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进入阁楼朝南的房间。看到窗外之外，北方山脉的景色*


    *当前关卡：离开鬼柳之居*


    ——我身处错误的房间，却看到了正确的景色。那么我现在，


    是在哪里呢……——


    刹那间，梅尔迫切地想要逃走。


    她想逃离这座充满幻觉的屋子。逃到房间外、逃去高塔顶端的露台。一跃跳到相邻的屋顶上，一面奔跑，一面在呼啸的风中慢慢冷静——


    可是梅尔一顿，蓦地反应过来：


    不，她做不到了。


    因为她不在朝北的房间里。只有朝北的那座房间，才架着梯子，才能够通向露台。


    尽管窗户外，明明能看到一座木梯。细腻的纹路在阳光下明暗交织，可梅尔知道，无论多么真切，那座梯子都不是真的。


    不过是感官的戏耍而已。如果爬上去，只会从半空中掉落吧。


    就在这时，房间外，忽然有“嗒”、“嗒”的脚步声传来。


    梅尔一惊：有人沿着阶梯走上了阁楼。


    她瞬时汗毛倒立：是鬼柳女士，数完钱币，从塔底爬上来了！！


    而且，梅尔忘了压下按钮机关，此刻也不能借助魔法，将鬼柳女士甩开了！


    “嗒嗒”，“嗒嗒”。鬼柳女士的脚步在门外响起来。


    越来越近，仿佛要踩在门板上，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脚步却突然停下。随后变远，越来越轻，像是从门口经过，慢慢地离开了。


    梅尔错愕地呆在原地。


    ——发生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她像是整个人被闪电凌过，猝然狂奔着向门外冲去：


    趁这个时候逃跑！！


    在鬼柳女士走远时，跑下楼梯从塔底的大门逃走！！


    此刻的梅尔，无法爬上梯子，也无法去到对面的房间——因为鬼柳女士就游走在阁楼里。唯一的逃生路径，只能是通过阶梯，原路返回到高塔之外了！！——


    她剧烈地吸了口气，拉开门锁像疾风般冲入阶梯。


    鬼柳女士没有追赶上来。梅尔一跃迈向下行的甬道，几乎像滚石一样一级一级摔落了下去。


    她险些没能抓住随身的布口袋。梅尔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是桌子上的那把剪刀，抓起后忘了放回去。梅尔已全然无法顾及，随手塞入口袋，夹着胳膊急行在楼梯间。


    一路的黑暗与陡坡，像是梅尔无尽下坠的心跳。


    她连滚带爬来到了塔底，来不及站稳，又跌跌撞撞跑向了鬼柳之居的木门。濒临崩溃之际，梅尔用最后一丝理智，抬起头望了眼四周的走廊。她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走错了阶梯，是否真的看到了幻象。而令她彻底心死的是，眼前的走廊再没有其他分支。也就是说，梅尔走上的，的确是那座错误的、第一道阶梯。


    她的感官，的确出现了谬误。


    茫然间，梅尔感到一种血液被抽干的虚弱。


    “不、不，别管这些了……


    “最重要的是先从这里逃掉……”


    她捏紧手指，抬起已经绵软不堪的双腿：


    “不要落入鬼柳女士手里，我已经激怒了她两次了……”


    “哗啦”一声，梅尔奋力拉开木门，来到阳光刺眼的高塔外。


    她冲向围绕在高塔周围的花架。


    梅尔不能再从埃蒙小厅的后墙离开了。之前的诡计被发现，埃蒙先生或许就在墙对面抓人呢。她钻入层层叠叠的花架间，拨开枝叶拼命向外挤去：——先在花丛中暂时躲避吧，等到没人的时候跑出去——


