你不说,哥怎么知道,你和她真的不可能,难道你就甘心这样硬生生和她错过,以后看着她和别人相看,嫁给别人?”
徐鹿鸣说着又冷静下来:“这倒也是,你连她是哪家的人都不敢说,连让家里人试着给你说亲你都不敢,这么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了。”
徐鹿鸣字字句句都在往姜苏木心口上扎。
姜苏木这些年跟着徐鹿鸣也算是有了许多见识,可毕竟事事都由徐鹿鸣在他前面替他挡着,心思还很单纯,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激将法。
他红着一双眼睛与徐鹿鸣道:“鹿鸣哥,我跟你说了,你可一定不能嚷嚷得到处都是。”
徐鹿鸣拍胸脯跟他表示:“你放心吧,你鹿鸣哥可是以嘴严著称的,答应了别人的事,从不到处大喇叭。”
姜苏木想起徐鹿鸣以前和曹俊虎在长丰县贩过粮,那么大的事日日面对他们都没说,心下安定了些,凑到徐鹿鸣身边说了几句话。
徐鹿鸣听完张了张唇,怪不得姜苏木死活不说,这人家他们家好像确实高攀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点点。
第112章
姜苏木喜欢的姑娘很令人意外,竟然是西南大将军贺震岳贺将军的女儿,贺南鸢。
两人是在今年开春,贺将军拿下安南,班师回朝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贺将军一行人旗开得胜,意气风发地打马进城。
贺姑娘可能常年跟父亲生活在西南驻地,并没有如京城的闺阁女子那般温婉娴静,她也着一袭红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鲜衣怒马地跟着父亲的军队一块进城。
不巧的是,刚一过城门她腰间佩剑上的剑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当天是姜苏木在城门口值班,见到掉在地上的剑穗,想也没想地弯下腰拾起来交给贺姑娘。
“谢谢。”贺姑娘接过剑穗道了声谢。
姜苏木当时就愣住了,他以为这般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姑娘势必会生得神采飞扬,气度不凡,实则不然,贺姑娘脸圆圆的,声音也甜甜的,像颗红彤彤的频果。
一下就甜到了人心里。
自那之后,姜苏木就有些茶饭不思。
但他也知晓,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一直不敢对人吐露,怕被人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事小,让人家姑娘不堪其扰事大。
不知道人前,徐鹿鸣还有信心去帮姜苏木说一说亲,这一知道人,他也感觉有些头疼。
这三年,贺将军不惧艰难困苦,一直扎根在安南,一点一点地把安南这块难啃的毒瘴之地打了下来,让安南国王俯首称臣。
麻风病没有兴起前,朝廷为了这多出来的国土和重建安南都护府的事,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大干一场呢。
贺将军这个给大楚开拓了新疆土的功臣,在京里出尽了风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等着巴结他家。
京里人家最擅长的巴结就是联姻。
贺将军年纪不轻了,三个儿子都已成婚,只有贺南鸢这个最小的姑娘如珠似宝地疼爱长大,长到现在十八了还没说亲。
不用说,盯着贺南鸢的人肯定很多。
他们家虽然不差,但跟这种兵马大元帅还是建功立业过的兵马大元帅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何况姜苏木就与人见过一次,人家压根就不记得他吧,毫无优势。
徐鹿鸣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劝姜苏木:“要不咱还是算了?”
他知晓一见钟情很难忘掉,可是一个人的一见钟情,他就是一厢情愿,压根顶不了什么事,与其继续深陷其中,还不如当断则断,省得以后更加痛苦。
劝姜苏木坚持的也是徐鹿鸣,劝姜苏木放弃的也是徐鹿鸣,姜苏木这一刻看徐鹿鸣的眼睛复杂至极。
徐鹿鸣面色尴尬,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多此一问。
姜苏木垂下眼眸,黯然神伤了好久,又很缓慢地跟徐鹿鸣吐露:“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一厢情愿。”
徐鹿鸣抬起头:“嗯?”
姜苏木期期艾艾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先前吕夫人在京里举办了个春日宴,我娘把我拉了去,贺姑娘他们一家也在。”
这事儿徐鹿鸣知晓。
因为京里人家吃得精脍,还有好些人只爱吃肉不爱食素,得富贵病的人不少,姜辛夷撰写了一本吃素有哪些好处的册子发到各家。
京里人家开始时兴吃素。
到底还是有钱,别人家吃素都是吃些时兴的青菜,京里这些人家不,他们要吃与众不同的,于是山里的野菜被卖疯了。
春天又正好是野菜泛滥的时候,吕夫人手底下庄子不少,送了不少的新鲜野菜来,自家吃不完,就举办了个春日宴,让大家一起帮着吃,正好也给京里这些青年才俊,名门闺秀们牵线搭桥。
赵二娘最近为着姜苏木的事儿愁都愁死了,得知吕家的宴会,哪有不把他塞过去的。
他知姜苏木去了吕家,但在吕家发生了何事却是不知。
姜苏木脸皮薄,只是被徐鹿鸣看着,脸就已经红了,只他话都说出了口,也没道理只言一半的,还是道:“那日京里的公子小姐们嫌只吃菜无趣,要做对子和诗来解闷。”
贺家是京里最近的新秀,不少人都盯着他家,尤其是贺南鸢,被人盯得更多。
可贺南鸢跟着父亲常年住在驻地,驻地里都是一群大老粗,她的哥哥们只爱打仗不爱读书,她也不喜。
她读的书仅限识字知晓其中的意思,再深层次的就不知晓了。
这些人要她对对子,还要她作诗,这那成啊,好半天也张不开一句嘴。
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苏木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便知贺姑娘的窘迫,想了想出言道:“对对子和作诗也没什么意思,对过去对过来都是那些句子和对子,不如来个新奇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姜苏木在京里名声虽然不显,但他有个好大哥和好哥夫,自己也做着官,虽然这官也是靠哥哥谋来的,但京里人家谁不靠关系,对他还是有几分信服的。
当下不少人问道:“什么新奇?”
姜苏木原本想说投壶射箭一类的,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偏帮贺家,万一叫人传些有的没的,那才叫难堪。
于是道了种他学算数时,他大哥教他的一种玩法:“跳格子算数,玩不玩?”
大家一听,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玩法,一个个兴奋道:“玩玩玩。”
姜苏木便拿石灰笔在地上画了格子数字,跟他们讲了讲规则,让一群人站成一排,根据他报的题目答案,跳格子。
这考的就是脑子做题的速度,一群公子小姐们平时玩的对句子这种游戏,对于算筹,总要拿手比划比划,才能知晓答案,跳到正确数字的格子上。
总有答得快的,答得慢的,众人跳格子跳得格外不齐,还有脑子和四肢不协调,明明想的是这个答案,但是跳的又是另外一个地方,时常把人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一下就爱上了这个新游戏,越玩越起劲,尤其是到了后面,熟悉规则后,有那脑子聪明地会跟着前面经常答对的人跳,这样他们就不用动脑子了。
这里面玩得最好的当属贺姑娘,毕竟她在驻地要时常点兵和算粮草,算数运用得多,且四肢又协调,没一会儿就被大家推举为领头羊,仔细听姜苏木的题,带着众人跳格子。
贺姑娘一下从众矢之的变成众星捧月,别提有多兴奋和骄傲了,带着大家赢下一局又一局,事后不少人都围着她恭维。
姜苏木办完事本想功成身退,没想到,贺姑娘却单独把他叫住,一个劲地感谢他,得知姜苏木也是西南人,还要请他去贺府吃饭,说是要他也尝尝家乡的味道。
徐鹿鸣听罢,一脸欣慰:“这是好事,人家姑娘都这样主动了,你可得把握住机会。”
姜苏木苦着脸手一摊:“我倒是也想,可这麻风病一出,这机会还有没有都很难说。”
本来人家就是与姜苏木客气客气,事后姜苏木去应了邀,这事儿就过去了,以后再见面还能做个点头之交。
现在这麻风病一出,两个月过去,人家攒了一堆的事儿要处理,如何还记得两个月前的这场饭局。
这倒也是,本来两人的家世地位差距就大,能促进关系的只有这一顿饭,如今连这顿饭也没了,更别谈什么以后?
不过徐鹿鸣觉得人家姑娘既然都能主动说出邀请吃饭这种话,就算人家没有相看上面的意思,交个朋友的意思总归是有的。
姜苏木要什么都不做的话,更寒人心。
他勾着姜苏木的肩膀道:“你是男人,你想追姑娘就得付出,不管这事儿成不成,你不能什么都不做,正好,最近京里人家都不能走动,贺家刚上京,肯定什么都缺,贺府那条巷子,你多去跑跑,帮着人家做点事。”
先混个眼熟再说。
不能因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就什么都不做,等着人家先低头吧,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徐鹿鸣始终觉得,身份地位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一回事,地位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喜欢人家又不付诸行动,一天天搁那儿怨天尤人的,叫坐享其成,想屁吃呢。
姜苏木跟徐鹿鸣说这些,也是事儿憋在心里久了,想倾诉倾诉,没想过徐鹿鸣会给他出主意。
这会儿听徐鹿鸣如此一说,他眼睛豁然一亮,是啊,现在京里所有人家都不能走动,但他们皇城司的人可以。
他去帮着贺家做点事情,就算贺家不承他的情,他努力过了,也算不负这一场相思。
姜苏木诚心对徐鹿鸣道:“谢谢你,鹿鸣哥。”
自从徐鹿鸣来了他家,他家就如同坐火箭般一路飞升,大哥能当官,他也能脱籍,现在连这种事,都要他给自己解惑。
徐鹿鸣摆手:“誒,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姜苏木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念着徐鹿鸣的好,没有徐鹿鸣,就没有他姜苏木的今日。
“……”
解惑大师徐鹿鸣解决完姜苏木的情感问题,没忘记正事儿,替家中下人跑了一趟,帮着他们把给家里人捎的物什都捎了去。
这些下人的家人见了主家亲自登门捎物什的,就没有不吃惊的。
吃惊完就是一个劲地感谢。
他们的家人在徐府当差,一个月能拿多少月钱,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
这多出来的米粮哪儿来的,还不是主家给的,这样又给米粮还亲自送到家的主家,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徐鹿鸣最怕的就是别人再三感谢,他做这些事不过是顺手而为,又不是为他们的感谢而来,东西送到便忙不迭地走了。
倒是有一家,东西送到了,没急着感谢,而是一脸难色地对徐鹿鸣说:“徐大人,我知你能帮我们把物什送到家已经是顶顶好了,不该再为难你,可这事儿委实人命关天,我怕再拖下去,一条人命便没了,只得求助于你。”
要是别的事情,徐鹿鸣恐怕抬脚就走,他只是来帮家里的下人们送货,可没有帮家中下人的家人送货的义务。
要是一个送一个,他这一天天的就不用做事了,光帮人送货了,可这人命关天的事,他还是顿住脚步,听了听。
这是家中一个厨娘的家人,他男人与徐鹿鸣说:“是这样的,我家娘子有个婶婶,这婶婶住在城外,近来身体有些不适,托了我家娘子买药,我家娘子给她把药买好了,就等着今日放假给她送回去,可是这京里这一禁,肯定是回不去了,这药,这药我怕送不回去,婶婶会有个三长两短。”
徐鹿鸣听完,理解了,这是想让他把药给这位婶婶送过去。他也没有拒绝,今天都已经帮这么多人送过东西了,也不差这一回了,伸手道:“行吧,你把药和地址给我吧,我明儿给她送去。”
“誒誒誒,谢谢你啊,徐大人,我这娘子的手艺都是跟这位婶婶学的,这位婶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好交代。”厨娘男人也是个老实汉子,为着这事儿一直愁眉苦脸的,直到徐鹿鸣答应把药接了过去,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一脸轻松地对徐鹿鸣感谢。
徐鹿鸣记好地址,不在意地摆摆手,男人这事儿正好也提醒他了,不能只盯着吃上面,京城这么多人口,保不齐就有突发恶疾的,这样关着,就算不死于麻风病,恐怕也得死于各种疾病。
从厨娘家中出来,他便把杨兴和姜苏木两人招了来:“咱们贩货摊子上再加一样,代买药材,若是有那情况紧急的,就直接去医馆拉一个大夫,上门替人家医治。”
这三年,萧复一直在磨炼他的武技,又出了麻风病这事儿,徐鹿鸣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他应该能往上升一升了。
他可没忘记,他答应了要让姜辛夷做将军夫郎的,虽然没有军功,想要当上将军不易,但徐鹿鸣不会错过每个能升迁的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升迁的机会破坏掉。
杨兴和姜苏木应声,继续下去做事。
“你啊,就是喜欢做好人好事,我看啊,你也别升官了,干脆一直在街上当活雷锋。”
回到家,徐鹿鸣给看了一天书的姜辛夷倒了洗脚水,与他一块泡脚,顺便把白天的事说给他听,姜辛夷一听徐鹿鸣明天还要去送货,这次不送城里,送到城外去,踩着徐鹿鸣的脚,好一顿说。
徐鹿鸣泡脚喜欢烫一点的水,姜辛夷踩着他的脚,水烫得徐鹿鸣全身都变红了。
皇城史三年,原本日日在城门口风吹日晒,晒得有些黑有些糙的脸又白了回来。
加上人又年轻,孩子都六七岁了,他才二十五六岁,这一红,跟个熟透的水蜜桃似的,看得姜辛夷感觉他可爱死了。
“能者多劳嘛。”
徐鹿鸣都被姜辛夷给调侃惯了,再被他这样一说,已经感觉不到害臊了,还能接着说。
“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姜辛夷松开徐鹿鸣的脚,捧着他脸捏了捏,叫徐鹿鸣抓住机会,把他反踩在下面,姜辛夷不如徐鹿鸣定力好,直言好烫。
徐鹿鸣一点都舍不得姜辛夷受烫,他一说,立马就松开了,姜辛夷直接把脚放在徐鹿鸣裸露在水面上的腿上缓了缓。
徐鹿鸣看他整只脚都烫红了,取了帕子来给他擦拭,边擦边问:“治疗有方向了吗?”
虽然京城才禁几天,但他已经感觉百姓生活的各方面不便了。
短时间内有他们这些皇城司的人帮忙在运转没事儿,可是长时间下去肯定不行。
姜辛夷泡完脚上到床上,继续拿着书看:“麻风病不是那么好治的,放在现代都得治疗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京城的百姓全部盘查一遍,把有潜在麻风病的病人选出来,统一治疗,京城就能解封了。”
徐鹿鸣颔首:“这样,把京城其他大夫召集起来,一起把脉,加快筛选进度呢?”
姜辛夷摇头:“不太行,麻风病前期症状不显,仅靠把脉压根就看不出病灶,普通大夫接触不多,很有可能遗漏,还得太医院的这群熟手来。”
“好吧。”徐鹿鸣泡完脚,把水倒了,回到床上,将姜辛夷搂在自己胸前,让他枕着自己看书,这样会舒服一点。
姜辛夷靠着徐鹿鸣:“你很想病症快一点结束?”
徐鹿鸣点头,把姜苏木看上贺姑娘和自己要升职的事说了说:“任何时候,婚姻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现在咱们家与别人家差着一大截,等这事结了,我若能往上走一走,说不得人家看到咱家的潜力,就把这事儿允诺了。”
姜辛夷听姜苏木看上这样的人家,笑道:“他倒是会选,不看则矣,一看不得了。”
徐鹿鸣倒是理解:“感情来了,谁也控制不住嘛。”就像他,当时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姜辛夷,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试试。
姜辛夷和上书页道了一句:“那我明天就回太医院。”
徐鹿鸣给他揉着长发的手一顿:“有灵感了?”
姜辛夷放好书,躺下身体,摇了摇头:“没有,先回去,用我先前想的几个法子加上灵泉先试试能不能把病情控制住,治疗的事情后面再说,睡了。”
一听姜辛夷要睡觉,徐鹿鸣不敢打扰,给他盖好被子,下床把家里的灯都灭了,轻手轻脚地上床搂着他。
刚一搂住人,姜辛夷便靠了上来,语气亲昵:“亲一亲。”
徐鹿鸣好奇:“你不是要睡觉吗?”
姜辛夷已经主动亲上了他:“你今天好可爱啊,老公,想要。”
徐鹿鸣被姜辛夷吻得脚都是软的,再被他这么一哄,心肝都在颤,哪儿还忍得住,一手扣着他的头,一手去解他的衣服。
屋里不会儿就响起了姜辛夷的喘息声。
“……”
“咳咳咳咳咳……”
京城郊外,一处靠近山脚的茅草屋里,一位妇人躺在炕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半夜地听到人耳朵里像是有人在索命似的。
妇人的儿子儿媳住在另外一间茅草屋里,听到这声音两人都从房间里爬了起来。
尤其是妇人儿子,率先走到妇人床前,扶起他娘,替她拍了拍背,待他媳妇去灶房端来一直温着的水,他服侍着妇人喝下水,温声问道:“娘,好些了吗?”
妇人点了点头:“好多了,你们回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妇人儿子摇头:“这怎么行,要不娘,我背你去其他地方看病吧,京城现在锁着进不去,晨娘也出不来,去其他地方,没准有大夫能治。”
妇人摆摆手:“算了,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治好了也没几日能活了,再说,咱家哪有这个银钱。”
一句话堵着妇人儿子说不出话来。
他流着泪道:“娘,都是儿子没用,没学到本事,让你跟着儿子受苦了。”
妇人枯槁的手摸在男子脸上:“傻孩子,哪有娘会嫌弃自个儿子的,咱能在京城有个一屋立足,咱已经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大半夜的咳丧啊,你们家不睡觉,还不让别人家睡觉是不是,真是丧良心,遭天瘟的玩意儿,自个生病也要害得旁人生病……”
妇人说着说着没忍住又咳了几声,就这几声就惹得邻居不快,大半夜的直接从自家屋里骂了过来。
妇人和他儿子的脸色皆是一白,妇人更是死死顶住自己的喉咙,不敢再咳出一声。
他们不是京城人,更不是这里的人。
妇人是奴婢赎身来这里置办的薄产,好不容易从奴身变成自由身,虽然只有茅草两间,薄田两亩,但妇人和儿子两个人都很珍惜。
每天尽心尽力打理家业。
一开始这个村子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对他们还算和善,时间一长,见他们家除了城里一个给人当厨娘的侄女来看过他们,就再没旁的亲戚。
村里人的嘴脸逐渐开始显露。
这个说,他们家的鸡鸭吃了他家的菜,要他们赔菜,那个说,他家的鸡鸭把蛋下在了他们家的圈里,要来他家捡蛋。
这些都是小事,有次有个更过分的,说他们家的鸭子在他家吃饭的时候跳上桌子,坏了他家的饭菜,要拿他们家的鸭子赔他的饭菜钱。
妇人和儿子一气之下直接把家里的鸡鸭全宰了,打算以后都不喂这些牲畜了。
但村里人的欺负并没有停止。
没有了鸡鸭这些乱跑乱跳的活物,他们就拿妇人买的地说事,一会儿说妇人地里的草妨碍到了他们的庄稼,一会儿又说妇人开地的时候丢了不少石子在他们地里,要妇人去他们地里捡干净。
妇人和儿子苦不堪言,但没办法,谁叫他们在这里无根无基,没个帮衬的人,只能活该受欺负。
好在妇人还有些积蓄,她瞅中村中一户子嗣多的人家,给儿子娶了他家的女儿,这种处处受人欺负的情况好了许多。
但先前的邻居已经撕破了脸,像这种难听的话,人家是张口就来。
妇人在大户人家家里当奴婢,哪里遇到过这种说话这样直白的,妇人儿子也不好成天跟一群妇女、夫郎们计较。
他们惹不起,他们还能当没有听到吗?!
妇人儿子好不容易伺候妇人睡下,琢磨着白日里还是得带他娘找个地方看看。
谁知,他们不去惹旁人,旁人还是惹上了门。
翌日一早,昨晚的恶领刘大家的找上门来,站在妇人家门口,说话不客气地道:“我说祝旺啊,我看你还是带着你娘出村的好,她这样天天晚上在村里咳也不是个事啊,万一有个啥传染病之类的,咱全村可都要叫你们给祸害完了!”
跟着刘大家一起来的人也附和道:“就是啊,现在京里麻风病多严重,那么大一个京城说封就封了,你娘这得的该不会也是麻风病吧。”
“哎哟,怪不得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这要是传染给了我,你们家可得赔我医药钱!”
刚从床上起来的祝旺,听了这些话,肺都要气炸了,有过先前那一遭,他如何不清楚,这些人又想来占他家便宜。
他给他媳妇使了个眼神,让他媳妇先家去找丈人他们过来,这才捏着拳头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走出家门:“谁说我娘得的麻风病,要是分不清风寒和麻风病的区别,我看你那双招子也别要了,丢粪坑里好好洗一洗,说不得还要亮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写着写着竟然睡着了[爆哭]
第113章
“杀人了!”
“祝旺杀人了!”
徐鹿鸣一早起来,惦记着厨娘家婶婶的病,吃了饭就往城外赶。
昨天晚上姜辛夷看过那包药,都是治风寒的药。这个时代,风寒拖久了是会要人命的,不知厨娘婶婶的病拖了有多久,怕外头的药见效慢,他照着药包里的药,全替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泉药。
罗田山村这个村子离着京城还挺远的,徐鹿鸣让人架着马车,屁股都快颠散架了,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
提着药包走在村里,正想找个人问问吴大娘的家在哪儿,村里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
紧接着村里不少人家都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人怒不可遏:“他敢,他祝旺敢动我罗田村人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把他跟他娘一块赶出村去!”
有人愤愤不平:“人祝旺和他娘老实本分的来咱们村落户,招谁惹谁了,一群遭天瘟的,看上人家的田地,隔三岔五地挑事,想把人家赶出村子,兔子急了还咬人,人逼急了能不杀人!”
徐鹿鸣耳朵里听着这些话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挂心杀人的事,跟这群村民一起赶去了祝旺家。
此时,祝旺已经拆了一条门板,挡在一群想要冲进屋去,想把他娘拖拽出来的人前:“想动我娘,得先问我答不答应,我不答应,谁也别想靠前一步。”
刘大抹着额头上的鲜血,怒气冲冲地盯着祝旺:“祝旺,你这么拦在你娘房门前,还说你娘得的不是麻风病,不是麻风病为何这般见不得人?!”
祝旺握着门板眼睛都是红的,这群杀千刀的,非不信他娘得的是风寒,要把他娘拖拽出来一看究竟。
他祝旺若是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叫人把他娘给拖了出来,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以后他和他娘在村子里还不知要叫人如何欺负。
有些事可以忍让,有些事万万不能让。
他捏紧门板,寸步不让:“我都说了,我娘得的是风寒病,不是麻风病!”
“风寒?”刘大看了看手上沾着的鲜血,冷哼,“谁能证明?!你说得的是风寒就是风寒啊。”
刘大家的跟着她男人附和:“就是啊,谁看见了,都没人看见,自是你说甚病就是甚病咯。”
跟着刘大家一起来的也道:“那可不,怎也得大家伙都见见才能知晓这病究竟是不是风寒。”
祝旺的老丈人带自家人帮着祝旺在人群里拦着其他乡亲,见到这一幕气都快要气死了。
他们这哪里是要看人家的病,这分明就是在试探祝旺的底线,今儿祝旺若是叫他们把人拖了出来,信不信明儿他们就敢来拆祝旺家的房子。
就跟当初他们说祝旺家的鸭子吃了他们家的粮食,要祝旺赔粮食钱那般。
本以为祝旺娶了他女儿,这些人的嚣张气焰就能消一点,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想要霸占祝旺家田产的野心。
也是。
别看祝旺家的田产只有薄薄的两亩,可这却是京城郊外的两亩地。
有多少想在京城落脚都没着落。
祝旺母子有地有屋子,还没有个强有劲的亲戚,欺负就欺负了,还敢上衙门去告去?
有钱请师爷吗?
县太爷会为这点小事为他们打抱不平吗?
皇权不下乡,这点小事就算告到县太爷跟前,县太爷也是一句去找你们耆老解决,耆老就是他们村的人,帮谁那还用说。
听着刘大一伙人越来越嚣张的气焰,祝旺的老丈人李有福感觉绝望极了,连他都拦不住这些人,今儿还有谁能够阻止这件事。
祝旺心里此刻也是一样的感受。
他和他娘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赎了身,在罗田村落户置了产,这些产业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若是叫这些人给霸占了去,他和他娘将彻底无家可归。
他倒是还好,有一把子力气,给别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都可,他娘呢,这么大个年纪了,再卖身还有谁肯要。
且他娘给人当了一辈子奴婢,好不容易赎了身能自己当家做主了,他哪里还舍得她重新回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计。
一想到,他娘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业,都要叫人给夺了去,他想杀了刘大这群人的心思都有。
他们不叫自己好过,自己也要叫他们难受。
就算是死,他今儿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能证明!”
