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屋漏偏遭连夜雨

作品:《阮玉

    阮玉十分顺利回到了京中。


    这一路上,他碰到的好人简直比过去一年碰到的都要多,只要下船去吃饭,必定会碰上好心老板主动送他鸡蛋和肉吃,而在船上,只睡了一晚干草铺,第二日船老大就告诉他,楼上舱房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去楼上找空房间歇息。


    阮玉自个儿都忍不住犯嘀咕,难道他否极泰来,突然行了大运?


    回到京城自家小院里,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烧了一锅水好好把自己从头到脚刷洗一遍,而后又将衣裳洗了晾在院中。


    石榴红的衣裳和桃粉的裙子在风中摇曳,他支着下巴看着这身漂亮衣裳,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穿这身衣裳了。


    不知道送他这身漂亮衣裳的人,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这一次他真没有再追上来,是同那位苏小姐相处甚欢么?


    ——秦故这会儿正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阮老板对嫂嫂和侄儿的安全颇为上心,给他们置办的这处小院,四周都是低矮民居,叫人没法从高处窥视这处院子,秦故找了老半天,才在隔壁巷子中找到这棵大树,爬上去能勉强看见阮玉在院中做什么。


    泉生在树底下叫他:“爷、爷,咱们该回去了,今日表小姐登门拜访,夫人催了好几回,叫您赶紧回家。”


    秦故不耐烦道:“早着呢,等到吃午饭我再回去。”


    “哎哟,您今天清早回府时没听夫人说么,世子夫人这预产期都等了大半个月了,孩子还不见出来,全府上下都急得不得了,世子爷这会儿憋着火呢,您还不着家,小心他揍您!”


    秦故不做声,眼睛还盯着远处院中的阮玉,阮玉刚刚洗刷用完了水缸里的水,这会儿正在院中的水井旁挑水呢。


    泉生又道:“爷、爷,您听见了没?快下来罢!”


    “知道了知道了。”秦故十分不乐意,磨磨蹭蹭从树上跳了下来。


    回到侯府,正赶上午饭,他父亲靖远侯前几日刚刚领命出去巡查驻军,这会儿不在家中——寻常这些活儿陛下都是批给靖远侯世子秦般,但念在世子夫人已在预产期,孩子随时可能降生,就没让他亲自跑一趟。


    秦故进花厅时,母亲苏如是正坐在主位同苏小姐说话,见他进屋,就招招手:“过来。今早都没仔细看你,这出去一个月,好像比秋猎后捂白了点儿。”


    秦故先向他和苏小姐行礼,而后才走过去,下人连忙给他摆了凳子坐在苏如是手边。


    苏如是瞥着他,伸手给他轻轻掸去衣摆上蹭的些许树皮:“又去哪儿爬树翻鸟窝了?”


    秦故:“爬了树,但没翻鸟窝。”


    苏小姐在旁笑着说:“阿故,你都十九岁了,可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爬树了。”


    苏如是无奈摇摇头:“平日里随你怎么玩儿,如今全府上下都在等着你嫂嫂的孩子出生,这是府上这一辈第一个孩子,你二哥的长子,你也上点儿心,别再成天往外跑。”


    秦故的大哥秦舒出嫁也有好几年,但至今仍未怀孕,所以赵新这一胎,是侯府下一辈实实在在的第一个孩子,家里人都颇为看重。


    秦故点点头:“我这阵子就在京中,哪儿也不去了。”


    又问:“可叫大夫给嫂嫂看了?”


    “不知请了多少大夫看过了,都说他身子好得很,孩子也好得很,就是迟迟不见发动,真是奇也怪哉。”苏如是叹一口气,“明日我去京郊求大师给新儿这一胎算一卦。”


    苏小姐忙道:“明日我陪您去。”


    正说着话,秦般扶着赵新走进了花厅,赵新看起来精神不错,气色红润,反倒是秦般,难得的心事重重、焦躁不安,秦故一看就知道泉生的确没说错,他近来要夹起尾巴做人,千万别给他哥逮着了。


    可是,不往外跑,他怎么见阮玉?


    这一日已是七月二十八,处暑节气已过,白日里还不觉得天气已凉,可到了晚上,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气温骤降,阮玉将晾在院中的衣裳收进来,外头的冷风吹进屋,他竟打了个哆嗦。


    “这一下雨,可真凉,夏天真是过去了。”他将衣裳收进箱笼,翻出件厚衣来穿上,外头院门忽然被人拍响了。


    不是寻常的敲门,就是突然拍了一下,而后就没了动静。


    阮玉警惕起来:“谁呀?”


