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顾枝枝直到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才吃上了长寿面跟荷包蛋。


    还是在凌雪家，她给她做的，一口气煎了两个荷包蛋，每一个都金黄饱满。


    她的家人从不会为她庆生，她自己也习惯了不过生日。就连‘生日快乐’这几个字，都难以启齿。


    后来无意间被她发现，原来家里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要过生日的。爸爸和哥哥的生日会有长寿面跟荷包蛋，妈妈还会去给他们买蛋糕。


    只是他们从来都不让她知道。


    无意间被顾枝枝撞见后，她据理力争：“同样都是你生的，为什么哥哥可以过生日，吃蛋糕和长寿面还有荷包蛋，凭什么我没有？”


    她妈妈没有正看她一眼便质问道：“女孩子家过什么生日？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去给每一个人过生日？”


    “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就享福了吗？”言下之意就是，我都没得吃？你还有资格吃？


    “可家里的鸡蛋，不是不要钱的吗？”顾枝枝要的根本就不是花钱去庆生，只要心意在，即便不花钱，她也会觉得很幸福。但母亲的偏心，让她觉得委屈。家里养了鸡，每天都会生蛋，可她妈妈不是拿去卖，就是给她爸爸和哥哥吃。


    她从未见过一个。


    明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帮忙分担的。


    可在受益时，却没有她的份。


    “你爸说的没错，你作为女孩子，竟然这么好吃！”十五岁那年的生日，是她第一次心碎。


    从小到大，她不争不抢。


    但她也是个孩子，如果平常该给她的那一份，给到她了，她也不至于要自己去争。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觉得无所谓。


    但母亲的指责和否定，让她崩溃。她哭着跑出了家门，躲到了凌雪家哭诉委屈。


    “我不是好吃，我平常可以不吃的，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顾枝枝泣不成声。平日里，家里哪件事情不是她做的。


    她可以顾全所有人，谁来顾全她呢？


    顾枝枝听后，二话没说，就到厨房给她煎了两个荷包蛋。还特地挑选的最大的鸡蛋，煎的两面金黄，十分诱人。


    “生日快乐啊。枝枝。”


    凌雪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顾枝枝一直很排斥过生日，不是不喜欢。而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给自己过生日。好像怎么过，都挺委屈的。


    那年的荷包蛋，在顾枝枝的记忆里停留了许久。她原生家庭的亲人带给她的伤害，她的朋友们在别的地方，都给她补回来了。


    只有在她的好姐妹身边，她才有家的感觉。


    时间一晃过去了很多年。


    画面再次重现。


    凌雪不仅给她做了她突然想吃的荷包蛋，还做了长寿面。


    顾枝枝见状，有些意外：“怎么还有长寿面。”


    凌雪说：“庆祝你重生呀。”


    顾枝枝的情绪再也崩不住了，她哽咽道：“我、我可以重生吗？”


    凌雪拥她入怀：“傻瓜，当然可以。”


    -


    凌雪的母亲从小也培养她做饭，但她只需要做给她自己吃就行。她母亲说，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以懒。日常饮食起居，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学会做饭是最基本的，确保不会饿死自己。


    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


    “与其扶他凌云志，不如自挣万两金。”


    这也是凌雪的母亲一直信奉的，所以三个人当中，凌雪不单单是年纪最大，同时她也最理智和成熟。


    原本三个人当中，她最年长，最早进入婚姻的人，应该是她。


    当时她也有一个从大学时就开始谈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分开的很突然。


    那之后，凌雪一心扑在事业上。


    有一段时间她还去国外的秀场走了时装秀，在国内的模特圈，也是小有名气。见过不少公司老总，以及富贵公子哥。


    奢靡，绚烂的生活，将她裹挟。


    但她从未迷失过自己。


    不管走得多远，飞得多高。


    她也一直在坚持自己的底线。


    直到她被老板性骚扰后，她发现那样的生活，让她感觉到疲倦。在名利场和资本面前，她如蝼蚁。


    今天不是被这个人捏死，明天就是被那个人踩死。


    无后台，没有背景的她，能走到今天，凭借的不过是她自身的热爱。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年龄摆在那。


    时尚模特圈更新迭代如同眨眼，资本的力量能推翻一切。


    她已经不值钱了。


    这是她的老板告诉她的。


    “你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了，如果你不找好依靠者，只会被抛弃。模特吃的就是青春饭，二十几岁年轻漂亮身材好，那是底气和本钱。如今你已经三十三岁了。”


    “要不了几年就人老珠黄。”


    “不如跟了我。”


    “此后不愁吃喝。”


    “也不用那么拼命去工作，去要资源，何乐而不为呢？”


