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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虞跃青云上

    长乐宫。


    喧闹声不断传来,本在为辜宁掐被子的杨婵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琼朱跌跌撞撞从外头冲了进来。


    杨婵君看了眼辜宁,最后选择拉过琼朱到外殿,压低了声音问道:


    “怎么了?”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琼朱表现得极为惊慌,“外边,外边有人造反,朝长乐宫奔来了!”


    “什么!?”杨婵君大惊,“谁要谋反?”


    “看装束,是羽林军。”琼朱赶忙拉过杨婵君的手,“娘娘不要再问了,快带着辜小姐赶紧跑吧!”


    杨婵君沉吟片刻,最终决定道:“本宫乃是一国之母,这种情况下若是出逃,皇家的颜面该往哪搁?”


    琼朱似是还想再劝上两句,“可娘娘,颜面固然重要,若是丢了性命,再有颜面又有什么用呢?何况还有辜小姐……她的性命对于娘娘来说难道也不重要吗?”


    见她提到辜宁,杨婵君明显犹豫了,“琼朱,你带着辜宁走,我留在长乐宫。”


    “皇后娘娘想去哪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主仆二人望去,正是羽林军大将军郁承昶。


    “郁承昶!”杨婵君气得直接指着他的鼻子便是一顿骂,“这里是长乐宫,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郁承昶一改往日谦卑的模样,“皇后娘娘,先生有令,要善待宗室之人,但如若娘娘不安心待在长乐宫的话,本将军手中这把剑,就不知道会不会抗一次令了。”


    仿佛是要印证他说的话似的,郁承昶的剑出鞘了几寸。


    “先生?”


    郅都上下如今能担得起这样一句称谓,那便只有……


    “是扶子胥?”


    “言尽于此,娘娘便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说罢郁承昶便收了剑,走出殿门时,久候他的杨旷语调极冷,


    “郁将军,皇后是本将军的族妹,无论有没有先生的指令,都要善待。”


    郁承昶却是极其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若真念及她是你族妹便也不会跟着举兵了,这时候装什么好人?跟见了鬼似的。”


    …………


    兖州城。


    博山炉冒出的烟气一缕一缕地缭绕在周围。


    祁言刚一醒来便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牢牢捆着,而一睁眼见着的第一个人,便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再见之人。


    “萧姝未?”祁言眉头紧蹙,“怎么又是你?”


    “哎呀,你这话说的,多无情啊。”萧姝未走上前弯下腰,用手抚过祁言的衣衫,惹得他一阵战栗,萧姝未的手最终停留在了捆住祁言的绳子上,“疼吗?”


    对于她故作姿态的假惺惺,祁言只觉恶心。


    “你捆着我难道还要关心我疼不疼?”祁言冷笑道,“还是说,你打算再□□我一次?”


    一提起那晚,萧姝未果然便脸色大变,好看的眉毛也随之皱了起来,“你们男人也真是的,咱俩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就只记得那晚上了。”


    祁言阴阳怪气地回道:“能让萧大小姐吃亏一次,祁某也算是不胜荣幸了。”


    萧姝未冷笑了一声,“我在你身上栽的,难道还算少吗?只是这一次,你不要妄想能够逃脱我。”


    萧姝未的笑逐渐变得癫狂,不安感又一次涌上祁言的心头。


    “本想给你打副狗链子,但兖州这地方的工艺都实在太差了,真不想委屈你。”


    跟萧姝未打交道这般多年,祁言只觉心脏都要强大不少,当即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甚至还能耐着性子讽刺道:


    “链子这种东西,好用不就不行了,萧太后难道还会在乎他铁的还是草的?”


    “有趣的玩具总是要用心对待一点。”


    萧姝未歪了歪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我想打个玉的,金的也行……总之我想锢住你的脚踝,最好安个小铃铛,走路的时候叮叮当当的,多好听啊。”


    祁言只觉背脊徒然一阵发凉。


    他太过清楚,萧姝未是真敢干出这事来。


    尚为相府小姐的她都能在已经婚许皇帝的情况下,还要强行生下不属于皇室的孩子。


    而已经走上北辰权力最巅峰的萧姝未只会干出比从前更疯狂的事情来。


    “不过,我还是不想你走,毕竟狗还是适合关在笼子里,走得太远就回不来了。”萧姝未给出了自己的提议,“所以还是把脚筋挑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祁言已然有些动怒,“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辈子都逃不了了。”萧姝未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毕竟就以你现在的身子,即便我不捆着你,怕是也走不出这座宫殿吧。”


    祁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


    “很惊讶,是不是?”萧姝未笑道,“不用那么惊讶,毕竟你的毒是我下的,这次复发也是我害的。”


    “以为策反李长清把孩子送回南楚就能逃脱我的威胁,却被灌下了冬枯,以为时穆白用九黎蛊王能够保你无恙,结果还是因为我再一次复发,祁言啊祁言……你怎么每一次都蠢得那么自以为是呢?”萧姝未咯咯一笑,好心地问道,“想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吗?”


    “是因为那杯果浆吧。”


    “乖狗狗,真聪明。”


    萧姝未奖励似地抚了抚祁言的头,“也多亏了季无虞的那番慷慨陈词,才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喝了下去。”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是吗?”萧姝未嘴角勾起了一抹讽意,“就这么爱她?”


