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无妄在此事上的态度不重要，不过他鲜明的立场表态殷红梅还是喜欢的，她随口敷衍了几句，叫雷无妄盯着些唐飘，也让堂口里的人有事没事都不要去招惹他。雷无妄自是郑重应下。


    “等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唐飘不是一个会安于现状的人，对他想要的他很执着，等他不感兴趣的时候，他这个人走得比什么都快。”


    看着雷无妄脸上的担心和忧虑，殷红梅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慰道。


    “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蜀中唐门都束缚不了他，我们也不能。”


    “也是，唐家堡出来的家伙不值得托付终身的。”


    殷红梅说：“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需要你去打听一下。”


    “雷雨加入了六分半堂，但是我没有得到雷逾加入的消息，他们师兄弟二人不是一向同进同出吗？雷逾的下落需要确定。”


    “关于这个我正好想跟你说，雷逾前些日子给我递了消息，说想加入泉台堂。我原先过来就是想同你说这件事情的。”


    “雷逾想加入我们吗，可以呀，叫他来就是，无妄哥你来安排，你们也熟悉，我就不多参与了。”


    “好，那我等会就去告诉他。”雷无妄说。


    “其实雷逾之前一直在犹豫，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因为雷纯和雷媚一直在僵持，但最后雷纯得了外援所以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还是雷纯。雷媚倒也没有坚持，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还是退回去做她的三堂主。”


    “雷媚说，雷损雷老总在时，六分半堂便与相爷关系亲近，如今继续保持联络也无可厚非，可亲近归亲近，雷老总在时可没有直接把六分半堂的子弟派出去听相府的人使唤，咱们尊敬相爷不假，可也还没有说要成为听从相爷吩咐的下属，那样的话六分半堂还是雷家的六分半堂吗。”


    “雷媚这话说得直白，最后一句还没说完便叫狄飞惊呵斥停住了，但意思也已经差不多表达完全，让雷逾这种不怎么读书的人也隐隐觉得不太妥当，再加上雷雨已经在六分半堂了，他便横下心决意来泉台堂。”


    殷红梅轻笑道：“一边一个，倒是公平，挺好的。这么说来，我应该感谢雷媚才是，要不是她，雷逾估计更想跟雷雨一起行动。”


    雷无妄想了想，赞同道；“确实如此。雷媚此人不简单，先前见她时，只觉得是寻常雷家姑娘，现在看来她只是露出了想叫别人看到的一面，而非真实的自己。”


    “如果就只有看上去那样简单的话，她也不会活到现在还这样如鱼得水。毕竟雷媚可比唐零还要早搭上方小侯爷。”


    虽然不知道方应看对雷媚态度如何，但以雷媚的手段想来应该是看重的。在三个势力中都被委以重任，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雷媚这个人真的是不得了。殷红梅想。


    雷无妄皱眉，道：“雷媚是神通侯的人？”


    “这六分半堂现在当真是看不成了，原先雷老总在时何等威势，现在雷老总一倒，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在六分半堂经营里插上一手。”


    雷无妄说到底还是个雷家人，对自己隶属霹雳堂雷家堡很是自豪，眼见着六分半堂要从以往的风光转为江湖人口中蔡党走狗，他心中不免还是有几分不满。


    “所以我说雷纯了不得，她当机立断投了蔡京，稳住了自己的局势，当上了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只是这样神侯府会不会有意见，小梅，我知道神侯府那边的联系是你和戚少商在维系。只是我担心诸葛神侯会觉得我们霹雳堂雷家堡不可信，一个投靠他，一个依附蔡京，两边都下注的话两边可都难以讨好。”


    “没关系，那是六分半堂的问题，不关我们事。我建立泉台堂的时候就跟雷抑叔说好了，找戚大哥搭上神侯府这条线，正好跟火器对口，刑部和六扇门不都是给神侯府面子才对我们私营火器这一事放宽松了很多吗？”


    明面上殷红梅说是找了戚少商，实际上中间并不需要戚少商来周旋作陪，她自己跟四大名捕关系就很熟稔，与追命冷血更是实打实生死中拼出来的交情，何况还有对诸葛正我的徒弟萧寒僧的救命之恩。只要不违大义，神侯府对泉台堂自然是支持的。


    雷无妄松了口气，“那就好，神侯府这边能维系住就好，别让他们觉得我们三心二意。”


    “无妄哥，关七的下落有消息吗？”


    “关七？没有，自从他那日跑走，便再没了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怎么了，小梅，关七还牵扯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有几分可惜，那样一位惊才绝艳的武学天才，却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雷无妄沉默了一下，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对于这句话，殷红梅不置可否。


    江湖是是非非，浮浮沉沉，人与人之间的纠葛总是不休，正是因为有太多让人觉得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才有绝处逢生这种说法。


    但殷红梅是绝不信的。


    她若是信这种东西，一开始在拐子手中的时候就不会主动解去自己身上的束缚，往山下奔跑去求一个生路，这样也不会遇见小雷门的人，不会抱着拼一把的决心向雷卷求助，最终看着小雷门的人把拐子拐来的孩子一一送回。


