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罪者，其惟春秋。


    不仅恰当地表达了白愁飞的意思，还让白愁飞的自尊心得到了微妙的满足。


    要知道这话出自《孟子》一说，意指了解孔子和怪罪孔子的，大概都要通过《春秋》这本书，这是他的心血，或许也是他的罪状。可孔子是什么人，他可是儒学的创始人，配享庙宇，是无数读书人心中的传说。蔡京掌权后，便让王安石和其子一同附享孔庙，虽然不知学富五车的荆公在九泉之下作何感想，但孔庙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放在这里，无异于在说白愁飞日后定然获得不菲的成就，获得万万人都会知道的名声，甚至流传千古，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虽然白愁飞知道这是在捧他，可听后还是觉得很得意。


    难怪这个人不以武力见长，却仍然在金风细雨楼这种帮派势力中很得重用。不说实际上从他手上走过的银钱，光是说话骚到痒处和很会看人眼色这两项就足够让他脱颖而出了。


    白愁飞引荐了梁何加入金风细雨楼，将筹办一只队伍的事情交给了他。梁何发现这确实是一件好差事，很快将自己的兄弟孙鱼也叫了来。


    这只队伍的名字白愁飞已经起好，叫做一百零八公案，由梁何选人，梁何作为曾经长空帮梅醒非的弟子，在这方面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叫人挑不出错处。


    白愁飞想要的是一只隶属于他自己、只听命于他的精锐。


    梁何选人，训练他们的武功、阵型，显然若有成效。


    磨可乐也来凑了热闹，为他们提供了识字的书籍，还定期检查这些人的识字进度，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白愁飞只粗略一看，便随他去了。


    白愁飞听说过这档子事，凡是金风细雨楼中子弟的家属住处，教书的先生都用的是这一套书册，识字简单，还好记。如今磨可乐自己给他们加课，白愁飞哪里会生什么反对的想法。


    孙鱼作为梁何的下属，梁何把同黄楼对接的事情交给了他，这段时间里，孙鱼与磨可乐之间也熟悉了不少。


    江湖人士以武犯禁，但朝廷重文轻武，风气使然，即使武功为江湖子弟立身根本，不过对于读书人，孙鱼仍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尊敬。


    何况磨可乐也确实值得他学习。


    这位黄楼管账的读书人身上并无多少傲气，待人谦和，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令人恼火的事情，他都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温声宽慰。


    梁何在长空帮那样的大帮派待惯了，又是梅醒非的亲传子弟，后来长空帮没落，他四处躲避很是憋屈，如今借着白愁飞的势终于扬眉吐气，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在孙鱼看来很是离谱的事情叫孙鱼去找黄楼协商办理。


    孙鱼在梁何手下事事谨慎谦恭，他比梁何年轻，性子也比梁何活泼些，但也不是喜欢受夹板气的人。好在磨可乐很是善解人意，并不会为难孙鱼，只是希望他能跟梁何说宽限几天，他想办法来处理。这不是什么难事，梁何自然同意。


    久而久之，孙鱼对磨可乐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他在磨可乐这边非常放松，并不会拘于虚礼，有时候还会跟这位读书人抱怨一下梁何和白愁飞。


    当然他抱怨的事情也都有个度，不会说什么会让他招来灾祸的话，可孙鱼在外面一句也没听到过他的抱怨外传，心中对磨可乐更亲厚了。


    于是在磨可乐问起时，孙鱼同他讲起了当时的往事。


    “我是梁统领拉入长空帮的，梁统领叫我们遵从长空帮的规矩，我们都很信服他，听从他的安排，我也很佩服他的忠心。”


    “不过后来我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孙鱼话锋一转。


    “长空帮一下子高层死了不少人，梅帮主没了，很多人都没了，没了高手支撑，长空帮就这样崩毁了。我本来以为梁统领会带着我们出力挽救，但他下令让我们保留实力，听从他吩咐行动，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保留下来，现在都加入了咱们楼子里。”


    孙鱼说的很客气，也很委婉，不过意思很明确。


    “我听说梁统领以前是梅醒非梅帮主的弟子，不知这传言可否属实？”


    “确实如此，不过下任帮主是当时桑大帮主隔代指定的，说实话，他还有点不服气，拉我喝过闷酒。结果我们两个都吃醉了，第二天差点没赶上开会。”


    孙鱼说完，还笑了笑。长空帮帮规森严，但只要适应了，还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他对以前的日子也很怀念，现在磨可乐有兴趣，他自然愿意讲给对方听。


