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就在这时，庄媛插入了这个空间，将赵迩死盯着叶乌那缓缓回弹的胸口的目光拉回去。


    “现场试药结束，”庄媛摊开双手，状似环抱空中的投影一般，倏地看向眼神火热的众人说：“诸位，有想要不失去身体，不受制于数据，而拥有这般神奇而又纯粹的力量的吗？”


    “……”没有人开口，但或许不是不眼红，而是太过惊惧。


    【当前群体情绪波动剧烈，请注意异变倾向。】


    尤瑜轻轻“嗯”了一声，情绪波动过大，会导致体内血液流速加快，血流量增加，从而导致体内异变因子的反应加剧。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原本处于异变边缘的人，有极小的可能会在这个过程中彻底异变。


    【情绪波动攀升。】


    终于，一伙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反正是一瞬间就如脱缰野马般冲向了中心的庄媛。


    而庄媛安然地站在那，脸上的浅笑依旧，这个过程中，她缓缓张开手，深呼吸。


    看着被安保员拦住的无数双布满血丝与渴望的眼睛，听着她们或是声嘶力竭，或是卑微乞求、或是梗着脖子还撑着那副“客人就是上帝”的嘴脸瞟她，身体却不知不觉地挤进了人潮，眼里盛着的满是不自知的欲望。


    将烛终于不再做这一切的观众了。


    有仿生人的开路，她径直走向庄媛，身旁的人整齐地空出一道宽敞的路。


    “庄研究员，您在未来科技的广场逗留有些久了，考虑到交通堵塞和秩序的问题，烦请您来未来科技休息一下如何？”


    这话说得好听，完全没有刻意加重哪个词的音而显得逼迫，反而像是给极了庄媛了面子和里子。


    但是庄媛对此只淡淡地笑了声说：“帮我谢谢董事长的好意。”


    将烛脸色不变，却也没有继续说，而是默然看着庄媛笑着招呼上万人，姿态之从容，言语之诱惑，就像是……胜券在握了一样。


    想到这，她突然低头笑了出来。


    “生物制药的公告已经发出了，为了不与为未来科技的仿生人意识转移技术冲突，我们会在今天让异能催化药上市，”说着，庄媛看向好些酡红的脸，“生物制药，欢迎各位的新生。”


    “以自我、强大与不被定性。”


    尤瑜听见了好些吸气声，看见了瞪大的眼睛和无意识激动得颤抖的身体。


    再然后，她听见，庄媛说：


    “异能时代，将由你们，作为开拓者。”


    “——去！我要去！”一个声音尖声喊出。


    紧接着，“研究员大人，我们现在就去，可以给点优惠吗？”


    “我要拥有异能啊！”


    “哇，好帅啊！”


    “研究员大人，我，我已经仿生人了，可以用这个药吗？”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也有人质疑和悲观：“这么厉害的药，哪能轮得到我们？”


    声音渐渐消了。


    “之前碘伏系列的抑变药就买不起，这种能获得异能的药相当于买断碘伏抑变药还附赠仿生人意识转移技术，我们这些人怎么买得起呢？”


    这两句话一出，原本热情高涨的众人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被雾蒙上的理智也让雨浇了个透彻，化作一滴又一滴砸在心腔里，唤醒她们那少有的冷却的希望。


    尤瑜看向将烛。


    将烛脸上仍旧是结束和庄媛交流后的平静，那背后是否有风暴尤瑜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们的任务，已经成功一半了。


    只要，只要……


    运气还能稍微眷顾一下自然人类。


    自然还能降临被污染浸透的城市。


    城市能够恢复由人类主导的过去……


    未来。


    “新品上市，自然也是有活动优惠和惊喜福利的。”庄媛说。


    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好些惊喜的声音聚成一股浪潮将广场淹没。


    “真的真的，我看到了，可以抽奖诶！”


    “奖品是……”


    “是赠送异能催化药，我的老天奶啊，我，我——”


    “而且最近的一批就在半个小时后！快快快，妈！快，我们准备一下去抽奖！”


    “等等，要求在现场？！”


    “我先去了，再见哈哈。”


    尤瑜已经站在了广场的边缘，看着中心热闹喜悦面红耳赤的无数脸交叠，再看看那些人的旁边围着的沉默的、连脸都看不见的仿生人们，像是无形的界限，将人群的欢乐与束缚的锁链隔绝，给了易碎品安稳的泡沫。