    片刻,院门又被啪的拍了一下。


    大半夜的,有点儿瘆人。


    阮玉咽了口口水,去柴房寻了把短刀握在手里,而后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手轻脚靠近院门。


    还未完全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还有极其微弱的一声“玉儿”。


    阮玉心头咯噔一声,猛地拉开门,浑身是血的白秋霜一下子扑进了院中,阮玉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娘!”


    他接住白秋霜,手上却摸到一手黏腻,全是血,浑身都是血,阮玉脑中嗡的一声响,那一瞬间极度的恐惧涌上心头——不、不,娘千万不要出事!


    他一把背起白秋霜跑进屋里,将白秋霜放在床上,在灯下一看,白秋霜身上大大小小十几道刀伤,最深的一刀在腹部,几乎把肚子剖开了,虽然已经被她草草用绷带缠了起来,可是这么深的伤只用绷带完全不够,她又大老远逃回来,伤口已经反复崩裂,绷带浸满了血,十分可怖。


    “玉儿……”白秋霜的脸色白得几近发青,“娘这回可能撑不过去了……”


    阮玉双眼猛地红了:“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包扎。”


    白秋霜勉强伸手,摸出了一个满是血的荷包,里头的银票都被血浸湿了:“这是一千两,你拿回去,以后回了扬州,要好好……”


    “不要!不要!”阮玉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拿新的绷带给她缠在腹部的旧绷带外头,“我不要一个人回扬州……呜呜呜……爹爹已经走了,你不能再离开我……呜呜呜……”


    白秋霜嘴唇惨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静静望着他,像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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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后一眼。


    阮玉拿袖子一把抹去眼泪,拼命给她缠上绷带,可新缠上的绷带很快又被血浸透了,好像怎么做都止不住血、好像怎么做都无法再挽回白秋霜飞快逝去的生命一样,阮玉急得哇哇直哭:“娘、娘,为什么血止不住了……你醒醒、你醒醒……”


    白秋霜目光已经涣散,无法再回应他了。


    阮玉泪流满面,偏偏身边连个出主意和照看的人都没有,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不行!你不要睡!我马上去找大夫!”


    他草草给她身上的小伤一缠,披上蓑衣挡住浑身的血迹,猛地冲入了雨中。


    半夜,阮老板的别院大门被急促地敲响,老管家一边喊着“谁呀?”,一边打开大门,就见阮玉一下子冲进来,大喊:“二叔!二叔!”


    “哎呦,我的小公子,你回京城啦。老爷前几日出京收货,这会儿不在。”老管家见他只披着件蓑衣,转身就要去给他拿伞,阮玉急得一把拉住他:“刘叔,我娘受了重伤!肚子上一道老长的刀伤止不住血,人快要撑不住了!”


    刘叔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人老经事,连忙进屋去找出个药箱:“这里头有老参片,能吊一吊命,但还是得找个老大夫才行!那种在军中待过的,专门治外伤的,哎哟,老爷也不认得这样的老大夫……”


    阮玉猛然一顿。


    “我、我知道谁能找到,刘叔,你赶紧去我娘那儿给她含着参片!”


    刘叔连忙应下,又叮嘱:“公子可千万要找靠得住的人,要是大夫人受刀伤的事儿传给外人知道,会惹出麻烦!”


    靖远侯府在城东,从阮老板的这处别院过去并不远,只需穿过繁华的东隆大街。京城并无宵禁,往常东隆大街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但今晚下了雨,街边的店铺照常开着,街上却没有几个人,只听见阮玉急匆匆的脚步啪嗒啪嗒踩在雨中的青石板上。


    就在经过一家铺子时,一道声音忽而传入耳中。


    “阿故,你看这料子如何?”


    阮玉猛地停住脚步,转头一看,苏小姐正在店中挑锦缎,她穿着鹅黄的娇艳衣裙,钗环朱翠琳琅满头,贵气逼人,一旁的秦故一身烟青锦缎,华服在灯下流光溢彩,好一双登对的璧人。


    阮玉眼睁睁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一块儿挑着布料,怔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麻蓑衣。


    真寒酸。


    前几日才说了后会无期,今日又走投无路求上门来,这就是他寒酸卑微、无可奈何的人生。


    前几日他还说秦故卑鄙无耻,可现在仗着秦故对他看重几分,肆无忌惮地求上门来,自己难道不卑鄙无耻么?


    萍水相逢,无缘无故,秦故又凭什么要帮他呢?


    就在这时,秦故不经意转头,同街边的他四目相对。


    阮玉湿淋淋的狼狈落魄全被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清晰地看见秦故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脑中登时轰然一声,转头就跑!


    “玉儿!”秦故猛然起身,冲出店门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