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


    礼堂里开始渐渐热闹起来，陈守熹心不在焉地站起身离开。


    她认为给她传纸条的一个秘密学生组织的成员。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邓布利多军的组织。或者说...类似于食死徒雏形的组织。一开始，她犹豫着是否应该赴约。她想到了斯内普的话：“斯莱特林最渴望的是至高的荣耀。他会把志同道合的人当作自己人。”


    这是她的机会吗？


    塔楼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透过塔楼的窗外能够隐隐看到远处的黑湖。陈守熹沿着旋转楼梯一点儿点儿地向上爬。转到另一面的时候，窗外是猫头鹰棚屋，和被树丛遮掩着的环形石堆。


    天文塔是城堡最高的建筑。等到陈守熹爬上顶楼，她已经筋疲力尽。她拿着一张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观察着城堡下的景色，气喘吁吁地分辨着东南西北。


    几分钟后，她站在了塔楼房顶的西侧。


    “我想去更高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她把这句话念出声的时候，忽然间，头顶上出现了一点荧光闪闪的亮光，像是飞舞在空中的萤火虫。在陈守熹的注视下，这点亮光逐渐变大，变大...最后形成了一个两三人宽的洞。闪烁着的光芒消失了。陈守熹向洞口看去，看见了一排垂直向下的梯子。


    她用力一跳，抓住了第二排的梯子，试图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拉上去。但是她显然不具备这个力量。


    “Wingardium Leviosa（羽加迪姆勒维奥撒）...”梯子上，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


    陈守熹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变得轻盈。她的手臂甚至不需要用力，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浮到了空中。她四处摸索着，试图抓到下一节梯子，但这显然是多余的。几秒钟后，她已经摇摇晃晃地站在了一个几十英尺宽的平台上。


    刚刚施展悬浮咒的男巫正站在她的旁边，惊讶地看着她：“是你...”


    陈守熹意识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疑惑地看向她旁边的巫师：“埃德万...”


    然而，在她听到埃德万身边那个女巫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困惑转变成了惊讶。


    “埃德万，你们认识？”让人印象深刻的轻柔，平稳而从容的女声在埃德万身边响起。


    那是多萝西的声音！


    梅林，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学院的，多萝西。”埃德万左手轻轻一抛——陈守熹这才注意到他刚刚是在用左手拿着魔杖——只见他手中的魔杖像变戏法似的弹起又落下，正好落在年轻男巫胸口的口袋里。于此同时，他的右手一直拿着一个精致的高脚杯，里面装着半杯酒红色的液体，而在他收起魔杖的过程中，杯中的液体甚至没有丝毫抖动。


    “是吗？”多萝西自嘲地笑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把斯莱特林的新生认全了呢。”


    这时候，陈守熹才开始观察他们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和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差不多大的平台。平台的四周有着十几根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立柱，立柱上面是一个微微倾斜的屋顶。整个平台的结构与古希腊神庙类似。从立柱之间的空袭，陈守熹可以直接看到外面，那一望无际的深蓝色让她意识到他们此时正处在高空。


    在立柱的里面，几个身高各不相同的少年少女正围坐在几个不同的圆形的桌旁，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他们的桌子旁边，一些羊皮纸和老旧的书籍散落在地上。几个巨大的柜子排在桌子后面，上面摆着一些和斯内普办公室里一样奇怪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类似于未完成的首饰一样的凌乱的金属制品。


    “乔斯琳比较喜欢独来独往。”埃德万领着陈守熹，和多萝西一起来到一张没有人的圆桌旁。


    多萝西示意陈守熹坐下，并且用魔法为她倒了一杯饮品——陈守熹也不知道那是酒还是什么：“这么说你的名字是‘乔斯琳’——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介绍，埃德万——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认识你，乔斯琳，我叫多萝西，多萝西·希格特。”


    “幸会，多萝西。”


    “不必拘谨，乔斯琳——记得吗？‘我们彼此间是兄弟姐妹。’‘一旦你进入了斯莱特林，你就是我们的一员，精英中的一员。’”


    陈守熹思考了一下，才想起在分院仪式结束之后，为他们引路的级长在致辞的时候，似乎说过类似的话。她的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我希望我们年轻的兄弟姐妹们没有让你感到不适？”多萝西的语气里带着试探，陈守熹惊讶于她的敏锐——“不然我可得向你要一个交代了，我们未来的‘级长’。”她说着，看向埃德万，说到最后的时候把“级长”两个字咬得很重。


    埃德万有成为级长的计划...在一年级的时候。然而知道这件事却并不让陈守熹感到意外。


    “我发誓我把每一个学院里的同学都当作了自己人。”


    多萝西笑了起来：“是这样吗，乔斯琳？”


    “埃德万很照顾我。”


    陈守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第二节魔药课的时候葛芬看向埃德万的眼神。


    他在禁止其他的巫师与陈守熹接触...