就在祝旺捏紧门板,要跟这群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个陌生的声音,他一愣。
同时愣住的还有刘大一行人。
眼看就要成事了,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刘大气都要气死了,他向声音来源处看去:“谁在这儿胡搅蛮缠!”
徐鹿鸣提着药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英俊的眉宇硬朗十足:“我!”
他刚只是来这边看看热闹,看是不是有人要杀人,若是真的,也可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来到近前,他看到祝旺家这两间茅草屋,门前还有两棵酸枣树,与厨娘男人说得地址和位置相同,再一听刘大等人咄咄逼人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声。
就算不冲他家厨娘亲戚这个身份,他今儿也不能坐视不管,助长这些人想要霸占人家田产,嚣张至极的气焰。
刘大原本听声音听得是个生人,还想吼他不要多管闲事,可徐鹿鸣来到近前,他看徐鹿鸣一身锦缎皂靴,知他来历不凡,要吼出口的话顿时哑火。
他们可以欺负祝旺这样的孤儿寡母,却万万不敢欺负徐鹿鸣这种有权有势之人。
人家一句话下来,家破人亡算什么,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叫真真的难受。
何况徐鹿鸣一身肃穆之气,一看就是一个常年身居高位,不好得罪的主。
刘大方才面对祝旺要多跋扈就有多跋扈,这会儿对上徐鹿鸣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他恭敬行礼道:“大人,不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村,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徐鹿鸣看了眼刘大伏低做小的姿态,没空跟这么个惯会捧高踩低的小人周旋,提了提手上的药包:“我是来给祝旺他娘送药的,这里面的药都是太医院开的风寒药,你们要不要也把这药拿去验验,看看是不是我说的假话啊。”
太医院几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这些普通人生病,哪里惊得动太医院这样给天家治病的地方,再说徐鹿鸣这个送药之人看着就不凡。
也不像是那种招摇撞骗之人啊。
有人不禁猜测,难道祝旺和祝旺他娘大有来头,不然为何生个病,吃的药都是特意从太医院送过来的?
这个想法一出,刘大和刘大一行人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们是吃准了祝旺母子背后没人撑腰,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欺负上门。
如果祝旺母子背后有人撑腰,还是如徐鹿鸣、太医院这样有权有势的背景,他们今天的行为岂不是把他们自个给坑害了。
李有福却与祝旺他们相反。
他虽然不清楚徐鹿鸣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他能够仗义执言,还站在他女婿一方,不管他是哪儿来的人,这以后可就是他女婿的人脉。
有这么个人脉在,以后刘大他们行事多少也会顾忌一二。
方才还觉得天塌般绝望的感受,这会儿是天也晴了,雨也停了,身上哪儿都透着股舒坦。
徐鹿鸣不管这些人是开心也罢还是难受也罢,见刘大一行人不说话了,不客气地道:“既然没有人出来质疑我这药是假,那祝旺他娘得的就是风寒病。你们还杵在这儿做甚,还想把人拖出来看看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刘大一行人见徐鹿鸣这般维护祝旺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如果徐鹿鸣只是个来送药的,他们还有话说,可徐鹿鸣这般护着,他们吃不准祝旺和徐鹿鸣关系,这就叫他们很难受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刘大明白大势已去,今儿的事弄不成了,怕把自己搭进去,忙不迭地道:“大人误会,我们这也是怕祝旺他娘得了麻风病传染给大家,故有此一出,绝不是诚心给祝旺家找麻烦。”
徐鹿鸣哼道:“是不是诚心给祝旺家找麻烦,这事儿自有祝旺亲自跟我说,用不着你们七嘴八舌。”
刘大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他深深地看了眼祝旺,希望祝旺能够识趣点。如果他还想在这儿生活的话,该怎么说话,他心里清楚。
但他看祝旺理也不理他,心里闷得难受死了,怕祝旺与徐鹿鸣交情匪浅,人家咽不下今天这口气,非要这位大人寻个错处,拿他们一行人开刀出气,他们也没办法。
人一走出祝旺家的院子,就寻地方商量对策去了。
徐鹿鸣不管他们,等院子里的人变少了,这才对着一直拿着门板堵在门口半分也不敢松懈的祝旺道:“你娘在哪儿,我去看看她,还有这药,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哐当——”
祝旺突然将手中的木板一扔,人也跟松劲似的,滑坐在门槛上。
祝旺他媳妇见徐鹿鸣举着药包,男人也脱了力软成一摊,想了又想,期期艾艾地上前道:“……大人……药包给草民吧……”
徐鹿鸣便把药包递给了她。
李氏拿了药包就去灶房煎药了,婆婆的病昨夜就有些严重,今早再被这些人一气,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若非如此,丈夫也不会死活拦着不让这些人进屋。
直到灶房传来一阵浓郁的苦味儿,祝旺这才从混沌状态中清醒过来,看着徐鹿鸣问道:“……是晨娘让你来送药的吧。”
吴晨,徐府给徐鸿雁做辅食的一位厨娘,她的手艺算不得特别好,但胜在人细心,总是能察觉徐鸿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后来徐鸿雁长大了,不吃辅食了,姜辛夷也没辞退她,继续留着她在灶房帮忙,毕竟徐府不如刚上京时那样冷清了,两个府邸之间经常有人情往来,加上亲朋好友的走动。
厨房里可缺人了。
徐鹿鸣点点头。
祝旺“咚”地一下给他跪下了:“谢谢大人大恩大德。”
今儿要没有徐鹿鸣不止他娘活不了,他怕也是要铸成大错,幸亏徐鹿鸣来得及时,还愿意给他家撑腰。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徐鹿鸣最怕的就是别人这样,赶紧将他扶起:“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甚,要真想感谢我,就好好活着,把你娘的病治好,叫那些见不得你家好的人家好好看看。”
祝旺不听,还要给徐鹿鸣磕头。
徐鹿鸣怕折寿,见门里有个人正躺在炕上,身子难受得一起一伏,直接迈步走了进去:“你娘是住这间屋吧,我进去看看老人家。”
这人本来就病着,今儿又受了气,还不知道病情要怎样反复。
徐鹿鸣也是怕人有个好歹,见炕沿边上放着个水碗,想也没想地端起来,悄悄往里面放了点灵泉水,去推床上的人:“老人家,坏人都赶跑了,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吴大娘今儿发着烧,又被刘大他们一行人气了回,身子摊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言也言不出,脑子也混沌得厉害,眼看出气比进气多了。
徐鹿鸣一碗结结实实的灵泉水给她灌下去,如干涸开裂的荒地上骤然降下暴雨甘霖,一下就把她体内岌岌可危的生机给补充够了。
缓了一会儿,那种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没了,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说不出话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知晓是徐鹿鸣赶跑了坏人,救了他儿子,救了他们一家人,她抓着徐鹿鸣的手一个劲地感谢:“大娘……谢谢你……谢谢……”
她病还没好说话还有些吃力,徐鹿鸣拍了拍她背,给她顺了顺气:“大娘别这么说,今儿这事儿就算换个人来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吴大娘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普通妇人,身上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徐鹿鸣见到她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很亲切的感觉。
搞不清这股亲切感从何而来,徐鹿鸣不介意坐下来陪老人家说会儿话。
吴大娘几岁起就在大户人家家里当丫鬟,从这家被卖到那家,又从那家卖到这家,伺候过不少人。
她还从未见过如徐鹿鸣这般和善的主家,帮着家里的下人送药也就罢了,还给他们这些下人的家人撑腰,还不嫌弃她这个老人家一身病味儿,愿意在这里跟她聊天。
她见徐鹿鸣穿的是行动方便的武服,知晓他可能习武。
在炕床上一阵摸索,没多久从炕床上摸出一本书来递给徐鹿鸣:“大人,这个给你。”
徐鹿鸣接过书,疑惑地问道:“这是?”
吴大娘咳嗽了两声道:“这是我先前在一个水师家里当丫鬟,他写的练兵之法,本意是想传给后人的,但那家的少爷不习武,宁愿烧了也不肯学,民妇觉得可惜,便捡了回来,想着给后代留个安身立命的东西,万一以后家里有个习武的……”
徐鹿鸣把书推了回去:“既然是大娘留给后人的,大娘好生保管着。”
吴大娘摆摆手:“民妇不识字,民妇的儿子也不识字,这东西放在我们手上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用得上,大人若是有用就拿去吧。”
“这……”徐鹿鸣怎好意思收下。
吴大娘可能是看出了徐鹿鸣的窘迫,又道:“大人不妨翻开看看,民妇不识字,当初捡的时候,也是随意捡的一本,究竟是不是练兵之法,民妇也不知。”
徐鹿鸣看封皮上没有字,只有一朵随手涂鸦的花,觉得大娘言之有理,随意把书翻了翻。
刚看了一页,他就看了进去。
因为萧复这几年一直在打磨他的武技,姜辛夷也想找点现代的操练法,让他锻炼锻炼自己。
奈何,姜辛夷又不喜欢当兵,仅有的那点操练知识还是读书时在军训里学的那些。
他军训的时候自己都偷懒,总是蒙混过关,更别说记多少了,怕把徐鹿鸣练废,还是没有乱说。
徐鹿鸣对于习武练兵的知识,仅限于他在西北军营学到的一点和萧复教的那些,更深层次的就不知晓了。
这本书倒好,里面从锻炼自个身体再到集体训练,以及水下训练,还有兵法、拳法、阵法等等……
相当于是一本操练百科全书了。
徐鹿鸣越看越入迷,连吴大娘的媳妇是什么时候把药熬好端进来喂吴大娘的都不知道。
直到书已经看了三分之一,他低头低得脖子有些酸痛,一抬头,瞧见周围的环境,这才觉得不妥,急忙合上书页还给吴大娘:“大娘,这书的确是一本上好的练兵之法,好生收着,留给子孙后代,会有大用。”
吴大娘吃了药,又浅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人早不烧了,说话也没有先前那般吃力了:“既然这书确实有用,大人不妨拿走吧,留在民妇这儿也没个甚用,护不住民妇,也护不住民妇儿子……”
吴大娘这么一说,徐鹿鸣便懂了,她这是想以这书给她和儿子找个靠山。
知晓这一点,徐鹿鸣非但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欣赏。
他人都在这里了,吴大娘即使不给他这本书,她们一家跪地请求,让他帮忙庇佑一二,他难道还会拒绝吗?
但人家没有道德绑架,而是正常的需求交换,这让徐鹿鸣感受到了尊重。
他没再把书还回去,而是道:“我寻常在皇城司当值,大娘家里若是有任何事都可到皇城司寻我,这本书,我先借回去看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我再给大娘送来。”
不管这书人家是怎么得来的,既然是人家要留给子孙后代的,徐鹿鸣也没有独吞的想法。
他打算拿回去抄录一份,再把原版还回来。
“誒誒誒,好。”吴大娘一听徐鹿鸣这话,知他这是答应了,欢喜不已,拉着徐鹿鸣的手好一顿感谢,“谢谢你啊,后生。”
徐鹿鸣拍了拍她手:“该是我谢谢大娘才是,这书正好是我需要的。”
徐鹿鸣升官的年限和资历都是够了的,唯独就差武技了。
有了这书上的练兵之法,之后徐鹿鸣进入禁军,其他的禁军教头也会服气。
从大娘的房间出来,祝旺已经把家里重新拾掇了一圈,看着比早上干净多了,徐鹿鸣和他打了声招呼,让他有事来皇城司寻自己,便爬上了因为自己迟迟没从祝旺家里出来,一直在外等候的马车。
他一走,那些在祝旺家外头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全都钻了出来。
一个个好奇地问:
“祝旺,这人跟你家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从未听你提过啊。”
“他是不是当大官的,会不会是太医院的人啊,他刚在屋里是不是在给你娘诊治,我今儿都没听到你娘咳嗽了。”
“祝旺……祝旺……”
经过今早一事,祝旺听这些人叫他名字,犹如在听他们狗吠,一句话也不想回答,索性关了院子,直接回屋,不搭理这群人了。
“……”
从祝旺家到京城,徐鹿鸣一直在看书,也不知写这本书的人是哪个水师,写得也太好了。
幸亏吴大娘捡了回来,这要是被烧了就太可惜了。
他想着明儿还得再拿点东西去谢谢吴大娘,今儿去得太仓促,除了药包什么都没拿,他从空间拿东西出来的行为也很突兀,所幸吴大娘的家就在哪儿,明儿再去一趟就是。
这样想着,拿着书一回到家,就见杨秀莲和徐鸿雁她们,一人手上拿着一床棉被要出门的样子。
他不禁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杨秀莲道:“木兰那边托人带了话回来,进了麻风病院的医者就不能再出来了,他去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我这不想着给他弄点床单被褥。”
徐鸿雁小小的人儿抱着偌大一床棉被,嘴撅着都能挂葫芦了:“爹爹,我不想阿爹住麻风病院里头。”
女大避父,自她三岁之后,徐鹿鸣和姜辛夷轮番上阵,把她给说动了自己睡,但她长到这么大,每天晚上都是姜辛夷给她讲小故事给哄着睡的。
这一下要许久见不到姜辛夷,她心里老不乐意了。
徐鹿鸣也傻了眼,他送他老婆去上班,老婆不回家住这哪行。
麻风病院里头多冷清,白天没有家人做的饭,晚上没有他抱着睡,他能习惯吗?
徐鹿鸣和徐鸿雁大眼对小眼,两人都很失落地叹气一声。
徐鹿鸣接过杨秀莲手中的棉被:“给我吧,我顺便回府拿些东西,一起给木兰送去。”
再怎样也不能让木兰在麻风病院里头日子过得很艰苦。
徐鸿雁在一旁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帮阿爹收捡物什。”
“行。”徐鹿鸣没有拒绝地把徐鸿雁也给抱上了马车。姜辛夷治起病来不管不顾的,有他和绵绵经常去看他,也能让他顾忌点自己。
有徐鹿鸣带着,街道上的禁军没有阻拦,两人一起回到徐府,赵二娘听说姜辛夷要常住麻风病院里,心里急得不行:“这怎么能行呢,都没人给他做饭洗衣的,别给别人治病,把自个身体拖垮了。”
“可不就是嘛。”徐鹿鸣嘴上这样说着,心里也知晓家里有孩子姜辛夷没把病彻底治好前是不会出来了,去房里取了些姜辛夷常用的物什,拿厢笼一一给装好。
赵二娘见状,知晓徐鹿鸣也没法子让姜辛夷回来,又去厨房收捡了些放得住的鸡蛋面条等吃食。
一起提上徐鹿鸣的马车。
那本书,徐鹿鸣一路看着回来,原是打算拿回房间给放好的,出了这事儿,他哪还记得书的事,随手搁在车上。
赵二娘放物什的时候,瞧见下头有本书也没在意,把书拾起来,打算换个地方放。
书一捡起来,她瞧见书页上随手描的花儿,眨了眨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颤抖着身子去问徐鹿鸣:“小鹿啊,这书,这书,你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了[害羞]
第114章
徐鹿鸣虽然不太明白赵二娘看到书为何这般激动,但还是实话实说道:“今儿出城去送药,那位生病的大娘给的。”
赵二娘急忙问道:“那这书上的花儿,可是她自个画的?”
这个徐鹿鸣就不知晓了,他摇头:“我不知晓,娘,怎么了?”
赵二娘摸着书上的花朵,尤其是花瓣旁边的缺口,红着眼睛道:“这是我妹妹喜欢的花儿啊,从小她就喜欢在这样的花旁边剪一个这样的缺口,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花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听着赵二娘潸然泪下的话,徐鹿鸣心里一惊。
怪不得他看那位大娘,总有一股很亲切感觉,如今再回想,那样的感觉可不就是赵二娘身上那种令人想要亲近的心安感嘛。
他忙上前把今儿碰到吴大娘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娘,吴大娘也是丫鬟赎身,没准真是小姨,你先别急,先把吴娘子叫来问清楚一些,明儿我再带你出城去确认。”
赵二娘一看到书页上的花,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直往她眼前涌,过往姐妹分离的画面堵得她心里难受,被徐鹿鸣这样一提,她这才想起府里还有这位吴大娘的侄女呢。
这吴大娘究竟是不是自己妹妹,一问她便清楚了。
她赶紧揩干净脸上的泪水道:“对对对,吴娘子还在府里,我这就去问她,木兰这里——”
徐鹿鸣立马表示:“有我照看着呢,娘你就放心吧。”
赵二娘最放心的人就是徐鹿鸣了,闻言没再说话地立马往后厨跑。
徐鹿鸣清点好物什,见该拿的东西都拿着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徐鸿雁往麻风病院赶去。
路上,徐鸿雁睁着圆润的大眼睛问徐鹿鸣:“爹,姥这是找到亲人了,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的吗?”
徐鹿鸣没有否认:“是啊,我们绵绵可能很快就要有姨姥姥了,到时候绵绵一定记得叫人,让她们多乐呵乐呵。”
徐鹿鸣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可两姐妹毕竟分离了四五十年,除了小时候的那点记忆,完全没有亲情可言,就算认亲了,想必相处起来的场景也尴尬得很,有个孩子在中间做缓和就会好上许多。
这种事儿徐鸿雁已经不是第一回做了,每当家里气氛尴尬的时候,她都是那个活跃气氛的人,闻言很顺从地哦了声。
徐鹿鸣看到女儿乖巧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麻风病院就在太医院不远的巷子里,巷子口有两个穿白色防护服,脸带口罩的人把守着。徐鹿鸣一到地,为了安全起见也给自己和绵绵戴上了口罩。
由于他经常来太医院接姜辛夷,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了,他一下马车,那两个看守的人就知道他是来给姜辛夷送棉被的,忙不迭地把姜辛夷叫了出来。
姜辛夷就知道,他派了人回去通知,徐鹿鸣不可能不送东西过来,进了麻风病院一直没去接触病人,这会儿听到通知,这才从手里的一众脉案中抬起头脱身出来。
“阿爹,阿爹。”徐鸿雁一见到姜辛夷兴奋得很,忙不迭地上去抱住他的腿,“你不在家,我好舍不得你啊。”
姜辛夷笑着点了点她脑袋:“得了吧你,没有我在,你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自在。”
小姑娘仰着头不认:“哪有!”
姜辛夷哼了两声,没再管她,径直走向徐鹿鸣,见徐鹿鸣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笑他:“你这是把家都给我搬来了,生怕我不适应里面的环境,想让我在里面待一辈子是吧。”
徐鹿鸣也梗着脖子:“哪有!”
姜辛夷看着如出一辙的父女俩,弯了弯口罩下的眼。
徐鹿鸣看他状态很好,拉着他的手问了问麻风病院里的情况,得知太医院也怕他们这些太医感染上,准备得很齐全,心下安定了不少。
又问他还缺不缺物什,让他缺什么尽管派人回家告诉他,就算再难寻的东西,他也会想方设法地替他寻来,又被姜辛夷好一顿说不想让他回家。
一家人叙完旧,徐鹿鸣这才把赵二娘和吴大娘的事告知于他。
姜辛夷听后很是惊诧:“这都能够寻到。”
徐鹿鸣也感慨:“可不是,人侄女就在我们府上做了好些年的活儿,我们愣是一点端倪都没瞧出,要不是我把书拿回来,可能这辈子就这样错过了。”
先前徐鹿鸣也提过要替赵二娘寻人的想法,可是她们被卖的年纪太小,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去了主家自然是要跟着主家取的名字来,卖的时候家里又穷,又没个信物,茫茫人海,如何找人。
这下好了,他们还没有去找人,人就自个出来了。
姜辛夷对徐鹿鸣感慨:“看来你这好人好事还真是做对了。”
要没有徐鹿鸣这次的大发善心,别说五年,就算再等十年,这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下轮到徐鹿鸣笑话回去了,他哼道:“某人当初还笑话我,说我就该去大街上当活雷锋,现在不笑话了?”
姜辛夷被他小气的样子逗笑,凑到他耳边念:“小气鬼,喝凉水。”
徐鸿雁在一旁补刀:“我知道,我知道,喝完凉水变胆小鬼。”
徐鹿鸣捂住心脏,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把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时常跟着姜辛夷的护院已经把他带来的东西都给搬进了麻风病院,东西一搬完,一家人的交流时间也到了末尾。
姜辛夷不舍地拍了拍徐鹿鸣肩膀:“娘的事你帮着看着点,后续有帮忙的地方多帮着点。”
赵二娘虽然不是他亲娘,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姜辛夷早就把她当亲娘看待了,她能够找到亲人,姜辛夷也为她开心,不管这个吴大娘品性如何,只要能让赵二娘开心,那些身为之物不算什么。
徐鹿鸣保证道:“放心吧,我全程都会盯着的。”
徐鸿雁也道:“还有我,我也会帮姥姥照看姨姥姥的。”
姜辛夷笑话她:“就你机灵。”
说完拿着徐鹿鸣交给他的东西与他们道了声:“走了。”
徐鹿鸣和徐鸿雁站在巷子口,见到他独自搬着箱笼走远,两人的眼睛里都闪过浓浓地不舍。
徐鸿雁更是牵着徐鹿鸣的手,眼睛湿润道:“爹,明明阿爹就在这里,可是我还是好想他啊。”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徐鹿鸣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也是!”
“……”
晚上,没有姜辛夷,父女俩度过了一个非常孤独的夜晚。
尤其是徐鸿雁,徐鹿鸣给她讲故事,讲几句,她就出声打断:“爹爹,你没有阿爹讲得有情绪,而且这个故事我都听过了,我想听新的。”
徐鹿鸣:“……”
徐鹿鸣终于体会到姜辛夷说绵绵就是个呛口小辣椒的心情。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睡,回到屋,他还要独自一个人忍受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寂寞,太难受了。
好在翌日一大早,徐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徐鹿鸣浅眠了一会儿,也跟着起来了。
昨日,赵二娘找到吴晨好一顿询问,确认了,那花儿的确就是吴大娘画的,且吴大娘最初跟的主家就是从西南逃难出去的。
光是西南和花,就已经叫赵二娘八分确定这就是她妹妹,昨天整整哭了一夜,谁劝都止不住眼泪。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了些糕点布匹,在大堂等着大家起来,一起去罗田村。
徐鹿鸣打着哈欠步入大堂,见赵二娘那肿得跟个核桃似的眼睛,赶紧让灶房煮了几个鸡蛋来给她滚滚眼。
哭了一夜,赵二娘情绪稳定了许多,这会儿马上就要去见妹妹,可能近乡情怯,反倒是哭不出来了,拿着鸡蛋有点不好意思地躲着人揉眼睛。
倒是姜大年,看着徐鹿鸣忙前忙后,还特意跟外头看守的禁军打了招呼,特别不好意思地跟徐鹿鸣说:“小鹿,你娘的事又麻烦你了。”
徐鹿鸣摆手:“没事爹,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要说麻烦,也该他们说麻烦啊。
他和姜辛夷平时都忙,绵绵都是他们帮忙带大的,要没有赵二娘和姜大年在,徐鹿鸣和姜辛夷新手宝爸上路,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姜苏木和姜慕荷等徐鹿鸣和姜大年说完话,把徐鹿鸣拉一旁,悄声问:“鹿鸣哥,要真是小姨,我们要不要给见面礼啊。”
徐鹿鸣愣了愣,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他想了想道:“祝旺才成婚还没有孩子,且我们今天去认亲,人家那边还不知晓,我们这边倒是礼数周到了,让人家怎么办?”
刚经历过一场恶邻霸占田产的事儿,家徒四壁的,让人家拿什么见面礼来面对他们这一大群有点来历的人呢。
徐鹿鸣道:“让娘准备点见面礼就行了,我们今天当一回不懂事的小辈,让人家那边也好有个台阶下。”
本来身份地位就已经差了一大截,要是再礼数周到,这不是让人自惭形秽嘛,总还是要给人留点优越感的,不然以后两家相处起来更加不自然。
姜苏木和姜慕荷听完对着徐鹿鸣一阵猛夸:“还是鹿鸣哥你聪明,想得周到!”
徐鹿鸣笑笑,他这哪是聪明,他这是经历的人情世故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姜苏木和姜慕荷还没独自顶过门户,等以后他们顶门户,这些事儿不消问他,他们自己心里就会有数。
一家人收拾齐整,带着厨娘吴晨一块出了城,一起去往罗田村。
吴晨这还是第一次跟主家同坐一辆马车,她攥紧手心,紧都要紧张死了。
事实上,昨日她得知赵二娘很可有是她婶婶的亲姐姐之后,这股紧张感就没有落下来过,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真实发生了,谁敢信?
反正吴晨这会儿还有种坠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赵二娘确实跟她婶婶长得有点像,但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且一个奴身一个官家夫人,谁敢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啊。
她心里挺矛盾的,一会儿替自家婶婶高兴她能找到家人,一会儿又黯然神伤这要真是一家人了,她在徐府的活儿肯定做不成了,再上哪儿找徐鹿鸣这样好的主家去。
“喏!”
