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十三【加更】
作品:《问冤千千阙》 “我……我不是鬼王。”魏渊揉了揉眉心:“只是煞。”
左右无人,魏渊也不必在这里装,把声音压到极低就是了。
白衣鬼恍然:“你穿红衣,竟然不是鬼王?”
“只是煞。”魏渊失笑:“红衣便是鬼王,谁告诉你的?”
不过,魏渊不动声色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鹅黄寝衣——在其他鬼眼中,她竟然还是红衣吗?
那白衣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曾见过别的鬼,见到你同我穿得不一样,就……”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魏渊不同他绞缠这些,径直问。
不是魏渊不愿意,只是直至今日招来可以交谈的鬼魂,魏渊才发现,同自己还在虞山时不一样,在明公主的躯体中,与这白衣鬼交谈,一呼一吸都极其耗费精神。
起初还不觉得,可是现在,不过几句话工夫,头脑已经有些发晕了。
好在白衣鬼也不嫌魏渊问得跳脱,老老实实回答:“我叫十三,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氏,生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嗯?怎会如此?
魏渊下意识抓住关键:“那你在人世间游荡多久了?”
“已经忘记了,时间太久了。”十三连思索也不曾,想来是真的太久远了,先前的问题,他又问了一遍:“鬼王招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时间太久了?魏渊打量着十三。
更奇怪了。难不成,无常勾人也会有所遗漏吗?
魏渊只知道无常勾不走凶煞,毕竟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是十三周身明明又没有半分煞气……
魏渊没做过无常,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事。”十三询问的眼神有些灼人,魏渊随口答了一句:“说过了,不要叫我鬼王。”
“无事……?”十三小声嘟囔了一句,到底没敢质问这乍一看就不好惹的红衣女子——兴许是煞对鬼的血脉压制。
他换了个问题,眨着眼:“如果不叫鬼王的话,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跟一只鬼有什么好隐瞒的?魏渊磕绊也不打:“叫魏姑娘。”
“那你的名字呢?”十三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魏渊白了他一眼:“姑娘家的名字,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十三无端被呛了一句,有点委屈,“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同十三只聊了这几句,魏渊已经觉得实在难以支撑,正想着说些什么送走他,忽然,房门被敲响:
“殿下。”竟然是乔妄的声音,虽然声音极轻,可是夜里寂静,明公主耳力又好,听得一清二楚:“您睡了吗?”
他来做什么?
魏渊一惊,什么也来不及说,当下驱散十三的魂魄,在装睡与应答之间犹豫一瞬,还是选择应声。
谁也不知道,乔妄是不是叫魏渊那几句低语引来的。
装作披衣下榻,魏渊走到门前,拉开门,看着乔妄,用一种疑惑的眼神。
乔妄剑已出鞘,神色戒备,而这戒备在魏渊亲自出现一瞬烟消云散,变成了不解。
更深露重,他身上有些湿意,鬓边发丝也沾了露水,贴在脸颊,有些靡艳。
“殿下。”看得出他有些难以启齿,却十分坚定:“能否让草民进屋看看?”
魏渊松了一口气:他是当作屋里又潜进了刺客。
看来,不敢信任禁军的也不止魏渊一个。
不知为何,自今晨,魏渊便觉得乔妄似乎与自己亲近了几分,依着传言与昨夜乔妄的表现,最多护她这个救命恩人不死,可不像是情愿冒昧进门详查的性子。
虽不知为何,贴身侍卫少些冰冷,总归是一件好事。
点点头,魏渊把人引进来,乔妄一刻不停,上上下下查看起来,而魏渊就静坐一旁等候。
半晌,乔妄终于停下来,疑色更甚,缓缓踱步到魏渊身前,才想起剑还未收。
收了剑,魏渊请他落座,乔妄仍不死心,问:“殿下恕罪……殿下在屋中,不曾听到什么声音吗?”
不曾。
魏渊抬手欲写,可是字都到了手边,又改了主意。
现在是可以用“不曾听见任何声音”,或者“那声音大约是翻动书页或者磨墨的动静来搪塞过去”,可是一来,魏渊实在不知道乔妄听见了什么,听见了多少,这样说谎,是否会适得其反。
二来……说不定,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成为日后明公主“喑病”治愈的铺垫。
魏渊埋头写下几个字:“乔少侠听见的,是这样的声音吗?”
乔妄读过这一行字,仍然不解,正要开口询问,忽然见魏渊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又断续的“啊”。
这一声,魏渊发的忐忑,不知像还是不像。
说句实话,不论是魏渊前世,还是明公主生前,都没有见过喑病病人。只是魏渊从前在教坊司时曾听人说起,有人磕伤了脑袋,醒来时,便说不出话了,可是后来这失语者有奇迹般地自愈了,故此才敢大胆借鉴。
当时权宜之计,现在将错就错长达半个月之久,魏渊有些担心,若是再不“恢复”、“痊愈”,恐怕以后都得装个哑巴。
乔妄不是问起么?索性就告诉他,太医曾说,日日练习,或有奇效,而自己白日不愿让人听见笑话,只好在夜里独自苦熬。
魏渊把这一番话写在纸上,乔妄看过,面色终于彻底和缓。
估计是真信了,魏渊猜想,他也从没见过这样的。
就算他有所怀疑,明天去问府医,那也无妨,又不曾凭空编造,府医当真正是如此建议。
只不过,事实不是什么怕人笑话,是魏渊知道自己的情况,之前从来没有练习过而已。
“这法子……兴许真有用。”乔妄思忖着慢答:“草民虽未见过,也不通医术,可是的确曾经听过这样的病例。”
魏渊暗自挑眉:看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已经叫人足够惊奇,竟然还不止在自己身边发生过,连乔妄也听过这样的故事。
“只是,草民一个时辰前便见殿下困倦疲惫不堪,几欲在辇轿上睡去,竟然一直到现在还不曾休息,当真辛苦。”乔妄似乎有些同情。
那是自然。
魏渊为了博他几分忠心,也乐得同他多聊几句,更何况,还想借此机会为日后的“喑病”痊愈铺垫几句。
微微一笑,写:“今日事,今日毕,哪里有明日再做的道理?”
