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已经制定了充分而且务实的作战计划。”


    泡泡手里拿着一罐子用花瓣捣成的红色汁液，然后用手指蘸着汁液在墙上涂划出图案：


    “这个是人鱼的中转站。中转站和大船之间就是飞行训练场。你和雪姬在训练场里的时候等我信号——我安装在中转站的轨道下面的定时炸弹爆炸的声音。”


    “你有定时炸弹？”


    奥黛尔问。


    泡泡举着被花瓣汁液染得红通通的手指头，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进嘴里舔了个干净：


    “我会偷。”


    他狡猾微笑着指向墙上潦草的直线和圆圈图案，继续说道：


    “好了，等到鱼人发现中转站被炸了一节，它们饲养的甲虫都嗝屁了，它们肯定会想着：哦？那我们不妨去检修一下好啦。bang！就是这个时候，你可以对雪姬说什么害怕啦，要去看看热闹啦，然后——”


    他挑起眉毛，两根手指头举起来对奥黛尔做出胜利的手势。


    奥黛尔没跟上他的进度：


    “然后呢？我和雪姬一起去找你？”


    他飞过来坐在床边搂着她的肩膀：


    “不！你要找理由支开雪姬。然后一个人逃到中转站外面！这样我们就能在雪姬找到我们之前偷偷去角斗场。到时候她生气也晚了，嘿嘿，因为我们——先斩后奏，赢个大满贯，角斗场上耀武扬威，经理面前把钱撒——嘿，我全都计划好了。”


    “我要怎么支开雪姬？”


    “方法很多啊。比如你可以认真对她说，哦，你今天的衣服真难看啊，快回去换一套吧。或者：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蝴蝶在飞？”


    泡泡认真思考时候皱眉咬牙，无意间抹在脸上嘴上的红色花瓣汁让他好像刚刚生吞了一堆活物：


    “有了！你告诉雪姬，我和KIKI约在微光集市的灯塔上决斗。她肯定会去劝架的。”


    奥黛尔希望自己的撒谎水平能骗过雪姬。


    在雪姬的飞行器上，奥黛尔保持了绝对的沉默，一心只想着那个秘密计划。飞行器上的蝴蝶数量变少了。没有他们的叽叽喳喳，耳边清净不少。


    雪姬依然提供了超出休息室的舒适程度的座椅和食物，顺便问起了甲虫的事情。


    奥黛尔说自己把甲虫留在了休息室里。


    雪姬递来了一块新鲜的水果，转而提到了奥黛尔身穿的衣服：


    “这些外出服很轻便，适合你出门穿着。不过毕竟过于简单，不适合宴会场合。你需要一件礼服。”


    “我有礼服。”


    奥黛尔嚼着水果，同时瞪着它缓缓溢出汁液的切面。


    诺曼送给她的那件银色长裙还挂在休息室里，像他本人的一抹倒影。从回到母舰的那天之后，奥黛尔就再也没穿过它。


    她喜欢把物品都藏起来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切实掌握着某种事物的踏实感。


    “那件银色的吗？”


    雪姬让奥黛尔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摇头道：


    “不，我不觉得你在狂欢节聚会时还能穿上那件。看，你的身体最近长得很快，尤其是腰围。”


    她让蝴蝶抬来一面镜子，让奥黛尔能看清楚平时没发现的细节：她已然变圆的腹部和脸颊。


    抬镜子的蝴蝶不停地摇头晃脑打哈欠，没睡醒的样子。


    “而且你好像也……长高了些。”


    雪姬摸了摸她的头顶，带着清新干燥花香味的衣袖盖在奥黛尔的额头上，短暂地遮住光线。


    一连串的声音在黑暗中滑过，只有几个字眼足够清晰地在她记忆里形成痕迹：


    ……她在长大……


    奥黛尔在黑暗中烦躁地皱眉摇头，耳边听到雪姬在说：


    “……我想帮你订做一套新礼服，你要看看图册吗？我们最近在整理仓库，但是我确定图册就在附近……”