徐鸿雁自吴晨上了马车,就一直关注这个给自己做辅食的厨娘,见她一路都捏着拳头,把手上她爹塞给她充饥的面包撕了一半递给她。
“谢谢小姐。”
吴晨接过,下意识道了谢。
面包这东西她也是吃过的,徐鹿鸣做了新吃食总要给下人们尝尝,别说面包,就连京里人家人人夸赞想吃的佛跳墙,她们也是有幸尝过的,如若不然,她心里也不会这样纠结了。
徐鸿雁听她还叫自己小姐,张了张口想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爹说了,不确定的事不能先急着下定论,还是得再看看。
摇晃了一个上午,大家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终于到了罗田山村,但众人没一个在乎自个屁股的,全都下了马车盯着那有两颗酸枣树的茅草屋。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儿车夫直接将马车停在了吴大娘家门口。
罗田村的人见昨天的马车去而复还,还比昨天多了几辆,全都支出了脑袋,伸长了耳朵想探听祝旺家的八卦。
刘大和刘大家的在自家屋里瞧见徐鹿鸣又来了,且今日还带了一群人前来,老的少的,连小孩都有,这架势已经不是来撑腰,看上去像是来走亲戚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昨儿他们商量了一夜,觉得这祝旺肯定是撞大运碰上了个愿意给他们撑腰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指不定没多好,就是做样子给他们这些外人看的,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可今儿人家把家人都带了来,一下就把他们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关系浅至于这样走动吗?
这次他们怕是踢到铁板了。
刘大家的想到昨儿在祝旺家就她跳得最欢,心里惶恐,哆嗦着问刘大:“当家的这可咋整啊。”
刘大也因徐鹿鸣一家人的到来而慌乱不已,他媳妇这话直接把的烦躁推向顶点,不客气地吼了回去:“我怎么知道,别来烦我。”
另一边,祝旺和李氏听见屋外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吴晨带着徐鹿鸣一行人走进了院里,不解地问道:“晨娘,大人,你们这是……”
吴晨张张唇,想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徐鹿鸣见状,主动拉着赵二娘上前:“祝旺,这是我娘,她想来看望看望你娘。”
赵二娘自祝旺出了房门,就一直在打量他,想从他身上看到点自家妹妹的影子,奈何两姐妹多年不见,她记得的只是妹妹小时候的样子,也兴许是祝旺长得像爹,总之,赵二娘没在祝旺身上看到半分赵三妹的影子。
她心里不禁升起几分忐忑,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祝旺不太清楚,徐鹿鸣的娘为什么要来看他娘,但徐鹿鸣昨日来的太凑巧,送的药也很及时,一副药下去,他娘今儿已经好了许多,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让开位置:“夫人请吧。”
赵二娘一刻也等不及地快步走进屋里。
徐鹿鸣一行人没有跟着进去,在院子里跟祝旺还有他媳妇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祝旺媳妇有些看不下去,去屋里拾了几条条凳出来,不好意思地与众人说:“……家里没有椅子,几位大人将就将就。”
徐鹿鸣接过条凳与姜大年姜苏木同座:“有凳子坐已经不算将就了,我们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那都是席地而坐的。”
李氏瞧着徐鹿鸣身上又一套簇新的绸缎衣裳,心想,假的吧,恁大个官,恁有钱的人,以前还是个乡下人?
姜苏木接话道:“可不是,我小时候为了争个小凳子,还跟我姐哭来着。”
姜慕荷抱着曹莲生,闻言笑道:“你那是争吗,你分明就是抢!”
姜苏木还小的时候,姜慕荷已经能看病诊脉了,为了奖励她,姜辛夷特意去镇上定做了个带靠背的小凳子,配合着小桌子看上去有个大夫模样了。
那时候家里还不是很富裕,这样一张小凳子别提有多吸引小孩子,姜苏木见姐姐有自个没有,抱着凳子哭得哇哇的,想让姐姐让给他。
姜慕荷一点都不惯着他,他哭就给他嘴里塞苦药,苦得他哭都不敢张开嘴。
姐弟俩斗嘴说起这件往事,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绵绵还问姜苏木:“小舅,你现在哭还敢张嘴吗?”
姜苏木回:“……小舅现在不哭了。”
引得乍然接触徐鹿鸣这群有权有势,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祝旺和李氏都低低地闷笑了两声。徐鹿鸣他们聊京城里的事或者聊官场上的事,他们都接不上话茬,可是聊这农家趣闲之事,他们却是能插的上一两句嘴的。
特别是姜大年说起地里的活计,祝旺与他聊得头头是道。
“呜呜呜呜呜——”
就在大家越聊越火热,人也越来越亲近之时,屋里传来两道嚎啕大哭声。
徐鹿鸣他们知晓是怎样一回事,没觉得多意外。祝旺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听到赵二娘和他娘的哭声,心里一紧,急忙往屋里跑去。
“……”
屋里,赵二娘和吴大娘俩姐妹相认,正抱在一处痛哭。
赵二娘进屋的时候,吴大娘并不认识她。
她被卖的时候,太小了,还不怎么记事,又没跟两个姐姐卖到一处,后头跟着主家从西南逃难到了别地,更是连家乡都不记得了。
赵二娘进屋喊她三娘,吴大娘还问她喊谁。
赵二娘虽没见过妹妹长大的样子,但骨子里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感,一见到人就克制不住了。
她拿出那本书,问吴大娘,还记得书上的花吗,她小时候在西南老家的土屋里,一点一点地教她剪的,她总爱剪一个豁口来表示这花儿是她剪的。
吴大娘不太记得这些事了,但脑子里还有些零星的画面,赵二娘一说,她便忆起了这些画面,问赵二娘,老家的窗户上是不是时常挂着一把黑色的剪子。
赵二娘说是,那剪子是她们娘用来剪鞋底的,那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还要供兄弟读书,他娘就与人做鞋底子挣钱,缝一个千层底,手上戳得全是针眼,也才挣五个钱。
后来连这五个钱也挣不着了,村里有人牙子上门收奴婢,爹娘便一口气把她们三姐妹一块给卖了。
赵二娘还说,那人牙子还怪好心,买了她们三姐妹还一人给了一块糖,那是她们第一次吃到糖,吃得眼睛都眯起了,被关在柴垛子里的时候还悄摸摸地说,能吃上这样甜的物什,被卖好像也没什么。
这话正是吴大娘说出来的,赵二娘如此一说,她全忆起了,叫了赵二娘一声姐姐,赵二娘便一把将人搂住流着眼泪,妹妹,妹妹地喊。
祝旺进屋看到两个抱在一块的妇人,不明所以地喊了声:“娘?”
在儿子面前这样哭,吴大娘怪不好意思的,她收了收声,一边淌泪一边把祝旺叫过去:“阿旺快过来,这是你二姨,快叫二姨。”
祝旺瞪大双眼,吴大娘不清楚赵二娘的身份,他却是清楚的,这是皇城史,五品大官他亲娘,这他哪敢乱攀亲戚。
赵二娘知祝旺的顾虑,揩了揩泪,同他打招呼:“阿旺,这名字取得可真好,一听就旺家旺财的,阿旺,我是你二姨,亲二姨!”
屋里完事了,徐鹿鸣他们也跟着祝旺走进屋,见祝旺愣在门口不知所措,徐鹿鸣推了他一把,笑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张口哩,我来给他打个样。”
说着先他一步来到吴大娘跟前,大大方方唤了声:“小姨。”
吴大娘瞅见徐鹿鸣,好奇极了,如何也没想到昨儿才央求过的大官,今儿就成为了自个侄子。
赵二娘见了徐鹿鸣就欢喜,拉着他与吴大娘介绍:“这是我哥婿,我还有个大哥儿,他有事儿今儿没来,等他得空了,我再唤他来与你见见礼。”
说着又把姜苏木和姜慕荷一齐介绍与她认识,有了徐鹿鸣先前的打样,两人也跟着亲亲热热地喊小姨,徐鸿雁曹莲生两个精怪,大人还没介绍更是姨姥姥姨姥姥地喊个不停。
人老了,就喜家里热闹,有两个孩子在中间这样闹腾,屋里气氛好了许多。
徐鹿鸣去推祝旺的胳臂,这么一通介绍下来,祝旺也明白了赵二娘今儿前来的前因后果,再是不敢置信家里突然多出一门当大官的亲戚,在众人的目光下,他还是期期艾艾地喊了赵二娘二姨,姜大年二姨父。
把赵二娘和姜大年欢喜得不成样子,言他们从西南上京来,除了亲家就没有旁的亲戚了,如今总算是有门能走动的亲戚了。
吴大娘,啊不,赵三娘,今儿刚认了亲,知晓自己的本名,其实还稀里糊涂着,但他见赵二娘一家多热情,想到她和儿子一家在此地落户,没个亲戚撑腰,多受人欺负,如今好不容易有门靠得住的亲戚,心想,他们不去沾他家的光,借着这亲戚间的名义,不受人欺负也是好的。
赵二娘和赵三娘都是给人当过多年丫鬟,很懂得看人眼色,且赵三娘和祝旺李氏都是老实人,并没有因为姜家发达就厚着脸皮贴上来讨要好处。
赵二娘很喜与他家来往,后头,京城解封了,赵二娘见妹妹家没养牲畜,还买了几对鹌鹑教起赵三娘和李氏养鹌鹑来。
这东西叫声小关在笼子里又不会到处跑,她看谁敢拿牲畜说事!
罗田村人见赵二娘经常往祝旺家跑,都知祝旺家有门在京里当大官的亲戚,且这亲戚一家还很愿意与他家来往,曾经欺负过祝旺家的人吓得不行,没两天就备了些好酒好菜到祝旺家赔礼道歉。
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没怎么欺负过祝旺,只是跟着刘大一家吆喝的人家祝旺都原谅了,但刘大几个跳得最凶的,他一点也不肯原谅。
先前没人撑腰,他不敢去找耆老,如今有了徐家、姜家这门亲戚,他直接备了壶酒,到耆老家哭诉了一通,言自己一家来此地落户有多不容易云云。
耆老知祝旺有个大靠山也愿意卖他面子,闻言怒不可遏地将刘大一行人叫来,大骂他们一通,压着他们强行给祝旺赔礼道歉还不算完,因着从前欺负了人家,叫人家不能养鸡鸭的事,还让他们一人赔了两分地与祝旺。
京城的地寸土寸金,别看只有薄薄的两分,也叫刘大一行人着实心痛了好久,尤其是刘大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些赔了地的人家,恨都恨死他了,不管刘大后头如何跟人赔礼道歉,都不肯搭理他。
从前在村里一呼百应的人,也渐渐变成了个人憎狗厌,被人找麻烦的主,从前祝旺家受的欺,也叫他结结实实受了回,他这才知晓,自个先前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有多过份。
“……”
这些事徐鹿鸣就没怎么管了,亲戚间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台子他都给祝旺搭起来了,日子想过成啥样,还得看祝旺自个。
倒是吴晨因着赵二娘认亲这事儿想请辞,只因这亲一认,徐鸿雁就不让她叫小姐,反唤她姨姨。她说是赵三娘侄女,实则就是以前同在一个府邸做活,与赵三娘有相互扶持的情谊,赵三娘赎身出了府,她便拜她为婶婶,继续相互扶持。
这下人变亲戚,她自个都尴尬,不知该与徐府的人如何相处,还不如辞了活儿,另寻他处。
最后还是徐鹿鸣叫住她:“厨娘又不是正经下人,你也没卖身于我们家,只是在我家做活,你卖力我给钱,不就是多了层亲戚身份这有何不能自处的。”
吴晨后来一想也是,外头的吃食铺子忙不过来多有叫亲戚家孩子帮衬的,她就当来亲戚家帮忙的,有个什么要紧的。
忐忑的相处了一段时间,见徐家除了称呼还待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徐府有个什么新吃食或逢年过节送礼,除了给赵三娘捎带一份也会给她备上一份,徐府对下人本就大方,这些礼也不至于重到她们还不起,后头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认亲的事告一段落后,徐鹿鸣开始誊抄赵三娘予他的那本兵书,越是理解,越觉得写这书的人带兵手段了得,想与姜辛夷商讨几句,一转头,房间里空荡荡的,这才想起姜辛夷去了麻风病院好久没回来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京城的麻风病人都排查完解封了,姜辛夷因为给麻风病人治病还不能回来。
夜里,徐鹿鸣摸着空荡荡的床铺碾转反侧了许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二十六岁年轻气盛的年纪,两个月没见到老婆想老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有空间可以净化消毒,偷偷去麻风病院看老婆一眼,不算太出格。
想到便做到,他翻出夜行衣,捂好口鼻,来到墙垣边,正打算翻墙出去,小腿被一股重力抓住,他低头,徐鸿雁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
亲自把这孩子哄睡才走的徐鹿鸣:“……”
真是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他下了墙,捞起孩子准备把她放空间,小声与她商量:“待会儿见到你阿爹,再放你出来。”
徐鸿雁立马兴奋地使劲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鹿:老婆老婆[爆哭]
绵绵:阿爹阿爹[爆哭]
木兰:两个粘人精。
第115章
姜辛夷进了麻风病院。虽然吃穿住行都有人打理,还有徐鹿鸣从家里带来的一堆他熟悉的物什,跟住在家里也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不习惯,尤其是忙了一天回到卧室歇息的时候,没有徐鹿鸣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徐鸿雁叽叽喳喳的声音,总觉得特别孤寂和难以入眠。
人一旦习惯了热闹就再也忍受不了一点安静,为了能够早日回家跟家人团聚,他开始没日没夜地攻克麻风病症。
一般麻风病到了后期,就算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出马,也药石无医,为了不耽误其他病人治疗,这部分的病人都是要放弃的。
姜辛夷试过了,他的灵泉虽然不能立马治好这些人,但吊着他们命还是没问题的,他便把这些病人全都要了过来,将所有治麻风病的药用灵泉加大剂量,一个个试它们的药性。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治疗麻风病最有效的植物药是大风子,最有效的矿物药是雄黄、砒霜。这三种药物的毒性都很强,稍有不慎便会中毒身亡。
姜辛夷有灵泉不怕这些人中毒,但旁人没有他这个本事,光他一个人也治疗不了麻风病院里的所有病人。
经过两个月的努力,太医院的医者给京城上百万人口把完脉,找出三万多个麻风病潜在病人。
这么多人姜辛夷一个一个看过去,得看到猴年马月去了,且这些病人也不一定等得起这么长的时间。
找到治疗方向后,他便着手开发治疗麻风病的药剂,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毒药也是解药,那毒药也可做方剂嘛。
有灵泉和一众愿意试验的麻风病人,姜辛夷很快便在这个基础上试出了一方苦参药剂。只是这药剂上的药物,叫人看一眼都眼晕,一眼望过去全是各种毒药。
怕一些病人和医者知晓了药剂的配方,接受不了,姜辛夷又耍了个心眼子,将药剂都给制成了药丸,说是自己的独家配方,让医者用这个药丸,配合着针刺合谷、曲池、足三里等方法治疗。
两个月过去,不少症状较轻的麻风病人被治愈,他们纷纷对姜辛夷感激不已:“姜太医,还好有你,不然我怕是挺不过这一遭。”
“是啊,姜太医,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着我过活,我这要是走了,他们也活不下去了,你这是救了我们一家人。”
对于患者的感激,姜辛夷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就是尽到一个医者该尽的义务罢了,一切的目的都是想快点出去与家人团聚,这些人的病一好,他就开始撵人:“大家病好了就赶紧出院吧,别耽误其他人的治疗。”
姜辛夷在麻风病院里有多努力给大家治病,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知晓他们多待一天,姜太医的负担就重一天,麻风病院呼啦啦走掉一万多人,还剩下两万病人的浩大工程。
姜辛夷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走掉的一万人都是症状很轻不明显的病人,剩下的这两万人身上都有很明显的病变特征,想要治好没那么容易。
想到药浴对麻风病症也有效果,他又一头扎进药浴的实验里。
这天他称了包药,放了一缸子灵泉,熬了一锅药浴,请了个哥儿麻风病人过来沐浴。
太医院的院正刘长贵找了过来,他拿着姜辛夷研制出来的药丸,严厉对姜辛夷批评道:“姜太医,你怎能拿全是毒药的药丸给病人治病呢,这病人要是没被病死,反倒是被你这药丸给毒死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个刘长贵是个非常苟的人,苟到什么地步呢,他给所有病人开的药方都不会带一点毒性,甚至连相生相克的药物都不会出现在同一张药方上。
这样做的好处是,任何人出了事,查药方药剂乃至药渣,都查不到他身上。但坏处也是显而易见,他的药方只能温养身体,治不好一点病。哪怕只是一个拉肚子这样简单的病,到了他手里都能拖成重病。
姜辛夷和宋怀山这种喜欢实事求是,有病就治的人,是非常看不惯他开出来的药方的,但又都很佩服他。
因为给皇家看病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刘长贵虽说缺了点医德,但他能保全自己,怪不得能坐上太医院院正的位置。
以往,大家各治各的病人,相互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京城这次的麻风病症,这般严重,刘长贵这个太医院院正不出来主持大局不行。
一开始刘长贵还为这事儿犯愁,怕这些麻风病人到了他手里全死了,没一个活口,皇帝会怪罪下来,后来姜辛夷把病重的病人接了过去,还研制出了能治麻风病的药丸,他别提有多开心了,让太医院的所有人全力配合他。
有这一万多治愈的病人,剩下的麻风病人就算全死了,他也能给陛下有个交代。
何况有了这治疗的主药,他们太医院的人又不是死人,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绝活,再治疗一些病人不是问题。
但今儿他到李净慈那儿取药的时候,一不小心掉了一粒药丸到地上,太医院里时常需要兔子等活物试药,院里养着不少活物。
这药丸一落地,那些活物还以为是喂它们的吃食,争相跑出来争食。
起初刘长贵也放在心上,心想不就是少一粒药丸,再让李净慈做就是了,便也没有去捡,但等他把药丸收拢好登记入册,一转身,方才吃了药丸的兔子已经挺尸躺在路边了。
正常的毒药都需要等个一时半刻的才会毒发身亡,这兔子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毙命了,那他手中药丸里的毒性得有多强烈?!
原本治好了一万多麻风病人,每天都龇个大牙乐呵呵的刘长贵顿时就笑不出来了,质问李净慈,姜辛夷这治麻风病的药丸,用的究竟都是些什么药材。
姜辛夷每天要研究新的药方,哪有时间泡在制药上头,药丸一做出来,后续的药丸工作,他全都丢给了李净慈。
李净慈知晓他师父这药丸的药材绝对不能让人知晓,一开始还想含糊其词来着,但刘长贵不听他说,直接走进他制药的药房。
在看到药房里那一排排毒性十分强烈,他这辈子都不会开的药材摆在一起,谨慎了一辈子的刘长贵仅看了一眼,差点没气晕过去。
姜辛夷这是运气好,治了这么多人没有出事,但凡有一个出事的,他和麻风病院的人没一个跑得掉。
刘长贵想到如此大的事,姜辛夷竟然连点风声都没跟他们这些太医透露,越想越气,拿着药丸就来找姜辛夷对峙。
“师父!”李净慈慢一步跟在刘长贵身后,凑到姜辛夷身前与他说了前因后果,心里愧疚极了,都怪他没有藏好制药的药材。
姜辛夷不在意地拍拍他后背:“没事。”
他敢拿这药丸大肆给病人服用,就不怕旁人发现这药丸都是用毒药做出来的,之所以瞒着,就是懒得费心去与旁人解释。麻风病院里头这么多人,一人一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等他们同意好决定,他要何时才能回家。
这会儿被刘长贵发现了,他也一点都不窘迫,反问他:“所以呢,这药没有药效吗,是药三分毒,只要是能治好病人的药,毒药也是好药,这药已经治好了如此多的病人,还不能说明这药的好吗。”
刘长贵见姜辛夷都到这个时候还这般硬气,气都要气死了:“我承认你这药有几分邪性,可你拿毒药做药这件事本身就不对,病人病死是他们自个的问题,可若要是被毒死了,还是我们这些给他们医治的医者给毒死的,这问题能一样吗?”
姜辛夷不认可他的理念:“我们医者应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怎能因怕担事儿而不去治病,若人人都像刘医正这样,这世上的病人怕不是只有等死一条路。”
姜辛夷这话都不是在说病人的事了,直接在刘长贵脸上扇巴掌,扇把刘长贵面色难堪不已。
他涨红着一张脸道:“好好好,我好心与你说拿毒药治人的严重性,你不领情也就得了,反拿我说事,那这麻风病我不管了,全权交由你管理总行了吧!”
姜辛夷一口应下:“行啊,交给我管理就交给我管理,刘院正今儿就退出麻风病院吧。”
“师父!”李净慈扯了扯姜辛夷,怕姜辛夷就是话赶话说的气话。
麻风病院可还有两万多病人呢,这两万多病人不像先前的那些病人那么好治,有刘院正在上头顶着,姜辛夷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姜辛夷却不这样想,他拿毒药做药的事,既然都已经叫刘长贵给发现了,后续他再想做点什么,肯定要叫刘长贵盯得死死的。
与其后面处处被掣肘,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开,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谁也别妨碍谁。
“这可是你说的,我待会儿就去与陛下请辞去,你可别后悔!”刘长贵一听姜辛夷的话,立马接话道。
正好,他早不想管麻风病院这摊子事儿了,治好了陛下也不会再升他的官,治不好,可是要掉他脑袋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姜辛夷愿意接他高兴还来不及。
就是希望姜辛夷别说的是气话,这会儿答应得好好的,待会儿又反悔。
姜辛夷:“我不后悔,你尽管去与陛下说。”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打开外头的院门。
两个太医在里头吵架,早有那耳朵尖的医者和病患支着脑袋在外头探听,此时院门外围满了人。
姜辛夷也不怕他们知晓,直言道:“你们也听到了,我给大家治病的药材都是毒药,能接受的就接受,不能接受的,你们就跟刘院正走。”
只要别人不来打扰他治病,他一点也不介意麻风病院被分成两个院。
病人们又不是傻子,姜辛夷的药虽然是毒药,但他真治病啊。刘院正的药虽然都是好药,却一点疗效都没有。与其被病死,还不如被毒死呢。
好歹毒发身亡,太医院还会他们家里赔上一笔钱,若是病死的,可什么赔偿都拿不到。
病人们不说话,可把刘长贵给气死了,他虽没治好几个麻风病人,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且他是为了谁才跟姜辛夷呛的,还不是为了这群病人,要不是怕他们被毒死,他会这样费劲巴拉嘛!
他气得一甩袖:“好好好,既如此,我这就去向陛下请辞去,遂了你们大家的意。”
麻风病院留下的这两万多病人,都是些有重病病患,就算姜辛夷的毒药能以毒攻毒,也治不好全部的病人,到时候没有他在前面顶着,他看姜辛夷如何面对如此多病人的怒火和陛下的恼怒。
刘长贵入了宫,跟皇帝好一顿说姜辛夷是如何想要独揽大权的。皇帝跟姜辛夷接触许久,知姜辛夷不是这样的人,特意派人去询问了,得到姜辛夷确实想要单独管理麻风病院的消息,略一思索,还是同意了。
回来,刘长贵连麻风病院里的物什都没要,跟姜辛夷交代了一句,以后这院就交给他管理了,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像这院里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姜辛夷一点也不在意,接手了麻风病院,继续让那位哥儿泡药浴,整整一大桶的灵泉呢,他就不信一点作用都没有。
说实话,刘院正走了,起初麻风病院的人还有些慌乱,刘长贵再怎样也是太医院的院正,要没点本事能当上院正。
姜辛夷医术是很好,可他埋头治病,管理不了如此大一个病院吧。慌乱了几天下来,众人发现院里还跟刘院正走时没什么区别,没有人闹事,也没有人觉得哪里不舒服。
甚至因为没了刘院正这个对重症病人歧视的太医,好些病人的生活上了一个台阶,院里的戾气没那么重,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众人骂架互殴的事情,都老实地等着姜辛夷跟他们医治。
大家这才发现,姜太医不仅医术高超,连管理方面也是很有一手的,对他更加信服了。
他说什么众人都信。
让泡药浴,每天晚上吃了饭,大家都老实地到浴房泡上一会儿。
一开始大家还看不出这个药浴的功效,只觉得泡了浑身冰冰凉凉,患处很痒的那些地方不痒了。
但众人也知道这治标不治本。
病根子在身子里头,光治皮肤上的病,有个什么用,可出于对姜辛夷的信任,都没人说什么。
直到有天晚上,最先被姜辛夷找过去泡药浴的哥儿泡了药浴出来,跟他同一个浴房的患者,看着他身上大片大片的红斑少了许多。
惊呼出声道:“岚哥儿,你身上的斑消了许多,你的病是不是快要好了!”