    快五十岁的男人，大腹便便。


    却自信满满。


    三任前妻，子女成群。


    情人小三无数，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凌雪清楚着。


    只是以前凌雪是公司的台柱子，他没敢动她。眼下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反而还越有韵味了。


    别看她已经三十三岁的年纪。


    但身材和长相无可挑剔。


    她没有到要被淘汰的那一步，只是有人想要打压她，让她产生自我怀疑的心理，一旦属于自己的信念崩塌，就意味着任人宰割，以及可以随时被抛弃。


    这就是时尚圈。


    既残酷又现实。


    在老板对她准备实施性/侵时，凌雪终于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她狠狠地给了对方下半身一脚。


    那一脚，几乎是要了他的命根子。


    凌雪被当场宣布炒了鱿鱼。


    她也没有闲着，面对老板的威胁，她歇斯底里一通输出，“炒我鱿鱼可以，但我工作这么多年，该给我的补偿要到位！如果你拒绝支付赔偿，你放心，我肯定报警！到时候你不仅要赔偿我，牢底还要坐穿！我还会把你过去做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公之于众！”


    老板不信。


    她放出一段录音和视频。


    那段录音让老板瞬间变脸，他想要去抢凌雪的手机，她闪躲，“这些我都做了备份，如果我出了任何事情，我会让我的朋友移交给警方！”


    过去的每一次，她被老板单独约见，以及他对她的各种明示暗示，包括他半夜发的邮件和短信，她全部都做了存档。


    还有过去他哄骗未成年去陪酒陪睡的肮脏事，凌雪全部都有证据！


    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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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罐子破摔后，凌雪拿到了补偿。


    她也决定离开那个圈子。


    太疲倦了。


    从她二十三岁那年大学毕业，到她三十三岁。


    她在模特这个行业，呆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她从一个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商场礼仪模特小姐，到进军时尚界的名流模特，可以说是付出了所有的青春。


    人情的温暖与黑暗，职场的残酷和现实，更新迭代，脚下走的每一步，她都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向下扎根。


    可怎么往下扎，她都无法站稳。


    她觉得好累。


    离开那个圈子，回到老家后，接连不断发生了很多事情，不是在帮顾枝枝处理离婚事情，就是冷遥知跟她妈妈闹了不愉快。


    虽然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但凌雪也是忙的脚不着地。


    每天倒床就睡，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却油然而生。好像一切都有了盼头。


    虽然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盼头是什么。


    -


    凌雪没有把自己在职场上遇到的事情和大家详细说，因为她觉得当下之急，是先把顾枝枝的事情解决好。


    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但女怕嫁错郎。


    意识到自己嫁错郎时，就应当及时掉头，而不是让自己陷入深渊泥潭。


    安抚好顾枝枝的情绪后，凌雪在网上搜了很多关于离婚怎么去争取抚养权跟是否需要女方退回彩礼的案例。


    她揉了揉眉心。


    当今的社会不论是职场还是婚姻，都对女性太不利了。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一部分女性在结婚后，就成为了全职妈妈。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被看不起的家务劳动付出，被操控着的子宫。


    刚开始失业替代事业的时候，凌雪感觉自己从天上坠落。但在此刻，她有一种还好没有结婚的感觉。


    没结婚丢了工作，最多再找份工作就是了。


    但结了婚，想要离婚，尤其是有了孩子后，想要全身而退，简直是天方夜谭。


    凌雪给冷遥知发信息：【你说，要不然咱们还是直接请律师打官司吧。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冷遥知回：【可以。】


    凌雪：【我担心的是，孩子抚养权。那个老太婆估计没有那么轻易放手。】


    冷遥知：【抚养权在孩子两周岁之前，都是归妈妈的。】


    凌雪：【但问题是，现在孩子还在老太婆那嘛。】


    冷遥知：【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孩子偷回来。】


    凌雪：【偷回来？】


    冷遥知：【对！】


    凌雪：【你确定可行吗？到时候对方报警。】


    冷遥知：【你忘记了当初那个老太婆是怎么把孩子搞到手的吗？她不也是去偷的！】


    凌雪：【对哦。】


    以其人之道，还以治其人之身！


    跟无赖打交道，就得有样学样。


    凌雪：【可是要怎么偷啊？】


    毕竟孩子在他们林镇。


    冷遥知回：【所以需要商量一下怎么去偷，我只是觉得这个办法是要回孩子最好的办法。因为去谈判肯定不行，说不定把我们当猴子耍。既然在林镇不好偷，就得想办法让那个老婆子把孩子送回城里。回到城里的家，说不定有希望。】


    凌雪：【那试试看？】


    冷遥知：【嗯，得让枝枝演个戏。】


    冷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