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汾滨城谜案9

作品:《我要这剧情有何用

    话出,也不见杨祖全有何动作,仍于座位上稳坐,眼神却始终粘在李遇身上。


    好半晌,只听得两声抓挠,细微窸窣,一角殷红衣摆扇动,缓缓靠近——


    这人走路没声。


    李遇未动分毫,乖顺站着,任由那诡异的氛围淌来。


    衣摆从左绕右,又从右绕回,最终定于斜侧。


    还没摸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声短促的吸气声突兀响起。


    这是……在闻她?!!


    杨祖全发出一阵魇足叹息,随后抬起一只手伸到李遇面前。


    那垂在皑白衣袖中的手柔柔放在杨祖全掌心,隔着一层素纱,濡热传来。


    她在心中默念: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杨祖全没在意这衣隔,反而促狭一笑,牵着她向内走去。


    桌上,一银壶静放,两侧各置酒杯。


    空气中丝丝酒香缭鼻,还混有杨祖全身上的甜腻脂粉气。


    “师师姑娘不必拘谨,”出口的嗓音黏腻,正如同他身上的气息,“今日是你我的好日子,亦是……”,他的目光似蛇,在李遇身上滑动,意味不言自明。


    “杨、杨公子,屋中有些憋闷,你、你去把窗子打开吧……”李遇一副羞得无法承受的样子,别过头去。


    她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食道和咽喉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生理性的恶心拼命上窜。


    杨祖全一笑,配合道:“好,师师稍候片刻,我这就去为你开窗。”


    趁杨祖全背身之际,李遇迅速将一包药粉倾入酒壶之中。


    几乎在完成的同时,杨祖全转身,返回。


    方坐定,他便拿起银壶,斟满两杯,并将其中一杯推至李遇面前。


    杨祖全捏着杯,神色晦暗不明:“来,敬师师今日一曲《梅梢残雪》。”


    李遇举杯,巧笑嫣然:“敬杨公子豪掷千金。”


    说罢,仰头尽饮。


    将杯搁下,才发现那杨祖全竟一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仅酒一滴未动,此时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面上闪过一息心虚,随即又扬起柔笑:“杨公子,怎的不喝?”


    杨祖全玩味道:“若是我喝了,师师预备如何对我?”


    李遇故作不解:“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倒叫奴家糊涂了。”


    “糊涂吗?”杨祖全伸手向外,将酒一字撒地,“或许,我该换个方式问——


    你,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李遇猛然站起,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长夜漫漫,咱们,还有得聊呢。”


    杨祖全手肘撑桌,悠然自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况且,看你这样子,怕是也站不住多久了。”


    李遇面色白了几分,抬腿便想离开。不成想不过一个回身,就手软脚软地踉跄几步,几近摔倒。


    情急之下,她抓住床边的红色帷帐,不受控制,砰地一声身体重重撞上木柱。


    旁边的烛台应声倒地,红烛辘辘滚出,许久才停,可距房门还有好远,只得无助躺着,蜡油滴落。


    杨祖全见状,只是淡淡弯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银杯:“师师姑娘体弱,何故如此激动?不如乖乖坐下说话吧。”


    李遇身躯摇晃几下,想撑起身,可双臂颤动,终究只能倚靠木柱。


    那股甜腻的香味如蛇腹粘液,在她的皮肤上稠涎,纠缠不休。


    “初选之后,我找刘靡翠要了你的身契。嗯,做得挺好,可还不够好。我派人去官府查过,果然没有这个人。”


    李遇大口喘息着,头歪向一侧,又立刻抬起,仿佛脖颈已无力支撑。


    “师师?嗯?还是比较想知道,我们花魁的真名。”


    “你……你……”回应已几不可闻。


    杨祖全嗤笑一声:“轿子里已撒了回魂粉,与我身上的去魄香,正好组成一剂绝顶迷药,”他将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扭头闲看桌面,信手拿起酒壶:“不知师……”


    “咚。”


    话音未落,余下话语全化作一声闷响。杨祖全头撞木桌,瘫伏在座位上。


    只见他后颈一道红印,彻底失去意识。


    “跟有病似的,死变态!”


    李遇收起手刀,用衣裙重重擦拭掌侧。


    “这点手段就想药倒我?那我还是回去给工头种地去吧!”


    随便陪着演演就上钩。


    话说谁让反派这么喜欢得手之后的真相揭晓时刻呢?


    “笃笃”,门开了道缝,随即两道身影迅速闪身入内。


    李遇抬眼看去:“外面什么情形?”