曲岚,京里一户卖油人家家里的哥儿,因着他家的油实惠,不少百姓都喜到他家打油,他父母忙不过来,就时常唤他出来帮忙。
寻常这也没什么,可谁承想,这一卖,何时染上的麻风病都不知晓,还是太医上他家把脉,给他把出来的。
当时家里人觉得天都塌了。
曲岚也感觉天塌了。
一户卖油人家家里的哥儿得了麻风病,传出去后还有人上他家买油吗,且这麻风病治好了,也会变得奇形怪状,身上染上各种斑点。
到时候还会有谁来与他说亲。
曲岚又不是独哥儿,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两个嫂嫂平日里都巴不得他快些嫁出去,好把家里的屋子空出来与侄儿住。
他这一出事,家里生意受损,他也嫁不出去了,两个嫂嫂还不得嫌弃死他。
来了麻风病院,他身上果真起疹斑,他想死的心都有了,觉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幸亏姜太医看出他的不快,与他说:“你先别急,你这病还没严重到不能治的地步,这样,你与我来,试试我新出的药浴,看看能不能把疹斑泡下去。”
姜太医真是好温柔一个太医,别的太医对上他们这些病人,经常大呼小叫,稍微有一点没做对的地方,就会很不耐烦,好像他们欠了他钱似的。
只有姜太医在面对他们这些患者的时候,一直温言温语,语气和眼睛里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且姜太医经常半夜都在给他们这些患者诊治,好些患者明明活不过第二日,但姜太医整宿整宿地守着患者,一有不对劲立马扎针喂药。
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把人抢了过来。
曲岚很少佩服一个人,看到姜辛夷,他不由自主地就佩服上了,姜辛夷一与他这样说,他也觉得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与其窝窝囊囊死了,还不如给姜太医试药呢,想也没想地去泡了几回药浴。
他在姜辛夷那儿泡的几回,姜辛夷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从那过后,整个院里的人都开始泡药浴了,想来还是有点用的吧。
因着存了死志,他也没关注自身。
这会儿旁人提醒,他这才去看身上的疹斑,见原来拳头大的疹斑消到只有鸡蛋大小了,且周围的皮肤完好如初,一点起过疹斑溃烂的迹象都没有。
他睁大眼睛:“我这疹斑怎消了这么多!”
旁人比他的眼睛睁得更大:“疹斑有没有发痒,岚哥儿你都不清楚吗?”
曲岚摇头:“我好久没关注自身了。”
旁人又问:“那你身上痒吗?”
曲岚回忆了片刻:“好像去姜太医那儿泡了几回,身上就没痒过了。”
旁人拍着大腿道:“好事儿啊,岚哥儿,姜太医说过,身上的疹斑不痒了,就是要好转的迹象,叫我们千万忍住不要挠,岚哥儿,你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能跟曲岚安排在一起的,都是与曲岚有相同症状的,曲岚能够治好,他们也能治好,如何不叫人高兴。
曲岚看着身上消了不少的疹斑,一脸意外:“真的吗?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为何不能治好。”
姜辛夷从曲岚这个病房的人这里得知曲岚身上的疹斑消了不少,赶过来看情况,闻听曲岚的话,笑着道了句。
曲岚身上的疹斑能消退,那就证明他内服外敷的法子是行得通的,只要坚持下去,相信要不了多久他身上的症状就能全部消退。
姜辛夷从不框人,没有什么话比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要叫人信服了。
自入了麻风病院脸上就没露出过笑容曲岚第一次展露了笑颜,眼睛里充满期待地问:“那我身上这些疹斑也能全部消失吗?”
姜辛夷自信点头:“当然。”
只要能把麻风病治好,身上那些疹斑他有的是法子让它们消失。
“耶!”
“姜太医你就是神医!”
姜辛夷的话一出口,曲岚还没有高兴,跟他同住一个屋的哥儿,全都兴奋地吼叫起来。
哥儿虽然不如女子柔媚,可他们也是要嫁人的,嫁人就免不了要为悦己者容,能漂漂亮亮的,谁想顶着一身坑坑洼洼的疹斑被人嫌弃呢。
现在一听,他们的病能好,身上的疹斑也能消退,只要他们自己不大嘴巴到处说自己得过麻风病,谁晓得他们曾经得过这病。
且这病治好了,以后便再也不会得了,以后再遇到麻风病人也不用害怕了。
谁心里不喜欢呢。
哥儿院这里的欢喜声传到其他院子,其他院子的人得知泡药浴有用,能治好病,一个个也跟着欢喜起来。
夜里,姜辛夷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查房过去,每个院子的人都给他竖起大拇指:“姜太医,我这个人以前从未服过人,你是第一个叫我钦佩的。”
“可不是,你还是哥儿,我以前从来都不知晓哥儿能有这般厉害的,生你一个这样的哥儿,比生十个儿子都顶用呢。”
好话谁不爱听呢,特别是这一刻,他们还摒弃了性别的偏见,姜辛夷笑着道:“你们想要自家的女子哥儿成器,就要送他们去读书识字,没准他们将来也能如我一样,叫你们觉得钦佩。”
这番话不知有没有人心动,姜辛夷只负责种种子,不管开花结果。
“……”
查完房,他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门外拿酒精反反复复把身上喷了一遍,这才迈步踏进自己的卧室。
不管他在外头多么高兴,一回到自己这个冷清的房间,他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想徐鹿鸣徐鸿雁了。
他不重名也不重利,只是喜欢治好病人的那种成就感,这种达成成就的时候,他想要分享的人不在身边,真的很无趣。
姜辛夷压下眉,拿着火折子走到书桌前,时间还早,他还不是很困,还想再看会儿书。
“——谁!”
火折子还没被打开,身后有双手骤然抱住他的腰,姜辛夷眼神一冷,丢掉火折子从衣袖里掏出匕首,直往人身上扎去。
徐鹿鸣捏住他要拿匕首扎人的手,捏着嗓子故意道:“你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就松开。”
触及徐鹿鸣掌心的温度和力道,姜辛夷紧握着匕首的手稍微松了松,但人还是一副防御状态:“我怎么知晓你是谁,左右不过是擅闯太医房的小贼罢了。”
徐鹿鸣对姜辛夷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自己失望极了,两个月没见,老婆就这样把自己忘了?
“你是小朱?还是小陈?”
见徐鹿鸣久久没有说话,姜辛夷翘了翘唇,故意说了两个名字。
徐鹿鸣这一刻的醋意到达了顶峰,再也压制不住委屈地道:“我是你老公。”
姜辛夷否认道:“不可能,我老公现在正在家里睡觉呢,你冒充他做甚,难道你不是来偷药的,你是来采花的。”
徐鹿鸣简直要气死了,他从姜辛夷身后搂着,手故意在他腰上摸了两把:“我若真是采花贼,你给我采吗?”
姜辛夷手搭上徐鹿鸣的脉搏:“这就要看你技术如何了,技术好就给你采,技术不好……”
徐鹿鸣:“嗯?”
姜辛夷一个闪身,匕首架上徐鹿鸣脖子:“技术不好,你人就没了,徐鹿鸣。”
徐鹿鸣扯下面罩,黑夜中的眉宇染上了一点高兴,一点都不担心姜辛夷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问:“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姜辛夷把匕首收回刀鞘中,重新在衣袖里藏好:“你捏住我手的时候。”
徐鹿鸣哇了一声:“这么早,你还逗我。”
姜辛夷摸了摸他的脸,笑:“此情此地,深更半夜的,你不想体验一下采花贼的乐趣吗?”
徐鹿鸣咳嗽一声,他就知道两个月没见,姜辛夷脑子里又涂满了黄色废料,搂着人,上上下下摸了一把,摸到他那手一掐就能掐住的腰,心疼地抱住他:“怎么瘦了。”
姜辛夷没有隐瞒:“吃不好。”
麻风病院的厨子要给几万人做饭,古代的大锅饭就别指望油水能有多足。姜辛夷这几年被徐鹿鸣养得就没吃过一顿不精细的,看着那些饭菜他就没胃口,加上麻风病人的病症又不是多好看。
他接触的又都是重症病人,更加没胃口了。
徐鹿鸣要从空间里拿食盒出来:“我来之前包了点饺子和包子,都是你爱吃的香菇馅,我给你热热,你蘸着醋吃一点。”
姜辛夷一把将他手扯住,往自己的衣服里放:“两个月不见了,你不先吃点别的。”
徐鹿鸣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他发誓,他今晚就是单纯来看看姜辛夷,没想做别的。
姜辛夷不依不饶地踹了踹他:“快点的。”
徐鹿鸣摸到姜辛夷身上的反应,知晓他实在是想得厉害了,一点也忍不了地俯下身取悦他。
姜辛夷衣衫半褪地攥着徐鹿鸣头发,示意他另外一边也要,徐鹿鸣便去够另外一边。
知晓姜辛夷喜欢重一点的,徐鹿鸣用牙齿咬了咬,不会儿就听到他满意的哼声。
“姜大夫,灶房那边煮了宵夜,你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刚把人压在桌子上,外头突然传来一道问话声,徐鹿鸣瞬间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姜辛夷被徐鹿鸣的反应逗笑,侧过身吻了吻他,感受到徐鹿鸣骤然高了好几个度的体温,眼睛都笑弯了。
他白日里不吃东西,太医院的人惦记着他身体,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单独做点热乎的。以往姜辛夷想着治病没有体力不行,多少都会出去吃一点。
但今天晚上嘛……
他向外头的人回话道:“不用了,我今晚有些累了,就先不吃了。”
“哦,好。”屋外的人也没起疑,问了一声,就走了。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的背影,徐鹿鸣放在姜辛夷唇上的手终于拿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解地问:“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回人家话呢,装睡就好了。”
姜辛夷逗他:“那万一他担心我出事,推开门进来看怎么办。”
徐鹿鸣不答话了。
姜辛夷又亲了亲他:“你把我宵夜赶跑了,还不快点喂饱我。”
他故意收紧腰腹,刺激得徐鹿鸣眼睛都红了,要多少给多少地喂他。
完事清理干净后,都到了后半夜。
出了大汗又运动了一场的姜辛夷饿得不行,徐鹿鸣点燃煤油灯,从空间取出食盒让他吃饭。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被他放在空间里的徐鸿雁,赶紧把人放了出来。
人一出来,揉着眼睛,努努嘴不解地问:“怎么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在里头等啊等啊,等得都快睡着了,后来还是强行拿手撑着眼皮才没有睡着的。
徐鹿鸣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麻风病院把守的禁军太多了,翻墙进来的时候费了点时间。”
徐鸿雁疑惑地问:“是吗?”
那她在空间里一会儿看到他阿爹的衣服消失不见,一会儿又见到热水消失不见是怎么一回事?
徐鹿鸣肯定地点头:“是!”
“好吧。”徐鸿雁懂事地没有再问了,跑到姜辛夷身上挨挨蹭蹭地,“阿爹,我好想你。”
看到她,姜辛夷诧异地问徐鹿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徐鹿鸣耸肩:“她非要来的。”
姜辛夷第一时间就去检查屋子,仔细回想,他每回进屋的时候,都拿酒精消过毒,心里才放心。
小姑娘好久没见到姜辛夷,实在想念得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到姜辛夷瘦出来的下巴,眼泪都要下来了:“阿爹,你瘦了好多啊。”
姜辛夷重新拾起筷子,饺子蘸着醋吃:“吃点东西就补回来了。”
小姑娘立马取了一旁多出来的筷子,夹着饺子去喂他:“那我喂你,啊。”
姜辛夷笑着咬过:“谢谢绵绵,人家七老八十才能享受到的待遇,阿爹二十多岁就享受到了。”
小姑娘立马表示:“阿爹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喂你!”
徐鹿鸣在一旁拍了拍她:“够了啊,让你喂一两次差不多得了,这是我夫郎,理应由我来喂。”
说完,抢过她的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喂起姜辛夷。
姜辛夷笑得开心:“谢谢老公。”
徐鹿鸣朝小姑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姑娘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也没打搅两人你侬我侬,跑一旁静静地等着了。
她知道他们偷偷溜进来的,讲话不能太大声,要随时保持安静。
姜辛夷着实饿惨了,一大盘的饺子,他吃了一大半,剩下的实在吃不下了。徐鹿鸣又给放空间里保鲜好,等他走的时候,再取出来给他。
简单漱了漱口,一家人躺在姜辛夷的床上,都特别满足。
特别是姜辛夷,他窝在徐鹿鸣怀里,怀里再抱着徐鸿雁,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踏实。
两个月没抱着老婆睡,这一抱,徐鹿鸣都舍不得放开了,亲了亲姜辛夷的颈子,还想再亲亲他脸,看到姜辛夷怀里的小姑娘,跟她打商量:“你进空间去睡。”
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我好久没和爹爹阿爹一起睡了!”
“等她吧。”姜辛夷也想徐鹿鸣和孩子了,惯着道,“就睡一晚上,没事的。”
“好吧。”姜辛夷都这样说了,徐鹿鸣只得妥协,把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吻着他的头发。
老婆的头发也香香的,真好。
老公孩子在怀,两个月没睡过踏实觉的姜辛夷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呼吸一匀称,徐鹿鸣和徐鸿雁的声音跟着一轻,那些挨挨蹭蹭的小动作也没了。
一家人手拉着手,一起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姜辛夷睁眼,房间里已经没了徐鹿鸣和徐鸿雁的身影,要不是房间的桌子上还放着个保温食盒,他都怀疑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
好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的姜辛夷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洗漱过后,去揭开食盒。
他以为又是昨晚的饺子。
但一打开食盒,里头放着几叠下饭小菜和一叠金灿灿的蛋炒饭,每一粒米上都裹上了蛋液,里头还放了他爱吃的青菜和火腿。
一看就知是徐鹿鸣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在空间里给他做的。
姜辛夷捧着碗,拿筷子扒着饭,看到食盒里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徐鸿雁的字迹清晰地写着:“阿爹要好好吃饭哦。”
幸福的感觉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本来一个麻风病治了这么久,到了一个倦怠期,但吃完饭,充满电的姜辛夷像是又活过来了,动力十足地又投入治疗麻风病的研究中。
这天麻风病院的麻风病人都感受到了姜辛夷如沐春风的治疗,都在私下打听,姜太医受了什么刺激,心情竟然这般好。
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于,今天天气太好。
“……”
京城封了两个月就解封了。
这两个月内有皇城司和禁军的运转,没有出过一点岔子,官宦人家没感受到待遇下降,穷人没有饿死一个,大街小巷都在夸朝廷这次办事效率又快又好。
皇帝听在耳朵里,喜在心里。
恰巧,萧复来请命,说徐鹿鸣这次的事儿办得不错,要把他调去禁军做诸卫将军。
皇帝想着徐鹿鸣这几年在皇城史的位置上着实办了不少事儿,给禁军涨俸禄,给国库省开支,查看,管理京城,本来该三年前就升职的,但因为要熬资历,硬生生拖了三年,如今资历也熬够了,要升也可以升了,便应了下来。
萧复拿着圣旨去找徐鹿鸣:“说好了,这次你把事儿办好,给你的惊喜。”
徐鹿鸣打开圣旨,瞧见上头将军两个字,答应让姜辛夷做将军夫郎的承诺马上就要办到了,喜得眉开眼笑,朝萧复拱手道:“谢过萧大统领了。”
萧复摆手:“誒,先别谢我,你这位置坐不坐得稳,还得我你手下的兄弟答不答应。”
徐鹿鸣挑眉。
萧复道:“你这诸位将军要负责宫廷宿卫,仪仗,军籍管理和军事训练,其他的,我相信你都没问题,这军事训练可是一堆人不服气呢。”
徐鹿鸣一点军功都没有,升官全靠金钱开路,放在皇城史这个死要钱的位置上没人说什么,可放在军队里一群人不服气。
命令还没有下达,军营里就有一群人不服气了,远的不说,徐鹿鸣的手下左右卫将军,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将军等等一群将军,全都摩拳擦掌,想要跟徐鹿鸣一较高下。
徐鹿鸣跟萧复练了三年,最近又得了一本练兵奇书,正是手痒的时候,大言不惭地放话说:“让他们尽快来,我摆擂台恭候他们大架,如果我不敌他们,这诸位将军我就不要了。”
徐鹿鸣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军功,军营里不负他的人太多了,与其等他走马上任后,让这些人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还不如在上任前,一气儿把他们都打趴下,让他们心服口服。
当然,如果有人能把徐鹿鸣干趴,徐鹿鸣也不会心生怨怼,武将实力为尊,人家实力比自己强,该他上任的。
“好,这才是我诸卫将军的气魄!”萧复拍着徐鹿鸣肩膀一脸的欣赏。
这职位虽然是徐鹿鸣挣来的,但在外人眼中,他就是走了自己的关系,如果他就这样随口应承下来,反而落了下风。
他能够想到摆擂台让众人彻底服气后才上任,不得不说,有魄力也有胆气。
在萧复看来,有一个当将军的样子了。
他把圣旨收了回去:“那这旨我今儿就不宣了,等你光明正大赢下十二卫将领,我再堂堂正正地与你宣读。”
徐鹿鸣颔首。
摆擂台不是一件小事,何况还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半点军功的人单挑十二禁军将领,这消息一传开,别说军营里的人都在沸腾。
就连刚解禁的京城百姓们也有点拭目以待。
京城封了两个月,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一场活动来把经济盘活的时候,徐鹿鸣不放过任何一个挣钱机会,把杨兴和姜苏木招来。
“你们两个机灵点,看看城中哪处适合摆下擂台,我们好设置场位,多赚些银子。”
姜苏木和杨兴两个人这话,纷纷劝道:“老大,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在军营里比完就完事了。”
姜苏木也道:“就是啊,鹿鸣哥,皇城司再缺钱也不缺这点场位费,你别掉钱眼里去。”
这可是比武,非死即伤。
他们相信徐鹿鸣有挣钱的实力,可那是久经沙场,常年在外杀敌剿匪的十二将领,他们委实没有信心徐鹿鸣能够挑战成功。
军营里的人嘴都严,就算徐鹿鸣输了擂台,也不会出去乱说什么。可老百姓的嘴就毒了,不用想都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徐鹿鸣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谏,笑道:“连你们都不看好我,那这次赌坊里的赔率肯定很高,不设会场,不赚这个钱也太浪费了。”
姜苏木还想劝:“鹿鸣哥……”
徐鹿鸣抬抬手:“不管这次我会不会赢,这个皇城史的位置是留不住我了,你们两个趁我还在,做点实事出来,别让人家把我这个桃子摘了去。”
徐鹿鸣能坐上皇城史的位置是走了大运,他这一走,这个皇城史的位置就不知会落到谁手里了,在情感上,徐鹿鸣肯定想举荐自己的人。
但吏部那边这次还会不会卖自己的面子,他就不清楚了,所以在他走之前,他得让他这俩亲信有点“政绩”,万一人家看在这个政绩上,他一举荐就同意了呢。
杨兴和姜苏木的眼睛都红了,天底下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徐鹿鸣这样好的上峰,拿自己来给下属铺路。
徐鹿鸣最受不得他们这点:“好了,赶紧选场地,再说了,你们觉得我会输,我就一定会输啊,保不齐我赢了呢。”
杨兴和姜苏木齐齐下定决心:“好,我们都去买老大赢。”
徐鹿鸣笑:“这就对了嘛。”
擂台的场馆设在京城的南露台,这里经常举行相扑比赛,视野开阔,能装下不少的人。
一人收五文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何况皇城司还能赚多赚两次钱,京城百姓进城看热闹的进出城门费。
军营和百姓们得知徐鹿鸣把擂台摆在了南露台,愈发沸腾。
百姓们高兴,他们也能看到比武了。
军营的十二将领高兴,台子搭这么大,徐鹿鸣越丢人越不敢来染指他们军营的诸卫官。
没人信徐鹿鸣会赢,但所有人都期待看到徐鹿鸣出丑,十二将领暴打皇城史,一听就很带劲。
京里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就连徐鸿雁下了学回来,都问徐鹿鸣:“爹爹,你要去打架吗?”
徐鹿鸣笑:“是啊,绵绵期待爹爹赢吗。”
徐鸿雁立马兴奋道:“期待!”
兴奋完又道:“可是他们说,你要一个人单挑十二个人,这打不过的吧。”
徐鹿鸣的笑僵在脸上。
好在徐鸿雁下一刻又捏起拳头挥了挥:“不过没关系,谁把爹爹打趴下,我以后就把谁打趴下,爹你放心去吧,我会给你报仇的。”
徐鹿鸣:“……”
这黑心小棉袄不能要了。
第116章
徐鹿鸣很巧妙地把擂台赛的时间定在半个月后,美名其曰要准备,实则就是为了让消息有时间发酵,别消息刚传出城,擂台赛就结束了。
经过小半个月的传播,不止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这事儿,连京郊城外的百姓也知晓了。
如今老百姓的日子没以前那么难过了,大钱花不起,花个进城费看看热闹的银钱还是出的起的,得知这个消息,盘算着家里要买的物什,想着进城看热闹的功夫,一块把物什买齐了。
花一次钱,赚双倍的快乐。
有那会钻营的,想着看热闹的人多,这人一多,生意也好做,摘了家里时下最新鲜的果蔬早早背进城,有些则拿出自个最好的做吃食、饮子的手艺,提前几日就来京城南露台蹲位练摊儿。
如此,到了擂台赛那天,南露台半夜三更就人满为患了,天一亮,更是人山人海,连离难露台远一点的山坡上的树杆上都挤满了人。
时值仲夏,正是蚊虫多的时候,山上的蚊虫都阻止不了他们看热闹的情绪,一会儿拍一个地把这片的蚊子都快灭绝了。
京城大半的人都去了南露台,南露台外的几条巷子都集满了人,杨秀莲、赵二娘这些徐鹿鸣的家人得知这个消息,眼前一黑又一黑。
本来去打架,打得还都是些将军统领之类的人物,她们心里就不舒服。徐鹿鸣没正经学过武,这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可咋办。
偏这孩子还不懂事的在京城大张旗鼓地设了擂台,挨打还要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挨。
这里子面子全丢,哪个当娘得舍得孩子吃这个苦,这半个月她们担心得都没睡个踏实觉。
徐鹿鸣见状,劝了几回,见劝不住,索性就不劝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们的心自然就下来了。
擂台赛这一日,他在家里睡得饱饱的,又吃得好好的,补足了体力,精精神神地带着忐忑的一家人前往南露台。
位置,姜苏木早给两家人留好了,留得还是视野最好的那一排。
徐凯南一到地儿,满意道:“这儿好,能把擂台瞧着一清二楚。”
自他上了京城,徐鹿鸣和徐鹿鸣便把他们的商队和掮客生意交给了他打理,他现在别的地方不说,挣钱上面一把好手。
徐老大和钱慧娟别提有多满意了,他们儿子他们心里清楚,让他去当官,他没有徐善学和徐鹿鸣的脑子,很容易被人坑。这种有两个哥哥庇护着,一辈子吃喝不愁的生意,再适合他不过。
闻言,钱慧芳拍了他一巴掌:“你个缺心眼的,你二哥都要挨打了,你还在这里欢喜看不看得清楚。”
咋的,想看清楚你二哥怎么挨打的啊。
骤然被老娘拍了一巴掌的徐凯南叫屈:“娘,我可没这么想,我一直觉得我二哥能赢来着,你这么说,是不是不想二哥赢。”
钱慧芳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巧不巧地徐鹿鸣还在她身侧,她顿时憋红了脸道:“小鹿,二婶不是这个意思,二婶心里还是希望你赢的。”
徐鹿鸣没有计较,笑着道:“我知道二婶,大家快入座吧,老让人家占着位置不好。”
会场来的人太多了,不让人占着,早被一些看到位置的人坐了去。
他们坐下的时候,姜苏木正引着一个脸圆圆的姑娘以及五大三粗的一群汉子和几个云鬓钗环的妇人往这边走,看样子是要往他们这一排来。
赵二娘一看姜苏木不来招呼自家人,亲亲热热地去招呼旁的一家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徐鹿鸣碰了碰她手臂:“娘,那个脸圆圆的姑娘就是苏木喜欢的人。”
赵二娘下意识朝那姑娘看过去,见小姑娘圆圆润润的一点也不瘦吧,穿得也鲜亮,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一眼就喜欢上了,欢喜地骂道:“这小子眼光这么好,怎不跟家里人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早知晓他有中意的这么好的姑娘,她还给他安排个甚相看,早托媒人上门去提亲了。
徐鹿鸣把贺南鸢的家世说了说:“娘,苏木给你说了,咱家也高攀不上这样的人家啊。”
赵二娘闻言嘴角的笑落了下来,说话也结巴道:“门第这么高啊,要不……要不还是把苏木叫回来吧。”
她跟徐鹿鸣一个想法,高攀不上的人家还是不要去硬攀地好,免得姜苏木越陷越深越痛苦。
徐鹿鸣笑道:“娘,苏木领着的一群人明显就是贺姑娘的家人,要是贺姑娘的家人对苏木不感兴趣,能今儿由他领着来?”
