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鹤宁再次醒来时，看到床边神色紧张的大虎，她的脑海有一瞬间飘忽，难不成她急火攻心，一不小心与大虎团聚了？唉，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忽听到大虎兴奋地与旁人说，“阿姐醒了！阿姐醒了！”


    俞则桉也靠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阿宁，别担心，大虎好好的呢！”


    经过他们解释，商鹤宁才知道，那日卢里正欲言又止想说的话是，大虎留在村里，为了医治冻伤的人耗费了诸多心力，整个人都瘦削了不少。没想到还没等他说完，商鹤宁便晕倒了。


    这会儿卢里正也在门外，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得知商鹤宁醒了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商鹤宁晕倒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自下大雪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子强撑着终于是爆发了。休息了几个时辰，她感觉好了许多，撑起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村子里的情况怎么呀？咱家的兔场还好吗？”


    大虎道，“阿阳原先怕冬日下雨，囤了不少干草和木材，这会儿每个兔笼里都堆了更多稻草，笼舍里也升了几个火堆，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守着，兔子的情况还好，就是伙计们这几日都很辛苦。”


    商鹤宁要去兔场查看情况，虽说知道无甚大问题，但还是更想亲眼见证。在兔场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阿阳，她好奇道，“阿阳到哪去了？”


    大虎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他家中的屋子被大雪压塌了两间，彼时他娘恰好在厨房里做饭，腿上被横梁压到了......”


    商鹤宁面色难看，阿阳这孩子已经过于早慧，小小年纪就以一己之力拉扯弟弟妹妹，供奉母亲，可是老天却常常拿他开玩笑，让他遭遇一个又一个苦难。真是太不公平！


    “那还有救吗？”


    大虎叹了口气，“找师傅来或许还有几成把握，我学艺不精......村子里同阿阳他娘一样情况的人还有不少，我只能尽全力医治轻伤，这也是卢里正拉着村子里的青壮年不停铲雪的原因。姐，幸好你们来了，不然......光靠着村子里的人兴许还要再过六七日才能挖通。”


    商鹤宁去了阿阳家中，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里里外外一手操持，她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来自中年人的疲倦，商鹤宁于心不忍，拍拍阿阳的肩膀，“这阵子你先在家中好好照顾你母亲，兔场那边我会让别人上心些。”


    阿阳嘴唇翕动，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快速擦掉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让温大夫过来替你娘再看看，但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阿阳，你千万要保护住自己的身体。”说着，她把一锭银子塞进阿阳手中，任凭他怎么推脱也没有放手。


    阿阳深吸了一口气，朝商鹤宁鞠了一躬，“阿宁姐，谢谢您了！”


    这之后，商鹤宁去了一趟卢里正家，表示自家空置的屋子可以暂时借无家可归的村民住一阵子，村中目前地里的菜全都被冻死了，仅靠村民们之前囤着的菜肉坚持着，她会从外头运几车粮食过来。


    “遭遇这天灾，外头的粮价兴许已经翻了几番，我只能保证大家能用以往的价格买下。”商鹤宁道，虽然她想帮助村里人，但她觉得免费赠与一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卢里正连连点头，“好，阿宁你有这份心已经够好了，哪里能要求你无偿赠予大家！我替村子中的人谢谢你了！”


    商家为了供应兔食记每日都需要的辣酱，在自家囤了几十坛辣椒酱，几十包辣椒粉，以及之前燕绯顺便做的茄子干。这会儿商鹤宁也毫不吝啬，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分了一些。


    “吃辣椒能让人身子热起来，你们吃饭时可以加一勺，聊胜于无。”


    村民们对她自是千恩万谢。


    第二日，商鹤宁几人拉着马车愣是把温大夫从家里拽了过来，一一给村子里的伤员看过病开了方后，小老头一脸不乐意，“这大冷天要不是你，我是决计不可能出门来的。我不管，我这个月伙食你得全包了！”


    商鹤宁嘿嘿笑，“那必须的！别说这个月了，您今年的饭我全包了都可以！为了方便您，不如住在我家中算了，有时候替我的几个熟客稍稍看个病解解闷就行。”


    商鹤宁不久前才从大虎那里了解到，原来温老头最擅长的竟是医治妇人的那些毛病，从前宫中许多嫔妃全都是在他手下求到子嗣的。她眼睛都亮了，这样一来，兔绒轩的“增值服务”可就又多了一项。