    大量的人在一通闹哄哄后，开始争着抢着要离开未来科技去生物制药，却在面对岿然不动的仿生人时僵住了。


    刚才逃窜过的人见到这一幕颇有些心理阴影，但是人多势众，现在又是安全时刻，仿生人完全没有立场能阻拦她们！


    想到这，众人萎靡下去的心顿时就热血了起来。


    有人特意找了个稽查员，躲在她身后冲那些仿生人喊：“干什么？！未来科技没有限制我们人身自由的权力吧？！”


    “对啊对啊！”见到这人这么做，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躲在稽查员身后。


    频道里，有人没忍住发了条消息。


    【刚才没见这些人这么信任我们……】


    尤瑜亲眼见到好几个稽查员的账号开始显示输入，结果还不等输入完，【秩序】的警告倒是先行到来了。


    【二次警告，任务期间，禁止闲聊。】


    “……”


    频道里再没人发消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将烛下达了什么命令，那些站得稳稳当当的仿生人此刻倒是动作一致地往两旁分开了一个大口子，众人一看，顿时蜂拥而出。


    就这短短时间里，这个广场上的人就减少了至少四成，还不算那些陆陆续续离开或是满脸纠结的。


    尤瑜通过各种言论的音量，大概判断了一下最后留下的会有多少。


    令尤瑜惊讶的是，比她预计中的三成多了很多，甚至无限逼近四成。


    也就是说，这个广场上，自然人类的数量起码还余有近四千。


    不过尤瑜倒没有悲观，比起一开始最坏估计的一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尤瑜自然没有跟着那些人前去生物制药，广场上，每时每刻都能听见焦灼烦闷的声音，却也不烦单纯的对美好未来的期许。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生动、姿态万千。


    庄媛离开的时候，还颇为自然地和将烛告了个别，将烛没有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但庄媛见状倒是表现得很开心。


    用一旁赵迩的话来说，就是——“多嘲讽啊，啧啧”。


    尤瑜瞥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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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身边的叶乌。


    叶乌脸上兴奋的余韵还没有彻底散去，对赵迩的话更是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在时刻紧张的时候，时间过得是很快的，她不能时刻开着信号屏蔽仪，更不能频繁地使用，这样一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了未知。


    这份未知或是不是死亡，但却是比死亡更复杂且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


    为什么，她会愿意这样付出去为了抵制那份控制呢？


    或许，是因为她需要那份安全感。


    或许，是因为她学会了人类的共情，拥有了那些无法割舍的感情，也再做不到冷漠地看着人类的文明彻底洗牌。


    看着面前的自然人类与仿生人的鲜明对比，尤瑜觉得，生物还是得拥有多样性，那样才真实。


    不只是下城区的人，这里也包含了上城区的人们，她们并没有同下城区的人站在一切，而是更贴近仿生人军队一些，小小的一块，却是和几乎占满广场的下城区人们形成了某种无形却厚重的界限。


    她们看向一旁满脸喜悦或是陷入沉思、焦灼的人，眼里含着的是一种众人早已经习惯了的淡淡的或许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高傲。


    是啊，毕竟，她们是基因改造的优质人类，拥有普遍更优的身体素质，这也让她们拿下了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工作、最多的矢量币。


    而剩下的那一点残羹冷炙，自然就是由下城区这些“残疾”人抢着吃啦。


    尤瑜就这么想着，观察着所有人，这似乎成了她打发时间缓解不安的奇特法子。


    但这样的平静还是没能持续下去。


    将烛这次没有了掩饰，径直走向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的人。


    “你觉得我像一个真人吗？”


    “？”尤瑜微微蹙起眉看她，见她眸色浅淡地看着她面前的众人，察觉她是认真的，就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和眼睛。


    说：“像。”


    “真的吗？”将烛露出一抹浅笑看她：“那比起自然人类，你也喜欢我这种存在吗？”


    虽然不清楚将烛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但是尤瑜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她：“我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什么生物。”


    而且……尤瑜还有一句话没说——她自己也是和她同样的存在啊。


    “那你觉得，仿生人能成为真正的人吗？”不知道将烛是不是满意她的回答，又问了一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尤瑜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宫俪说过，拥有自己人生的，才能算作生命，拥有独立思想的，才能算作一个人。”


    她和将烛对视着，某种奇怪的氛围似乎在生成中，然后她说：“你有，所以你是。”


    静默片刻，将烛突然笑了起来。


    好半晌，突然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我有，所以我是，但真的大家都有吗？”


    尤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这里话中有话，但是她暂时无法做出解释。


    时间快进到晚上六点半。


    矢量城的天空其实从来没有蓝过，早在很多年前，天空就被污染得看不见澄碧的天色了。


    自然，在原本算作黄昏的时间点，城市早就亮起了无数明亮鲜艳的霓虹灯，将大片的城市照亮的美轮美奂。


    但尤瑜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赵无畏刚才给她发了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