“我估摸这贺家想要多考察苏木和咱家一番,让苏木与她家多接触接触不是坏事儿。”
徐鹿鸣看得很透彻,就姜苏木那藏不住事儿的模样,人家贺家未必看不出他对贺南鸢的那点意思,只是这结亲不是小事,且他们家门楣又低,人家要考虑的顾虑的也多,不可能姜苏木透露点意思人家就答应了。
不得看看姜苏木的诚意以及能耐啊。
门楣低要是连基础的诚意和个人的能耐都没有,人家凭什么要委屈姑娘下嫁啊,京里又不是找不出青年才俊了。
听了徐鹿鸣的说,赵二娘惊喜道:“如此说来,咱家苏木还是有机会的?”
徐鹿鸣颔首:“肯定是苏木哪儿如了人家的意,不然今儿也不会全家出动来看这擂台赛,这样的机会再多一些,保不齐人家家里就松动了。”
赵二娘高兴:“这行。”
她也是有姑娘的人,她不怕儿子出力,就怕儿子想出力都没处使,努力过了,人家还是没瞧上姜苏木,那是姜苏木自个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这样一想,她觉得这贺家真是好人家,门楣这么高还瞧得起她家苏木,愿意给苏木机会,不似那摆谱的人家,愈发对贺家和贺姑娘满意。
等贺家到他们这儿来入座的时候,她鼓起勇气,笑呵呵地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别管事儿成不成,态度总得做足了。
今儿来看擂台赛的,除了贺姑娘的几个哥哥,还有贺姑娘的爹娘。他们常年生活在西南驻地,无拘无束惯了,来了这京城事事要讲规矩、礼仪,为了不出丑,两人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连门都不出,人都要憋坏了。
好不容易京里有个人人都可看得乐子,他们如何不出来走动走动。
入座之前,两人就听姜苏木介绍了,坐在他们旁边的一群人是他爹娘和他家里的一些人。
因着两家不熟,姜苏木一介绍完,他们只是对着姜家人点头示意了几下就算打过招呼了,也没想着多聊些什么。
谁知他们一坐下,这个姜苏木的母亲还多热情的,一个劲地与他们说话。
他们都出生西南,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
特别是贺大将军和贺夫人听说西南那几个很赚钱的作坊是徐鹿鸣和姜苏木他们弄出来的,分外吃惊道:“真的啊,那肥皂奶粉化肥都是他们给弄出来的啊。”
赵二娘道:“真啊呀,我们家就是因着事儿入的京,在京里稍稍一打听,都知晓的。”
贺大将军和贺夫人对视了一眼。
京里可能因为好东西太多了,又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可能不知晓这几样物什都重要性。
可贺将军和贺夫人常年生活在西南,再清楚不过这几样物什都杀伤力。
不说那化肥和肥皂家家户户都需要用的,单奶粉一项,就使他们西南军受益颇多。
这几年,西南在长丰县周围的几个治所,靠着卖羊奶每年都能给西南创收一大笔,使得原来紧巴巴的西南军日子好过不少。
不然他们哪儿来的勇气去收复安南,还不是因为军队有钱,将士们吃得饱喝的足,有力气了,自然就想着建功立业了。
只是他们不清楚这几样物什里头竟然还有徐鹿鸣和姜苏木的功劳。
也是,他们刚上京,在京里都还没站稳脚跟,对京里都情况一问三不知,哪有功夫去打听这些。
注意到姜苏木也是姜苏木在吕夫人的宴会上替他们女儿解了围,后来京城封禁,他们家刚上京什么物什都没准备好,要采购的物什太多,辛亏姜苏木在中间打点,才没让他们府闹出笑话。
他们只知晓姜苏木是个小小的皇城司指挥使,旁的一概不清楚。
对于姜苏木对他们女儿的那点意思,夫妻俩虽然觉得皇城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低了点,但鉴于他人品还不错,也有些诚意,愿意接触接触看看。结不成亲家当个朋友处也比刚上京孤立无援的好。
如今听赵二娘这么一说,夫妻俩不可遏制地都有些心动了。
姜苏木在皇城司里可是管账的,那他肯定知晓西南的那些作坊都是如何运转的,如果他能把这些作坊的运转模式弄到他们西南军队里。
只是卖羊奶都能让他们西南军吃喝不愁,若是再加上其他作坊,他们西南军不知有多强盛,到时候他们西南军也可北上去与金人掰掰手腕嘛。
这些话在夫妻俩的脑海里转了个圈便按下了,他们刚上京还有好多事不明,这些事不急,总不能为了钱,牺牲掉女儿的幸福吧。
还是得再看看。
徐鹿鸣把自家人都安排好了,就要下观赛席去打擂台了。
绵绵小朋友带着她的一众好朋友给徐鹿鸣加油打气:“爹爹加油!爹爹加油!”
“二叔加油!二叔加油!”
“徐叔叔加油!徐叔叔加油!”
加油这个词,还是姜辛夷先前与他们说的,说是读书的时候,看到灯暗了,往里头添点油,就叫加油,也是鼓励的意思。
这些小家伙就记住了。
徐鹿鸣瞧着腿边的一群小萝卜头,笑着与他们击了击掌:“爹爹、叔叔会加油的。”
在外人面前,绵绵小朋友还是很给徐鹿鸣面子的,没有说要给徐鹿鸣报仇之类的话,一个劲地道:“我相信我爹就是最棒的!”
她一嚷,徐思危徐思远这些小家伙跟着嚷:“我们也相信我们小叔就是最棒的!”
徐鹿鸣看着这群小萝卜头,心里暖暖的,从口袋里实际就是空间里弄了几颗奶糖剥与他们吃:“你们先吃着糖,叔叔去去就回。”
“好!”几个小萝卜头吃到甜滋滋的奶糖,眼睛都眯起了,乖乖地应了声不再吵嚷。
徐鹿鸣松了口气,再任由他们这些嚷下去,他今儿就别想下去打擂台了,光在这儿哄他们了。
下了观赏台。
今儿要与徐鹿鸣打擂台的十二将领,早早就在擂台边上候着了。
他们瞧见徐鹿鸣那张细皮嫩肉分外年轻的脸,不由得笑道:“小子,拖到这个时候才来,是不是怕了啊。”
不怪他们如此笑话徐鹿鸣。
能做到十二将领的,无一不是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年纪就不可能很年轻,加上常年在军营里操练,就算有那稍微年轻一点的,也被太阳晒得饱经风霜,看上去平白老了十岁。
和他们一对比,徐鹿鸣这张几年都没怎么晒过太阳的脸,就跟那白切鸡似的,弱得一堪不击。
十二将领看到他都严重怀疑,他是如何有勇气挑战他们的。
徐鹿鸣知晓在结果没有出来前,没有人会看好他,也不与他们置气,笑着道:“各位将领,闲话不多说,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啊。”
一起来就是就是群殴,打完就能收工了,一个一个上就是车轮战,很消耗体力。
说实话,徐鹿鸣很希望他们一起上,毕竟他是人,不是神,这么多人下来,耗也能耗死他。
但这群将领不这样想,徐鹿鸣再不咋的,那也是皇城史,还是跟他们禁军统领萧复交情很深的皇城史,不冲这点人情关系,就冲徐鹿鸣这些年给他们禁军又是涨俸又是发禄的,他们也不能真把徐鹿鸣往死里揍啊。
将领们笑道:“好小子,有胆魄固然好,但你想一挑我们十二还是太嫩点,你能连着打赢我们三个,这个诸卫将军的位置让你又如何。”
十二将领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手绝活,有的枪术很好有的剑术不错,徐鹿鸣能打赢他们其中的三位,就能证明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就服他当这个上峰。
徐鹿鸣虽然失望不能一起解决,但也尊重他们的决定:“轮流来就轮流来吧,不过你们不用让着我,说好了十二就十二个,少一个都不算我赢。”
不是徐鹿鸣托大,而是十二个人只打了三个,以后肯定不少了,只打了三个,这三个是十二个人里最弱的,搞不好这三个全是托之类的言论。
徐鹿鸣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一次能解决的事儿,何必拖拖拉拉再生是非。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一个也应付不来!”
将领们起初对徐鹿鸣敢摆擂台挑战他们,还是有些欣赏的,再怎样,是个有胆魄的,可他如此夸下海口,又让他们觉得徐鹿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是不是不晓得十二将领意味着甚么?
原本有点想放水的心情泯灭,寻思着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不知晓他们十二将领的厉害。
“在下右武卫金撼,前来赐教!”
习武的都是爆脾气,当下有个生得膀大腰圆使大锤的壮汉迈步走向擂台,大锤一碰,大声道。
“得罪了,金将军。”
徐鹿鸣不甘示弱地走上擂台,向他抱了抱拳。
“开打了,开打了!”
两人往台上一站,方才还乱糟糟到处充斥着闲聊的人群,顿时歇了声,都往擂台看来。
今儿人太多了,这个时候又没个喇叭扩音器等物,主持人和裁判在台上说了甚,也没人听得见,索性比武,招式一摆一出来,谁先躺在地上起不来,谁就输了,这些规则,人人都是清楚的。
徐鹿鸣便把那些个流程全都免了,直接开打。
“嚯,双拳对大锤!”
“这徐皇城史不禁虎还挺彪啊!”
众人见徐鹿鸣没带任何武器就上阵了,都纷纷为他捏了把汗,这不得被人给锤成肉饼啊。
将领这边见徐鹿鸣没带武器也哼道:“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徐思远吓把把头埋进苏羡安怀里:“完了完了,二叔肯定要被锤了,那么大个锤,很痛吧。”
苏羡安对自家哥儿的胆小无语得很,抱紧他,手心也捏了把汗地同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擂台。
“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鹿鸣会被锤的同时,徐鹿鸣和金撼一交上手,他便找准机会,双手捏住大锤的锤柄,稍稍一用力,将五大三粗的金撼拽得一个趔趄,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徐皇城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那是,不然他敢夸下海口来摆擂台?”
人都是善变的,先前众人见金撼壮徐鹿鸣两个身子,外带着武器,都觉纷纷唱衰,这会儿见徐鹿鸣赤手空拳就能叫金撼吃瘪,立马转了话。
只徐鹿鸣要对付的足足有十二个将领,且金撼只是小小吃瘪,没准是轻敌大意了,等他调整好,说不得就会占回上风,大家对徐鹿鸣还是不看好。
徐鹿鸣不理会这些纷纷扰扰,他要对付十二统领,车轮战时间拖得越长越对他不利,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时候,下一瞬,擂台上忽然传来一道抛物线,紧接着大家就看到膀大腰圆还带着两个大铁锤的金撼被扔出了擂台。
“天啊,发生了什么!”
“金将军怎么飞出了擂台!”
“出擂台是不是就赢了!”
“他不是右武卫吗,怎么快就输了!”
众人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开始到现在,有半刻钟吗?两人就摆了几个姿势,然后对了几招就结束了,玩呢?!
躺在地上的金撼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因着要抡大锤,他的体重不低于一石半,寻常能举起两石的力大武将想要撼动他都需要花费一点力气,而他就这样被徐鹿鸣给捏着锤柄给扔出了擂台,他的力气得有多大?!
其他将领瞧着躺在地上的金撼脸色也很不好看,旁人或许没有看清金撼是如何飞出擂台的,他们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徐鹿鸣先是试探了一下金撼和铁锤的力气,等金撼重新站稳,他再故技重施地捏住铁锤柄,稳定下盘,使出相对应的力气,一气儿将金撼给扔出了擂台。
看似简单,实则心计、谋略、技巧、力气,每一样都不缺,不怪他会有来挑战他们的想法。
不过武将都是群迎难而上的人,瞧见徐鹿鸣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是个一碰就倒的弱鸡,非但不觉得失望,内心反升腾起一股兴奋感来。
打弱鸡有个甚兴趣,要打就要这种能打的。
不会儿,一个身材修长,手持长枪,一看就威风凌凌的武将走上台:“左骁卫,曹和。”
徐鹿鸣同样对人抱了抱拳,一样地不拿武器,他就没正儿八经当过兵,用武器的时间不多,拿了武器于他来说,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曹和心里冷哼,大锤尺寸短,徐鹿鸣不拿武器还能找到突破口,长枪不拿武器,他怕是连自己身都近不了。
这般想着,曹和枪出如龙,枪枪快如残影地向徐鹿鸣刺去。
徐鹿鸣这几年,天天陪萧复练武,别的不说,躲避攻击的方式练得炉火纯青,曹和的枪术又快又凌厉也架不住徐鹿鸣超强的敏锐力和快速地躲避。
刺了半天,曹和一枪也没刺到,反倒自个累个半死。他收枪,换了套枪术:“只会躲有个甚用,战场上刀剑无眼,可没那么多地方给你躲!”
他一个使劲,往前一刺,这次徐鹿鸣果真没再躲了,而是瞅中时机,握住曹和枪尖前头的一点枪柄,稍微一使劲将他的整只长枪都夺了过来。
曹和一惊:“我的枪!”
话还没说完,徐鹿鸣扔了枪,冲过来,拽住他的手,一气儿将他也甩出了擂台。
“啊啊啊啊啊!”
“爹爹威武霸气!”
“徐皇城史威武!威武!”
这次的比斗不像第一回结束得那样仓促,众人都瞧见徐鹿鸣是如何与曹和打得有来有回,赤手空拳夺了他的枪,将人甩出擂台的。
大家伙看得热血沸腾,山呼声如海啸般在会场响起。这一刻大家伙都忘了自己押了徐鹿鸣输的赌注,只为徐鹿鸣漂亮的还击而欢喜。
曹和倒也大气,被徐鹿鸣甩出擂台,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退回到其他将领的队伍中,提醒他们:“小心点,这小子力气很大,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夺了武器,扔出擂台。”
其他将领颔首,曹和说的这些他们都看出来了,一个叫柴戎的将领捏捏了手背,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一脸亢奋地说:“我去会会他!”
他是军营里少有的会拳脚的武将,既然徐鹿鸣很擅长夺人武器,那他就与他拼拼拳脚。
徐鹿鸣瞧着第三个上来的是个与他一样使拳脚的,脸色稍稍不济,他学武才两三年的时间,纵使力气再大,拳脚上的功夫也不如这些常年练武的。
使武器的他还能想法子夺了人家的武器,使拳脚的他总不能把人家的手脚都给拧断吧,这又不是生死擂台,搞不好这些武将以后还都是他的下属,把他们弄废了,他上哪儿去找这些下属去。
因着有所顾忌,徐鹿鸣与柴戎打得束手束脚,看上去就有点落于下层。
“徐皇城史这一局就得输了吧。”
“可以了,好歹赢了两个人哩,没给皇城司丢人。”
“还当这小子有多厉害,看来就是个仗着蛮班门弄斧的主。”
“爹爹加油啊,你一定可以赢的!”
擂台上两人拳拳到肉地打着,擂台下的人或紧张或不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这比赛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就看这一局了。
不得不说,柴戎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人,有好几拳都打到了徐鹿鸣脸上,把徐鹿鸣打得好几次空白了脑袋。但柴戎也不好受,徐鹿鸣的拳脚功夫相较于他是差了点,但这小子力气大,砸在身上的拳头跟锤子似的,砸得他肺腑都在叫疼。
而且柴戎总有一种徐鹿鸣没使全力的感觉。
果然,没过多久,柴戎再去撼徐鹿鸣的拳头就有些撼不动了,徐鹿鸣一拳锤过来,他感觉他的指骨都要断裂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拳头蔓延到心肺,疼到他拳头都在打颤,他哪还有力气反击。
徐鹿鸣抓住这个空档,握住他的双臂,像丢前面两个人一样,将他丢出了擂台。
“嘶——”
因为有所准备,柴戎出擂台倒是没倒地,但他不住地甩着胳膊,嘴里发出疼痛难忍的声音。
全场寂静。
寂静过后又是一阵山呼般的欢呼。
方才还躲在苏羡安怀里,替徐鹿鸣疼得不要不要的徐思远,这会儿瞧见徐鹿鸣连赢三场,早挣脱了他阿爹的怀抱,跟徐鸿雁一群孩子排在一起,一起呐喊小叔好厉害之类的话。
将领们这会儿脸色实打实地有些难看。
拿武器打不过人家,不拿武器也不是对手,他们再一个个上去,恐怕也是送菜的份。
几个将领对视一眼,心想徐鹿鸣已经打赢三个,达到他们服气的目的,这剩下的擂台打不打都没有异议了。
但徐鹿鸣在这儿设擂台可不仅仅是为了赢他们,他看了眼场外,刚挤进来卖果子、饮子的百姓,对其他将领说:“一个个打多没意思,不如你们组合一下,两两一组或者三人一组,嫌我一挑十二太嫩,我一挑二,一挑三总不会太嫩了吧。”
“草,弄他!”
徐鹿鸣这话都已经不是挑衅了,而是赤条条的侮辱和打脸了,都是军营里血气方刚的汉子,谁受得了这个气。
于是接下来会场彻底热了起来。
大家看着徐鹿鸣一挑二,一挑三,无一例外都被他给一力降十会给丢出擂台,看得过瘾不已。
期间,徐鹿鸣虽然也有不敌,被其他将领联手打趴的时候,但他每次都能缓过劲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与众人对打,耐力超强。
会场里的欢呼雀跃声就没停过,徐鸿雁这群小萝卜头嗓子都喊哑了,杨秀莲赵二娘苏羡安这些大人不住地给他们喂水,让他们别叫唤了,说不听。
一场擂台赛足足打了一上午,直到正午时分,徐鹿鸣都快累脱力,这才把最后一个人丢出擂台。
“啊啊啊啊啊啊!”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一挑十二居然还挑赢了!”
会场顿时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观赛席的上的众人见徐鹿鸣赢了,比他们自个赢了比赛还要激动,幸亏没有屋顶,不然怕是天花板都要叫他们给掀翻。
“赢了,赢了,我就说二哥能赢吧,我就说他能赢吧!”徐凯南一脸激动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对着钱慧芳和杨秀莲等人呼道。
杨秀莲和钱慧芳方才眼睛一直放在擂台上,每一个落在徐鹿鸣身上的拳头,都如落在她们心上那般疼痛,这会儿见徐鹿鸣赢了,一会儿心疼,一会儿骄傲的。
“姜夫人,你有个好哥婿啊。”
就连在军营里见多识广的贺将军一行人见了这一幕,也不得不拍着手与赵二娘夸赞道。
赵二娘骄傲的同时,瞧着徐鹿鸣今早刚换的新衣裳被打得破破烂烂,身上也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心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爹赢了,我爹赢了!”
徐鸿雁嚎了一上午,嗓子早说不出话来了,但看徐鹿鸣赢了,她还是扬起骄傲的下巴,恨不得告诉在场所有人,徐鹿鸣是她爹。
每个人都在说,想不到徐鹿鸣这个皇城史除了赚钱厉害,没想到武力也这般高强的同时,有那回过味来的人,拍着大腿,一脸痛呼:“我的赌注,我的赌注,我要改注啊!”
这些人里,姜苏木和杨兴脸都要笑烂了,他们可是买了徐鹿鸣赢的,一赔五十,赚大发了。
心里对徐鹿鸣更加佩服了,他们跟了徐鹿鸣这么久,只知晓他赚钱是一把好手,从不知晓,他的武艺也这般好。
“喂,现在你们服了没!”
萧复也在人群中,见徐鹿鸣赢了,忙不迭地笑着走出来踹了踹地上一群被徐鹿鸣打趴下的将领。
一群将领被徐鹿鸣给揍得全身酸痛,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再被萧复如此一踢,疼得龇牙咧嘴的,闻言,个个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
虽然徐鹿鸣力大而技巧不足,真正上战场还有得磨练,可他有勇有谋,耐心和耐力十足,会观察他们每个人的技巧逐一击破,懂得一力降十会,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假以时日,他肯定会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厉害。
由他来当他们上峰,他们没有意见。
萧复见所有人都服气了,笑着一张脸,从怀里取出圣旨:“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这峰圣旨我就宣读了。”
众位将领在看到圣旨的这一刻,全都变了脸,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做出双膝跪地的姿势。
接旨的徐鹿鸣也不好受,他都累脱力了,这会儿身上哪还有力气跪地,且这么多人打他一个,他身上也带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会儿动一下全身都在疼,能挺着不倒下去,全靠他的毅力撑着。
但一想到,接了旨,他诸卫将军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即使动一下,全身上下都在钻心刺骨地疼,他还是开心而艰难地跪了下去。
萧复知晓,他们都等着下去治伤呢,没有拖延地以最快的速度宣读了圣旨:“今皇城司皇城史,在任期间,克俭克忠,一心为民,特擢升为禁军诸卫将军,望尔秉持公心,抚民安僵,以副朕简拔之意。”
“臣接旨。”
徐鹿鸣激动地举起双手接过圣旨。
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他也踏入了大官之流。以后别人再提起姜辛夷不会再把他看作是个小小的太医或者皇城史夫郎,而是得尊称他为一声将军夫郎。
就连徐鸿雁以后也是将军家的小姐。
她那一身力大如牛的力气,就算被别人发现,别人也只会说一句,虎父无犬女,而不会怀疑她哪里不对劲。
萧复把圣旨交给徐鹿鸣,见他龇牙咧嘴地收起圣旨,明显一副疼得不行的模样:“行了,本统领允你一个月的时间处理皇城司事宜,等处理好了皇城司的事儿再来禁军报道。”
“谢统领。”
徐鹿鸣恭敬谢过,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身上的伤全部养好了,等姜辛夷从麻风病院出来,一点都不知晓自己受过伤,到时候就可好好与他吹嘘吹嘘自己是如何站胜十二将领的事情,看他一脸崇拜地瞧着自己。
只是事与愿违,等他被姜大年和徐老大他们联手抬回徐府,刚躺了几天,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全的时候,麻风病院那边传来消息。
姜太医已经彻底攻克了麻风病,太医院的医者不日就可以从麻风病院返回家中。
身上还痛着的徐鹿鸣和嗓子还哑着的徐鸿雁一对视,齐齐道出:“完了!”
这要是叫姜辛夷看见他们父女俩一个伤着,一个哑着,崇拜肯定没了,搞不好还得喂他们一嘴苦药。
一想到,姜辛夷煎药自带苦味buff,父女俩都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人还没回来,他们已经闻到了药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前两天被爸妈抓去砍菜籽了,累到手都在发抖[爆哭]
第117章
灵泉药浴能够治愈麻风病,姜辛夷便照着这个方子,研制了相同药物的药膏,配合他新研制出来的药方,给患者外涂内服。
经过上百个麻风病人的实验,果真有效后,他立马把药丸药方、药浴药方、药膏药方配合治疗手法一并写下来,逐一教给院里其他太医,大家伙一块治疗。
很快,麻风病院里,除了那些病入膏肓者需要姜辛夷亲自治疗,其他的麻风病人在众位太医齐心协力地治疗下,病情开始好转。
姜辛夷观察过,病情好转的病人体内的麻风杆菌会迅速开始下降,传染性也会下降。
麻风病的传染性本就不是很强,这一下降,只要不与患者亲密接触,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传染。
姜辛夷便写了折子上奏皇帝,让皇帝允许他们这些太医出麻风病院与家人团聚。
有先前一万多病人好转出院的消息和姜辛夷接手麻风病后,麻风病院没传来过一个死人的消息,再有宋怀山这些太医亲自查验过一遍,这些病人麻风病确实在逐渐好转。
皇帝还是很信任姜辛夷的,大手一挥,准许了麻风病院的太医可以出麻风病院的门。
麻风病院里的一众太医,闻听这个消息,全欢喜得不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虽然麻风病院里住的地方不差,都是一个一个单独的院儿,饭食和换洗的衣裳也有人照料,但他们就是觉得不如自家舒坦。在外头住个小半个月的没甚,这一住,住了三四个月,谁受得了。
如今能回家了,一些平日里对患者再是严厉不过的医者,竟也变得慈眉善目,今儿个待患者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还有一些医者,从得知消息起,就开始着手准备,洗澡、给要带回家的物什消毒,一副迫不及待要飞出麻风病院的样儿。
看得麻风病院的患者们羡慕不已。
太医们在麻风病院里待了多久,他们这些病人就在这院里待了多久。
太医们想家了,他们这些患者也想啊。
只他们也知晓,他们这般病着,病没好全前,回家就是给家人遭灾。
他们不求能够出院与家人团聚,只求一个给家人报平安的机会。
入麻风病院的病人都是些京城平民百姓,他们每日接触的人多,染上病的机率大。那些富贵人家,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平日里也很爱洁,还有府医、太医时常把脉,想染病都难?
别看他们这几个月与太医们混熟了,寻常能与太医们聊聊天儿,可要他们与太医们提要求,心里难免生怯。
人家给他们治病一场,他们还如此不知好歹,想要这个想要那个的,怎么看都有些白眼狼。
可给家人报平安这个诱惑太大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推推搡搡选了与姜辛夷相处得还不错的曲岚去说。
曲岚虽与几个嫂嫂有些口齿,但他的父母哥哥待他还是不错的,这儿病好了,且身上也不会留那种难看的疤和痕迹,影响家里的生意和出嫁,他也想宽宽家里人的心。
狗狗祟祟摸到姜辛夷小院,站在门口看着在里头忙碌的姜辛夷,一副想开口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辛夷在院里收拾物什,能出病院了,他就没打算再住在这个鬼地方,得把家里拿的东西,以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脉案等物一并打包带回家。
原本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可里头涉及的私人物品委实太多,且姜辛夷不习惯别人弄乱他的脉案,索性要回家了,他心里高兴,干这些琐事也不觉得烦,忙了好大一通才瞅见曲岚站在门外。
他出了院问:“你寻我可是有事?”