    经过这一次灾难，商鹤宁也不大放心留大虎一个人在家中，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回天乏术，不如把温大夫一道带去白岗县，这样一来大虎学医术的同时也不必日日离开家了。


    温老头被美食冲昏了头，还真差点就答应了下来，刚准备答应又忽的反应过来，“那可比了，我闲散自由惯了，可受不了住在城里。”


    商鹤宁有的是办法诱惑这爱吃的老头，不过这事现在也不那么着急，便先搁置着日后再说。


    在村子里张罗忙活了几日，又特意在村子中选了几个老实靠谱的人去兔场中帮忙，在卢里正的千恩万谢中，商鹤宁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白岗县。


    燕绯看到风尘仆仆的几人，心疼地把他们迎进去，迅速准备好了热汤热饭，“姐，大虎，你们受苦了！”


    饭桌上，姐弟俩交换着两地雪后的情况。


    商鹤宁这才得知，芦阳村这边情况已经是所有村子中最好的了，被分去铲其他村子的雪的工匠中也有知难而退的人，有的直接一整个队伍直接原路返回，好多村子直至今日都还没能把路给清扫干净。


    燕绯又说，“这些日子因为旁的事丧生的人也不少，有人在家中烧木柴取火，结果把整个屋子都着火了。还有一大家子人在屋子里烧炭取暖，没想到第二日全家人都离奇去世了，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鬼差抓错了人了。”


    这是一氧化碳中毒了，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这种情况只多不少。商鹤宁叮嘱大家，“恐怕是屋子里太封闭了，被木炭烧的烟给熏死了。你们烧炭时可千万要注意，一定要给窗子留一点缝！”


    几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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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鹤宁闲不住，又去铺子中查看情况。因为路面湿滑，兔食记的生意比以往差了很多，兔绒轩却一日既往排着队。


    不过，这队伍中夹杂了许多身着差役服饰的人，袁双看到她，有些着急地走过来，“东家，您之前说要我们配合官府提供保暖御寒之物，可这些官兵都不知道来了多少趟了，铺子里的库存多半被他们拿走了。”


    商鹤宁觉得王大人大抵不敢在这救灾事项上随意克扣不顾灾民死活，而且这话也是自己放出去的，哪里有反悔之理，便拍拍袁双的肩膀安抚她，“无妨，钱没了还能赚。最重要的是人命。”


    袁双只得点头，心中暗道东家实在是太大方了，就算是她这个伙计都肉疼不已。不过，东家送的被子和大氅，她隔壁的一户人家收到了，他们全家人是真真切切因为这些东西得以熬过这个过于严寒的冬日的。


    她叹了口气，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经过这十来天的大雪阴天，今日下午，天边终于升起了一轮太阳，许多孩子和年轻人都兴奋地跑出来，感受这久违的温暖的感觉。


    这会儿四下无人，商鹤宁靠在俞则桉身上，感叹道，“真好啊，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回了。”


    俞则桉，“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通过这件事让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你，原来财迷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商鹤宁哪里听不出他的揶揄，狠狠锤了他的胸膛，“我看你是欠揍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道，“你的弟弟和乳娘......是不是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就要启程了？”


    “嗯。”


    “那......”商鹤宁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那你......”


    俞则桉握住她的手，“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你签了契书的账房，若是没有你的允许我就离开，倒是你这个奸商狮子大开口问我要赔偿，我哪里拿的出银子来啊？”


    商鹤宁下手的劲比之前更狠了些，“呸！你给我好好说话！”


    俞则桉只觉得肋骨都快要被锤断了，只得求饶，“女侠饶命，若是把我锤坏了，这账房的伙计可得停些日子了！”


    两人不再打闹，商鹤宁好奇看着他，“你便甘心在我这儿做一个小账房？就算不靠家族庇荫，你凭着自己的本事，谋个一官半职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啊？”


    俞则桉睨了她一眼，“这不是怕我若当了官，你便不要我了。”


    商鹤宁：......哥们你倒是挺较真，好久前说过的话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我说真的，我不愿为了你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你也一样，不必为了迎合我而改变自己。从前的话不算数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知道，我们之间情比金坚，才不会受这些事情的影响。”


    “嗯，我知晓的。”俞则桉搂住她，“不过我觉得现下最重要的便是，替祖母守孝，以及，当好你的账房，或者你愿意的话.....夫君。”


    商鹤宁偷偷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