    汁水四溢，甜软的水果块啪嗒一声掉落。部分残留在她嘴边的汁液干涸成为一条苦线。


    奥黛尔发觉自己的感官在一起退化，坚固，明亮的飞行器和她像是隔着一层水流，又像是虚假的背景布，可以被随意揉捏废弃。


    她张嘴吸入散发着水果香甜味的空气，命令自己相信眼前所看见的场景毫无问题。


    附近的蝴蝶的动作停滞在空中，好似一副虚拟图画。


    “奥黛尔？”


    雪姬手拿图册和另一片水果回来了。蝴蝶如梦初醒般抖动翅膀，镜子的金属边缘和他的身体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嘎声。


    “奥黛尔，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雪姬一点一点溶解了凝固的空气，让时间重回正轨，不受影响。


    奥黛尔伸手去拿图册。


    手指和雪姬相触，真空地带立刻被清除，现实生活中的无数件琐碎小事落回地面。


    雪姬的身形跟随着地面一起成为了实体。


    奥黛尔几乎是着急地攥着图册，拿起水果片，生怕自己再一次无意识间被抛出现实。雪姬以为她是被那些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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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案迷住了，主动为她介绍着一页又一页的服装花色。


    在雪姬平稳，悦耳的声音里，奥黛尔忘记了自己刚才听到的杂音，专注于嚼着丰富多汁的水果块。


    “金色花纹和红色鱼尾图案，加上中央的水晶碎片装饰。很典雅传统的选择。我觉得将军会喜欢。”


    雪姬把图册上那一整幅印花图案放大给奥黛尔看，因为投影光线而变暗的鱼尾图案在她脸上游过，轻盈的恍如微尘游荡。


    雪姬抬手看着红黄色图案映在自己的洁白手腕上，似笑非笑：


    “将军看见你打扮得体出现在宴会上，想必会惊喜万分。”


    看见奥黛尔不置可否的表情，雪姬又问她：


    “这次的孕母会议，他们一定刁难你了，对吗？”


    “他们让我偿还甲虫的钱。”


    奥黛尔舔干净水果叉上的甜味汁液，牙齿缓缓划过金属尖锐的部分。


    雪姬并不惊讶：


    “哦。他们一定给你好好上了一课。所有孕母的必要课程。”


    奥黛尔如实说道：


    “我需要很多钱。但是我没有那么多。”


    雪姬用调侃的语气面对这个问题：


    “啊，很多人都这样对我说过。”


    然后雪姬换了种身为导师的语气，敲敲手里的图册：


    “来，要是你今天学习完了课程，我就教你赚钱，如何？现在先选一下你喜欢的礼服花色。”


    奥黛尔看哪个花色都和毛虫差不多，随便指了指其中一个暗色：


    “我觉得这个好看。”


    雪姬一偏头，把那一页图案打上标记：


    “微光集市上的劳工马上就能把礼服做好。今天在孕母活动室有聚会彩排。看来你能穿上自己喜欢的礼服出场了。”


    奥黛尔差点把刚刚吃进去的水果吐出来。


    拿镜子的蝴蝶被解除了职责。他放下镜子，转身，启动休眠仓之后折叠翅膀，躺进仓内。仓内的活动管道依次连接他的翅膀和身体，嘶嘶喷出的蒸汽弥漫填充休眠仓，覆盖了蝴蝶全身。很快，燃料罐里流出的燃料被吸收完毕，那对翅膀的颜色暗淡下去，蒸汽凝出的水珠在蝴蝶体表形成一张薄膜。被包裹的蝴蝶无色无光，宛如机械骸骨。


    奥黛尔怀疑蝴蝶卫兵是否活着。


    “降低成本。”


    雪姬解释道：


    “在不需要那么多卫兵的时候，我会让它们回到休眠仓里。他们在里面会做一个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