    南宫连朔与黎崇靠近,目光掠过杨祖全的喜炮。


    “噫,什么恶趣味。”黎崇蹙眉点评。


    南宫连朔道:“杨府暗卫密布,尤其是这方小院,我同黎崇粗略数过,至少有十名高手潜伏。幸而咱们早有准备。”


    这时黎崇凑过来,神色难掩兴奋:“那蛊虫挺神,放出去不过半盏茶,满院子的暗卫全倒。”


    李遇觑了他一眼:“夫人炼的,能不好使吗?”接着指了指桌侧:“别让他醒了。”


    黎崇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包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杨祖全后颈几处穴位精准刺入,同时嘴也没闲着:“只是那蛊虫一直未归,怕是乐不思蜀了。”


    “它回不来了,”李遇语气难掩肉疼,"裙叶草能激发其潜能,却也耗尽其生命,使用后即刻毙命。"


    听着黎崇轻啧,最后一针在同一穴位连刺好几下,最后才狠狠扎进杨祖全体内。


    诸事齐备,


    “动手找册子!"


    三人迅速分散,开始仔细搜寻。


    黎崇这敲敲那探探,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


    而李遇与南宫连朔则显得更为直接,翻箱倒柜,片刻屋内便满地狼藉。


    一番搜寻无果,李遇踢踢地上书堆,不禁疑惑:”难道不在此处?”


    话音未落,那边黎崇兴奋喊道:”找到了!”


    只见他蹲在床边,脚踏被挪走,青石地砖翻开,露出一个模样古怪的木盒。


    这木盒长约十寸,通体无雕无纹,嵌在地里,四角各有一圆形凸起。


    李遇与南宫连朔一左一右围在黎崇身侧,见他叩叩木盒,又抬眼环视屋内。


    南宫连朔忙询问:”有何玄机?"


    黎崇臊眉耷眼,叹气道:“此乃抱枢龛,需依特定顺序旋转圆钮方能开启。一旦错误,便会触发机关,引爆火药,连同盒内之物一同化为灰烬。”


    “你能打开。”李遇面无表情,根本不上当。


    黎崇旋即变脸,笑眯眯道:“没错!”


    “此屋坐南朝北,倒挂五行,是以……”


    “得!”李遇打断他,“不用讲解,你开就行!”


    黎崇扫兴地撇撇嘴,长臂一伸,手指灵活操作起来。


    围观的两人看不出规律,只知道没几下木盖便喀地弹开。


    里面独放一本厚册,三颗脑袋凑在一起,黎崇取出翻开,略扫过密密麻麻的记录:“这是田册。”


    粗翻至最后,他将田册递给李遇,“想来他把两本册子分开放了。”见她顺手揣入怀中。


    南宫连朔点点头:“可杨府这么大,若是一间一间找,咱们三天也翻不完。况且还不能排除藏于室外的可能。”


    思路断了,三人不禁一阵沉默。


    屋内烛火摇曳,外头远远传来打更之声。


    李遇当机立断道:“时辰不早,你们该动身了,这里交给我就行。”


    二人干脆应下。正打算离开,黎崇想起什么,于门边顿住,手指脚踏道:“对了,他在那附近撒了留迹粉,只要将草木灰混水泼洒,就能显出挪动过的痕迹。”


    李遇瞧着光洁的青石砖若有所思,随后嘴角勾起抹淡笑道:“无妨,你把那里的机关都复原了就成。”


    *


    杨祖全醒来时只觉后颈处阵阵酸胀,仿佛有千斤重担压于其上。他艰难地挺直了僵硬的脖颈,缓缓从桌边撑起。


    眼前昏花,桌上的银壶重影又交汇。


    他用力挤挤眼,又晃晃头。


    “嘶——”随着头部的动作,脖颈闷痛难忍,但也使他迅速清醒过来。


    不等顾得伤势,屋内混乱的景象刹那入目,他心下一突。


    李师师已不见踪影,地上古玩字画、书籍蒲团洒落各处,杂乱不堪。


    方欲起身,杨祖全撑于桌面的手下传来异感。


    回头,他才注意到手下压着一张纸。抬手,只见纸上独留一个苍劲大字——


    痿。


    “突突、突突”太阳穴爆起青筋狂跳。


    那黑字烙铁一样,在眼前无限放大,直戳戳烫向他的心口。烫得他的诸般遮掩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滴着脓血、爬满人命的秘密。


    “啊啊啊啊啊——!”杨祖全目眦欲裂,一把抓起纸张,疯狂撕成碎片。


    他眼球布满血丝,将碎纸糊乱扔到地上,抄过一旁的蜡烛,狠狠掷入纸堆。


    火光自下而上,映得他的面容愈发狰狞。


    “来人!来人!”他扯开嗓子叫嚷。


    喊声尖刻,在屋内回荡,可回应他的唯有死寂。


    狗奴才!


