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院線電影《暴雨行動隊》(二)

作品:《比金壓卡

    畫面重新轉回老舊的客廳,燈光微黃,在沉重的氣氛中搖曳。瑪茨莫托·塔庫米端坐在藤椅上,雙眼凝視著牆上的一張黑白相片,那是一架戰鬥機停在基地跑道上的舊照。他的手指緩緩地在扶手上摩挲,聲音沙啞地開口:「但是……一切都在那一天變了。」


    記者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麥克風收音的紅燈還亮著。她抬頭看著塔庫米,眉頭微皺,準備追問下去。塔庫米卻沒等她開口,就繼續說了下去:「總經理納卡諾·哈亞泰的死,改變了我們的一切。」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但帶著一種哀傷的銳利。他轉頭望向窗外,那裡只是一片平靜無聲的午後陽光。「那天,他搭乘一架小型客機,前來前線視察。我們當時都覺得這是件好事。他不像那些只會坐在本土高樓裡的官僚,他是親身來到最危險的地方——但也因此,他付出了代價。」


    隨著塔庫米的話語,畫面切換,觀眾的視角瞬間被帶入回憶中的空戰場景。天空昏黃,大氣中瀰漫著硝煙與烈焰。遠方,一架銀白色的小型客機正緩緩穿越雲層,周圍有幾架戰鬥機護航。警報聲響起,無線電頻道裡傳來急促的呼叫。


    「敵軍來襲!座標S3!重複,敵軍戰鬥編隊正向座標S3逼近!」


    機身標有「天堂鼠」標誌的戰鬥機迅速拋棄副油箱,急速提升速度,迎戰敵機。畫面轉向塔庫米駕駛的戰鬥機,他的年輕臉龐在駕駛艙內透著一股殺氣與專注。


    聲音仍是老年的塔庫米在畫外旁白,他繼續敘述:「那是我第一次直面這麼多敵軍戰機。我還記得我那架天堂鼠——雖然防禦薄,但火力強大,尤其是那門0.8吋機關炮,殺傷力驚人。那場戰鬥,我一個人就擊落了六架敵機。」


    畫面中,他的戰機高速穿梭,機砲火光閃爍,子彈如暴雨般射向敵機,一架架敵機在被擊落。


    「但問題是……我也知道,這樣的效率是有代價的。」他聲音低沉了一瞬,又道:「我0.8吋機關炮的彈藥,在第六架敵機爆炸之後就用完了。我只剩下機關槍了,一門0.3吋的小傢伙。」


    畫面中,塔庫米持續追擊一架敵機,機槍不停掃射,火光連閃,但那架敵機就像被雨滴擊打的裝甲獸,絲毫不為所動,繼續飛行。


    「我當時追了他整整一分鐘,子彈打得我自己都快信心崩潰。你知道嗎?」塔庫米的畫外音再度出現,語氣帶著一絲無奈,「我那時在心裡想,如果是天堂鼠挨了這麼多子彈,早就炸成碎片了。」


    記者皺著眉,低聲道:「聽起來……天堂鼠的性能,似乎並不太夠?」


    塔庫米轉頭看著她,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語氣也變得堅定:「不,妳錯了。天堂鼠是一架非常優秀的戰鬥機。它的火力、機動性,在當時的戰場上是數一數二的。你知道嗎?平均下來,我們每損失一架天堂鼠,就能讓敵方損失五架戰機。」


    他向後靠了靠,仿佛在回味那段激烈的歲月,然後語氣一轉:「唯一的問題,是它的裝甲太薄。為了追求速度和機動性,我們犧牲了防護。而且……產量跟不上。戰爭打到後期,我們每打一場仗,就減少很多天堂鼠;而敵人卻能源源不絕地補充。」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我還記得……就在那混戰裡,納卡諾總經理的客機被擊中了。那是一架沒有任何防護的飛機。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墜了下去。」


    畫面中,小型客機的右側機翼被命中,整架機身瞬間傾斜,一道濃煙從引擎冒出,接著便是猛烈的爆炸與失速。


    塔庫米的戰機在上方盤旋,他大喊:「納卡諾總經理——!」


    聲音在戰火中格外刺耳,他不斷繞著墜毀地點盤旋,想找尋一絲可能的生還跡象,但濃煙與烈焰遮蔽了一切。


    「我在他墜機的地方盤旋了整整十五分鐘,什麼也找不到。」他的聲音顫抖,手指也跟著微微發抖。


    塔庫米在畫外旁白:「納卡諾總經理是唯一會來前線、會跟我們握手、跟我們說『辛苦了』的上級……」


    記者輕聲問:「你們有嘗試救援嗎?」


    「當然有。我回到基地後立刻報告,但上層只是象徵性地派了一隊搜救,三天後就結束行動,什麼都沒找到。他們連殘骸都懶得帶回來。」


    塔庫米冷笑一聲,眼神中浮現出濃烈的恨意。「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們只是棋子。他死了也不值一提,更何況我們這些普通職員。」


    畫面回到客廳,塔庫米轉過頭,看著記者,語氣堅決:「所以我才說,那些人不值得尊敬。連納卡諾總經理都保護不了的國家,怎麼會保護我?」


    畫面從一片靜默中逐漸明亮,營房內的牆上掛著帶有軍事企業徽標的旗幟,士兵整齊列隊,臉上寫滿疑惑與沉重的表情。木製地板因無數靴子踐踏而泛出油亮。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男子,身穿筆挺的制服,胸前別著總經理的徽章,目光犀利,聲音充滿煽動性。