乔妄看罢,瞥了她一眼,魏渊看过去,见他不知为何,面上又呈现出那种叫魏渊看不明白的神情。
不过无妨,一次两次兴许还在意,总是被这样端详,倒也习惯了。
魏渊接着写:“好在日日勤练,成效斐然,也不枉孤夙兴夜寐,辛劳至此。”
“成效斐然……”乔妄随着重复一遍,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自然不是那一声‘啊’。”魏渊挑了一眼,神情生动,仿佛不明白这人怎么这样呆,接着一笔笔写下去:“不过诚不似从前动听,怎么,乔少侠也想笑话孤么?”
这话说得重,乔妄如梦初醒,一抱拳,连头也低下去:“草民僭越。”
魏渊反客为主:“夜深了,少侠怎地也未入眠?”
“草民略有少眠惊梦之症。”乔妄摇摇头:“劳殿下关怀。”
“时辰不早了。”圆了一个谎,不如再接再厉,把另一个谎也圆了。
魏渊把羊毫笔从左手倒到右手:“少侠也快些回去安置吧。”
果然,乔妄立刻察觉:“殿下右臂可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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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向乔妄的时候,却发现乔妄不曾看着她,或者她的右手,而是那一行墨迹未干的新字。
“殿下的右手书……似乎颇有王右军之风。”
他夸这一句,魏渊爱听,虽然她并不欣赏王氏行书,可到底是名家,谢过他夸赞,心里忽然有些生疑。
不是魏渊多思多想,乔妄好像对她的字迹,有些过分关注了。
早上一次,现在一次,是露出什么端倪了吗?
心念一动,魏渊直写:“少侠似乎对孤的字迹……”
她不曾写完,话说一半,望着乔妄扬了扬眉。
乔妄一怔,不只是惊讶于魏渊的敏锐,还是惊讶于连自己都尚未发觉这隐秘心思。
“舍妹……”他斟酌道:“虽然冒犯,舍妹的字迹,同殿下的实在是十足的像。”
提起妹妹,乔妄不见得能多说几句话,倒是眼见他的面色亮快起来,那张孀妇似的脸上终于浮上了笑容,缅怀似的,目光随心飘向远处,这还是魏渊第一次见他笑。
“……她也不擅左手书,但是笔画就是比旁人的更有风骨。”
魏渊听着,心下了然,难怪他今早那样说,原来是将兄长对小妹的爱与欣赏附在了她身上,难怪。
也难怪,她早闻乔妄性格冷僻,不讨人喜,却从今早见到她的字迹开始,便对她收了冷脸,甚至关照有加,赠了箭匣,原来是沾了乔小妹的光。
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是怀疑她的身份,也不是别有图谋就好。
“只是舍妹与殿下不同。”乔妄瞥了魏渊一眼,又挪开视线:“她最不喜王右军,她谁也不喜欢。”
“她觉得她自有风格。”乔妄摇摇头,无奈中是深深的宠溺:“不过,她的手迹,到也确实可称得上独步天下。”
在公主面前,这话可称得上口出狂言,不过魏渊不在意,想必就是明公主仍在,也不会在意,指不定还要附和。
不过……魏渊不自觉摩挲着下巴,在她看来,这位乔小妹倒是个妙人,那份疏狂之气,同自己也是十分相像,想来也是一位自由不羁的女子,若不是……她还真想见见。
又怔忡半晌,乔妄忽地一笑,这笑又是凄然之状了,悼念完了,便只剩无尽的苦涩与痛了。
魏渊懂这种感觉,她在想起魏氏亲友时,也是如此,不觉有些同情。
乔妄抱拳:“草民失态了。”
“无妨。”魏渊小心翼翼,不愿戳他的心:“少侠节哀,便是早逝,亦有来生。”
“若是死于非命呢?”乔妄抿唇摇头,似是十分伤怀:“在草民的家乡有个说法,若是一人死于非命,便无法入轮回了。”
还有这样的无稽之谈?魏渊压着欲挑的柳眉,不知是哪里的神棍散播谣言,这话让她一个真做过鬼的人来听,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若是这样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人便断代了。
不过,就算心中清楚明白,魏渊也无法在此事上开解乔妄——总不能说,孤曾经死过一次,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吧?
只能把“节哀”再写一遍。
不过……这位乔小妹果真是死于非命么?魏渊想到今日上午在地牢,乔妄提及苍岚派时失稳的呼吸……
真是叫人不得不疑呢。
白日的困倦还未散去,魏渊不自禁打了个哈欠,乔妄看见,似乎有些窘迫,再查了遍门窗,便告退了。
同贴身侍卫秉烛夜谈,不知算不算意外之喜。
魏渊缩在被子里想。
但是无论怎样,右臂伤势痊愈这件事,明日便可顺理成章从满月、弦月口中说出去,乔妄亦可成为证人。
总归是不必再用左手书见人了,兴许过上几日,也不用成日与人划字而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