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109章
作品:《抢来的夫君真甜》 清晨,沈青许久没有醒过这样早,长公主府里清早不会有密林中这样此起彼伏的啾啾鸟鸣,时隔几年,乍然一听,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睡觉不爱关窗,睁眼可见窗外群山滴翠,郁郁葱葱。
这张床榻依旧是她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床榻,因年代久远,加上当年就是随意砍了些木林做了这张床,不少地方都裂开一些细细碎茬,这些细茬总让她有安全感,比长公主府的梨木大床让她还踏实。
被褥间亦是久违了的清爽皂荚香。
恍然一瞬,这好像只是十八岁以前,随便哪天的一个寻常早晨,她醒来了,然后就该起身到处溜达,跟兄弟们打打照面,看哪里有什么劫富济贫的买卖好动手。
憧怔间,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搭在她臂弯上,她回过神来,时光荏苒,小金顶上自在洒脱的匪头老大,现在女儿都快三岁了呢。
真是一个软乎可爱的小娃儿。
她盯着小脸蹭在自己臂弯的娃儿,白白嫩嫩的小团子,越看越满意喜欢,不愧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今天怎么就醒了?”
身后有温润的声音响起,然后她也被一个怀抱从身后裹住,温厚的踏实感,让人不自觉说出心底的心声:“在小金顶上的时候,待一刻就少一刻了,用来睡觉多浪费。”她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清浅笑意,和微微打在她后脖颈上的呼吸:“不会的,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小金顶,你想何时来便何时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可能是谢珩感受到她久别归来后,微妙的惆怅和不舍,他总是说这样的话让她来安心。
等清雪醒来,一家人收拾好,走出房门再看小金顶时,她才终于意识到,谢珩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单纯让她安心,而是真的在践行她心中所愿。
准备回小金顶的时候,她想象过,时隔这么久,小金顶上房屋荒废,杂草丛生的模样。
直到昨夜回来,看到屋舍俨然如昨,屋内桌椅砖木被尽心打理维护,她在欣慰之余,心中那种不舍和惆怅却更加呼之欲出。
再到天光明亮时,小金顶上熟悉的景致都归于眼底,她才发现,谢珩对小金顶的打理维护,不仅仅是维持了当年旧貌,其实还是在尽量不影响原貌的情况下,新添置了许多方便,是在为长久来住计议。
比如她的卧房,后面就多加了一间内室,可以用来更衣沐浴,方便又舒适。
再比如,小金顶上与莽山其他山头一般,并不是彻底荒废,而是依然有驻 兵在此守卫,这些驻兵,大部分都是当年沈青的手下,原先就一直 生活在莽山,只不过是换上官军的身份,来守卫莽山和这一方的平安。
也难怪小金顶上生活气息依旧不散。
如此,若朝中无事,她确实可以像谢珩所说那般,想何时来便何时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心情明朗,她带着夫君和女儿,在阔别许久的小金顶上四处闲逛起来,不仅沈青,小清雪在这样天地开阔的景象中,连眼神都明亮了许多,到处张望着问这问那。谢珩当然还无法跟她解释,这可是当年她娘亲占山为王的地方,不过小家伙依稀能懂,这是她娘亲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一路上搂着谢珩的脖颈问得更起劲了。
只觉得好像娘亲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比她生活的地方,更加好玩。
小金顶松竹苍翠葱茏,站在最高处的那座亭子里,清风习习,吹动人的衣摆,也吹得眼底青翠翻叠出层层浪花。
与那日初雪簌簌落下的景致完全不同。
沈青不由得感叹:“那天我就是在这亭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醒来的时候兄弟们都不见了,就是那一天,莽山下了第一场雪。”
谢珩将小清雪放在横椅上,自己也立在围栏边,身后有苍山翠竹相称,映衬得这对父女越发风姿卓然。
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那天的初雪,他记忆也很深刻。
那天骤然下雪,是很冷很冷。
他身陷莽山腹地,遭到手下暗害,与手下周旋间,却刚好与萧瑞赖三等人撞上。
可惜当时他身中迷香,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就被这几个毫无章法的土匪,颈后一记刀手,敲晕带上了莽山。