    “那我就只能希望埃德万的照顾足够贴心了。”多萝西的语气漫不经心，陈守熹却隐隐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怀疑——多萝西并不相信她自己正在说的话。


    “你该相信我，多萝西。”埃德万像是在抱怨，“昨天葛芬又在楼道里被格兰芬多那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围住——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们相信他们校袍上的那几个泥点子被我下了诅咒，而他们如果继续对葛芬出手的话，从今以后就会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吐出两个鼻涕虫...”


    “也许这种情况下直接使用吐鼻涕虫咒更有效...”多萝西笑道。


    “我确信如果我抽出魔杖的话，立刻就会看到那只骨瘦如柴、毛色灰暗的丑猫——”说到这里，埃德万看向陈守熹，“这也是在说，即使不用魔法，我也有办法对付那些招惹自己人的蠢货——如果你遇到麻烦的话，乔斯琳，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公共休息室。”


    “谢谢。”


    他是在做样子吗？


    陈守熹又想起了不久之前埃德万交到她手里的那个糖果...


    “说到麻烦...你们听说诺特家里的事了吗？”


    陈守熹知道她在说什么。两天前，她在《预言家日报》上面看到了前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司长诺特因杀害妖精被捕的消息。


    她感到奇怪...她被一张神秘的纸条邀请到这里，然后遇到了两个熟人，他们和她说了一些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圆桌旁的学生，在心里暗暗琢磨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说实话，我并不惊讶，多萝西。”埃德万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得可怕。陈守熹注意到他没有拿着酒杯的左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


    “你知道那件事吗，乔斯琳？”多萝西轻声问。


    陈守熹点点头。


    “前因后果？”


    “诺特因为对妖精报有偏见所以在一个偏僻的小巷袭击了...”


    “——啪！”


    陈守熹的话还没有说完，埃德万却将手中的高脚杯捏碎了，其中的浅红色液体撒了一地。


    “对妖精报有偏见？”他看起来难以置信，“我敢说，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也会对妖精‘抱有偏见’的。”


    多萝西没有说话，她默默地拿出魔杖，轻轻念了一句“Scourgify（清理一新）”，桌上、埃德万的衣服上和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浅红色液体全部消失了。


    “他们隐瞒了事实。”埃德万继续说，“魔法部，还有《预言家日报》...妖精在操控我们——事实上，吉迪恩·诺特在两年前失去了她的妻子。那时候她还是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她做了整整一年，一直到暑假。当她坐上回伦敦的火车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在神秘人离开十年之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诅咒终于消失了...可是，她刚回伦敦不久，就遭到了妖精的袭击。他们三个打一个，还是提前埋伏，然而诺特夫人英勇地战斗过，她杀死了一个，重伤了一个——在被他们杀害之前。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诺特和他的前同事们强烈要求魔法部逮捕涉事的妖精——他们确实这么做了，可是后来...妖精又被放了——三个世纪以来英国从来没有过人类法庭审判妖精的记录，在魔法部成立的时候，就有人类与妖精的条约：对于妖精的犯罪者，将由妖精审判。而妖精对此的说法是：‘以伤还伤，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诺特夫人在反抗的时候已经造成了其中一个袭击者的死亡，一命偿一命，她的损失已经被抵消了...”