曲岚磕磕绊绊地说出了来意:“姜太医,我们院里的人让我来问问你,我们能不能也给家人报个平安。”
姜辛夷闻言笑了笑,他当什么事儿呢,原是这样一件小事儿,没有犹豫地应下:“行啊,你们各自去寻识字的人写了平安信予我即可。”
麻风病院里现如今还有两万多的病人,这么多人,放他们出去与家人报平安或者让他们的家人来探望都不现实,写信最好了。
信纸收拢上来,还能统一杀菌消毒。
也是他疏忽了,光想着他们医者需要出病院去偷偷气,忘记了患者也需要,想着患者心情好,也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跟曲岚说写信的时候,也可告知家里人,叫他们捎些菜食、衣裳等物进来,只一定要做好标识,免得有人拿错。
曲岚都做好了被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姜辛夷这般好说话,对着姜辛夷好一通感谢后,高兴地跑回他们院子,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众人。
众人一阵欢呼。
欢呼完,立马去找识字的人帮着他们写信。
曲岚恰巧就识字,好歹家里是卖油的,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也需要他记账算账,读过两年书。
他按姜辛夷的吩咐,给家里的话写在信纸里头,外头除了写上他父母家人的名字外,还得把地址写清楚,免得送信的人记不住给送错了地儿。
京里人,识字的还是挺多的,患者们也怕姜辛夷这些太医回了家就不想管他们了,效率贼快,上午说可以报平安信,下午他们就把信给写好了。
姜辛夷让人把信封拿去喷了酒精消完毒,找了几个识字的太医院医吏,给了他们一大笔赏钱,让他们帮忙把信送了,没在意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谁也不知,这一举动,可把那些收到信的病人家属给高兴坏了。
家里人得了麻风病,被太医院的人拉去麻风病院治病,一治就是小半年啊。这般长的时间治疗,那麻风病院又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不得靠近,院里什么情况无人知晓。
麻风病又不是一个很好治的病,长时间没有自家人的消息,他们都做好要料理后事的打算了。
如今得了家里人的平安信,知晓他们不仅没事儿了,麻风病还能彻底治好,连个丑陋的病症都不会留,谁不欢喜?
两万多人啊,除了极个别不喜自家孩子巴不得他死外头的人,其余谁不念着太医院的好。
尤其是这群患者,给家人报完平安,不知说甚,便把姜辛夷在麻风病院是如何尽心治疗他们的事迹说了说。
其中有几个姜辛夷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病人,更是在信中声泪俱下地说,要没有姜太医,他们这会儿早就黄土一捧了。
看得这些患者家人对姜辛夷救治感激不已。
姜辛夷上京这几年,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病人,还时常免费义诊,在京里有口皆碑。
百姓们都念着他的好。
现在他一气拯救了京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个家庭,大家也没甚好报答他的,便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姜辛夷请命。有家里有点闲钱的富户,出钱出力地提议大家一起做一柄妙手回春的万民伞,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
在麻风病人全部出院那天,上万民众,高举万民伞,齐齐围住姜辛夷,在他头顶撑开偌大的万民伞,一路护送他回家。
万民爱戴的万民伞啊。
从古至今,能拿到万民伞的人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大楚开国这么久,还没官员得百姓如此拥护过,不止京里的百姓,就连皇帝都被震动了。
带着一众群臣爬上宫墙,俯视着宫墙外乌泱泱一群举着一把偌大的伞把姜辛夷围住的人,笑得爽朗:“我大楚有这样悬壶济世、仁心仁术的神医在,真是天佑我大楚。”
皇帝金口玉言了,其他官员当然不会不识趣地说一些扫兴的话,当时也很有眼见地恭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得姜太医这样的神医相助,大楚必将繁荣昌盛。”
好话谁不爱听,何况姜辛夷确实是一位做实事的太医,比李长贵等流不知强上多少倍。
他不能寒了功臣的心,当即御笔一挥,擢姜辛夷为太医院副院使,可建医学,可考核天下医者,同时因他治愈了大楚不少疑难杂症,虽没上过战场,但也为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下诏书全国表彰,让天下人都来看看姜辛夷这位哥儿太医的丰功伟绩。
表彰一出,天下震动。
从前大家只知晓当官的都是男人们干的事儿,从不知晓哥儿竟也能当官,还当的是太医院院使这样的大官儿!
听着十里八村敲锣打鼓念表彰的衙役嘴里不停地说着姜辛夷的丰功伟绩,不少人都跟开了天眼似的,一脸震惊。
有那胆大的还拉着衙役的衣裳,再三询问,哥儿真能当官啊,得知哥儿、女子都能当官,虽然只是医官,但搞不清医官和正儿八经的科举官的区别的老百姓知晓女子、哥儿也能当官后,当即把他们家的子女都送入村中草医或者大夫家学医。
这个叫姜辛夷的哥儿都能当官,万一他家的子女也当了官,他家不就光耀门楣了嘛!
大楚的大夫一下沦为了各地的香饽饽,学医的人叔由原来的一个村零星几人增至几十人,使得之后几十年里,大楚的医术空前绝后的发达。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姜辛夷正端着两碗汤药,好笑地看着苦一张脸不想吃药的父女俩。
“不想吃药,当时逞威风的时候就别受伤啊,还一打挑二,一挑三,多有能耐啊,怎一碗药就把你们给打趴下了,我要是你们,这样的碗,高低得来他个十碗八碗的。”
姜辛夷越说,徐鹿鸣和徐鸿雁俩的脸越苦。
不出两人所料,姜辛夷回来见到一伤一哑的两人,立马转道去灶房煎了两碗汤药出来。
他亲自煎的,不假于人手,比那黄连还苦。
这都没什么,良药苦口嘛,但姜辛夷体贴到一勺一勺地喂,本来一口就能苦完的药,硬是被他分成了几十下,不亚于给两人上了遍酷刑。
徐鸿雁抿一口汤药,苦得她都顾不上缺掉的牙齿,龇牙咧嘴地直打颤,看了眼埋头喝药屁都不敢吱一声的徐鹿鸣,小小声与姜辛夷商量:“阿爹,我能不能吃一块糖啊。”
姜辛夷扬眉:“你嗓子都哑了,还能说得出话来啊,看来这哑得还不够狠呐。”
徐鸿雁顿时捂住嘴不敢说话了。
徐鹿鸣老老实实受完老婆的酷刑,挨挨蹭蹭去贴姜辛夷:“木兰,你的药真管用,喝了身上都没那么疼了。”
对于徐鹿鸣的小动作,姜辛夷还是很受用的,但他一看到他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受用的表情立马落了下去,拍开他手:“少拍我马屁。”
“——好痛,好痛。”
徐鹿鸣立马痛呼出声,眼睛在眼眶里打转的模样,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儿。
姜辛夷立马把他手捉回来,心疼地揉了揉:“知道我在气头上,还来惹我。”
徐鹿鸣:“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嘛。”
上次一别,两人又有快两个月没见面,期间徐鹿鸣倒是想故技重施再翻墙进去看看他,又怕打扰到他治病,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姜辛夷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状,心里的那口气也消了,从荷包里掏出糖来,剥了糖纸与他解苦。
徐鸿雁见老爹搞定了阿爹,也眼巴巴地凑了过去,姜辛夷看了他们父女一眼,没说什么地给她也剥了颗。
“谢谢阿爹!”小姑娘闲不住嘴巴,嗓子哑了,嘴里塞着糖都堵不住她要说话的欲望。
徐鹿鸣含着糖,眼角眉梢都沁出点甜来,难得养伤没什么事儿,拉着姜辛夷的手,絮絮叨叨与他说话:“苏木那事儿,我估摸着能成。”
姜辛夷挑眉。
徐鹿鸣与他说了说擂台赛那天的事儿:“自那天过后,贺家与我们家亲近了不少,这几日还邀娘去了回他家的宴会,如果贺家没那个意思,不会这样亲近咱家。”
姜辛夷点头:“既然贺家有那个意思,我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升官了,咱家要不要也举办个宴会什么的?”
正好,李净慈也要相看,安排到一块吧。
徐鹿鸣没有拒绝:“行啊,我听说,诸卫将军能在京郊批一块草地跑马,不如我们一块去骑马吧,也能提前跟我们的那群下属们认识认识。”
在一旁支着耳朵偷听的徐鸿雁一听要去跑马,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地拍着手道:“跑马好啊,我也要去跑马!”
她们学堂里有教骑马的,加上徐鹿鸣寻常也要骑马出去办事,她四岁的时候就会骑马了,只是京郊附近没有大一点的草地,她只是会骑,还没有畅快地跑过。
听到她那沙哑还不住高亢的嗓子,徐鹿鸣和姜辛夷同时看了过去:“少说些话吧,如果这次出门前,你的嗓子还没好,就不带你去了。”
哑嗓还去吃沙子,她那嗓子就别想要了。
小姑娘自觉失言,立马用双手捂住嘴巴,但眼角还是流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喜欢骑马,如果这次能自由自在地跑马,她要把她的弓一块带去,与爹爹的那些下属一决高下。
上次擂台赛,她见力气不如她的爹爹都能打赢十二将领,小小的她从此心里也烙下了个要打败他们的想法。
但她太小了,还没有人家膝盖高,纵使力气再大,人家也能一把将她拽起来给甩得远远的。
但没有关系,他阿爹说了,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与人家比长处,打擂台不行,她射箭行啊。
上次她看了,十二个伯伯里没有会弓箭的。
她要拿长处去比他们短处。
她可真聪明!
当然,在去跑马前,姜辛夷也没忘记给其他太医院的太医请功。
这次的麻风病能这么快地治好,固然离不开他的研究,但也跟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齐心协力地医治分不开,他没有独占功劳的想法。
在家领了皇帝给他升官和表彰的圣旨,他便写了一封折子,将这次所有参与麻风病治疗的医者拟了份名单上去,希望皇帝一视同仁,不要忽视这些医者的付出。
大楚出了一个能打万民伞的太医,皇帝正高兴着呢,何况这次的麻风病太医院治疗得着实漂亮。
三万多个病人,死亡人数只有几百人。
和以前控制不了病情,经常封院让病人自生自灭的情况,好上太多。
姜辛夷的折子一递上来,他没有犹豫地给这次出力的医者全部论功行了赏。
该晋升的晋升,该赐金银财帛的赐金银财帛,该赏田产宅邸的赏田产宅邸。
圣旨到太医院的时候,整个太医院都沸腾了。
以往这种赏赐,只有主功的几位太医有,他们这些医吏,至多能得上头几位太医的夸奖或一些打赏就不错,什么时候他们的名字也能被镌刻圣旨上,让陛下亲自赐下赏赐?!
拿到赏赐的太医医吏们全笑着一张脸找到姜辛夷感谢了一通。
其中最高兴的就属李净慈了。
因他和他娘是被他爹赶出家门的,他娘没有房产和田产,他是没有户籍的,只能以寄居的名义,落在徐鹿鸣和姜辛夷名下。
这次治疗麻风病的药丸全是他负责制作的,姜辛夷拟的名单前几名就有他的名字。皇帝不仅擢升了他为太医院的医者,还赏赐了一座宅邸给他。
宅邸不是很大,位置也很偏,但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房子,任何人都抢不走。重要的是,有了房子他就能重新制籍,从此以后他和他娘就不再是居无定所的寄居人士,也是有产业有户籍的人了。
拿到宅邸的地契,李净慈以最快的速度办好户籍,高兴地找到姜辛夷,把新户籍拿给他看。
姜辛夷接过他的户籍翻了翻。
大楚有女户,也有哥儿户,只不过立了女户和哥儿户的人家要跟寻常人家一样交税,好多女子、哥儿负担不起一年的赋税,宁肯找人寄居或者改嫁也不单独立户,有女户和哥儿户的人少得可怜。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哥儿户,有点稀奇。
李净慈现在是官身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可医官也是官,是为朝廷办事的,可以不用交税,户籍是红册,普通的女户、哥儿户的户籍没有免税这一说,就是一张黄册。
姜辛夷把红册从头到尾看了遍,过了把瘾后,还给了李净慈,笑着对他道:“你现在也是有房产有户籍还有任职的人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行医,做个好医者,不要辜负我教你的这身本事。”
李净慈重重点头,拉着姜辛夷的臂弯好一通感谢:“我会的,师父,谢谢你。”
要没有姜辛夷,他估计早死在洛阳的那个不知名桥洞里,哪会有现在这样的风光日子。
姜辛夷跟徐鹿鸣一样,最受不得这些腻歪:“谢什么,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这次的麻风病药丸,全都是些带有剧毒的药材,稍微弄错点剂量,很有可能就会致使病人中毒身亡,李净慈做了那么多药丸,没有一个病人出事的,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若是不用的心话,就算有再好的天赋,也不可能学得这样快。
李净慈知姜辛夷不习惯这样,嘴上笑嘻嘻地应着,把这份感激默默地放在了心里。
太医院里每个医治麻风病人的医者都在为拿到赏赐而开心的时候,最不开心的就属太医院的院正刘长贵了。
姜辛夷能治好一部分的麻风病人,他不意外,姜辛夷要是没点真才实学,不可能从一个乡野哥儿来到京城。
可姜辛夷居然能把麻风病彻底攻破,有他留下来的医方跟药方,以后再遇到麻风病人,就可以照着他的医方来,他的名字会被永久地载入医册里,供后人世世代代敬仰。
他不可置信的同时,心里后悔死了。
早晓得姜辛夷这么有本事,他就不与他争那毒药丸的事儿,装聋作哑到底,说不得现在也能得陛下一份赏赐,还能跟姜辛夷一同载入医册麻风病这一病例里。
现在好了,他中途退出,不仅没拿到任何奖赏,还把一个唾手可得载入史册的机会弄丢了。
他悔啊。
他已经不年轻了,在太医院待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了,如果抓住这次机会,跟姜辛夷一起荣获全国表彰,叫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知晓他的事迹,他致仕回家,家乡的富户乡绅,以及县令知府不知有多礼待他,他的晚年生活也能过得滋润一些。
说不得还能凭借这份功绩和名气,为子孙后代谋一个福祉。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可若是重回当时,以他的性格,怕还是会跟姜辛夷吵起来,从而不去管麻风病院。
这就像一个怎样都解不开的死胡同,让刘长贵第一次对自己遇事就缩的治病理念产生了些许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舒服没写多少,今天加了一点内容。
第118章
七月,下过一场暴雨的汴京城阴了几天,天气没那么闷热了,再吹点小风,叫人舒爽得很。
有姜辛夷的精心治疗,徐鹿鸣和徐鸿雁身上的那点病痛很快就好了。
趁着这几日天气好,下过雨泥泞的道路也阴干了,正是出门跑马的好时候,两人便把亲朋好友都叫上,一块去了京郊的草地。
常年生活在京城里,每天见的都是京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和熟悉的宅院,少有出京的时候,乍一见到一望无际的草地和徐徐微风中吹来的青草香,所有人都不由得心旷神怡了下。
下了马车,各自牵着各自的马儿进到草地。
这些马儿,有些是来跑马的人自个带来的,有些则是徐鹿鸣去禁军军营里租借的。
毕竟马匹在大楚很稀有,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的,就算买得起,也不一定养得起。
既然是徐鹿鸣邀大家一块来跑马的,他当然不会叫朋友们扫兴。除了自家有马的,其余没马的人不管会不会骑,他都给他们租了一匹。
连小孩子也有。
只不过孩子们骑的都是矮脚马,这种马矮小温顺,不用担心孩子们骑着出事,也方便大人照看。
来跑马前,姜辛夷就叫裁缝铺子的人上门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身骑装。
怕普通的绸缎衣裳不耐磨,这些骑装很容易磨损的部位,都是用皮子缝制而成的。
再配合裁缝高超的手艺,一件普通的骑装做得干净利落又不失飒爽,叫穿的人看上去英俊不已,不用想也知晓跑起马来该是何等的丰神俊朗。
徐鹿鸣人高马大,身板又好,瘦而不柴,这几年又被姜辛夷捯饬得好,穿上这套衣服,显得肩宽腿长的,姜辛夷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挪移开过。
徐鹿鸣牵了一家三口的马儿来,瞧见姜辛夷的眼神,朝他弯眉笑了笑。
姜辛夷很喜欢给他和绵绵做衣裳,一个月至少要做五六套,这就导致,徐鹿鸣几乎就没怎么穿过旧衣裳,通常都是这件衣裳都还没穿出褶子,新衣裳又出来了。
这几年,他攒下的衣裳都有好几个箱笼了。
徐鹿鸣也不是没有跟姜辛夷争辩过:“咱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
姜辛夷与他据理力争:“你看京里哪个当官的会把衣裳穿旧的,好些人穿过一次的衣裳都不会穿第二次,绸缎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万一哪天咱没钱了,还能把衣裳典当了换钱。”
徐鹿鸣说不过姜辛夷,只得任由他买买买。
好在,这两年,姜辛夷那个庄子里的药材到了成熟期,每年采收卖一些,加上两人的俸禄,以及零零散散的外快,手上不再拮据。
几件衣裳还是负担得起的。
要跟姜辛夷刚上京手头拮据那会儿,徐鹿鸣宁肯自己吃糠咽菜,被人嘲笑,也不愿意他把钱往自个身上花。
大老爷们的,再糙不能让老婆糙啊。
三匹马,两匹大马,一匹矮脚马,不用说,两个大人骑大马,小孩就得骑那匹小马。
徐鸿雁心气高,一看见小马,不服气地与两个父亲道:“我不要骑矮脚马,我要跟爹爹阿爹骑一样的马!”
她在学堂里骑的就是这样的马,一点意思也没有,好不容易出来了,她要畅快地骑大马。
徐鹿鸣知她能骑大马,他出差的马儿叫她骑过几回,但都没跑起来,这次场地这么宽,怕小姑娘撒丫子玩疯了,不注意安全,好言劝道:“先骑小马,等你小马骑顺溜了,爹再给你换大马好不好。”
小姑娘头扬得高高的,一脸倔强:“我现在骑马就很顺溜了,我要骑大马!”
徐鹿鸣还是很担心:“万一你从马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小姑娘一脸不屑:“我会把缰绳拽得死死的,不会摔的。”
徐鹿鸣看着她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不行。
小姑娘乌黑的眼睛与他对视了片刻,妥协道:“好吧,我慢慢地骑,不跑起来,行吗?”
徐鹿鸣还想说些什么,姜辛夷在一旁拉了拉他手,主动出言道:“回答阿爹一个问题,回答对了,就让你骑大马好不好。”
小姑娘弯起眼睛:“好啊。”
姜辛夷弯了弯唇:“我跟你爹爹两个,你是更喜欢阿爹,还是更喜欢你爹爹?”
刚还自信满满的小姑娘顿时傻了眼,看看姜辛夷,又看看徐鹿鸣,一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模样。
徐鹿鸣见状,笑着把手贴上姜辛夷的后背,在心里悄悄给他点了赞,他老婆就是聪明,这种世界难题谁回答得上啊。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两个都喜欢,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姜辛夷不吃这一套:“只能选一个哦。”
“哼!”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
她又不傻,这种问题,她选谁,另外一个都不会让她骑大马的。
气呼呼地爬上矮脚马,拿着自个的弓箭,朝她早就盯好的几个将领驶去。
徐鹿鸣和姜辛夷也没在意,就凭她现在的身手,就算矮脚马突然发狂,也伤不了她,场地这么大,随她玩去吧。
她一走,徐鹿鸣看着同样一身骑装,飒爽不已的姜辛夷:“我们一起跑两圈?”
两人都不是太爱交际的那种性子,一到草地就让大家自由活动,这时草地上不少人都跑了起来,还没见过老婆骑马的徐鹿鸣心痒痒的。
姜辛夷在现代时没少骑马,小时候还上过几节马术课,对骑马并不陌生,闻言点了点头。
爬上马背,按照竞赛的方式跑了几圈。
别说,常年住在京城里,每天除了当值就是交际,少有出来接触大自然的时候,这样跑一跑,把心中的郁气都给跑出来了。
两人越玩越高兴,越玩越兴奋,在草地上撒下一片又一片地欢笑声。
因此他们就没注意到,骑着矮脚马的徐鸿雁找到位骑着匹大黑马威风凛凛的将领,仰着脖子与他道:“伯伯,我能跟你比射箭吗,要是你赢了,你可以对我爹爹提一个要求,要是我赢了,你能把你的马给我骑一下吗?”
柴戎坐在马背上没跑起来,是因为他身下这匹马是军营里新得的几匹好马,还没被人驯服过,性子野得很,他正在想,待会儿跑起来,该怎样驯服它。
听到徐鸿雁的声音,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一低头,瞧见骑着匹棕色矮脚马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他。
柴戎觉得有意思得紧:“你要跟我比射箭?”
他虽然擅长的是拳法,可军营里的人,弓箭、长枪、棍棒,哪样不学。
这么丁点大的娃娃,估计连弓箭怎么拉都不知晓,就敢找他比试,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徐鸿雁重重点头:“嗯!”
怕人不知晓她是谁,她还刻意提醒道:“我爹叫徐鹿鸣,上次爹爹把伯伯打败了,我也要打败伯伯。”
柴戎一听她是徐鹿鸣的女儿诧异了会儿,再听到她后头的话笑得不行,向她拱手道:“原来是徐将军的女儿,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就冲你这样有胆魄的份上,伯伯跟你比了。”
这要换作是别人的女儿,他高低要顾忌几分,可是徐鹿鸣的女儿嘛……
爹他没打过,女儿他还打不过吗,就是希望小姑娘待会儿大气点,别输了比赛就哭鼻子,他在军营里糙惯了,可哄不来这么大点的奶娃娃。
草地本就是给禁军跑马射靶用的,寻常有人在这边维护,柴戎吩咐一声,立马就有将士给他们取了箭靶过来,放在五十步开外。
柴戎本想让一下小姑娘,让她先出箭,这样他待会儿好根据她的距离,只比她远一点点,这样也不打击她的自信心。
谁知小姑娘口气大得很:“不用,柴将军先请吧,我怕你待会儿输给我太难看,我让着点你。”
柴戎鼻子里哼气,心想不愧是徐鹿鸣的女儿,这自大的口气,跟他爹一样一样的。
想让的那点心思荡然无存,举起弓箭,瞄准靶心,嘴上还恭维道:“徐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想来小小五十步的靶心不在话下。”
话落,利箭如疾风般穿行,稳稳射中靶心。
小姑娘一点也没察觉这话有什么毛病,见他正中靶心也没有意外的神情,从后背取下自己的弓箭,张弓搭箭,一脸骄傲:“那是!”
说完她瞄准了自己的箭靶。
因她骑的是矮脚马,人小马矮的,怕她射不准,柴戎还特意让将士们把箭靶调至她身高的高度。
小姑娘看了看自己矮矮的箭靶,又看看旁边柴荣高高的箭靶上正中的红心上插着一支箭矢高大威风的模样,不高兴地抿抿唇。
原本要射向自个箭靶的弓箭突然转了弯,稍稍抬高手,加重手上力气,把弓箭弧度拉扯得更大,在柴戎还没有反应过来前,箭矢快准狠地向柴戎的箭靶驶去。
“咔——”
箭尖穿过柴戎钉在箭靶上的箭矢尾羽,像劈柴一样,将箭矢给劈成两瓣,把他钉在箭靶上的箭头顶开,将自己的箭矢牢牢固定在上面。
柴戎见到这一幕眼珠子都惊掉了。
好歹是徐鹿鸣的女儿,她会射箭,柴戎并不意外,甚至根据她的口气,柴戎都做好了,她也能正中靶心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徐鸿雁居然能把他的箭劈开,稳稳地落在他的箭靶上。
两人所站的位置并不相同,直面射击和侧面射击的难度也不一样,何况徐鸿雁还比他矮这么多,以低射高还是侧面射击还能劈他的箭。
这箭术不是一般的高超啊。
徐鸿雁没在意柴戎的诧异,见自己的箭中了,得意扬扬地朝柴戎道:“柴伯伯,愿赌服输哦!”
柴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徐鸿雁,想不明白,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怎么就有这么高超的箭术,难不成她从娘胎里就开始练箭了?
他想了想方才徐鸿雁说的赌注,指着自己身下的马道:“你要骑我的马?!”
徐鸿雁点头,她爹不让她骑大马,她去骑别人的也一样。
柴戎皱了皱眉:“可是我这马还没有被驯服,还野得很,你要不换个人吧。”
徐鸿雁还是太小了,射箭对她来说没什么危险,骑马就不一样了,这要有个差池,他担待不起。
徐鸿雁不干:“柴伯伯,人不能言而无信,何况我骑术也不差的,你怎知我驯服不了这马!”
