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烛也放了寒假的时候，年也渐渐近了。


    临近新年，尤梅打算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她成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毛线，电视里放的是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各式花色的毛线团将她团成一圈，阳台的窗帘没有拉，冬日斜阳倾泄进来，将尤梅女士一头栗色短发染得金黄。


    二花趴在沙发上摆着尾巴打呼噜，时不时伸出爪子勾一把因为尤梅动作而滚动的毛线球。


    都说小猫养不熟，但林仰星家的二花尤为乖顺，不跑酷不闹腾，除了总是在大清早把人一屁股坐醒之外，没有其他坏脾气。


    尤梅说它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仰星，估计随了林仰星的性子，懒得打紧。


    那个把二花捡回来的小姑娘就坐在边上一只手摸着小猫柔软的肚皮，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立式空调嗡嗡吹着暖风，也吹得人昏昏欲睡。


    “咔哒。”


    玄关处响起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林石海拎着一手的菜，从门缝后挤了进来。


    “今年比往年冷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


    他将手里的钥匙丢在了鞋柜上，换上了拖鞋，拎着菜小跑到了厨房放着。


    晚饭还不着急烧，他匆匆在水池里洗了个手，擦干净手之后也跟着母女俩一起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电视上放的是家宅内斗的古装剧，尤梅闲暇的时候爱看这些消磨时光，但是对林石海来说就显得无趣。


    “打毛线呢？给幺幺的？圈数太少了吧，幺幺脑袋都套不进去。”


    林石海凑过头，看了一眼尤梅手上的半成品。


    尤梅只织到一半，勉强能够看出是一个圈的形状。


    “给二花的，冬天冷，空调又不可能一天到晚开着，况且现在外面的成衣时髦又好看，幺幺早就不喜欢我打的款式了，觉得老土。”


    尤梅拿起标尺比对了一下，小拇指将毛线一勾，开始了下一圈。


    “哪有，主要是因为这种毛线穿着扎脖子……”


    尤梅说得没错，林仰星反驳得也有气无力的。


    “那去裁缝店里给你摇的羊毛衫你也不喜欢，那个总不扎了。”


    “那个颜色不好看，太艳了，穿在校服里会露出来，像小学生一样，现在学校哪还有人这样穿的！”


    林仰星颇为嫌弃地皱了皱眉。


    尤梅笑，“现在小孩都这样，嫌弃这嫌弃那的，穿着暖和就好了，哪管好看不好看。”


    林仰星拖长了调子嗯了一声，连连摇头。


    林石海闻言哈哈直乐。


    “幺幺也大了，知道要好看了呗，她喜欢什么就随她去，小姑娘爱漂亮又不是什么事儿，这两年的衣服不都是她自己挑的么，洋气。”


    尤梅这边又织了一圈，她抬手一挥，哼笑道：“你们父女俩有共同话题，我已经out了啊。”


    一家人乐成一堆，二花也被林仰星挠地喵喵叫。


    氛围难得的好。


    “哎，眨眼幺幺都要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十八了，时间过得真快。”


    林石海两手抱在脑后，看着眼前的电视剧连连感慨。


    “你都快四十五了，就别说闺女了。”


    爸妈忙着在旁边岁月史书，林仰星忙着在南临巷四人组的群里聊天，章招秋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个新群名，火速给他们换上了。


    【当0当1当3不如去（4）】


    幺星：【……】


    幺星：【能不能给我一笔钱让我滚出这个群聊？】


    渣渣秋：【怎么了嘛？朗朗上口啊，不错吧？你们说句话啊！@沈烛@祁小鸟。】


    沈烛：【……】


    祁小鸟：【哥给你一笔钱你能不能滚出这个群聊？】


    渣渣秋：【嘁，一群没劲的高中牲。】


    因为章招秋换了这个群名，林仰星也不好意思把手机屏幕明目张胆地亮给父母看，于是收回摸小猫肚子的手，两手捧着手机，捂得严严实实。


    “也是，也是啊……”林石海还在那感慨岁月，他缓缓点着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幺幺，想不想要一个弟弟妹妹？刚好能做个伴。”


    被喊到名的林仰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嗯？”了一声，抬头朝着林石海盯了过去。


    “你抽什么风？”


    尤梅比林仰星最先反应过来，连毛线都不织了，将毛线针扎进已经织到一半的小猫衣服上，坐直了身子。


    “就，开个玩笑问一下，今天刚知道隔壁那栋的那医院主任，今天他老婆刚生二胎，这不是刚想到。”


