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把姜玥当成家人的冯昀认真解释：“我没有说谎，只不过我娘姓周而已。”


    冯昀今年十几岁，已是个半大小子，说话间眼中似有泪痕。


    “冯昀。”顾时珏双眸带着凉意，定定的看着眼前半大少年，“你爹为了寻你，差点将整个汴京翻过来，你可知。”


    “活该。”听到他父亲的行为，冯昀情绪激动起来，话语中掩饰不住的难过，“现在才知道要寻我，那个母老虎将我随意卖掉时，他在何处，我娘亲被那个母老虎害死时，他又在何处，这样胆小如鼠的人不配当我爹，我再也没有爹爹了。”


    到底是个少年，冯昀说完还是控制不住眼泪滚落。


    姜玥见状，心头忽有一计，作势将顾时珏拉到隔壁屋子。


    “夫君，你可看到了冯昀提起他父亲这般抗拒，便是强行将人送回去，若是他自己又跑了，回头冯千长找不到，又是麻烦事。”


    姜玥的话正是顾时珏却担忧的，他帮其找儿子除了为册子，也为让他对自己更加忠心。却不知父子间心结甚深，难以轻易解开。


    “不如这样，我将冯昀带回侯府先住下，明日你寻个由头带冯千长来府上，远远的见他一眼。”


    “先让他安心，等过几日柳先生来了，也让冯昀跟着一共上课，岂不是很好。”


    听着她的安排，顾时珏挑不出半点问题，安排得妥当，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还有最深的一层，冯昀在侯府上住着，冯千长对顾时珏只有更加忠心，他大统领的位子也坐得更稳。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中第一次生出赞赏。


    “极好，便按此行事。”


    顾时珏终于露出些松快神请，语气不似先前紧绷。


    他的夫人，帮他解决一桩大事。


    既然事情已说定，姜玥便拉着顾时珏往正厅走。


    “既然事情已有解决办法，那接下来得听我安排。”


    她眉眼亮如十五夜天上明月，语调带着三分甜与得意，顾时珏被她吸引，不由得跟着走。


    只见正厅桌子上，整齐摆着吃食，可不就是姜玥从侯府一路拎过来的那些。


    “我在家中与厨娘一共准备的吃食，方才冬雾已让管事拿去灶房热过了，快坐下罢。”


    他难得露出一丝丝笑意，却很快不见，“何必这样麻烦。”


    “你先前晨起咳嗽如今还未好，怎能在饮食上随意，卫所的厨子肯定比不上我亲手做的，快尝尝这个。”


    爆炒鸭胗麻辣鲜很下饭，醋溜酥肉一口下去满嘴留香，酥肉外焦里嫩，酱汁搭配得很好，吃起来不柴不腻。清酌小白菜完美保留了青菜的鲜，颜色清亮入口却软烂。


    顾时珏骨节修长，吃饭时不急不躁，带着世家礼仪与清冷感，让人看着他吃饭都极为享受。


    姜玥来时早已吃过，此时丝毫饮食都吃不下去，她端坐着看对面人进筷。


    行动举止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分明是寻常人都会做的动作，可是在他身上偏生不同。她嘴角衔笑望着他，你在吃，我在看。


    秋绿守在门口，望着里面你侬我侬的场面，替自家姑娘欢喜，或许世子爷的心里已有些中意姑娘呢？


    不多时，他将她带来的菜全部一扫而空，吃得很过瘾。


    “先前竟不知，夫人手艺这样好。”


    顾时珏将一旁软帕拿起，轻拭嘴角。


    姜玥得意笑笑，她的拿手好戏还多着呢。


    “夫君可满意？”


    她望着他的双眸，似要将自己整个人倒映其中。


    顾时珏微点头，表示很满意。


    而此时的姜家，姜磐之刚从外办差回来，便听得风声。


    迈步入府，到了后院竟无一人在门口迎接他归来，只有几个丫鬟婆子站在廊柱下。


    “夫人呢？二姑娘呢？少爷呢？为何没有一人出来迎接我。”


    管家上前回道，“回老爷，夫人和二姑娘在花厅。”


    姜磐之简直暴跳如雷，他一路回来被同部人各种巴结奉承，才知道自己的二女儿在宫宴上私会晋王，被圣上当场撞破，已赐为晋王侧妃，择吉日便直接抬入晋王府。


    那个正经勋爵人家嫁女，这般的随意，这般的被人轻贱？


    “将二姑娘带出来，请家法。”


    姜磐之声音极大，将尚在花厅的云氏与姜静惊动，两人自花厅赶来。


    “我的好女儿，当真是我的好女儿，姜家祖训何时教你与人私会。”


    云氏似乎猜到姜磐之会作何反应，柔声上前，“老爷，先坐下喝杯茶。”