    可是，正当她侧身钻进枝叶，旁边一座花架却猛地摇晃起来。


    有什么东西挂住了花架上的树枝，梅尔低头看去，发现那竟是自己身上的布口袋。


    袋子里，有什么僵硬的东西冒出来半截。是那支狐狸尾巴形状的手杖，因为袋子放不下，弯曲的杖柄钩住枝头，几乎把茂密的花架拽倒了下去。


    ——天哪，我忘了还有这个东西！——


    梅尔慌忙地扶住树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沉重的花架歪倒下来，尖利的树枝从梅尔的脸颊上划过。“啊啊啊！！——”她惊恐地一阵大叫，松开手跳向一旁，眼睁睁看着沉重的花架轰然间坠落。


    挤碎的叶片像蕾丝卷边飘洒在半空。其中还夹杂着几片白羽毛，伴随着“咕咕！！”的鸟叫从花架之间传来。


    梅尔无力再管这些，头也不回地向外猛撞，竭力从树枝与叶片中挤出去。


    她终于来到了花架外，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疯狂喘息着。这时，一阵嘈杂的人声从身旁涌过来。喋喋不休，令人发狂，让梅尔几乎头晕目眩地跪倒在地。


    ——什么声音这样恼人？！——


    梅尔抬起头，看见，那是周围逛集市的人群。


    人们来来往往，在各个店铺间拥挤地穿行。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回头注意到梅尔，也没人发现，层层叠叠的花架中有一座倒下去。整个街景那样纷乱而吵闹，仿佛淹没在一锅咕嘟作响的沸汤里。


    梅尔呆然地望着这一切，忽然，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她已经离开鬼柳之居，来到花架外的集市了。那段噩梦，已经结束了。


    金色阳光下，空气里弥漫着香草和淡淡的香脂气息。


    梅尔对面的地方，是一家贩卖耳环、项链、胸针的首饰店铺。店里有海边运来的贝壳与珍珠，首饰旁放上药草熏香，整个店面像是在光与色中旖旎地浮动。


    妇人们纷纷挤到店铺前，撩起头发试戴耳环，让店员男孩从各个角度帮她们举起镜子。


    梅尔吸了口气，在这平凡的画面中忽然涌起一阵感动。这是真实的场景吧，她想：妇人们买首饰的一颦一笑、那内心挣扎的神情，凭我的感官是没法伪造的。


    她慢慢靠近，望着妇人们陶醉在自己美丽的容颜下。可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道亮光闪过，好像故意似的，直直照向了梅尔的眼睛。


    是那个首饰店的男孩。手里的镜子正好转到梅尔的方向。


    他在帮一位妇人试项链，然而，眼睛却若有若无转向梅尔的防线。男孩瞥了她一眼，忽然间，神色变得扭曲，竟猝不及防放下镜子，转身跑进店铺不见了。


    梅尔一顿。


    她刹那明白了过来：


    他看到了。


    那个男孩，看到梅尔从花架中钻出。他知道梅尔偷偷跑去了鬼柳之居！！


    ——他会做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跑掉？是要去告状吗？！


    要在穆芙先生面前告发我吗？！——


    梅尔惊骇得战栗起来。


    她想象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被训斥。想象着，如果莉莉恩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失望，觉得连这样的小事都会搞砸——


    ——万一，她将莉莉恩也牵扯进来——


    “不！！！——不能这样！”梅尔惊叫出身，迈开脚步，朝着首饰店狂奔去：


    ——别告发我！我没有沉迷什么巫术！


    我只是想登上塔顶，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啊——


    梅尔要前去阻止他。


    那个男孩和梅尔差不多年纪，名叫杜克，经常会在集市和她打照面。——我和杜克解释清楚，他一定能明白的！


    我们也算是朋友啊！！——


    梅尔冲到首饰店门口，挤进一众挑挑选选的妇人里。


    店铺门口的摊位上，摆着各式贝壳和珍珠，还有当作摆件的大海螺，放在高高的柜子上，看得人有些害怕。


    梅尔不停攒动着，希望能追上杜克，面对面地和他交谈。然而就在这时，柜台后突然出现一个人，腰肢扭动，戴着泡泡袖的手臂将店铺挡住了。


    那是杜克的妈妈，也就是首饰店的店主。


    只见她头发绾成一个高高的髻，上面插满羽毛和绒布假花，看上去浮华又无比柔美。杜克妈妈是一个矫揉而神经质的女人，如果她知道梅尔去过鬼柳之居，一定会大惊小叫、闹得整个集市都听见的。


