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鬼师

作品:《北冥有艅

    雨十分俗套地下大了,大家都先回到李家大院避雨。


    屠南联系了之前留了电话的货车司机,大哥说自己有点忙,不过可以帮屠南联系其他人,过会儿再给她回复。


    挂了电话,她喝了口装在一次性纸杯里冒着热气的水,默默擦着头发上的雨水,看不出是在想心事还是在发呆。


    八仙桌的另一侧,余一舟在手机上划拉着机票,盘算着是在山城市区住一晚划算,还是直接连夜飞回北城。住一晚,他这次的成本就是一晚上的酒店钱加机票钱。连夜飞回去,他家离机场又很远,那样必须在机场对付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赶地铁回去。要论省钱,他也不是没想过坐火车摇回去,不过耽误那么长时间容易使女友担心误会,毕竟奶茶店的兼职人员出差这件事已经很离谱了……


    周筱安还是一副万事不挂心的乐天达观,明明刚才还被吓得屁滚尿流,转眼就能恢复元气:“朋友们,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我请客!”


    见屠南和余一舟没什么反应,他又回头对坐在电视机前看《哆啦A梦》的李萍说:“小老板也一起吧,反正你这店也没什么人,关门出去玩两天,放松放松,逸逸结合嘛。”


    屠南放下毛巾,也看向李萍:“既然有人要花钱,咱们就都去给他助助兴,这年头还没听说过想花钱花不出去的。”


    余一舟放下手机,摩拳擦掌:“不去白不去,那我可要骄奢逸一回了!”


    周筱安朝他肩上拍了一掌:“你小子,还骄奢逸,淫字都留心里了吧。”


    李萍盯着电视机屏幕,一阵鼻酸,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她出去玩,不过她似乎已经养成了心口不一的习惯:“钱多没处花哦……”


    周筱安以为她还在为自己自作主张给她二爸塞钱生气:“不好意思,刚才我和钱眼子吓飞了,就想快点脱身才出此下策,不是显摆,更不是要支持你二爸培养不良嗜好,跟你道歉。”


    余一舟:“钱眼子?”


    李萍:“吓飞了?”


    周筱安白了余一舟一眼:“就允许你给我微信备注妈宝男,我就不能叫你钱眼子?”


    余一舟哑巴了,备注确实是他备的,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到吓飞,周筱安严肃起来:“其实刚才也不能怪我俩大惊小怪,昨天我们看到了你二爸在村子的戏台上操控稻草人,我们也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总之他要是光操控稻草人我们也不会…关键是他不仅能操控那些傀儡人,还能操纵我们,屠屠也看到了,她可以作证!”


    屠南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李萍走到八仙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我二爸叫李学昌,学习的学,昌盛的昌。你们刚才说,昨天看到他在戏台,那可能是他在排演傩戏,因为他是傩师。”


    “我爷爷也是傩师,就是你们刚才听他喊的李旺。这一代本来传给了我父亲李学隆,但我父母不愿意一辈子窝在这个穷山沟,偷偷离开家去南边打工,我就是在他们打工的地方出生的。我四岁那年,爸妈因为意外在异乡去世,我还有他俩的骨灰都是他们的工友筹钱送回来的……”


    按照李萍的说法,她爷爷李旺是个倔老头,因为早就和李萍的父母断绝了关系,所以不肯认在外面出生的李萍。李学昌这个二儿子为了照顾脑中风的父亲,重度白内障的母亲还有没爹没妈的侄女,带着新婚妻子返回了石船村,李萍就是这样被自己的叔叔婶婶照顾长大的。


    “我二爸本来是个很好的人,他幽默风趣、也很能干,但在二妈去世以后完全变了。”


    周筱安想起李学昌家的结婚照上,那个穿着红色套装的年轻女人:“原来你二妈去世了啊……”


    李萍叹气:“有一年村里发生了地灾,他们唯一的儿子没了。二妈很伤心,要和二爸离婚,离开这里。二爸同意了,她去了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医院说没得治,二爸就把她带回家……傩师家的人,注定是不能离开村子的。我爷爷说,离开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父母还有二妈就是例子。”


    屠南:“所以你们一家人就留在了老石船村?”


    “嗯。我二妈走后,二爸学会了唱傩戏,可是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多老辈子都走了,很少有人找他唱。后来他学会了做寿木,听他说我们祖上就是木工,他算是返本归元。没有木工活的时候,他还会替那些搬去新村子的人守祖坟,自己做人偶,村里人因此都喊他鬼师。”


    “他也曾想过了断自己,但被王莽子救下了。自那以后,他顿顿离不开酒,经常成夜在外面打牌,靠手艺挣的钱都花在了酒桌牌桌上……”


    余一舟记得李萍说过,王莽子是个傻子,父母早逝,是被李旺夫妇接济长大的,这可能就是善有善报吧,他们救了王莽子,王莽子又救了他们的儿子。


    屠南:“那你家的房……”


    “是我妈家的一位远方亲戚看我可怜出钱盖的,我平常会做些事情,挣钱还她……”


    “你们刚说的被控制,我想了想,那很有可能是误吸了一种我二爸做法事时用的香,产生了幻觉。具体我也说不清,小时候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会不断进入一些诡异的梦境,明明身体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感觉灵魂还在那里……”


    周筱安舒了口气:“听你一说,我好像是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估计就是跟地上燃烧的松香粉有关……破案了!我还以为我们是中邪了!”


    余一舟举起手:“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疑问……”


    如果按李萍所说,一切的幻境都是因那个不知名的香而起,那个像靶子一样的神秘符号又是什么呢?在来到石船村之前他就有过两次噩梦经历,每次都看到了那个符号。


    周筱安按住了他的胳膊:“行了钱眼子,你怎么那么多疑问,留着你的疑问煮火锅吃吧,这两天真是饿死了,我感觉我现在能生吞一头牛……”


    “今天在你二爸家院子里看到的那些是船棺吗?”