    林石海的坐姿有点僵，估计是没预料到尤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我想想也有道理，二胎也开放了，幺幺也大了，以后能够帮扶着一点，我觉得是挺好的。”


    林仰星也不玩手机了，一家三口就这么紧绷着坐着，原本温馨的气氛像被戳了孔的气球，呼哧呼哧地往外冒气儿。


    “什么帮扶一点？幺幺没有义务带弟弟妹妹，你要觉得二胎好，你自己生去。”


    尤梅神色未变，说出的话却冷硬至极。


    林石海面子上挂不住，打了个哈哈，原本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一条，强装镇定一般抖着。


    “我哪能……我一个人也生不了呀。”


    “那就得了，又不是你生你还在这挑拣起来了？”


    尤梅重新拿起毛线针，从头数了线圈，再一次勾起毛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空气一度有些凝滞。


    林仰星没敢抬头，她抱着手机，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她那又闹僵了的父母。


    那个当（4）群里依旧热聊不断。


    渣渣秋：【我们家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买点零食？】


    祁小鸟：【我都行。】


    沈烛：【OK。】


    只有林仰星迟迟没有回复，章招秋和祁牧野轮着来，@了她不下几十回。


    渣渣秋：【不会秒睡吧，树袋熊啊。】


    祁小鸟：【你哪有见她大白天睡觉过？】


    然后又是轮番@狂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石海终于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放下，又拿起，如此重复了五六次，然后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着外面还有一些事，晚点再回家。


    见林石海出了门，尤梅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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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着毛线，林仰星这才解锁了手机，参与了他们的话题。


    幺星：【你们发什么？消息都顶没了。】


    祁小鸟：【零食？】


    幺星：【OK。】


    渣渣秋：【牛逼，这样都能沟通的也就你俩了……】


    林仰星将手机收回了口袋，抱着二花站了起来。


    “章招秋他们喊我一起去买零食……”


    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捏着手机背板，说话的时候也万分谨慎。


    尤梅点了点头。


    “去吧，多买一些，钱我微信转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还是原来那个尤梅女士，可以冷酷锐利，也能够温和坚定。


    ——


    近期去商场的大多数都是来采买年货的，零食零售店里面挤着一窝蜂的人，外面还排了一长串，最远的几乎排到了商场门口。


    林仰星他们去得晚，刚好赶上了客流高峰，他们认命地排到了队伍的角落，四个人抱着胳膊在冬日寒风下瑟瑟发抖。


    四个人里面数林仰星穿得最暖和，但是她出门的时候着急，帽子手套围巾一个没戴，临出发之前才从祁牧野那薅到了一顶冷帽，从章招秋那分到一个手套，另一只手揣在怀里，棉服拉链一拉，勉强也够暖。


    几个人干站着也无事，于是章招秋开始挑起刺来，没事找事。


    “风好大，吹得我头好痛。”


    她抬起自己仅有的那个手套，捂了捂自己的脑袋。


    无人应答。


    “我说，风好大，吹得我头好痛！”


    祁牧野：“看我干嘛？我帽子在林仰星那。”


    章招秋将目光盯向了沈烛。


    沈烛将手从口袋中抽了出来……抵着章招秋的脸怼了出去。


    “我冷。”


    章招秋：……


    “沈烛你是不是个男的呀！”


    沈烛一脸无畏。


    “你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的话把你手套也给我，我冷。”


    “真不要脸啊……”


    林仰星蹲在祁牧野身前挡风，就看着他们在队伍末端嬉笑打闹着。


    队伍移动地异常缓慢，林仰星也抱着膝盖慢慢蹲着走，。


    零食店门口陆陆续续有人扛着几大袋的东西从人群中挤出来，“让一让”的吆喝声不断。


    林仰星蹲在地上，往旁边偏了一点，探出脑袋，想看看队伍还剩多少。


    人群摩肩接踵，她透过旁人的空隙，去看零食店的收银台。


    突然之间，她看到了一道极其熟悉的背影，霎时双瞳急剧紧缩，“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这么着急干什么，别犯低血糖晕了。”


    祁牧野在林仰星身后下意识抬手搭了一下她，顺着她的视线，朝前面看过去。


    “没，没事。”


    林仰星转过身，只套了一只手套的手无意识地蜷缩又舒张，眼神不知所措地来回闪烁着。


    她看见了。


    刚刚还在家里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林石海，此刻正拎着几大袋零食，护着一对母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背对着林仰星几个人，朝着商场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