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菜头抹了抹鼻子，掰着指头：“一想二骂三赶猫，阿嚏！嗯？谁骂我？”


    “阿嚏——”斑斑仰着脑袋，眯眼咧嘴：“谁想我了？”


    “啊......”剑仔嘴巴裂成了三瓣，长了许久嘴，也没酝酿出喷嚏，只干巴巴地舔了舔鼻子：“鼻子痒痒，啊，脑子也痒痒。”


    “可能你，阿秋！要长脑子了。”菜头边说，边喷出一条晶莹剔透的鼻涕。


    鼻涕挂在菜头粉白的鼻子上晃荡，显得他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你多长点，我的脑子，啊，快要流干了。”


    菜头脑袋一歪，自暴自弃地躺在草坪上。东东也有样学样，整整齐齐地躺倒在旁边。


    雨在日出前停下，许久不见的太阳终于露脸，驱赶着厚厚的水汽。


    青草已经被太阳晒得温热，可是草下的泥土，依旧像吸饱了水的海绵。猫猫稍稍躺一会儿，便会压出一个湿漉漉猫猫印记。


    “还不如假草。”剑仔东一口西一口地咬着草杆，仿佛这样可以缓解鼻子里的痒意：“假草臭臭呆呆的，但也不用这样，躺一下换一下地方。”


    剑仔说的假草，便是猫区宿舍旁一边，铺满人工草皮的足球场。剑仔之前总是嫌弃假草无趣，如今倒也怀念起假草的干爽起来。


    “欸，可惜在那边。”斑斑伸了个懒腰，换了一边毛，在太阳下晒着。


    “好久没去假草玩了，”菜头也有些怀念早春草芽长出来之前，他们在假草上玩耍的日子了。


    “我们去假草那里吧！”剑仔突然提议：“为什么不去呢？”


    “对啊！”菜头也愣了愣神：“谁也没说我们不能去假草玩啊？”


    “我们都去。一起去！”斑斑这几天被雨困着，都没什么像样的运动。去假草玩的念头一起，便当即就要张罗着出发：“蓝波，曼巴，我们去假草，你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蓝波正发着狠地拿嘴巴挤着毛发里的水分，闻言，站起身，把耳朵甩得“啪啪”响：“怎么你们的毛毛，这么快就晒干了？！”


    蓝波的着急并非没有道理。玄风和曼巴晒干的最早，已经猴在树冠上乘凉了。丧彪和剑仔随后晒干，一个在架子上补觉，一个在草坪上玩闹。现在，连沉迷挖坑埋骨头，糊了一领子泥巴的东东，都已经干燥蓬松了。蓝波的毛还潮乎乎地打着绺。


    “这大约，就是天赋吧！”斑斑转头闻了闻自己被太阳烘得蓬松的毛，得意地扬了扬脑袋。


    “你的毛毛长。”剑仔来回打量——蓝波从园区空了就开始瘦，之前毛毛蓬松，看着只是匀称了一些。现在毛毛都打了绺，才能看出蓝波竟也成了个瘦猫了。


    “蓝波，你不要急。”菜头凑过去，嗅了嗅蓝波依然打绺的毛：“迟早，能、阿秋！”


    蓝波愣在当场，看着一个硕大的鼻涕泡，精准地盖在了自己刚刚打理完的区域。


    玄风见状，“噗嗤”一下扭过头去，闷闷地笑得树杈和叶子一齐抖。曼巴努力收了收胡子，才维持住表情。丧彪抬了抬眼皮，伸个懒腰，又转过头去补觉。


    “哎呀。”菜头摇摇脑袋，手忙脚乱地将鼻涕抹得均匀：“真不好意思......”


    剑仔离得近，看清了蓝波打着绺的毛毛缓缓直立，轻手轻脚挪到一边，菜头也感觉到了不对，抬头，讪讪地赔着笑。


    下一秒，三个猫崽齐齐转身，带着东东，毫无猫德地夺路狂奔！


    “站住——！这群臭小子！”


    蓝波追了几步，只逮到个跑得最慢的东东。东东被骤然拎起，闭眼乱抓，一通毫无章法的“王八拳”，又糊了蓝波一脖子泥。


    三个溜走的猫崽也停下了脚步，不远不近地看热闹。


    “胡闹！”蓝波没好气地丢下东东：“不学点好！”


    东东重获自由，脚一沾地，便撒丫子狂奔。四个短腿倒腾地飞快，和三个猫猫汇合。


    “好样的！东东！”


    “好狗！”


    “来，香一个！”


    东东突然获得了英雄般地礼遇，绕着猫猫又蹦又跳，兴奋地像个电动小陀螺。


    三猫一狗大获全胜，翘着尾巴唱着歌，招摇地绕着食堂转了好几圈，直到吵得丧彪起身，幽幽地看向他们。他们才“轰”一下，作鸟兽散，打打闹闹地跑向足球场的方向。


    -


    “曼巴小姑娘，我怎么才发现，你有些不合群呀！”


    玄风看着猫猫跑远，晃荡着脚，拿尾巴去扫曼巴的耳尖：“怎么不一起玩？”


    “幼稚。”曼巴甩了甩耳朵，把玄风的尾巴拍开。也不知道这句幼稚是说跑开的猫猫，还是说玄风。


    “哎呦，你才多大，还嫌他们幼稚？”玄风掰着指头，数来数去，数不明白，把手一甩：“冬天生的，总之还没有一岁。”


