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 not touch me, Nightwing！”杰森被迪克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浑身一激灵，他差点下意识地把迪克甩到天台下边去。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是家人？”杰森是真的困惑，他不带一点讽刺的真诚发问，“因为那个已经死亡的身份么？因为它和你的名字摆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可我不记得那个死人和你的关系到了这么亲密的地步。你不是见了他就要冷嘲热讽么？还是我记错了，我们在这一刊的关系其实很好？那我先说句不好意思，泡了池子后我的脑子出了点问题，现在还不太清醒。不过说真的，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么？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心里没感觉到什么正面的情绪诶。”


    一般情况下，迪克都是话更多的那一个。他今天却直接和哑了炮的烟花一样，憋不出一丝声响。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和那个孩子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吧。关系不好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勾肩搭背？我不是你泰坦的那些队友——又或者说，你就是这么自来熟的性格？”


    “杰森······”


    "嘿！你他妈能不能别一激动就直呼别人名字！”杰森骂了他一句。


    没得到回应，杰森扭过头去看他的表情：“你是这么感性的人么？”


    他又无意识地往迪克心上插了一刀：“啧，你们这种人都有病吧？都说了，我的死是我活该。你别再同情心泛滥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我不需要兄弟，你也不需要内疚。我那时本来也就没期待过远在太空的你会来救我。”


    “所以······卧槽，你干嘛？”杰森都快被吓出破音了。


    谁他妈见过迪克·格雷森哭。


    现在他见过了。


    别说，哭得还挺好看的。


    “你干嘛？”他紧张地又问了一遍，“就算你哭，我也不会回去的，我警告你。”


    别扭，实在太他妈别扭了。


    迪克：格雷森是这种人设么？


    到底是谁精神不正常啊，我可能得再回去池子里泡泡。


    杰森精神恍惚，是以他忘了拒绝抱上来的迪克。


    “······理查德·格雷森，你要是敢把眼泪和鼻涕蹭在我的夹克上你就完了，”杰森平静的语气下暗藏杀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演戏。”


    “我没有！”


    也不知道他是在回答哪个。


    谁管他。


    杰森对他这么冷漠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迁怒，真要说的话，他最想干的是想扇死当年脑抽的自己。


    他有段时间认真琢磨过自己的性取向。


    作为男孩子的杰森·托德毫无疑问喜欢女孩子，但作为女孩子的XX又是钢铁直女，所以两厢综合，杰森应该是个双。


    杰森万分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对迪克?格雷森怀有过年少慕艾的感情。


    它太酸涩，太绝望，以至于他回想起的时候只觉得后悔和羞耻。


    他这份小心思隐藏得很好。


    毕竟没人会想到这个犯罪巷出身的男孩子会有一份中国女孩子的记忆。


    就连知道一切的阿弗也不过把它理解为哥谭的孩子们对少年英雄罗宾的崇拜和向往。


    也许是粉丝滤镜太过深刻，让杰森真的以为迪克对家人的脾气很好。


    事实证明了这点，但对那个时候的迪克而言，杰森不算家人。


    刻板印象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当杰森又一次被迪克狠狠地撂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时，他终于直面了那个自从他们第一天见面以来他就一直故意忽视的真实——迪克讨厌他。


    剥去超级英雄的外衣后，迪克·格雷森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青少年而已。


    他的滤镜被对方亲手碎了个干净。


    使绊子，冷嘲热讽，对练时故意下狠手。


    杰森都忍了。


    他只是再也不会喜欢迪克·格雷森了。


    他还没这么贱，别人一看到他就烦还眼巴巴地跟条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凑上去。


    我才不会比他差。


    杰森抱着赌气的心思暗暗较劲，但在他复刻了迪克的动作后，迎来的不是蝙蝠侠的表扬，而是如同当头棒喝的批评。


    迪克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杰森低着头，紧握的拳头里，他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肉。


    我再也不会期待可以有个兄长了，明明当初这么希望妈妈可以生个哥哥的来着。


    因此被少年泰坦组团排挤时他也没什么不忿的情绪，他们的行为不过是在又一次提醒他——他不过是个替代品，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杰森伤心的时候总会格外不留面子的贬低自己。


    他没怎么认为自己一定要把XX和杰森·托德区分得很明白，反正他们都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了。


    他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蝙蝠侠，也不太好意思告诉阿弗——他的脑袋里有时候会出现三个声音。


    一个是现在的还是少年的他，一个是从XX的记忆里剥离出的未来的他，还有一个是XX本人。


    毕竟杰森没有朋友，有时候总得找人来说说心里话，光是和滴水兽倾吐烦恼无法排解他的寂寞。


    三个人对待布鲁斯的态度截然不同。


    红头罩基本上总是摆烂着沉默，偶尔避着他们俩躲到角落里去破口大骂一下。


    XX则害怕和他接触，一是出于冒牌货的自知之明，二是恐惧和他建立更亲密的联系。


    所以他们总把少年杰森推出去，自己陷入沉睡或沉默，不愿干涉他的选择。


    但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少年杰森的那一部分永远地从杰森的脑子里消失了，他变成了飘在写着杰森·托德名字的墓碑后的亡灵。