当时痛苦寒凉的记忆,原来是他前世今生百转千回求来的姻缘。
不仅仅是那一天,后来他们也在这间亭子里一起看过风景聊过天,不知哪一天起,他居然对这土匪头子没那么排斥了。
沈青也记得,那时候谢珩初到莽山,天天闷闷不乐,她想着法子哄他开心,告诉他莽山多么好玩,可惜冬天还没过去呢,他都没在小金顶上待满一个冬天。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莽山四季有不同之美?冬夜里打猎篝火中喝酒,你已经体验过,可是莽山的春天,翠笋满山,你不知道这山上挖来的翠笋,多么鲜嫩可口。”春光不在,她语气中不由得惆怅。
谢珩安抚她:“无妨,今日午膳,就吃莽山春日里的翠笋。”
沈青瞪圆了眼。
等午膳的时候,桌上盘碟中真的摆放着用新鲜翠笋做出的各色菜肴,有翠笋清炒出来依然保留着青翠颜色的素炒翠笋,有用翠笋煲出鲜香得直令人垂涎的腌笃鲜,厨房还别出心裁,用翠笋来酿各种山珍海味,拿玉箸夹了一只翠笋,咬上一口,里头竟然酿着鲜美的蚝肉。
当真是山珍海味,汇聚于舌尖一寸。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虽然她这夫君,好像只要她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但每一次,她还是忍不住发出灵魂深处的层层疑问。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就算翻遍整个莽山,也不可能再找出一支新鲜的翠笋,莽山今年最后一支翠笋,至少出现在……两个月前吧?但桌上盘碟中这些翠笋,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跟一刻钟前才从湿润的土壤中挖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谢珩自然而然为她解惑:“这倒不是难事,只要用雪山积累了上百年的冰川冰镇着,可数月色泽口感不变。”
他语气稀疏平常得,好像这百年冰川,跟地里韭菜一样,随手一割就有。
果然,即便这些年来谢氏渐渐没落,但这人在吃穿用度上,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到令人发指啊。
沈青嘴角抽了抽:“谢公子果然还是……富贵得令人羡慕。”
除了谢珩自己本人手上还有不少产业外,萧瑞在银钱上,对这位扶持新君赫赫有功但又远离了朝政的驸马,倒是格外大方,比给长公主的赏赐俸禄可高了不少呢。
用一种很光鲜体面的方式,堵住了悠悠众口。
沈青便就心安理得地跟着享福。
用过午膳,沈青又带着夫婿和女儿,去祭拜了父亲沈毅。
其实她在洛京中,也给父亲安放了牌位,立了衣冠冢,算是一家人团聚。
不过毕竟小金顶才是她父亲的真正埋骨地,隔着一方土堆,她才能真实地感觉到,父亲就在自己身边。
夫妻俩领着沈清雪跪在坟前,沈青大概将她离开莽山后发生种种都跟父亲说了。
莽山的兄弟姐妹们都安排妥当,当年正麟宫变得到平反,萧瑞顺利登基,目前来看是一个勤勉自持胸怀天下的贤明君王,天下也渐渐有了中兴之势,百姓开始安居乐业。至于她呢,有了一位哪哪都好她实在挑不出毛病的夫君相伴,还有了小清雪,虽然她不愿给小清雪安上这样的头衔,不过从父亲遗愿的角度来说,沈家香火确实得以延续。絮絮叨叨说完,沈青突然发现,父亲过世后,他所有的愿景,她居然都一点一点实现了。
果然拥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天大的福分。
要是父亲身子硬朗一些,多活几年,就可以亲眼看到这一切了。
落日收起了刺眼的光芒,温温柔柔铺在小金顶的一草一木上,坟前的烟烛渐渐堙灭,在夕阳余晖下绕出缱绻青烟。
沈青已经起身,谢珩一身清姿还跪得笔挺,沈清雪不明所以,也只乖乖挨着爹爹继续跪着没有起身。
如同对年幼的沈若清没有印象,谢珩也实在想不起,自己在年少时有没有跟一个叫沈毅的官员打过照面。
但他现在无比虔诚跪在他的坟前,万分庆幸,当年沈毅还是冒险折回了一趟洛京城,带走了幸存的沈若清。
也万分感念,他没有将仇恨的种子种植在沈若清的心里,世上才有了这样一个率性洒脱聪慧果敢的沈青。
最后一束余晖被收于山脊之后,有晚风吹起,他端端正正三叩首,才终于起身。
在小金顶上四处逛了一整天,清雪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晚膳还没用完,就趴在爹爹肩头睡得软软乎乎。
想到昨晚是睡在自己房间,今晚沈青便想去睡当初谢珩睡的那间小木屋。
夫妻俩抱着小清雪走到木屋前,一切如昨,没有一丝变化。
夏夜的星空璀璨,不似当年雪夜漆黑,显得那丛丛火把在雪夜里令人骇然。
“当初就是从这屋子门口离开,从此我好几年没再上过小金顶。”
听她语气怅然就知她要开始翻旧账,谢珩很识趣地微抿着唇角。
一说到这个,尤其现在又触景生情,沈青果然就气血上涌:“都是你当年处心积虑费尽心机非要抓我下山!”