    这个答案,祁言都不屑于再说。


    萧姝未嗤笑一声,“只可惜,她很快就要死了。”


    祁言瞬间瞳孔紧缩,萧姝未也离她更近,此时的祁言离她不到七寸,本能的反应逼得他直接伸手掐住了萧姝未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


    见他忽然便这般紧张,萧姝未觉得有趣极了,即使脸色涨红,她依旧挤出了一个完美的笑,


    “你放心,我一定让她死在你面前。”


    …………


    北境,军营。


    季无虞再次醒来时,是在帐内的床上,一睁开眼睛便赶忙下床往外跑。


    刚一跑出去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她一抬头,见来人是辜振越,便紧抓着他的膀子,


    “辜振越,辜振越,临弈被抓走了?你们找了吗?他在哪?”


    辜振越面色凝重,顶着她急切而灼热的目光,沉声说道:


    “他如今在兖州。”


    “什么!?”


    季无虞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来,兖州在如今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何况如今的兖州,还有萧姝未。


    “抓他的……是北辰人?”


    辜振越点头,“如今开战再即,兖州却始终城门紧闭,连个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萧姝未的葫芦里究竟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无人知晓。”


    “那怎么办?他在北辰人手里多待一天,危险便多一分。”季无虞的声音在发抖,“我要去救他,我……”


    季无虞话都没说完便往外冲,辜振越立马拉住了她,“现在这个情况,你要拿什么去救?”


    “可那也不能坐着在这等他死啊!”


    两人的争执被赶来报信的斥候所打断,


    “将军!兖州城门开了!北辰出兵了!”


    …………


    片刻后,全军整装待发,而季无虞高坐马上,也见到了城楼之上,被萧姝未挟持着的祁言。


    相隔距离太远,她看不清祁言的神情。


    冲过来传话的北辰士兵告诉辜振越,“我朝太后有令,只要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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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敢近兖州城一步,南楚摄政王便会即刻死于刀下。”


    原本志气高昂的楚军在得知此令后都只觉此战怕是必败。


    季无虞□□之马也似乎感知到了主人不安的情绪,显得有几分躁动。


    可她表现得仍旧极其冷静,连汗都没有多流一滴。


    因为季无虞太过清楚,肋下三寸若被捏于敌人掌心,最好的解决方案是,要么杀了敌人,要么,便是自剖其心。


    …………


    城楼上的萧姝未同样也看不清季无虞的脸,但她十分清楚,这位雷厉风行的季大人,一定很纠结。


    她抚了抚祁言那一掐即断的脖子,轻声问他,“你说,她会选江山,还是美人呢?”


    …………


    季无虞站立在这片祁言曾经驰骋过的土地上,思绪却陷入某一晚的栖梧宫内,跳跃的烛火上。


    那天祁言问她,若是她的话,会选江山还是美人。


    季无虞记得,当时她糊弄了过去。


    但现实就像是逼着她答完这题一般,逼着她直面祁言的眼睛。


    季无虞偏过头看向同样朝自己看来的辜振越,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辜将军,出兵。”


    辜振越吓得环顾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说道:


    “祁临弈还在萧姝未手里,这个时候怎么能出兵?又怎么会有人敢出兵!?”


    季无虞的心陡然冷到了最低点,她拉过辔头开始朝城门方向奔去。


    无论是楚军还是辰军,都被她的举动惊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疾冲的季无虞在某一处放慢了步伐,她弯下腰,将整个人俯在马背上,最后拿出绑在马上的重弓,再从箭筒里取出一只长箭,拉弓上弦,身似弯月般朝城楼之上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祁言曾握过季无虞的手张开大弓,看向几乎被打穿了的靶心,极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说她学得很好。


    季无虞学得的确很好,在如此远的距离上,依旧箭无虚发,一击即中。


    箭矢穿过祁言的胸膛,他的笑也凝在了那一刻。


    没有什么时候的痛苦值得人永远记住,除非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刻。


    血从祁言的嘴角缓缓流下,本钳制住他的萧姝未也被季无虞的疯狂吓得面色惨白。


    祁言口含鲜血奋力挣脱了萧姝未的束缚,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箭,转而便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便朝萧姝未的胸口刺去。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她。”


    这是萧姝未在人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祁言的身子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倒了下去,也随之消失在了季无虞的视线中。


    她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她只记得自己高举那把亲手杀死摄政王的弓,高喝了一声,


    “全军听我号令,出兵!”


    …………


    龟甲在火焰的烤灼下裂开了一道缝。


    季无虞看不懂这些,便开口询问对面正在端详兆纹的无明,


    “是凶,还是吉?”


    “大人可以放心了,”无明微微颔首,“此乃大吉之兆,本次伐北,楚军定会大获全胜。”


    季无虞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火焰徒然跳高,在一声剧烈的响声后,龟甲又次裂开了一道新的缝。


    无明在看到新的裂纹后,眸色滞了滞。


    “这是……怎么了?”


    季无虞的声音响起,无明立马敛好了神色,


    “大人,卜卦已经结束了。”


    听罢季无虞便也站了起来,连声道谢后走出了门。


    屋内只余下望着最终的卦象久久没有回过神的无明。


    “有得必有失。”无明喃喃自语道,


    “季大人,你又会失去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