    周筱安觉得自己就像在玩打地鼠的游戏,刚按下了余一舟,屠南又冒出头。


    李萍点头:“嗯,估计是有人找他做的。”


    周筱安不敢像按下余一舟那样去按屠南,只能好言好语地转移话题:“屠屠,别多想了,你的车联系的怎么样了?司机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差点搞忘了……”屠南再次按下司机大哥的号码,心里还在想着船棺,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司机大哥的电话接通了,愿意去石船村接他们的人是找到了,就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因为山体滑坡,封路了,具体封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不过大哥觉得,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还是明天再走比较稳妥。


    ******


    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假设通向罗马的路有X条,少了一条,应该还有X-1条。


    周筱安坚信进出石船村另有其路,余一舟心不在焉地陪他找,眼睛被屠南的一举一动暗暗牵动。


    李春梅失联了,阿秋三人就这样没了音信,张建平对于他的报警要求只回了一句“好”也没下文了。


    这种表面的稳态,往往会让人忽略内部是如何与外界环境进行物质交换的。余一舟认为,这个通往外界的锚点就是屠南。


    余一舟把两条胳膊搭在沙发的海绵靠背上:“石船村正式进入暴风雪山庄模式。”


    坐他旁边的周筱安闻声退出地图应用,抬起头,两眼冒光:“暴风雪山庄模式是推理小说的经典设定。隔绝的空间,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里面的人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进行推理,找到杀人真凶!阿加莎的《无人生还》,绫辻行人馆系列的《十角馆杀人事件》都是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推理……”


    说到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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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字,他还用手指挑动了一下眉前的刘海。


    余一舟嗤笑起身,用甜美的表情留下恶毒的话:“用你说,碎嘴子。”


    周筱安搞不懂他又在抽什么风:“小老板的午饭一会就做好了,你又瞎跑什么?”


    余一舟没回头,朝他挥了挥手就出了门:“出去消食,不用跟着我。”


    周筱安这种粘度很高的跟屁虫可不是他一句谎言就能甩掉的。


    “就早晨那碗稀粥,还不够我排泄的,你还没消化,说明肠胃有些问题……”


    “兄弟,你最近有没有感到倦怠乏力、食欲减退,大便稀、小便短……我怀疑你这是脾虚啊!”


    “闭嘴!”


    余一舟刚还在大道上走的好好的,突然神经质地把周筱安推进了路旁的树丛,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是昨天那条路,我记得……”


    周筱安说着抓住余一舟的胳膊,占据了他的上方空间,朝他偷窥的方向看,只见屠南背了只背包正昂首阔步地向远处去。


    “屠屠不是上楼休息了,她什么时候出来的,还走在我们前面……”


    余一舟不答,周筱安撇嘴:“变态啊,你监视人家!”


    余一舟留下一句“神经病”,继续鬼鬼祟祟地跟在屠南后面,始终保持几十米的距离。


    周筱安追上去,小声说:“别跟那么近,会被发现的!”


    余一舟白了他一眼:“再远,我就发现不了她了。”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屠屠害了你雇主的儿子?我昨晚仔细想了想,她这人虽然性格有点多变,但不像坏人。不是跟你说了吗,昨天跳火坑,就是她帮了我们。”


    余一舟眼睛盯着屠南,脚踩着路边的野草,手拦着眼前乱飞的树杈子,嘴上和周筱安说着话:“我又没说她是坏人……”


    “那你还跟踪她?”


    余一舟选择性耳聋,他跟踪屠南是觉得可以借此找到李春梅,明白人不做糊涂事,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地被他们夫妇耍得团团转,他要当面问清楚,以免日后遭人诬陷吃官司都不知道该从何辩解。


    当然随着越陷越深,他也不是不想了解张洪涛自杀的真相,只不过这就要量力而行了。


    “她一定知道点什么。”余一舟喃喃。


    周筱安不了解前因后果,听得一头雾水:“她还知道什么?”


    是啊,她还知道什么?她昨天说过她和沈垚曾一起去过新石船村做田野调查,余一舟得到启发,突然停在原地,玩起手机。


    他之前用浏览器搜线索,都是输入“沈垚”,或者“沈垚北城大学”,这样一来除了沈垚本人的学术成就,就是一些同名同姓的不相关信息。


    如今既然明确了沈垚曾经来过石船村,他可以反向搜索,“山城石船村盘头天坑失踪沈”。果然成功搜索到一则2018年的失踪通报,沈某(54岁),北城人,姓氏、年龄、地区和沈垚全对的上。


    而且他还发现:“这地方不叫盘头天坑,而是盘陀天坑。”


    盘陀就是曲折蜿蜒的意思,这么想进村那条路是挺曲折的。


    周筱安看着屠南上坡拐弯,消失不见,急得捶胸顿足:“别看了,人都没了!”


    余一舟这才回过神,两人一路小跑上了坡,转过弯,不见屠南的身影。


    面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村尾,就是他们昨天走的那条,会路过李萍爷爷奶奶的老宅,还有那个戏台。


    另一条,严格来说算不上一条路,就是一个分岔,岔路的尽头有一堵砖砌的院墙,和看着有些别扭的红色铁门,铁门上的漆一看就有年头了,只能说聊胜于无。


    周筱安耸肩:“现在怎么走?要不我们一人选一条?”


    余一舟看了眼手机,坚定地指向那扇红色铁门:“不用,就去这个庙。”


    周筱安:“你确定这是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