    他的聲音在營房中迴盪:「能夠解救帝國危難的,不是那些只會說大話的文學家官員——而是你們!」


    他掃視著台下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拳頭重重敲在講桌上,聲音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是你們,帝國的雄鷹!用你們的大腦作為武器,用你們的戰鬥機作為火箭彈——去炸沉敵軍的軍艦吧!」


    台下的士兵們低聲交頭接耳,有的眼中燃起火光,有的則悄然低頭,不發一語。


    畫外音響起,是塔庫米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怒意:「就是這個該死的傢伙,尼希達·塔庫亞。納卡諾總經理遇難之後,他成為新的總經理。他提出了一個瘋狂的計劃——『暴雨行動隊』。表面上說是勇敢的殉國者,實際上,是把我們當成燃料、當成可拋棄式的子彈來用。」


    鏡頭回到記者與塔庫米的對話場景。


    記者輕聲問:「照你這麼說……要殺你的,應該是尼希達·塔庫亞,不是皇帝吧?」


    塔庫米瞇起眼睛,冷笑一聲。「妳錯了,」他一字一頓地說,「那個時代的憲法,和現在的不一樣。現在的皇帝沒權力,那時候的皇帝——權力可大得很。」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發出「咚、咚」的聲響,如同敲打棺木的節奏。「建立暴雨行動隊這種事,沒皇帝點頭,是不可能實施的。尼希達·塔庫亞不過是個執行人罷了。」


    話音未落,畫面切換,戰爭年代的營地夜晚。昏黃的燈光照亮一張長桌,塔庫米與數名飛行員身穿作戰服,面色凝重地舉起手中的葡萄酒杯。


    塔庫米那時年輕,臉龐仍然緊實,神情中卻帶著某種決絕。


    眾人沉默地碰杯,然後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接著,一個個抬手,用力將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玻璃在地板上四處飛濺,如同戰爭將他們的命運撕成碎片。


    畫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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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是老年的塔庫米,語氣微微發苦:「我以為……這一次,我就死定了。」


    鏡頭拉遠,一架架塗著迷彩的戰鬥機引擎轟鳴,從跑道上騰空而起,逐漸升入雲層,整個編隊像是一支向地獄進軍的矛尖。


    空中視角下,一群飛機排成箭型,在高空中搜巡,四周皆是無盡的海洋。


    機艙裡,領航飛行員眉頭緊皺,低聲咒罵:「可惡,燃油已經消耗了一大半……」


    他看了看儀表板,再望向遠方蒼茫的海面,什麼都沒有。於是,他放慢速度,舉起手臂做出返航的手勢。


    一架架戰鬥機逐漸轉向,減速調整航道,開始返航。


    塔庫米驚訝的說道:「喔,我的神……我居然活下來了!這樣都能活下來,神真的在開玩笑。」


    鏡頭切換,戰鬥機降落在基地的跑道上,引擎聲嘎然止歇,一架架飛機被拖進停機棚。飛行員們逐漸脫下頭盔,滿臉疲憊,有的眼神空洞,有的露出壓抑不住的狂喜。


    此時,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主管級人物走向領航飛機的飛行員,聲音嚴厲地質問:「怎麼回事?」


    飛行員摘下頭盔,臉色鐵青:「主管先生,我們……我們沒找到目標……」


    「什麼?」主管一愣,然後臉色驟變,「怎麼會這樣?可惡!下次好好找!」


    他重重甩下資料夾,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畫面漸漸淡出,回到客廳。塔庫米坐在沙發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記者平靜地說:「於是你第一次出任務就這樣活了下來。」


    塔庫米點頭,臉上露出一種說不清是悲哀還是諷刺的笑容。「是的。」


    他望向牆角,語氣慢慢變得空洞。「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我反覆想著——『為什麼我還活著?』……我不是應該死在海面上?不是應該成為那場戰爭的一部分?」


    畫面在清晨的機場展開,濃霧尚未散去,混凝土跑道仍覆著夜晚留下的濕氣。飛行員們列隊站好,沉默地拿著手中的酒杯。儘管手勢相同,表情卻已與之前大不相同。那是一種無言的麻木,一種對命運的冷漠服從。


    塔庫米站在隊列的最右邊,與其他飛行員一同將葡萄酒舉至唇邊,仰頭喝下,然後不發一語地將玻璃杯甩向地面。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宛如一道無形的斷裂,切開生與死的界線。


    畫面迅速切換,轟鳴聲起,一架架天堂鼠戰鬥機轟然起飛,直衝雲霄。塔庫米坐在駕駛艙中,視線透過前窗,望向前方編隊的飛行員。機身晃動中,他緊握操縱桿。


    天空藍得異常清澈,海面反射著太陽光芒,閃耀得刺眼。整個編隊筆直地朝某一方向前進。


    但沒多久,領航飛行員的臉色變了。


    「總感覺哪裡不對……」他自言自語。


    望向右側的海岸線,再看下儀表盤上的指南針,霎時間,他眼神一凜,額頭冒出冷汗。


    「糟了,方向反了!」他低聲咒罵。


    再低頭一看,燃料已經消耗四成。


    「就算現在轉頭也來不及了——見不到敵艦!」


    沉思幾秒後,領航飛行員立即操縱飛機減速,搖動機身,再次做出返航的手勢。其他飛行員見狀,雖面露疑惑,但也立刻依令轉向,隊形慢慢變成散亂的返航線。


    天空一如既往地空蕩,無戰火,也無敵軍,只有沈重如鉛的沉默隨著機翼劃破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