    杰森每次偷偷溜回韦恩庄园看望阿弗的时候，偶尔的偶尔，他也会远远地往那里瞥去一眼，然后就会和被突然窜高的火苗烫到眼睛一样赶快收回视线。


    他感到内疚，心酸和愤怒。


    他能和那个孩子说什么呢？说我现在很好？


    自己骗自己也太可怜了。


    跟他说什么“自己只想越活越过去，最好一键返回地狱里“又实在太逊，显得他的死亡毫无意义。


    杰森最后总是选择沉默。


    毕竟在客观事实上，那三个声音不过是他的自娱自乐而已。


    杰森想，二代罗宾的死总该改变些什么。


    就算他们全都固守着自己的信条，不能为他做些改变，我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为了那个会说“This is the best day of my life”的孩子。


    总不能让那天真的成为他有限人生里最快乐的一天吧？


    杰森该对迪克有什么要求呢？


    凭他们俩之间的那点交情，夜翼能在老蝙蝠号召时对他稍稍放点水，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要说迪克对他究竟抱有何种想法，杰森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不过是内疚和想要弥补的心理组成了他所谓对杰森的爱。


    杰森不需要这个。


    少年时，迪克对杰森的感情很复杂。


    他因为母亲对他的昵称被布鲁斯擅自赋予别人而异常愤怒，因此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揍了杰森一顿。


    后来阿尔弗雷德告诉他，杰森曾经向布鲁斯委婉地提出过异议，但布鲁斯实在是习惯了“罗宾”的叫法，所以在一再叫错英雄名后，杰森干脆再也不说了。


    他看到杰森总是控制不住要对他说些什么刻薄话，他看得出杰森有无数次想暴起揍他，但出于某种他不清楚的原因，杰森都忍下了。


    他那时实在性子恶劣，在杰森的忍让下，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他无厘头地把由于布鲁斯产生的怒火发泄到杰森身上，甚至在所有他亲近的朋友面前抱怨，导致杰森后来被临时托付给少年泰坦时遭到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


    他和杰森对练时总是下手很重。


    “喂，小翅膀，你就这点力气么？”他可是怪力罗宾。


    “你不会这样就不行了吧？杰森·托德，还是说，就这种水准你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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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罗宾？”他可是黄金男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的杰森。


    起初，杰森看他的眼睛里会有一种他不明白的光。


    但他忘记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光消失了。


    他只记得每次的这种时候，就算是已经筋疲力尽了，杰森还是会拼了命地爬起来冲他进攻。


    杰森是不会向他求饶认输的，他只会用他那双倔强的蓝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然后挥拳。


    他们不是没有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候。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默契，对布鲁斯的吐槽，都让他们偶尔看起来也像一对真正的兄弟。


    他们会背着布鲁斯一起偷偷行动，互相嫌弃着并肩作战，投掷出蝙蝠镖打断对方视觉死角里敌人的攻击。


    迪克想：如果就那么相处下去，也许他们也有机会可以成为关系不错的兄弟。


    他会好好跟杰森道歉，两个人一起在训练场里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一起累倒在地上。


    杰森是个很有天赋的少年英雄。他会这么告诉他。


    也许杰森会给他一拳，叫他滚蛋。他们最终会成为关系不错的兄弟。


    可是杰森死了。


    杰森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也只会觉得迪克在想peach。


    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他凭什么可以在我的房间里东翻西找，把它弄得一团糟，就为了找他什么劳什子的东西？


    难道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犯罪巷出身的小偷，会去偷拿他的东西？


    杰森第一次真正发了脾气。


    “迪克。”


    在迪克回头的一瞬间，杰森一拳揍上他的脸，他想这么干已经很久了。


    他们俩在楼梯口大打出手，最后被赶来的布鲁斯制止。


    阿尔弗雷德不偏帮任何人。


    而布鲁斯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应该向彼此道歉，迪克——”


    迪克干脆利落地道了歉。


    “杰森？”


    杰森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想向这个人道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明明他对我发了这么多次莫名其妙的脾气，凭什么，我只不过对他的恶劣行径做出回击而已你就要让我道歉。


    我不想道歉。


    之前这么多次他欺负我的时候你到哪去了？


    没关系的杰森，又不是只有这一次了。


    没关系的杰森，世界各地的家长都这样啦。


    没关系的杰森，忍忍就好了，反正这么多次也都这么过来了嘛。


    可他的心里有一丝不甘的声音在小小声的说：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难道无休止的忍让就能换来尊重了么？


    我真的不想再说没关系了。


    杰森不说话。


    布鲁斯稍稍提高了声音：“杰森？”


    杰森还是不说话。


    布鲁斯就和只蜜蜂一样“嗡嗡嗡嗡”，喋喋不休。


    “杰森，说话！”


    杰森就是不说话。


    最终布鲁斯只好在杰森誓死不说话的抵抗中认输。


    “你自己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就别吃饭了！”他愤怒地去了蝙蝠洞。


    迪克耸耸肩，也走了。


    杰森很快地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算是告别，然后沉默地低着头回到房间，爬进床底下，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他的喉咙里传出很小声很小声的压抑的抽泣声。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我不要做你的儿子，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成为兄弟。


    从来就没有迪克假设的如果。


    “我从来就没有兄弟。”杰森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


    迪克当然看得出他很认真。


    他很悲哀地想，也许在他的记忆里，迪克·格雷森就是一个混账大哥。


    哦，连大哥都算不上。


    对杰森而言，他只是一个还算熟悉的关系不算好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