    曼巴把爪子垫在下巴上：“嗯哼”，算是回答。


    “是不小了。”玄风看了看曼巴：“我比你还小时，就已经历险好几次了。”


    “历险？”曼巴耳朵动了动，然后。一本正经地蹲好：“彪哥说，我们的家足够大。”


    “他说的？”玄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真是骗坏小猫不偿命，我们历险时，可都是丧彪撺掇的。”


    曼巴没有接话，但是亮晶晶的眼睛，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思。玄风清清嗓子，拿起了姿态：


    “当然啦，我要是他，也不希望你么历险。毕竟，枕着云睡觉的猫猫，就不会再习惯狭小的树冠了。”


    “可是，你在树上睡得很香啊。”曼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玄风挂在树上悠哉游哉的模样：“你看起来很习惯。”


    “咳！”玄风面上有些挂不住：“都是苦中作乐，将就，你懂吧。”


    “嗯哼。”曼巴扭过头。她不觉得这里的生活苦，她喜欢这里的一切。虽然雨水会把树冠泡得浮肿，虽然总有蝉在最困倦的午后聒噪，虽然太阳总是照不进排水槽长满青苔的角落，但是，曼巴喜欢这个地方。


    “如果我离开，想跟我一起走吗？曼巴。”玄风看着曼巴出神的模样，心中有了期待。外面的世界，对年轻的小猫，总有着强烈的诱惑。


    “你要走？”曼巴回神：“这不是你的家吗？你还去哪里？”


    “我是说如果，”玄风皱了皱眉头：“不想跟我去外面看看吗？”


    “想。”曼巴老老实实回答：“然后我们一起回来。”


    “如果不回来呢？”


    “不回来，还能去哪？”曼巴看着玄风。


    “云上，比最高的树还高的云上。那里，人只有蚂蚁那么大，猫猫有吃不完的罐罐，也有代代相传的家仆。”


    “听起来像是猫猫神住的地方。”曼巴抬头：“可是我已经有家了。”


    “可是——”


    玄风还想说，却被曼巴抢白：“玄风，你的家，在云上，我猜的对吗？”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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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巴沉默。猫猫是自由散漫的动物，可是，莽莽世界中，总有一处，不同于其他。那里，便是猫猫认定的家。


    “那这里呢？”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曼巴想说，这是自己的家，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曼巴还想说，自己没到过云上，但是躺在湖里，大约也像躺在云上那么安逸；曼巴想，玄风离开家，跑到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或许可以帮到她。可是，她做完之后呢？便要回家了吗？


    猫猫应该回家，可是曼巴，又有些不想让玄风离开。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玄风想让她和跑去假草那里的猫猫一起胡闹。或许，这样可以一起任性胡闹的日子，并不会太多了。


    曼巴沉默了许久，再抬头时，身边只剩空空的枝杈，在风中微微摇晃。


    -


    “嗯？什么声音？”剑仔停下脚步。


    “天降正义！”斑斑跳到剑仔背上，叼着他的颈皮摇头晃脑：“小猫咪，还往哪里逃！”


    “剑仔你输啦！”菜头也蹦出来，和东东一左一右叼住剑仔的猫耳朵：“束手就擒吧！”


    “别闹！我说真的！”剑仔挣扎几下，也没有甩开两猫一狗的禁锢。


    “这个借口过时了，下次记得说尿急。”斑斑威风凛凛地按着剑仔脖颈：“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吗？”


    “就是！”菜头也咂吧着猫耳朵：“哪有什么声音？”


    “嗡嗡嗡——”


    巨大的电钻声突然从宿舍区传来，斑斑和菜头浑身一震，趴伏在假草中。


    “什么鬼东西？”


    “铁头鱼吗？”


    “听着不像。”


    “还说我骗你们？”


    话音未落，又一阵电钻的轰鸣传来，几个猫猫惊得毛毛根根竖立！


    “喵喵神啊，这假草怎么这么矮！”斑斑耳朵缩到了脑后，肚皮死死贴住地面，还有大半个屁股露在假草外。


    “还不是你胖！”剑仔嘴上不留情，手上却没停着，奋力刨着假草，翻得黑色的小颗粒来回蹦。


    “撤吧！东东不会躲！”菜头自己趴成了个薄薄的毛病，还在按东东是不是就翘起来的尾巴。


    “撤，往树上！”剑仔张望几下，迅速决定了方向。


    几个猫猫一路潜行，直到一个个躲到了宿舍围合外的树边，才一个个松了口气。


    “去叫彪哥吧。”斑斑飞着耳朵，小心提议。


    “我们还什么都没看清。”剑仔探头探脑往里看。


    “斑斑，得看清再汇报，今天该我们巡逻！”菜头也跟着剑仔探头探脑。


    脑袋缩在菜头肚皮下的东东也有样学样，伸头出来“汪”了一声。


    “可闭嘴吧你。”斑斑按着东东的嘴皮，强行静音。


    “我从树上，过去瞧瞧。”剑仔听了一阵，心中有了大致方向。


    “我也去！”


    “菜头你留下，东东听你话，你看着东东。”


    剑仔扫了一眼斑斑，补了一句：“你......”


    “一起！我也去！”斑斑咬了咬牙，他才不是需要被照看的奶狗！


    “啊，还想让你先回去报信。”剑仔眨眨眼睛：“那就一起！”


    ？斑斑心里万马奔腾——早说啊！刚刚自己提议告诉彪哥时，你怎么不直接说！


    斑斑打碎牙往肚里咽，挤出一声苦涩的：“嗯。”


    “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