本来正趴在爹爹肩头甜睡的清雪,被她这一声带着怒意的轻斥扰醒,迷迷糊糊瞪眼:“谁要抓走阿娘?”
谢珩低头拍着她小脑袋柔声安抚:“是爹爹抓你阿娘下山去做夫人呢。”
小清雪自然听不懂,但爹爹的声音给足她安全感,她脑袋一歪,又继续趴在谢珩肩头甜睡过去。
沈青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调说出这么滑稽的话笑到,也歪头问他:“到底是谁抓谁?”
谢珩莞尔一笑:“多谢夫人当年将我掳上小金顶,是我三生有幸。”
沈青实在受不了他这么清正的一张脸,语气一丝不苟地说着这种油腔滑调,耳朵一红,没有理他,径直推门先进了木屋。
与她自己的那间屋子一样,屋内所有陈设摆放,就能当年离开时一模一样,好像他们就只是出门下了趟山,然后……买了一个孩子回来。
不过同样,这间屋子后面,也重新加了一间用来洗浴更衣的内室。
等收拾完毕,虽然累了一整日,沈青在榻上躺了会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有星光流淌,也能隐约照见莽山群峰起伏的轮廓。她往谢珩那边凑了凑,伏在他肩头:“上一次我们在这张榻上同床共枕的时候,你肯定想不到,下一次我们再回来,还会多出一个孩子吧?”谢珩有些许无语,抬眼望着依稀可见的屋梁,心道当初他以为他是男子,要是能想到他们将来会有一个孩子,那才会奇怪吧?见他不说话,她双手塔上他的脖颈,像藤蔓一样缠住他:“诶,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反抗的?”
谢珩微微顿了一下呼吸,身子绷直了些:“清雪还在。”
“你干嘛?你这人想到哪里去了?”
沈青哼哼嘲朝讽他,可是这近在咫尺的五官轮廓,没有灯火照亮,刀凿斧刻般的笔挺,此情此景,她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边轻轻一啄。她手脚并用缠着的人像木雕一样,浑身好像又崩得更紧了。
难道这张床榻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只要谢珩往上面一躺,就开始立地成佛?
正想着过往他在这张榻上的种种情形,突然这人轻轻撇开她的束缚,反手轻而易举将她带进怀里,夜色里,她看不清他眸光里的深沉,而游走在她脖颈肩畔的呼吸一点一点灼热起来。不知不觉间,她一双手又攀上他的腰身,迅速升温的身体急需一个稳稳撑住她的点。
“沈青。”
耳畔一道微哑的声音,让她迷离了的目光努力恢复清明,她下巴继续搁在他肩头:“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说,每逢夏夜,最适合去瀑布游水吗?”