柴戎挑眉:“你骑术跟你箭术一样好?”
徐鸿雁下巴扬得高高的:“那是!”
经过方才那一遭,柴戎已不敢再小瞧这小姑娘,想着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天生骑射的料子。
没准这小姑娘也是。
犹豫了一会儿,从马背上下来,把小姑娘抱上马:“就骑一会儿,不要跑太快,见势不对,要立马拉紧缰绳停下来。”
徐鸿雁如愿以偿骑上大马,高兴得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闻言道了声知晓了,一夹马腹跑了出去。
柴戎见小姑娘乖乖听他讲的模样,还在心里想,这姑娘傲是傲气了点,但是个听话的,心里稍稍放了点心,但等徐鸿雁一骑马跑出去,他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徐鸿雁一跑出柴戎追不上的范围,便紧紧地一拉缰绳,马儿吃痛,前蹄翘了起来。
寻常马儿这样一翘,很快就能稳定住身形,继续迅速地往前奔跑,可这马儿还没有驯服,哪知晓这个,前蹄一翘,立马吃痛地狂奔出去。
边奔边甩。
看上去不把它背上那个令它吃痛的罪魁祸首给甩下去,誓不罢休。
徐鸿雁人小小的,坐在高大的马背上,看上去一点都不显眼,马一发狂,她好几次都没拽稳缰绳,看上去要被马儿给甩下马背。
柴戎吓得心搏骤停,向周围骑马的人大声呼道:“快快快,大家快截停那匹马!”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向发疯的大黑马看过去。
“绵绵!”
徐鹿鸣第一个瞧见马背上的徐鸿雁,跟姜辛夷骑马骑得正开心的一张脸顿时黑了下去,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一甩马鞭就往大黑马冲过去。
几乎是同时,其他看到这一幕,骑术较好的人也争分夺秒地向大黑马狂奔。
十一位统领、贺南鸢以及贺家兄弟……
跑得没他们快的人,在后头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啊。”
徐思远一群小孩全都吓哭了,嘴里不停地嚷着:“绵绵姐,绵绵姐……”
场面一时焦灼不已。
徐鸿雁本人却没这个感觉,她被马儿带着甩了几次,见越拽缰绳马儿跑得越快,且她力气大,很容易就把缰绳拽断。
她索性扔了缰绳,拿手抱着马脖子,这样马儿不论怎么奔跑都甩不掉她。
马儿见甩不掉马背上的人类,就想去撞树,撞总能把这人给撞下来吧。
徐鸿雁也聪明,见马儿开始不走寻常路,一个旋转,抱着马脖子从马背上来到马腹处,这样无论马儿怎样撞树也撞不到它。
马儿察觉到徐鸿雁的狡猾,又想去跳荆棘,想把她给钉死在荆棘丛中。
徐鸿雁翘翘唇,又从马腹旋转回马背上,与此同时,她重新拉住缰绳,开始控制马儿。
每当马儿要各种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她总是能叫马儿吃痛一会儿,再使各式各样的法子躲避开。
如果大黑马听她的话,调转了方向,她就会摸摸大黑马的头,以示鼓励。
大黑马从刚开始癫狂到狂躁再到逐渐接受。
等徐鹿鸣他们追上徐鸿雁的时候,这小姑娘已经骑着大黑马,肆意地在草地上奔跑了。
她还很贴心地给马儿取个名字:“大黑,好样的,再跑快一点。”
徐鹿鸣他们一行人追上来,瞧见小姑娘在马背上,一会儿侧骑,一会儿站骑,跟杂耍似的,马儿竟然也听她的话。
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这就把马儿驯服了?
军营里最好的驯马高手,都要好几天乃至大半个月才能驯服一头野马。
这姑娘接触这匹黑马才多长时间,半个时辰都没有吧,天赋异禀中的天赋异禀。
“啾——”
天上传来一道苍鹰觅食的声音。
“大黑!”
徐鸿雁唤了声。
大黑立马向苍鹰发出声音的方向窜过去。
徐鸿雁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腹,从马儿身侧取过自己的弓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大黑蹿到只有一个小黑点的苍鹰身下。
徐鸿雁后背往马背上一仰,双手使劲把弓箭的弧度拉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紧天上,瞅准时机,箭矢离弦而出,像闪电般直窜天际。
等马儿跑远,徐鸿雁也在马背上直起腰身。
“啾呜——”
天上的苍鹰中箭,发出一道凄厉的悲鸣声,直直地从高空坠落,死得不能再死了。
十二将领和贺家几兄妹都看傻了眼。
方才吓得嗷嗷大哭的几个孩子,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却骤然瞪大,嘴巴也跟着张大。
“绵绵姐帅呆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其余小孩全都跟着叫嚷起来:“绵绵姐你真是又帅又飒,厉害死了!”
徐鸿雁在马背上高傲地扬了扬脖子,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
只是她这高傲没坚持多久,身后一道身影靠近,直接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给我下来。”
徐鸿雁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打颤地往后一扭,瞧见她阿爹在马背上黑沉着一张脸,方才的得意消失不见,立马变成了只鹌鹑,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老实地牵着马往回走,期间还不忘鬼鬼祟祟地把她打的那只苍鹰捡回去。
“徐将军,你这是将门出虎女啊。”
十二将领和贺家兄妹收回视线,望向徐鹿鸣一个劲地夸赞道。
在场的众人都出身军伍,他们非但没觉得徐鸿雁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天赋有何不妥,一个个还羡慕得不行。
当爹的是个狠人,能一挑十二,当姑娘的也不差,小小年纪骑射就这般厉害,以后怕不是要女承父业。
大楚从未有过女将军,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允许,但大家伙往这方面夸,总是没错的。
听大家夸自个女儿,徐鹿鸣心里当然高兴,但他也怕大家吹得太过,会过早地捧杀她,谦虚道:“都是小姑娘年纪小,爱玩儿瞎折腾折腾出来的,没什么大本事,以后长大了,兴许就不爱玩了。”
这也确实,众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打马往回走。
这会儿徐鸿雁已经叫姜辛夷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看到徐鹿鸣跟看到救星似的,巴巴地上前来:“爹爹!”
徐鹿鸣也没放过她的拍了拍她后脑勺:“爹不让你骑大马,你就去忽悠别人的马骑,长本事了是不是。”
小姑娘不服气:“我哪有忽悠,明明就是我赢来的。”
“嗯?”徐鹿鸣瞪过去。
别人他不清楚,他姑娘可是一岁就拿弓箭的,再配合她那力大无穷的劲儿,射箭谁能射得过她,她拿这个跟别人比赛,可不就是忽悠人嘛。
小姑娘不敢反驳,但还是据理力争:“我又不是胡乱骑马,我是确定我能骑大马才去骑大马的,谁叫你们都不相信我的。”
徐鹿鸣被她的伶俐气笑:“我们不相信你,你就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事了,我和你阿爹怎么办?”
刚刚看到她差点被甩出马背的一瞬,不开玩笑,徐鹿鸣的腿肚子都是软的,要不是要救绵绵的信念感支撑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小姑娘不吭声了。
徐鹿鸣弯下腰与她说:“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凡是会威胁到你生命的事务,一定要多思多想。”
徐鹿鸣的语气很温柔,但眼神里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小姑娘有点知道错了,乖乖地说:“好吧,我以后不这么莽撞了。”
徐鹿鸣拍了拍她:“乖,去吃东西吧。”
今儿除了跑马,徐鹿鸣还准备了野炊。
空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进去几只傻狍子,这么长时间过去,繁殖了不少,来之前徐鹿鸣挑了几只收拾出来,让人做了各式各样的狍子肉美食。
狍子肉比一般野味鲜美还不膻,大家都很爱吃,小姑娘吃得满嘴流油的同时,还去找人约赛:“各位伯伯,绵绵待会儿想找你们比比射箭,你们应不应啊。”
除了刚见识过小姑娘箭术的柴戎没吭声,其他人都纷纷被她哄得大方表示行啊。
正好,他们也想试试方才小姑娘射苍鹰那一箭是碰巧还是真就这么厉害。
不想,这一应,之后的好多年里,他们都活在跟小姑娘比射箭的阴影里,此后,小姑娘每次去军营找他们比试射箭,他们这群人都跟便秘了一样,能躲则躲,比不赢根本比不赢。
徐鹿鸣和姜辛夷看着挨了骂乖了一会儿又活力四射的小姑娘,对视间无奈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社交并不是很强的他俩,是怎么生出这个社交恐怖分子的。
当然,绵绵这么一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原本今儿来相看的姜苏木和贺南鸢还有李净慈跟太医院林太医的儿子林正四个人尴尴尬尬的,除了骑马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这会儿可算是找到话题了。
贺南鸢:“你外甥女可真厉害,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看到马就害怕,她都敢驯马了。”
林正:“你这个师妹可真虎,怪不得你师父不让她学医,就她这性子,坐不住的。”
姜苏木和贺南鸢还好,两个人先前就认识,要是贺南鸢对姜苏木一点意思都没有,两家也不可能来往得这么频繁。
姜辛夷私下与贺家人透露,若是两家结为连理,他也不叫贺家吃亏,西南药坊生产的紫金生肌膏的配方,他当聘礼下。
能瞬间止血,还能防止伤口化脓感染,能救将士命,一盒就可让将士们争得头破血流的紫金生肌膏,怎么可能不让贺家心动。
但贺家也明确表示,姜苏木的职位太低了,且他还是奴籍之子,好歹升到五品官,把这个籍贯脱了,不然他们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
姜辛夷表示理解,与贺家约定了三年,三年内若姜苏木能解除籍贯,两家婚事照旧,若姜苏木三年不上进,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李净慈和林正这边就有些慢热了,两人今儿第一次见面,只能说相互不讨厌,能聊,但双方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林正他爹虽是太医,但林正不喜欢医术,这么多年一直醉心读书,也算是少年天才了,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自己就中了举,现在在太常寺任职。
本来他爹天天张口闭口就是医术,他就是因为不想学医才去读的书,李净慈这个哥儿虽然很不错,落落大方的,自个也上进,但他一想到家里已经有个医术经了,自己将来取的夫郎也会是一个医术经,他就一个头两个大,说什么也不愿意。
李净慈因为他爹的缘故,一直坚信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对读书人没啥好感,但林宜平时对他很不错,林正给他的感觉也不讨厌,当朋友处没问题,可进一步他就感觉有点不适了。
两人没看对眼,双方家长也不能逼着成为一对吧,只能颇为叹息地把这事儿放下了。
谁也没想到,半年后,朝廷的一次宫宴,发生宫墙坍塌事故,一个负责礼乐带着人准备歌舞的太常寺博士和一个带着人来医治众人的太医哥儿,两人突然就生出了情愫。
这次的坍塌事故,也让姜辛夷和绵绵一起被歹人掳走好几天,徐鹿鸣带着人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在深山里把人寻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最近太倒霉了。
因为太累了,自己搞了个艾灸灸了一下,然后就被艾灸烟给弄得呼吸道感染,再然后鼻炎也复发了。
现在是喉咙痛,鼻也塞,头还痛,更新有点慢。
第119章
徐鹿鸣入了禁军,起初禁军将领们还怕他不会领兵、练兵,还想教他几招来着,但徐鹿鸣有那本水师兵书,不仅会领兵、练兵,还把禁军操练中一些不规范没必要的步骤给指出来,一一改正。
使得原本就肃杀肃穆的禁军将士,变得庄严威武,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叫萧复见了都直夸:“现在的禁军比先前的禁军更像禁军。”
禁军将领们还能说什么,只能佩服徐鹿鸣就是个全才,什么都会。
加上徐鹿鸣本就是个钱搂子。
他熟悉军营后,立马就把军营里那些跟不上训练任务的老兵老马们清出来,叫他们出去接一些押解、运送之类的活计。
有禁军做背书,加上徐鹿鸣在百姓中的信誉很好,不少商队和商家都愿意找他们。
况禁军中不少人都是外地人,他们也会想家,也会想要给家里捎些物什。
先前都是托同乡或者一些去往当地的商人帮忙捎带,经常会遇人不淑或者商人临时改变主意把物什退回来,十分不便。
有自个军营的跑腿就方便许多,只需要付一点银子,就会有人把他们的书信和物什捎回自己家,还能从自家帮他们捎带一些物什和书信回来。
能随时知晓家中的情况,大家操练都有劲了。
徐鹿鸣也很会来事儿,他操练不似别的将领那般死板,会时常会带着将士们进山打猎,帮附近的村民们猎猎狼、野猪、熊这些害人又害庄稼的畜牲,有时候遇到那躲在山里的山匪,一块给灭了。
收缴的猎物、银钱,一部分卖了给将士置办衣裳鞋袜等物,一部分则留着给将士们加餐、打赏。
大半年下来,禁军整体就变了个样儿,每个人的身体都板正结实了许多,有些年纪小刚入军营的,甚至还在军营里长了个儿。
加之,打猎和剿匪的时候沾过血,身上的狠劲儿都被激发了出来。
不怪萧复都夸现在的禁军更像个禁军。
姜辛夷那边也忙。
他做了副院使,手上的权力变大,要做的事儿变多,以前给病人治疗完就能下值,现在徐鹿鸣从军营回来,他都还没下值,时常加班加到要徐鹿鸣去接他。
这些也就罢了,因他接手后可以创办医学学堂,他想到乡间大夫现在都没个正规的执照,一些落后的村落,医术还停留在以前的老方子,治标不治本,很多大夫想精进手艺也没个地方学。
他便想把大楚的大夫规范一下。
乡间草医还是乡间草医,但若是这些草医想往上走一走,便可以到各个县衙医署考核培训。
第一期为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是能熟识各种草药能医治各类风寒小症,便可拿一张九级大夫册书,有这个册书,可在大楚各地行医,设堂。
第二期为期半年,半年内若是能医治一百个病人且能治愈一些较难的病症,便可拿一张八级大夫册书,有这个册书可出入各大医署的书院,随意查看各类医书。
第三期为期一年,一年内对各大病症做到稔熟于心,药方、医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还能治愈一些简单的疑难杂症,便可拿一张七级大夫的册书,有这个册书,各大医署招募医吏可优先选择。
以此类推,到了六级五级便可从医吏一步步升为医官,随着医术越来越高,拿的册书等级越高,还能从乡野大夫走到京城去。
当然这其中要付出的努力也是巨大的。
这个改革一出,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最近姜辛夷天天在太医院跟人打嘴炮,打得全身都是火气。
怕引火烧身,徐鹿鸣和徐鸿雁两人每天都很听话,不敢给他惹一点麻烦。
好在姜辛夷这个人有一点好,从来不把工作中的怨气带回家,老实了几天,父女俩又恢复了以往絮絮叨叨、叽叽喳喳的闹腾生活。
年底,宫里要举办宫宴宴请群臣。
以往,徐鹿鸣和姜辛夷官阶太低,没有进宫的资格,但今年两人都升了官,都被邀请进宫入宴。
还没见识过宫宴的两人欣然应允。
因着两人都可以带家属,徐鹿鸣便把绵绵、姜紫芙、李净慈这些小孩一块给带进宫长见识。
大人就算了,他打听过了,宫宴设在宫里的花园,大冬天的,冷风吹着,菜都是凉的,大人们年纪都不轻了,别为了凑一次热闹给凑出好歹来。
为了这次宫宴,爱做衣裳的姜辛夷把裁缝铺子的人叫来,又给家里每个人做了一身衣裳,大家一起光鲜亮丽地进宫。
医官和武将的位置不在一处,徐鹿鸣带着人进了宫,入了赐宴的花园,叫孩子们都跟姜辛夷走,他那处都是些男子,一群女孩、哥儿的到底不便。
孩子们入了花园,见到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以及能照亮整个夜空的繁星灯火,眼睛都不够看了,徐鹿鸣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
忙不迭地点头要跟着姜辛夷走。
徐鹿鸣拉住要立马跑进去的徐鸿雁,拍了拍她肩膀:“我不在你阿爹身边,照顾好你阿爹。”
今儿要进宫,姜辛夷衣裳里的匕首和药品全取了出来,万一遇到个事儿,他不好还击。
好在徐鸿雁这孩子,这大半年里常去他军营里耍,那些将领见这姑娘有天分,教过她不少拳脚功夫,可比徐鹿鸣替她寻的武学师父教的强多了。
帮着在这宫里保护一下姜辛夷肯定没问题。
小姑娘重重点头,还把姜辛夷的手给拉得紧紧的,用行动表示,她会看好她阿爹的。
姜辛夷被这父女俩的小心谨慎逗笑:“这宫里,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禁军,能出什么事。”
这话不假,今日好多家属都要来宫里参加宫宴鱼龙混杂的,萧复好早之前就在准备了。
还把徐鹿鸣从军营里挑出来最拔尖的一批准备弄成特战部队的将士给要了来。就宫宴一圈站着的将士,徐鹿鸣都瞅见好几个眼熟了的。
徐鹿鸣低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见电视剧里的刺杀都是这种时候发生的。”
姜辛夷觉得徐鹿鸣电视剧看多了,不过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兴奋的徐鸿雁正要离开。
徐鹿鸣又拉住他,悄悄递给他一个布袋子:“宫宴上的菜都是冷的,这些东西拿去看歌舞的时候当个零嘴,那些菜就别碰了。”
这样的袋子姜辛夷见多了,他去上值时,徐鹿鸣经常给他准备,里头都是些他爱吃的干果果蔬,他笑着接过,藏在衣袖底下,叫徐鹿鸣也注意点,少喝点酒。
他升了职,应酬比起以前多多了,纵使有空间可以作弊,也喝吐过好几回。
每回都是姜辛夷给他收拾残局。
徐鹿鸣点点头,正要目送他们离开,衣裳被人拉住,他一低头,徐鸿雁拉着他的衣裳,朝他伸出手:“爹爹,我也要。”
徐鹿鸣就知晓,每次他给姜辛夷准备零嘴,都少不了这小家伙的,只是她现在换牙,姜辛夷不准她多吃,怕她吃坏了牙。
但今天徐鹿鸣到底有求于她,何况过节嘛,吃些糖也没什么,便给她的荷包里装了一些糖果:“吃的时候不准舔牙龈,吃完要漱口知晓吗?”
“知晓了。”这些话徐鸿雁都听了千儿八百遍了,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支药膏来,“我有带阿爹给我的齿药,待会儿吃了糖,我让阿爹给我上药。”
徐鹿鸣看她装备这么齐全,知晓她今儿打算好了要一饱口腹之欲,笑着说了她两句,拍了拍她背:“行了,走吧。”
小姑娘哦了一声,兴奋地牵着姜辛夷入了花园,找她相熟的小朋友聊天去了。
他俩一走,姜紫芙和李净慈在后头,两人也一脸期待地瞧着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从衣袖里又摸出个布袋子来:“只有这一袋了,你们两个分着吃。”
“谢谢鹿鸣哥!”
“谢谢师公!”
两人笑着接过,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徐鹿鸣摇摇头,姜辛夷最近还说,要给这两人一块物色人选呢,过了年,姜紫芙也有十六了,反正两个人都要订婚,一块了。
就这没长大的样子,哪里需要了。
话是这样说,徐鹿鸣还是与他们说:“今儿来的人不少,你们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人家。”
虽然男女不能同席,姜紫芙和李净慈接触的也多半会是些女眷,但徐鹿鸣觉得,相看不仅仅要看男子的样貌人品才学,还得看这人的爹娘家人。
若是男子样貌人品才学再好,但他爹娘家人不是个好相处的,那这人不选也罢。
过日子,还是自个舒心最重要。
多与这些女眷相处,选选自己喜欢的人家,也是可以的嘛。
李净慈闻言脸红了一瞬,点点头,没再言语,姜紫芙压根就没开那根筋窍,还以为徐鹿鸣这话只对李净慈,注意力一心扑在布袋子上。
徐鹿鸣提了这一句,就没再管了,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与周围的其他官员社交。
姜紫芙和李净慈在花园门口分了零嘴,入了园去寻姜辛夷和徐鸿雁。
大冬天的,园子里冷风吹来吹去,冷是冷了点,但宫里宫人们端了不少炭盆子来,站在炭盆子边烤火,也没那般难受了。
两人寻到姜辛夷,姜辛夷正在与其他的夫郎和女眷说话,这些夫郎女眷最关心的就是家里子孙后代的亲事了,姜辛夷和徐鹿鸣如今在京里官阶不轻,他家里,好几个弟弟妹妹还有徒弟等着说亲。
不少人都盯着呢。
李净慈和姜紫芙一过去,不少夫郎夫人都拉着他俩一顿夸,想跟他俩套近乎。
尤其是李净慈,他们可是听说了,半年前的麻风病能治愈,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
弄不好,以后他就是第二个姜辛夷。
当初姜辛夷入京就有不少人盯上,要不是徐鹿鸣上京,那场闹剧还不知晓什么时候结束呢,现在有第二个姜辛夷,大家自然要把握住了。
李净慈被这群人弄得好不自在,借口有点闷,往暗处躲了躲。这一躲,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他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正被人撞了胸膛还踩了脚,刚有点生气,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摇了摇头:“没事儿。”
李净慈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人,也稍稍放下点心:“是你啊。”
这要是撞个不认识,还不依不饶的人,不是跟他师父和师公惹麻烦嘛。
李净慈看了看满院子的女眷,不解:“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正怕他误会,忙跟他解释:“我来组织礼乐的,怕夫郎夫人们不自在,就躲在暗处。”
说着他指着其他方向:“这些地方也都是有人的,你以后再参加这样的宴会,多注意一点。”
李净慈朝其他暗处看了眼,心里愈发庆幸,他随意找了个地方,还找到个熟人,这要是撞了个不认识的人,人家该笑话他没礼数了。
因着跟林正认识,怕回去再被那些夫人们问东问西,他也没急着离开,好奇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礼乐。”
节目单就在林正心里,他张口就来:“编钟琴瑟有《四社》《皇皇者华》还有一首你师公的名字《鹿鸣》,调有《平调曲》《清调曲》《瑟调曲》舞有《采莲舞》《剑舞》《霓裳羽衣舞》……”
李净慈听得津津有味:“这么多,这些琴瑟舞调哪些最好看,最好听啊。”
林正便与他讲这些舞曲的不同之处。
李净慈听得频频点头,不解:“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对乐舞这么了解?”
林正笑:“我读书又不光是读书,这些乐舞我也喜欢。”
事实上,林正从小就喜欢这些,他小时候想学弹琴,他爹就是不许,说这些奇淫技巧耽搁他学医,让他不准学了。
林正可厌烦学医了,为了学医,他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舍弃,那他为何还要喜欢。后来他发现,读书能躲避学医,他便谎称自己爱读书。
他爹见他学业还不错,便没压着他学医了,他便这样一路读到了进士,出来后,自个选的太常寺这个有他喜欢的乐舞的地方上值。
李净慈没想到他读书还有这样曲折的一段故事,笑道:“那你是没遇到我师父,我师父教学就不会压着人学,他会观察你的喜好,从你的喜好入手引导你自发地学习。”
林正点头,说李净慈遇到了个好师父云云。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礼乐上的见解,起初李净慈也没当回事,就当打发时间随便听听。
但等皇帝入席,礼乐入场,他回到座位,欣赏乐舞的时候,代入林正说的那些,果然有不一样的感受,心里佩服林正。
能用读书反抗一心想逼他学医的父亲,还能利用读书来达到重新接触礼乐的机会。
是个有恒心有毅力有坚持的人。
这也让李净慈生出些许对抗他父亲的勇气。
近半年,因他在太医院里有了些名气,他那个一直都知晓他跟着姜辛夷学医,但从未过问过,路上碰见也只当不认识的刑部主事父亲,又重新找上了他们娘俩。
李净慈知他来找自己没憋好事,他原来的意思是想把他打出府去,让京城的人都来看看这个抛妻弃子的人的厚脸皮,他娘却说,他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的地位,没必要为了个烂人毁了自己的名声,不冷不热地处着便是。
在大楚,父打子天经地义,子打父甚至赶父,会被视为不孝,严重的连官身都会被扒掉。
李净慈舍不得好不容易谋来的医官,但要他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他咽不下。
兴许他可以从医术上想点法子。
“轰——”
李净慈正想得起劲,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他惊恐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瞬间他所有的思绪都烟消云散了。
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宫墙在这一瞬间坍塌。
烟尘和砖墙飞扑飞奔到他脚下,呛了他一脸灰,砸得他脚面生疼,但他一点都没感觉,下意识向姜辛夷的位置看去。
见他师父抱着师妹愣在当场,正在吃零嘴的姜紫芙也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李净慈在众位夫郎夫人小姐哥儿发出惊恐声的瞬间,一个弹射跑到墙面倒塌下来的地方,去扒那些砖块。
他记得林正说过,这些暗处都是有人的,要不及时把人救出来,他们会被活活埋死的。
“救人啊,快来救人!”