    埃德万的讲述压得陈守熹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认为这已经足够荒唐了的话，你大概是错了。”过了一会儿，多萝西才缓缓开口，她轻柔的声音传入陈守熹的耳中，“那三个妖精攻击诺特夫人的原因是，她在给四年级以上的学生的最后一节黑魔法防御课上教授了应对妖精的技巧。她告诉她的学生们，就像巫师中有人不怀好意一样，妖精中也会出现图谋不轨之辈。因此，他们有必要清楚如何应对这些邪恶势力。她说的话显然激怒了一些与妖精亲近的学生，他们对其他人讲述了最后一些课的内容，并且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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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报纸批判诺特夫人‘对妖精的偏见’——早在袭击事件发生之前，诺特夫人就已经收到了铺天盖地的谩骂和羞辱。”


    说完，多萝西看着陈守熹，似乎在等待着她说些什么。陈守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沉重的故事中，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于是埃德万继续讲述后面发生的事情：“其实，即使在诺特夫人去世之后，在他对凶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向魔法部多次抗议之后，他也没有采取任何偏激的行动——在神秘人消失之后，诺特变得格外得克制。他再也没有过任何暴力的行为，即使以他的身份，这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麻烦...真正激怒他的，应该是那些妖精想要对西奥多做的事——妖精们在翻倒巷附近拦下了西奥多和他的朋友们...”


    说到这里，埃德万顿了一下，他看向西奥多，似乎是在询问她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他们对他做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多萝西稍作思考，接过了埃德万的话，给出了一个很模糊的描述。


    “对不起。”陈守熹说，“我不该...不该那样说诺特。我很抱歉。”


    “这没什么。”多萝西柔和地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时候你还没到霍格沃茨呢。其实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看待妖精的？你认为巫师对妖精的敌意是来源于偏见吗？”


    陈守熹隐约意识到这是一个考验。


    难道这是一个反对妖精的秘密组织？


    陈守熹谨慎地思考着，小心地措辞：“妖精的道德标准与我们不一样——显而易见。我想我大概也能够猜出他们因为诺特夫人的课程而感到愤怒的原因。对于妖精而言，被其他种族指出他们之中存在邪恶的个体，或者说，被其他种族指出他们的任何缺点，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暴力、以数量取胜以及以强敌若在他们的文化中反而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袭击诺特夫人的行为在他们的文化中是被允许的。我理解他们的文化，但我不能接受，更无法认同。”


    “无法接受...这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陈守熹不假思索地摇头。


    “你不会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成为朋友？”


    “如果他们相信他们的文化中那些我无法接受的信仰的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妖精之中当然存在能够脱离他们的文化，抛弃那种荒谬的种族优越感、反对暴力的个体。弗立维教授的身上也流淌着妖精的血液，但他毫无疑问不会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陈守熹点了点头。


    多萝西的话让她感到很舒服。她很高兴自己没有来到一个极端地反对所有非人类生物的秘密组织。


    “那么，乔斯琳，你认为现在巫师与妖精的关系是正常的吗？”


    “也许以前是，但是在得知了诺特身上的事情之后...任何一个有逻辑思维的人恐怕都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希望对此做出改变吗？”


    陈守熹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明白自己得到了答案——关于这个组织的，她知道了他们的目的。现在，到了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是的，我希望。”


    “欢迎加入我们，乔斯琳！”多萝西热情地站起身，与陈守熹握手。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陈守熹确信，平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欢迎！”埃德万的声音紧接着多萝西响起。


    “欢迎！”


    紧接着，是悬空平台的圆桌上此起彼伏的呼声。欢迎的呼声如潮水般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来。低沉、尖锐、年轻、成熟，各种音调交织在一起，炙热，激情，充满期盼，在这片悬空的空间中激荡开来，久久不散。欢呼声中，清脆的掌声如零落的雨点打在房梁上，淹没了整个悬空平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注视着陈守熹。


    陈守熹被这场热烈的欢迎仪式包围着，胸腔内仿佛有某种东西被轻轻击中。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被重视的，是被接纳的。这种来到霍格沃茨之后前所未有的感觉缓缓注入她的心中，让她感到一种令人安心的平静。


    接着，她看见了埃德万搭在左胸的手——那里的口袋里正插着他的魔杖。她意识到埃德万正在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从多萝西向她询问她对妖精的看法开始。她回想起几秒钟之前，埃德万的嘴唇似乎在动...


    “他在说的是Oblivia...”Libertas告诉陈守熹。


    遗忘咒的前缀。


    如果她刚才说“不”的话，也许她将面对的就不是潮水一般的欢呼和掌声，而是一记冷冰冰的遗忘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