    怒火中烧之下,杨祖全向外冲去,却在即将触及门扉的那一刻猛然停住,手指悬在半空身形僵硬。


    “娘的!”这是转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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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的把戏!


    他阴阴咒骂一句,迅速转身,又步伐急促地返回原地。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动作粗暴将衣襟都带偏寸许:“来人!拿水……”喊到半截,才想起根本不会有人回应。


    “贱人!”,他将瓷瓶暴躁一摔,白瓷霎时四分五裂,碎片溅射,徒留一地灰色粉末。


    脚踏被他提脚踹开,杨祖全蹲身敲击三下床侧,石板应声外翻,露出石底完好无损的木盒来。


    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他急忙扭动圆钮,只听一声脆响,盒盖弹开——


    盒内空空如也。


    这一刻,杨祖全的理智之弦彻底断裂,他一把抓起木盒,疯狂地一下一下砸向地面,口中不断重复着“贱人!贱人!!贱人!!!”


    砸至最后,木盒在他手中只剩半截残破木片。


    他喘着粗气,脚步重重,向外走去。


    穿过院门,再次提声喊道:


    “来人!!”


    仍旧没有回应。


    这会凌晨的冷风倒将他吹得冷静几分。右手死死攥着木片,杨祖全面色阴沉地向西拐去。


    直到踏入花园,才终于碰上今夜第一个下人。


    那小厮见到他十分惊讶,“爷?”,今儿不是有花魁入府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祖全面无表情,右手猛然挥出,木刺尖利,生生刮下小厮脸上两条肉来。


    “啊——!”


    凄厉的哀嚎划破夜空,瞬间惊动了府邸各处。一群人迅速聚来,其中包括一名隐匿于黑衣之中的暗卫。


    见到他,杨祖全眼下抽跳,望向暗卫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为什么,”他磨了磨牙,“为什么主院里所有人都遭到暗算,而院外竟无一人察觉?”


    “这……”往年花魁终选之夜,杨祖全除了贴身暗卫之外,命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今年也不例外。


    可这话他又不能如此回,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无能。”尽管已经刻意压制,尾音仍带上几分颤动。


    听过,杨祖全只是阴测测地盯着他,随后又扫向众人,没再发一言。


    主子不说话,其他人都噤若寒蝉,有几人身子已经抖如筛糠。


    方才被打的小厮此时捂脸躺着,指缝涌出的血混着泪,滴到地上,又很快顺着砖缝渗入土壤。


    片刻,才听杨祖全咬牙道:“走!”


    说完,带着人转身向南。离开时不忘顺脚狠狠踢向那小厮的伤口,后者疼得蜷起身体抽搐,却愣是没敢再吭一声。


    一行人匆匆穿过花园,掠过数座屋舍,最终抵达一间偏僻厢房。


    杨祖全提脚踹开房门,灰尘疯扬。


    众人虽呛,却一个个都强忍咳意。


    杨祖全步入屋内,径直向左,目光锁定在一幅极俗的挂画之上。


    他猛地一拉,伴随着“唧啦”一声刺耳响动,画旁的太师椅被粗暴地拖拽至画前。


    借助椅子的高度,他伸手摸到用来挂画的木楔子。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记忆中的秘密手法——左拧三周半,右拧两周,缓缓转动木楔。


    寂然的屋内响起牙酸的摩擦声,画卷右侧竟缓缓凸出一方暗格。


    众人围聚,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全然不知,见证过这个秘密,就已埋下被灭口的命运。


    那暗格的四角镶嵌着与先前脚踏下木盒相似的圆钮,但开启的规律却截然不同。


    再次操作过后,“喀”的一声轻响,暗格面板应声而开,一本厚重的簿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杨祖全眉头紧锁,伸手取出,翻过之后才确认——


    这正是那本贿册!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预料,他当即心下一凉。


    几乎同时,身后传来倒地之声。


    杨祖全猛然回头,只见李师师锐利明亮的双眸,穿过人群直射向他,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下一刻,她抬臂利落一甩,大把黄色药粉撒出,被风吹着尽数贯入屋内。


    众人瞬间浑身奇痒无比。


    不仅如此,抓挠中还觉身上刺过一下,随后如刀剜般的剧痛同时袭来。


    不大的屋子内惨叫连连。


    她的药粉里竟还混着毒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杨祖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手中一空——


    册子被抢走了!


    他顾不上周身痛痒,跌跌撞撞,发疯般追出门外。


    月华下,只见李师师已轻盈跃上屋顶,独留一道纤细莹白的背影。


    杨祖全颤抖着手,指向那远去的身影,面容因愤怒而极度扭曲。


    夜空中激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尖叫,惊起一片飞鸟: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