两人紧紧相拥着,他说话间,沈青能感受到他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没有太多迟疑:“好。”
清雪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奶娘照料着,所以她在的时候,沈青和谢珩绝不会乱来,今晚大概是触景生情,险些要乱了阵脚。
是该去瀑布前好好冲个凉,让两人都冷静下来,沈青如是想。
很快,唤了奶娘进来伺候,夫妻二人在夜色中出了木屋,顶着满天璀璨星辰,携手信步往小金顶最高处走去。
夜风习习,掠过山间松竹梢头,携带着舒爽凉意,在夜行的两人衣袂发梢间游走,谁也没有说话,可是这夜也太过静谧,明明两人只是牵手同行,沈青都能感受着两人呼吸心跳依然在空中无形交织。
瀑布流水飞流直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因为夜晚太过于安静,哗哗水声听起来也比白天要恢弘许多。
那瀑布的上头,有一个小小蓄水池,往年每到夏天,夜深无人时,沈青最喜欢躺在那小小蓄水池里,感受着沁凉的流水从自己身上匆匆流过,冲刷着一整日的疲累,再从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刚从娘胎里出来一般。
不过等她牵着谢珩轻车熟路走到瀑布前,终于才看清,这蓄水池竟然也做过休整,为了不影响视觉上天然的观感,于是工匠们沿着原先那个蓄水池的形状,又在外面扩了一小圈,瀑布的流水依然从这蓄水池里过,但在外圈的时候先缓冲了一下,以及……外圈铺了水道,竟然将炉房烧的热水引了过来。
这样,在蓄水池的外圈,瀑布流水与炉房引过来的热水中和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度,最后才流入蓄水池。
“就算是夏天,这流水也太过清凉,你身子不适合。”
沈青目瞪口呆:“可是这大热天的,也没人会想洗热汤浴吧?”
“放心,这水不热,只是缓解了原来的清凉,正是这个天气最合适的温度。”
沈青将信将疑,褪了衣物,留了中裤和兜衣淌下水池,熟悉的水流从身上匆匆淌过,原先每次下水,她总要适应好一阵这流水的寒凉,这次水温果然将将合适,既能驱散夏日的炎热和疲惫,又不至于清凉刺骨。
她立在水中,上半身露出水面,身后是星空下的崇山峻岭,粼粼水波和点点星光映衬下,好像一只清绝又危险的山中魑魅。
她仰头问:“你说说,萧瑞究竟背着我,给你了多少金银财宝?”
建炉房,引水道,其中花费数目必定不小,只是为了满足她喜欢来瀑布游水纳凉的意趣。
谢珩也褪了外衣,保留着内里的衣裳,缓缓淌下水来。
他如实答:“倒也不多,陛下说我陪长公主巡视江山,舟车劳顿,只是这趟出门,一应花销,都算在他的私库里。”
沈青不由得“啧”了一声,萧瑞的私库有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吗?
登基这三年,百废待兴,国库空虚,也就这两年渐渐充实了些,至于萧瑞的私库……不是她鄙夷,是真的比起谢珩来说,太寒酸了。
反正谢珩有手段,良心也过得去,萧瑞也愿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有什么理由不跟着好好享清福。
小金顶上的瀑布,大概百年千年景致总不会变,在过去很多很多年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流水和群山,夜空与星月,都是她用来互相慰藉的好友。
“在想什么?”
谢珩无声地走到她身边,两人都只有半只身子露出水面,远远看去,好像是星空下一对神秘而美丽绝伦的鲛人夫妇。
沈青侧头答他:“在想……这里还是比谢家的温泉别庄要舒服。”
过去几年,每到冬日,谢珩都会带她去京郊的温泉别庄小住,那里亭台楼阁,温泉仙池,可谓绝伦,如入仙境。
再怎么美轮美奂,终究比不上小金顶。
谢珩并不否认:“那是自然,温泉别庄虽然是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但总是无法与真正天然的鬼斧神工相提并论。”
夏夜,星空,群山,瀑布,是俯仰可见,也是万金难求。
“谢珩,只要朝中无事,我们以后真的可以年年来小金顶住一段时间诶。”
熟悉的景致,和身边的如玉公子,一切都如梦似幻,却又真真切切,只要她心中所念,原来谢珩都会帮她实现。
小金顶,会一直一直存在。
谢珩在水中与她十指紧扣,莞尔答她:“是的,你想来便来,年年岁岁。”
年年岁岁,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替嫁夫君他脸盲
前妻难追
嘉懿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