李净慈一边扒砖块,一边跟园子里到处跑,到处惊恐的小姐夫郎宫人们喊。
“师叔,去太医院叫些人来。”
见根本喊不动那些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姐夫郎们,李净慈向姜紫芙喊道。
“哦哦!”
姜紫芙听了李净慈的喊,扔掉手上的零嘴,连脸上的灰都来不及抹,直奔花园外头。
那宫墙处站了不少禁军和宫人,还有一些等候上场的乐人,这么多人被埋在砖块下面,需要人来及时治疗。
“绵绵,我们也去救人。”
李净慈和姜紫芙瞬间的反应,看得姜辛夷欣慰不已,放下坐在他膝盖上的徐鸿雁,两人一起跑到李净慈处,帮他把那些砖块扒拉开。
徐鸿雁力气大,一些倒下来还没有散的墙柱子,她一脚就踢开了。
很快就从砖块下头扒拉出两个被砸得浑身是血,出气比进气多,受伤不轻的人。
姜辛夷偷偷给两人喂了一点灵泉,让李净慈给人治疗着,又带着绵绵继续往后扒拉。
“护驾!护驾!”
同一时刻,男席那边,徐鹿鸣和一众禁军在墙倒的第一时间就把皇帝给围了水泄不通,谨防突然冒出来的刺客,会对皇帝不利。
但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发生,仿佛那墙就是自个倒塌的一般。
皇帝慌乱了一阵,冷眼瞧着墙塌的地方,对一众护驾的禁军道:“行了,都别围着朕了,赶紧去救人。”
“是。”
徐鹿鸣用空间查探了一下周围,确实没见到周围有要来刺杀的刺客,应了一声,立马带着人去救那些埋在墙垣下的人,
有他们的加入,救援工作开展得快多了,很快就把不少埋在墙垣下的人挖出来不少。
这会儿,第一时间飞奔出宫,打着姜辛夷名义要带人进宫的姜紫芙也带了一众太医前来。
李净慈接到姜紫芙从太医院带过来的医药箱,熟练地拿出里头的药品、纱布等物,开始给地上一具具挖出来的人治疗。
他的手搬了会儿砖块,手上全是细碎的伤口,但他顾不得这些,用他师父调制出来的生理盐水冲了冲,立马从重到轻地给人开始治疗。
不少人被砸的第一时间就被挖了出来,除了内腑受伤和一些被砸出来的伤口,其他还好,及时医治,除了极个别受伤较重实在无力回天,大部分的人都被救了回来。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跟着禁军一块救人的林正。
这些受伤的人里面,除了值岗的禁军,就数他们太常寺的人最多了。
别看他带进宫的乐人,都是京城数得上名的乐人,不然也不会被太常寺选中。
可这些乐人也都是些可怜人罢了。
像李净慈最初救出来的那两个乐人,他们是从一个戏班子选出来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好不容易闯出点名气,选入太常寺,在京城安了家。
他们的孩子,下辈子不用再入戏班子,被人当作下九流,在各个戏台间流转。
如果今儿李净慈没把这两个人救回来,等待这两个孩子的将会是重走他们父亲的老路。
还有那候在宫墙下,等待召唤的几个舞女,她们才刚成年,辛辛苦苦练了支舞,就等着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能够讨得一点赏,让家里人的日子好过一些。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场,就被突然坍塌的宫墙掩埋,如果没有及时被人挖出来,她们刚刚开始的人生没了,还在宫外苦等他们跳完舞就能回家过年的家人,永远也等不到她们了。
林正一想到这些人是他带进宫,他却不能把他们平安带出宫,方才救人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幸好,李净慈及时唤了他师叔去救人,也幸好李净慈医术好,这么快的时间,就把这么多人给救了出来,挽救了好多的家庭。
让他不用下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林正望着李净慈忙中有序,不停地帮人把脉,包扎伤口,喂药的身影,他抬手用脏衣袖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这一刻,他好像有点明白他爹为什么要那般严苛地要求他学医了。
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为了不让自己愧疚,为了在重要时刻,能挽救自己想要挽救的人。
一想到那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人,过几日就能重新活蹦乱跳地站起来。
他好像一点都不讨厌医学了。
禁军人很多,且都是经过徐鹿鸣严苛训练的,他们很快就把废墟中的人全都给救了出来。
徐鹿鸣立马去了女眷那边找姜辛夷,按他的设想,这种时刻姜辛夷肯定在救人。
但是没有。
太医院的院使和宋怀山都在,连李净慈和姜紫芙都在紧锣密鼓地救人,就是不见姜辛夷的身影。
徐鹿鸣又立马去宫墙坍塌的地方寻他,不在这里医治人,那总在废墟处救人吧。
但还是没有。
可怕的是,连绵绵的身影他都没有见到。
问姜紫芙和李净慈,他们都说,方才还见他俩在废墟上捡砖块救人呢。
徐鹿鸣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立马从空间放了只蜜蜂出来寻人,蜜蜂飞走的方向是宫墙之外,看方位,更像是城墙之外。
他哪还不明白,有人趁乱劫走了他老婆孩子。
“草他大爷的!”
徐鹿鸣一瞬间愤怒到极点,红着眼立马召集了人手和马匹,放出他许久都没放出来的金雕,向着它飞的方向追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我以为我是太累了身上关节痛,实际是病毒引起的,去了医院才知晓,现在除了说不了话,其他都好了,可以恢复更新了。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第120章
姜辛夷和徐鸿雁被人迷晕丢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匣子里,藏在马车的坐垫下,飞快地运送出京。
因着下令的人就没想过要姜辛夷活,给他们下的剂量很足,能足足昏一天,也没绑着他们手脚。
马车跑得快,也颠簸得很。
受小时候做过试药人的影响,身体对任何药物都有了抗性,姜辛夷在匣子里颠了几下,撞得头疼,很快他便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匣子被人钉得严丝合缝,只有入口处的一丝小孔有空气流通进来,乌漆麻黑的。
姜辛夷在匣子里摸索了一阵,确定自己是被人锁在一个匣子里,拿手到处顶了顶,见找不到出口,立马把丢在他身边,一直拽着他衣裳不撒手,同样昏迷着的徐鸿雁抱过来给她把脉。
小姑娘从小养得好,很少生病,很少吃药,身体没什么抗药性,这群歹人下的迷药剂量又大,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会把她迷傻。
姜辛夷把出小姑娘的身体状态,气得手都在抖,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没摸到银针和药材,想起他们进宫,这些东西入宫的时候要盘查就没带,便给小姑娘喂了些灵泉水。
怕小姑娘会被迷药影响,姜辛夷一直把着她的脉,数着她的心跳算时间,每隔一刻钟就给她喂一次灵泉。
直到小姑娘的迷药劲儿过去了,迷迷糊糊醒过来说:“好撑。”
姜辛夷松下一口气。
他拉住小姑娘要去揉眼睛的手,轻声说:“绵绵,我们被人掳走关在一个匣子里,你看看你有办法打开这个匣子吗?”
小姑娘睁开眼,见四周黑漆漆的还以为天还没亮,听到姜辛夷的声音,这才想起,她和阿爹在宫里倒塌出来的废墟上救人,救着救着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阿爹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宫人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她死死拽着阿爹衣裳不让歹人把他托走,张嘴就要喊,被一块捂了口鼻。
小姑娘过了年就七岁了,平时没少到处听人讲故事,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稍稍起身,手放在匣子的顶上,用力地往上顶了顶。
“咔咔——”
匣子传来几道清脆的声响。
姜辛夷朝声音来源处看去,见到钉在匣子边缘的钉子,心里直犯冷意。
匣子这样小,里头的空气也不多,还把四周都给钉死了,这是想把他俩给活活闷死在里面。
他蹙起眉心,不太明白谁想要他性命。
不过,他既然是在宫里出的事,那总归跟宫里人、皇家脱不了干系。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帮着绵绵一块使劲把头顶的盖子顶开,只有活着回去,才能把幕后黑手给找出来。
“唔……”
徐鸿雁顶了一会儿,匣子被顶开一条缝隙,她呼吸到外头的空气,把刚被姜辛夷喂了一肚子的灵泉水,全给吐了出来。
匣子就这么大,她全给吐姜辛夷身上了。
姜辛夷也不嫌弃,拿干净的里衣给她擦了擦嘴,吐出来的都是带着迷药成分的水,吐出来好。
“阿爹,我们被装在一辆马车里。”
小姑娘吐完,舒服了许多,又去顶了顶匣子,这次匣子的缝隙更大了,能看清外头的情形了。
“嗯。”
姜辛夷点点头。
不用小姑娘说,他已经感受到马匹奔跑时的颠簸,以及外头时不时传来的刀剑触碰的声音。
听声音,外面骑马的不低于十几号人,就算他和绵绵从匣子里出去了,也不一定能从这么多人手里逃脱。
小姑娘问:“阿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姜辛夷想了想:“先从匣子里出去。”
匣子里的空间太小了,想跑都没地方跑,出去了,活动空间变大,就算他跑不掉,好歹也能让小姑娘跑掉。
同一时间,外头带着马车狂奔的一队人马,感受到身后不断有人传递来的情报,为首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神情不悦地骂道:“该死的,怎会追得这么紧。”
明明他们掳到人的第一时间就出宫出城了,就算宫里的人很快发现这两人不见了,搜寻也要废好大一翻功夫,怎么可能这么快追上来,出了城都能发现他们走的哪条道路。
“啾——”
深冬的天,冷风嗖嗖的,不少动物都猫冬了,但天上的鹰鸠们还得出来不停地觅食。
为首的头领抬头望了望天,天上的鹰鸠很多,全都跟小黑点似的跟着他们,他也不确定这里头有没有猎鹰,但他想来人家追得这么紧,肯定是有能够追踪的东西。
他们都没跟人接触过,那东西肯定不是跟着他们的,一定是跟着车上那两人的。
头领策马狂奔的时候,思绪不停地翻飞。
跑了一夜,人困马乏的,不快点把身后的人甩掉,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要想把人都甩掉,要么把车上那两人都丢了,要么……
头领看着道路两旁一望无际的山林,突然停住马下令道:“别在道上跑了,全都进山。”
其他人虽然不解,但还是全都听命令地往山里奔去。只有驾着马车的那个人疑惑地问:“头儿,我这马车怎么进山。”
大冬天的,地都冻住了,骑马在山里跑,小心点不会留下痕迹,可马车这么大,在草上一压就是一道车轱辘印子,想遮掩痕迹都遮掩不了。
头领想了想:“把匣子抱上,马车不要了。”
驾马车的人皱眉:“反正匣子都被订死了,随便找个山崖丢了完事,还带着干啥啊。”
他们这可是逃命,谁愿意逃命,还是在山里逃命,带偌大个匣子累赘的。
头领却不这样想。
后面的人追得这么紧,要是叫他们发现匣子里的人出了事,那还不得完了命地搜捕他们。
找不到匣子,他们就不清楚人到底有没有出事,做事总得顾及几分。
何况有人在手,若当真叫人追上了,他们还可以拿人做挟持,给自己搏一个逃命的机会。
他冷着脸道:“服从命令。”
驾马车的人没法子,只得停下车来,往身后的车厢里走去。
此时,姜辛夷和绵绵刚从匣子里爬出来。
瞧见车厢里大变活人出来的两人,驾马车的懵了一瞬,但很快他便大喊道:“点子跑出来了!”
“唰——”
马车外传来一阵抽刀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姜辛夷立马拉住要上去跟人拼命的徐鸿雁。
外面人太多了,解决完这一个他们也跑不了,索性都爬出来了,匣子也被他们毁了,装不回去了,方才驾马车的和头领的话他都听清楚了,敌人留着他们还有用,没到拼命的时候,不如保存体力,伺机而动。
小姑娘感受到姜辛夷不让她动手的意图,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害怕地抱住姜辛夷腰身,身子打着抖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姜辛夷:“……”
小戏精,跟她爹一模一样。
“居然跑出来了!”
“抓住他们!”
头领在外头听见声音,快速地来到车厢,见到坐在匣子上的姜辛夷和抱着姜辛夷的小姑娘,面色一冷。后面的追兵追得紧,让他没空去思考姜辛夷是怎么这么快破除迷药和从匣子里爬出来的,满脑子都是快点抓住人逃命。
几个手下上来绑住姜辛夷和徐鸿雁,把他俩各压在一匹马上,带着人飞快地往山里掠去。
头领也聪明,怕马车丢在路边,追兵会根据遗弃的马车知晓他们躲山里去了,还让手下人带着马车往前跑了一阵,把马车丢在一处分岔路口。
这样追兵肯定以为他们骑马车往另外一条路跑了,而不是山里。
没有人察觉,他们跑往山里的路上多了许多类似于露水般的水迹,落在草木上,无声无息地吸引着周围的虫蚁。
进山跑了一阵,有树木的遮挡,天上的鹰鸠不再跟着他们,这让头领松了一口气。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山路崎岖陡峭,还都是些灌木林,在山里,马儿压根跑不起来,想要继续前进,只能从马上下来,步行。
前面探路的斥候,找了好几个方向都找不到一处可同行马匹的,提议道:“头儿,下来走路吧,我们都要走,那些追上来的人也得走,我们先行一步,他们未必追得上。”
头领一想也是这个理,挥挥手,让大家都从马匹上下来,牵着马往深山里走去。
冬天,除了道路难行了一点,没有蚊虫还是叫他们好过不少。
姜辛夷和徐鸿雁也在人群里走着路,他俩本来是要杀掉的,但因着头领留他们还有用才没杀掉,别指望其他人对他们有多好。
两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这群人不掉队也不闹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底是赶路要紧,一直看着他俩的人见他们这么识趣,看了会儿,注意力都去脚下的道路上。
故而没有人注意到,路过一处植被茂盛的丛林时,姜辛夷借着崴脚的机会,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这处丛林很大,还有荆棘,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头领都在想要不要在此处歇歇脚时。
“吭哧……吭哧……”
丛林里突然传出几道呼吸粗重的声音,紧接着地面动了动,有物什正成群结队地往他们这片来。
“野猪!”
“好多的野猪!”
有那有经验的,听见呼吸声和脚步声,一下就断定了往他们这儿来的是什么。
众人闻言都变了变脸色,想要疾驰出这片山林,可是已经晚了。
野猪的行动非常迅速,还没等众人跑出多远,十几头野猪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那长着獠牙的头横冲直闯地向他们驶来。
“啊……”
人怎么可能跑得有野猪快,也顶不住野猪的一撞,慌乱中有好几个人都被野猪给顶到了。
头领大骂:“都是猪啊,不知道用刀砍,用弓箭射啊!”
好歹都是群训练有素的人,听头领这话,不少人冷静下来,抽出刀剑,开始合力对付野猪。
姜辛夷趁大家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趁机把徐鸿雁拉到一颗大树后面,给一旁的植被根茎撒了一把灵泉,引得野猪发狂的同时,顺便采了一些草药藏在衣袖里面。
小姑娘都快被她阿爹这一手给惊呆了,张着小嘴不敢出声。
姜辛夷笑了笑,附身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句。
他打小就在山里采药,对山里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这群歹人往哪儿跑不好,非要往山里跑,这不是送上来给他虐菜吗?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这群人不但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姑娘的命,他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好过。
小姑娘听完姜辛夷的话,左右看了看,学着姜辛夷的模样,左右看了看,在地上捡了些石子树枝藏在衣服里。
等那些人损失了几个人,好不容易解决了野猪,休整过后,找到躲在树后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姜辛夷和徐鸿雁继续上路时。
爬山有人跌落悬崖,过河有马儿发狂,就连守夜都能遇到发了疯的狼群。
这群人也从进山的几十个人,变成只有十来个人,头领总算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这日,他们好不容易逃过一群毒蜂的追击,坐在一处空旷的崖脚歇息,头领压制不住怒火地向姜辛夷甩过去一鞭子:“说,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这一路他们这些人狼狈不已,唯独姜辛夷和这个小孩,除了衣服被荆棘划得有些破之外,精神一点都不减。
这对吗?!
“不许打我阿爹!”
鞭子甩过来的一瞬,姜辛夷抬手将徐鸿雁护在身下,不想她挨打。徐鸿雁却一把推开他,硬生生挨了一鞭子,顷刻她白嫩的小脸就肿了起来。
“不打你阿爹,老子就打你!”
头领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玩味儿地又甩出一鞭子,他预想看到小姑娘被打得痛哭流涕,姜辛夷不断求饶的画面。
不想,小姑娘没再给他鞭子落在身上的机会,一把抓住鞭子,往前一拉,将他拉了个趔趄。
头领一挑眉:“哟嗬,老子小瞧你这个小丫头了,兄弟们,给老子一起上,砍死这两人。”
其余还在休整的人全都齐齐拿刀围了过来。
“哼。”小姑娘忍了一路,早就不想忍了,她稍稍用力,将鞭子从头领手中夺了过来,握着鞭子向其余人甩去。
掳她阿爹,还要打她阿爹,她要这些人百倍千倍的还!
她力气大,又带着怨气,一鞭子下去打得这些人皮开肉绽的,近身不得。
姜辛夷趁这些人受伤的时候,从衣袖里摸出把这些天他偷偷制的粉末向他们撒去。
粉末接触到伤口,原本只是有些淌血的患处顿时血流不止,患处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溃烂着。
“啊……啊……啊……”
有人受不了患处钻心刺骨的疼痛,全身扭曲地躺在地上抓挠,越挠患处的血淌得越快,最后在疼痛中活活流血而亡。
头领见这情形,不敢上前挨小姑娘的鞭子,回身想去拉挂在马匹上的弓箭。
徐鸿雁见状,从衣袖里甩出几支削尖的小树枝向马儿甩去,树枝扎入马匹身体,马儿吃痛,发了狂地向远处跑了。
头领没想到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居然有勇有谋,果决地对着几个还完好的手下喊了一声:“撤!”
娘了个巴子的,没想到他纵横一世,今儿却载到一个小孩儿身上。
但只要他跑得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就不信,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孩还能跑得过大人。
“绵绵接住!”
徐鸿雁人小腿短的,确实跑不过几个训练有素的大人,但他们跑得匆忙,忘了放在歇息处的其他武器。姜辛夷扒拉一阵,扒拉出弓箭和箭矢,丢给要上前去追人的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弓箭,十分迅速地张弓拉箭。这弓没有她自己的弓好,但拉个满弓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箭如流星般射出,还来不及眨眼,又是一道疾如风,快如电的箭矢飞出。
头领压根就不晓得小姑娘的箭术早就登峰造极,带着人不停地往前跑,可越跑,他身边的人就越少,一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倒地就不再起来了。
他想知晓,发生了什么,往后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原本直奔他后脑勺的箭矢,直直穿透他的眉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临死前,他都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阿爹,你等我一下。”
把所有人都射倒后,徐鸿雁并不放心,教他的叔叔伯伯告诉她,斩草必须除根,她拾起一把地上的砍刀,就要上前去补刀。
姜辛夷看着人还没有刀长的小姑娘,挥舞着大刀要上去砍人的模样,神情别提有多扭曲了。
他从衣袖里掏出个用树叶捆好的药粉包来:“别用刀了,用这个吧。”
“哦好。”小姑娘一点都不介意补刀用刀还是用药,带着大刀和药粉上前,给每个人身上都撒了点药粉,确定这些人全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回来跟姜辛夷哭:“呜呜,阿爹,我脸脸疼,我还饿!”
姜辛夷:“……”
姜辛夷把她抱过来,看了看她脸上的鞭伤,在附近找了草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敷上。
至于吃的,他没去翻那些死尸的口袋。
都是一群逃命的,逃命的时候都没带太多干粮,在山里这几天,早就消耗殆尽了,后面吃的都是山里打到的猎物。
怕他俩跑了,那些人不敢给他们太多吃的,每顿就给一点点,由于他们不知晓徐鸿雁的武力,只把她当个小姑娘看,给她的食物更少。
这几天,小姑娘饿得不轻。
吃了几天烤肉,姜辛夷知晓她缺纤维,左右看了看,拿着刀在一处植被下刨了刨,没一会儿刨出一根类似于胡萝卜的根茎来。
徐鸿雁凑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姜辛夷拿那些人的水囊洗了洗这些根茎,递给她:“山胡萝卜,甜的,吃吧。”
小姑娘一听能吃,亮起眼睛,拿了根山胡萝卜就啃,越啃眼睛越亮:“果然是甜的!”
小姑娘生下来就被徐鹿鸣养得很好,从来没吃过不好吃的东西,这几天在山里吃着那些人打来,鲜血淋淋,血都没放干净就放在火上烤的猎物,没有调味的烤肉,还吃不饱,吃得她难受死了。
这会儿吃到点甜的东西,吃得眼睛都眯起了。
趁她吃东西的时候,姜辛夷去收拾了些御寒的皮子和水囊,拿上弓箭和剩余的箭矢,对小姑娘说:“走,换个地方,我们也去打猎。”
这里有血腥气,搞不好会引来大型动物。
小姑娘乖巧地跟着姜辛夷走,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什么,皱起脸道:“阿爹,我们没有调料,打到猎物也不好吃啊。”
姜辛夷笑了笑,扬起脸,豪迈地看向周围的山林:“山里到处都是调料,阿爹不会让你再吃前几天吃的那些东西。”
小姑娘一听不吃那些难吃的东西,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拍手道:“阿爹真厉害!”
姜辛夷扬了扬头,还不望敲敲小姑娘脑袋:“让你学医你不学,以后要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连个调料和能吃的根茎都找不到,只能跟那些人一样,吃带血还没有滋味的烤肉。”
小姑娘没吭声。
心想,要是爹爹在这儿就好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压根不用担心调料的问题。
就是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
不得不说,头领往山里躲的决策很聪明,有金雕在头顶一直追着他们的身影,徐鹿鸣只要看到金雕就知晓往哪儿走。
可他们躲在山林里,金雕寻不到人的踪迹,只能在原地盘旋,山进里的气味又多,空间里的蜜蜂也不好寻。
好在沿途有姜辛夷撒下的灵泉。
徐鹿鸣朝猎户借了条猎犬来,给它喂了点灵泉,又把姜辛夷的衣服拿给它嗅,有猎犬带着他们在山里搜寻。
很快他们就找到头领他们猎杀野猪的地方。
徐鹿鸣见一条狗居然会拱带有根茎的植被,知晓这里有姜辛夷撒下的灵泉,弄不好,这地儿的野猪大战就是姜辛夷挑起的。
让猎犬嗅着血腥味继续搜寻。
找到姜辛夷和徐鸿雁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父女俩打了几只野鸡和兔子,在山洞外架起火堆,正研究应该怎么炙烤。
扒皮,姜辛夷会,他学解剖的时候,没少给兔子开膛破肚,可是炙烤……
他做什么东西都自带苦味的这个buff还真不知晓该怎么办。
好在,徐鸿雁经常帮徐鹿鸣做事,知晓一点烧烤的技巧,姜辛夷就打算让她来烤,他准备调料。
刚操作上,山林里传来脚步声。
小姑娘耳朵灵,拿起弓箭,警戒地站起身,看向四周。
“绵绵!”
徐鹿鸣在丛林中感受到一股弓箭的杀气,尝试着喊了一声。
“爹爹!”
小姑娘欢喜得把手上的弓箭丢了,朝徐鹿鸣的方向奔过去。
徐鹿鸣一把接住从树林外飞奔而来的小姑娘,抱起她左右看了看,看到她脸上的鞭伤,找到人的喜悦垮了下去,问她:“脸上怎么回事?”
小姑娘大气得很:“不小心挨了一下,爹爹,有吃的吗,我和阿爹都快饿死了!”
徐鹿鸣马上从空间里拿了几块高热量的糖块给她,抱着她,去到姜辛夷身边,把父女俩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见他俩身上有其他的伤处,揪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下。
帮他们把架在火堆上的烤鸡烤兔刷上调料,看着在一旁啃面包都啃得狼吞虎咽的父女俩,关切地说:“慢一点,别呛着。”
小姑娘吃着东西,小嘴都叭叭个不停:“爹爹,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可坏了,不让人吃饱饭,我和阿爹都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徐鹿鸣看着她受伤的脸蛋,义愤填膺地点头:“确实太坏了,你都饿瘦了。”
“咳咳咳……”姜辛夷干啃面包都没呛到,被徐鹿鸣一句饿瘦了,呛到不行。
就饿了三四天,小姑娘底子好,路上还有他的灵泉喂养,怕是一斤肉都没掉,哪里看出她瘦了。
听到姜辛夷的咳嗽声,徐鹿鸣立马过去给他拍背:“都说了慢一点了。”
姜辛夷端起水杯狂喝了一口水,才把那种呛人的感觉咽下去。
徐鹿鸣捏了捏他身上的肉:“你也瘦了。”
姜辛夷真想一眼给徐鹿鸣瞪回去,触及他血红的眼睛,便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为了找他们,他怕是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心里脑海里还得不停地想着他们出事的画面。
姜辛夷都不敢想,他和绵绵真要出一点事,他会怎么办。【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