    她若是信那些编来安慰忽悠人的话语，现在她也不会是小雷门的大小姐，泉台堂的主事人，而是某家的夫人小妾或是外室婢女了。


    不止殷红梅不信，很多人也不信。


    白愁飞便是其中之一。


    正因为他不信天，不信人各有命，所以才不停地在江湖上闯荡，一个名字不成便换成另一个，戏子书生得不到好处，不能以军功成事，那便去帮派里，以武功论高低。


    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这几个阶段他都已经经历过，所以如今便是他飞龙在天的好时机。


    但他仍不满足于现在所有的权势。


    金风细雨楼中，苏梦枕一言九鼎，他和王小石是副楼主。王小石不慕名利，有些事情他根本不掺和，但是苏濯枝有些麻烦。


    打压六分半堂一事中，苏濯枝是立下大功的，楼中有目共睹，何况在先前苏梦枕失踪的时候楼中高层宣布过，遇事不决由苏濯枝下令，他本人又是苏梦枕的堂弟，苏氏一族的血脉，继承人的位置板上钉钉，根本动摇不了。


    何况他掌管的黄楼名义上是宴饮享乐之所，实际上无法无天的训练下令也好，生意经营也好，都要从黄楼走一遭。白愁飞想要在金风细雨楼里建立一支属于他自己的队伍，拥有他自己的人手，不惊动黄楼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不满足现在这个位置。他一定要继续往上爬，爬得更高，直到天下无敌。


    这是他对自己的自许。


    而想要掌控金风细雨楼，想要爬的更高，不会因为苏梦枕或是苏濯枝的一句话就跌下来，他必须有钱、有人、有背景。


    背景后台白愁飞可以自己去找，但是钱和人，目前他用金风细雨楼里的最恰当，只是不太方便。


    除非他能将磨可乐拉拢过来。


    何小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女人傲的很，手里有点权力就蹬鼻子上脸，即使她长得再好看，白愁飞也没心思欣赏。


    除了何小河，另外一个为苏濯枝办事的则是磨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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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可乐除了黄楼的人，接触最多的便是杨无邪。


    白愁飞想要拉拢杨无邪，他曾经试探过，但是失败了。他本来想劝说杨无邪更进一步，大好前程似锦，可没想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下定决心要对付他。


    杨无邪掌握白楼资料，是金风细雨楼的军师，金风细雨楼的情报基本上都过他的手。正是得了他的辅佐，苏梦枕如虎添翼。


    磨可乐则不太一样，这个人在楼中的存在感并不太强，不像一个江湖子弟，倒像是哪家的文人雅士。不过想到杨无邪曾经告知他的磨可乐家中遭难的身世，这样一个人不喜欢外面喧闹也不足为奇。


    他对家庭的印象并不很真切，但能养出一个算术写作无一不精的文人，想来是要废很大力气的，而且白愁飞听杨无邪曾感慨过，他说磨可乐肯定考取过功名，比他这试过后落了榜的人要厉害太多了。


    得到了，再失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就像白愁飞曾在赫连将军府下当兵，率领士兵抗金，他夺得了很多场胜利，可明明是他冲锋陷阵赚取的功劳，却反而被他人夺取，他自己则成了兵部的通缉犯，其中的郁郁寡欢自是幽微难言。


    不过白日里磨可乐在黄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只有晚上才会离开天泉山，据说是回他在京城自己租的房子。


    白愁飞要找到避开苏濯枝和何小河单独见磨可乐的时机不太容易，不过这个机会还是叫他碰上了。


    “白副楼主。”磨可乐见了他，先是微笑着行礼。


    磨可乐叫白愁飞很舒服的地方就是他从不直视白愁飞，垂着眼望向地面，一点也不会给人冒犯的感觉。他将白愁飞当做需要恭敬对待的上司。


    白愁飞决定直入主题，他道：“我觉得楼子里只有无法无天这样一只队伍有些不太够，刀南神的部队往往京城皇宫一道急令下来就调走了，我们需要再有一些精锐以作备用。”


    “需要我做什么？”


    白愁飞很满意，“我打算选几个人来负责训练队伍，只是训练过程中的花销难免会大些，这些就要叫小磨你费心了。”


    “不知楼主那边？”


    “楼主自然同意。”


    “那没什么问题，届时白副楼主只要叫人按单子来领银钱便可，黄楼的诸位都会配合的。”


    “那便很好。”


    白愁飞点点头，变了话题。


    “你年纪轻轻，便得楼主和高层重视，委以重任，日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只是一直待在黄楼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啊。”


    “得楼主公子赏识，是我的荣幸。”


    “日后可打算更进一步？”


    “不瞒白副楼主，自然有此期许。”


    初步试探到这一步，也足够了，白愁飞颔首，准备离开。


    但离开之前，磨可乐却问了他问题。


    “白副楼主，为了出类拔萃，平步青云，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要紧吗？”


    “怎么问这个？”


    “薛西神一事，小苏公子很不赞同，但楼主觉得可以。”


    白愁飞原本警惕的心神松下，原来是在说薛西神一事。


    “我也觉得可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必拘泥于手段？反正也只是过程而已，就像大哥，他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最终能够出兵抗击外敌，收复失地吗？”


    “我也一样，待我掌了大权，无论是辽人也好，金人也罢都要赶得远远的，让那些外族人付出血的代价。”


    “知我罪者，其惟春秋。”青年轻声道。


    白愁飞大笑起来。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