    青年为他添了热气腾腾的茶饮，在他动作时，孙鱼还能看到他右耳单边晃动的耳坠。


    想着是闲聊，孙鱼便随口提了一句，“很少见到有人戴耳坠只带单边的。”


    一般戴耳饰的多是女性，温柔温姑娘，还有黄楼的何小河，她们耳朵上都有耳饰，还会时不时换不一样的款式。


    再有带耳饰的便是唱戏的伶人，孙鱼猜测可能家道中落后磨可乐去唱过戏于是扎了耳洞。这些多的私密事情也不好问。不过既然他戴了，却只戴一边，这其实还是多少有点特例独行。


    “另外一只大概留在我兄长那边，算是纪念，倒叫你见笑了。”


    孙鱼想起他从梁何那里听来的，梁何也是听白愁飞说起的，磨可乐家中的人都死光了。他如今见青年叹息的模样，想起自己曾在大口孙家的往事，心中也有些感慨。


    虽然他为了研究遏制火器的东西而离开了山东神枪会孙家，可曾经在家族中的那些过往也并非虚假。


    同辈子弟之间的打闹欢乐，长老们的谆谆教诲，这些在凄凉王长孙飞虹离开孙家后也变了。孙家的规矩渐渐松了，人心开始浮动，大家逐渐被权贵腐化后也差不多化为了泡影。


    “如今在楼子里，我们的生活都好过多了，一起继续努力，未来总会更好的。”他喝了一口饮子，对青年说道。


    “共勉之。”青年微笑道。


    比起孙鱼增加了与磨可乐的私下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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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何跟在白愁飞身边，除了掌权后的喜悦，自觉从白愁飞身上学了不少东西。他知道白愁飞为什么信任自己、提拔自己，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他也一心为白愁飞分忧。


    对于金风细雨楼未来的发展，白愁飞想着是与朝廷结合得更紧密些，以金风细雨楼为条件，叫那些大官也不必斜眼瞧人，争取得到更多的利益。


    但真正的金风细雨楼苏梦枕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如果与朝廷官员联系得过于紧密的话，不免会失去自主权，成为对方的附庸或是手下，替对方做尽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


    苏梦枕不愿如此。


    见着如今六分半堂的模样，他更是引以为戒，私下里同苏濯枝、王小石和白愁飞说起时是怅然的、警惕的，让他们日后绝不要让金风细雨楼沦落到这种地步。


    白愁飞没听进去过。


    他不以为意。


    诸葛神侯这边，早已有了后来居上的泉台堂同神侯府和六扇门关系亲近，六分半堂攀附上了如今再度拜相、炙手可热的蔡京。雷家出来的这两个势力各靠一边，金风细雨楼若是再不选一边大官来做靠山，再拖延下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很快，白愁飞私下里见了蔡府的人，得其引荐，见到了蔡京。蔡京不再年轻，身量也不高大，可任谁也不敢忽视他周身的气势。


    如白愁飞所料，蔡京收了他做义子，蔡府的人也给了他一定的支持。


    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件令他意外，可又在意料之内的事情。


    白愁飞在蔡府、就在蔡京的身侧，见到了曾经与他合谋杀死梅醒非的人。


    瘦瘦高高，阴阴寒寒，背后背着一个包袱，如果不仔细留意，就好像埋没在蔡京身旁的一道影子。


    原来他是蔡京的手下。白愁飞想。


    那杀死梅醒非，应该是蔡京下的令。


    如今他已成为蔡京的义子，与蔡府有了利益关系，天下第七动不了他，他也动不了天下第七。


    于是他们二人很快达成共识，就当作从未见过，如果有涉及到彼此的事情，在不妨碍的情况下，互相拉一把，就像他们曾经在梅醒非死后很快达成一致一样。


    白愁飞很高兴。


    他决意继续借着蔡京的势往上爬。


    对于恩将仇报一事，白愁飞做得很自然。苏梦枕固然是提拔他的大恩人，他的结义大哥，但只要有碍于他的前程，白愁飞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障碍清除出去。


    谁也不会成为例外。


    而且还有一件令他高兴的事情。


    白愁飞有意将自己与相爷搭上线的事情告诉了磨可乐，那青年惊讶过后衷心为他祝贺，面上半点也不曾露出过对他不择手段的不赞同，与他们黄楼的上司苏濯枝截然不同。


    多次试探后，白愁飞对磨可乐愈发满意。


    白愁飞心里定了下来。


    有钱，有人，有背景。


    他白愁飞的大业何愁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