    她的温柔很快将姜磐之满腔怒火化解，毕竟多年恩爱夫妻，他坐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爹爹，我如今可是晋王侧妃，东宫之位空悬，晋王殿下日后可是要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这几日，姜静被云氏劝解将眼前局势看清，方才不继续寻死觅活。


    “正是如此，老爷您可是日后的国丈大人，多少荣华富贵等着呢，还有什么可生气？”


    云氏在姜磐之身侧圆椅坐下，瞧着姜磐之脸色变缓，又继续说着，“等到晋王入住东宫，咱们女儿再生下个皇子，还怕没有好日子过？那时，姜家便是林国公府，老爷您便是国公加国丈，万万人之上的尊贵。”


    “可是，姜家祖训凡是姜家女不得嫁皇子。”


    姜磐之没有忘记父亲临死前，拉着他的手是怎么说的。


    “老爷，如今姜家是个什么光景？汴京里随处一个勋爵人家都能踩到老爷头上，您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大姑娘高嫁镇北侯府，如今又贵为二品夫人，更加不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连宫宴也不想带静儿入宫，您还想指望她？”


    “我们母女这样苦心筹谋，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老爷和整个姜家。”


    云氏说着已带上哭腔，眼眶中泪珠滚落。


    “逆子。”提起姜玥，果然成功带起姜磐之的怒火，他将手中茶盏扔到地上，“不孝女，早知如今，当日便该将她掐死。”


    “爹爹，您放心您还有女儿呢，待我入了晋王府，下一步便是成为晋王妃，待我成为东宫太子妃，便让姜玥日日跪至爹爹面前忏悔自己过错，叫她悔不当初。”


    “好，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姜静双眸带着恨意，姜玥，我早晚要将你踩在脚下。


    姜玥将冯昀带回侯府，当日午间，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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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便领着冯千长到了侯府前厅，从花格窗内向外看去。


    “你莫是在骗我，我家那个混账子如何会在侯府？”


    却不想冯千长在花格窗前等了半柱香时辰，竟然真的见到了他的儿子冯昀。


    虽说换了衣裳，只有半张侧脸，但是他绝不会认错，正是自己找了许久的人。


    冯千长太激动，没忍住哭出声来。


    终于找到了，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若是寻不回来，死后下地府老父亲都能将他剥皮抽筋。


    “这下千长尽可放心了，大统领在书房等你，请吧。”


    两人到了书房，顾时珏端坐在太师椅上：“可是已见过了？”


    “多谢大统领替我寻回儿子。”


    冯千长脸颊泪痕未干，落在黢黑的脸上挂着两条线有些滑稽。


    “大统领要的名册在此，冒昧问一句，不知属下何时能带孽子回家？”


    顾山将名册接过，递到顾时珏手上，他将名册缓缓展开，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只是一遍就将名册上内容记在心中。


    “不急。”


    顾时珏合上册子缓声开口。


    “此话何意？”冯千长一下便着急，从圆椅上站起来，“大统领此举为何？”


    “冯千长。”顾山看他一眼，“为何，你自己不清楚吗，贵公子的原话是再也没有千长这个父亲，从你纵容家中嫡妻随意发卖他的那一刻起，父子情分便被你亲手断送，若要父子相见，除非休妻。”


    “我知道。”谁知铁血暴躁了半辈子的冯千长，闻此言，竟哭出声来，根本压制不住，“他应该恨我的。”


    “是我对不住他，不过。”冯千长话语顿住，心中好似在做斗争，“发妻岂能随意休弃。”


    冯千长的话落到顾时珏耳畔，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姜玥，两人新婚夜并未行结发之礼，姜玥算不得他的发妻。


    顾时珏的灵台深处深思轮换，众多想法纷纷浮现眼前。若非京城局势骤变，若非她受伤记忆错乱，两人或许早已和离。


    若非太后赐婚，他早已一纸休书将她休弃。


    可他如今想起这些，为何会觉得胸口烦闷，闭上双眸想到姜玥杏眼弯弯似乎烦闷更甚。


    “那逆子一直住在侯府，岂不是太过叨扰。”冯千长再度开口，脸上泪痕已被他抹去。


    “过几日，我请的教书学生柳元西会来侯府小住，已辟出空院子专门做学堂之用，如此便让冯昀跟着一起上课。”


    顾时珏将他与姜玥商定好的告诉自己属下，果然见他一脸喜色。


    “多谢大统领，大统领替我寻回儿子又待他这样好，我一条命皆是统领的了！日后京都卫里，若有人敢对统领不敬，先问过我的刀！”


    冯千长双膝跪地，额头重重落到青石板上。


    “快将千长扶起来。”


    将冯千长送走，顾时珏带着顾山和顾江，三人将名册上所记载众人一通分析，等到天色黑透，方才散去。


    三更天，顾时珏来到明华堂门口，看着已经熄灭的烛火有些错愕，没想到她竟未掌灯等他。


    连着数日习惯在晚间回到明华堂歇下，似乎只有今日未给他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