    梅尔一愣，惊惧地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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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了退。


    然而，杜克妈妈却没有看她，翘着手指转过身，忽然眼睛一瞪，粉红色的指甲朝店铺角落里一戳：


    “杜克！你在磨蹭什么？！


    “不是让你快点去找穆芙先生吗？！”


    她用捏着嗓子的甜美语气说：


    “今天是最后一天交店铺租金了！我催促你多少次，怎么现在还不走？！”


    原来，杜克正蹲在角落里，挽起裤腿，穿上外出时的白色长筒袜。


    他有些委屈地说：“我这就去啊，妈妈！”提起袜子，又“咚咚”地单脚跳着套上皮鞋：


    “刚才有客人要我举着镜子，这才耽误了！我明明是在帮您做生意啊！”


    杜克整扭过头，气呼呼地从店铺后门跑掉了。


    梅尔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所以……只是外出去交租金吗？——


    和她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所谓“若有若无地瞥过来”，只是杜克被迫举着镜子，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吧。


    既然无关，那还是早点从这里离开。


    梅尔赶紧低下头，挡住脸庞，抽身从摊位前遁走。


    然而这时，一股浓烈的香脂气息，突然从梅尔背后涌过来。


    有什么人站在了她身后。梅尔转过身，赫然看见那是杜克的妈妈，在她涂着粉红色眼影的脸上，妆容都在恐惧中歪曲了。


    杜克妈妈一动不动直视着梅尔。突然，握成爪子的手指向梅尔身旁：


    “那是什么……”


    她猝的大叫道：


    “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然在动！那东西在蠕动！！！”


    梅尔吓得踉跄了几步：“什么？！”她顺着方向看去，这才看见，杜克妈妈正盯着自己的布口袋，口袋里，冒出半截木头，正是先前从鬼柳之居买来的狐狸尾巴手杖。


    手杖用木头制成，末端被雕刻成蓬松的狐狸尾形状。而根据杜克妈妈的话，这截木头做成的尾巴，刚才像是兀自扭动了起来。


    “巫术……你在用巫术……”


    杜克妈妈战栗着，高高的发髻几乎崩散成一摊卷发：


    “你是女巫！！你要在我的店铺前干什么？！


    “女巫——！！！！”


    她的尖叫引得摊位前一阵骚动。妇人们全都惊吓得散开，其中一位胖太太撞在柜子上，哗啦啦的贝壳像瀑布一样掉落下来。


    梅尔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她想要争辩：“不是……我不是女巫！”可是人群不停推搡，将梅尔挤倒在了地面。这时，一个阴影出现在她头上，正是堆放在柜子顶端的海螺。被胖太太撞击后，柜子摇摇欲坠，坚硬的海螺也随之掉下来。


    正好朝向梅尔的头顶。被人群困住的梅尔，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伸手捂住脑袋。


    她几乎还未能反应，就听到“咣当”一声响动。


    周围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寂静之中，几缕明明灭灭的银光闪过。又是那些银光，仿佛世界的边际，或者空白。极度的错愕里，梅尔的思绪幽幽回荡着：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


    直到片刻后，梅尔忽然睁开眼睛。


    面前是琳琅满目的贝壳和珍珠。在她身边，妇人们挤挤挨挨，争相试戴着耳钉和吊坠。梅尔茫然地四面环顾，只见没有人在看她，也没有人尖叫或者逃跑。摆放海螺的柜子静立着，仿佛从不曾有过什么混乱。


    一切都回到她刚刚靠近店铺的时候。


    店面里，杜克穿好衣服，气冲冲地从店铺后门离开。在他身后，杜克妈妈扶着发髻，略带头疼地怒视着儿子。


    她并没有看见梅尔。


    ——难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


    梅尔迷茫地站在人群里，望着首饰店。


    ——难道，刚才的场景，不过是我的设想？


    真实的事件，现在才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