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引蛇出洞(三)
作品:《嫌疑人他总是吃不饱》 白芷兰扶起阿沅,见他面色惨白,眉头紧锁,手臂上还有一处被火灼伤的痕迹。
又回头看了眼灵堂渐渐熄灭的火光,道:
“证据我已到手,先回医馆吧,阿沅的手臂上的伤需尽快处理。”
方才迈出几步,阿沅脚步忽然踉跄,眉宇间满是痛苦,扶额低声道:“小姐,我头疼。”
“你伤了手臂,应该手臂疼!”周行撇撇嘴,低声嘟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装可怜了!你生怕没人怀疑你是刚才的……”
白芷兰正欲责骂周行,就见阿沅身形一晃,眼神瞬间失去焦距,整个人如同被风吹倒的枯叶一般,软软地向后倒去,竟又昏厥过去。
白芷兰连忙伸手将他扶住,急声唤道:“阿沅!”
……
阿沅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梦境。
梦里,四周黑暗无边,他仿佛置身于无尽的虚空中,耳畔却隐约传来草原上北风呼啸的声音。
风声中,似有“哒哒”马蹄踏破沉寂,一个低沉沧桑的男声传来:
“此次赴京,切记你的任务。”
“是,父亲。”他听见自己答道。
那声音又道:“还有,找到她,带回来。”
下一个瞬间,耳边传来船舱爆炸的巨响,刺眼的火光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瞬间撕裂了黑暗,照亮了他的识海。
火光映照中,刀光剑影交织,满地的尸体横陈,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有人在混乱中拦在他面前,在被火海吞噬前将他一把推入河中,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走——!”
河水刺骨的寒,黑夜无尽的长。
他抱着一块浮木,在水里漂了很久,久到他忘了自己是谁,要去往何处,仿佛迷失在黑暗与时间的洪流中。
直到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闻到了药香,勉强睁开眼,朦胧中,一名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正搭着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她的手指并不柔软,指腹上有常年处理药材留下的薄茧,却十分温暖,让他想起了雪天取火的松木。
见他醒来,女子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你终于醒了。”
她发间的银色兰花簪在阳光下闪烁,光芒明亮得令他移不开目光。
他想再多看一眼,却因极度的虚弱再次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时,一名老者正在喂他服药。
他全身伤痛难耐,动弹不得,声音微弱如蚊蝇:“父亲……疼……”
老者嘿嘿一笑,“我儿子若还活着,可比你年长得多。”
第二日,青衣女子又前来为他上药,温柔地替他处理伤口。临行前,她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凌乱发丝。
他虚弱地开口道:“谢……”
话音未落,院外却传来急促的呼救声:“白姑娘,我二叔不好了!快来救救他!”
青色的身影匆匆离去,他用尽力气伸出手,却也抓不住她的背影。
——原来,她姓白。
他的伤渐渐好了起来,能下床走动了,可对于自己的过去,他却仍一片茫然。
老者拿来一枚玉牌,说是从河里救他时在他身上发现的,问他可识得上面的字。
他望着玉牌,说这是个“沅”字,老者便说:
“那就叫你阿沅吧”。
老者自称姓王,是一名渔夫。
他借住在王渔夫家中,待伤势稍好些,便跟随王渔夫一起打鱼送鱼,总算是有了栖身之地。
然而每日只能吃两顿饭,他常常很饿——他总觉得,一日是该吃三顿的,却被王渔夫骂了,说别学那些有钱人的坏毛病。
一次进城送鱼,途经程氏医馆,他远远便看见了那名青衣女子。
虽只是背影,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的声音依然清脆悦耳,但措辞却格外严厉,正在斥责一名男子从神棍处买来的“求子仙丹”,险些害了自家妻子的性命。
说罢,她竟拿起扫帚,将那男子赶出了门。
王渔夫指着她对阿沅说道:“那位穿青衣的便是救你的白姑娘,别看她脾气大,心肠可是极好的。”
他自然明白她心肠好,只是不觉得她脾气大。
又一次遇到时,白姑娘没有戴兰花簪,他没见过她的脸,一时竟没有认出她来,不小心凶了她。
岂料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知道他饿了后,还好心肠地给他做饭。
脾气一点也不大,他想。
——虽然饭很难吃,但这是她的心意。
况且王渔夫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可是吃得他好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的,他是不是又病了?真的吃不下了……
“要不你别吃了吧?”她道。
他放下筷子,心想:白姑娘心肠真的很好。
可白姑娘的胃口很小,只管他要了半个馒头吃,吃得比王渔夫家的五岁孩童还少。
他本欲将整个馒头都给她,谁料那原本干瘪的馒头到了她手里,竟莫名变得莹润饱满起来,仿佛比先前更加美味。
“剩下半个还我。”
他想吃白姑娘手中的馒头。
接下来的日子美得如梦一般。他被白姑娘收留,成了她的护卫,每天都能吃饱饭,还能见到她的笑容。
如果这是梦,他愿此生永不醒来。
直到那刺眼的火光再次侵入他的梦境,这次,火中之人却变成了白姑娘。
当他不顾一切冲入火海时,白姑娘正堪堪避开一根坠落的横梁,迅速脱下外衣拍散火焰,劈开一条生路朝他奔来。
他听见自己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只换来她一声厉喝:
“你身上这般干燥,竟也敢闯进来?还不捂着口鼻,是想被烧死还是被熏死?!别傻站着了!快走!”
“快走——!”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此刻重叠,两双眼睛里映着相同的火光,燃烧着相同的焦虑。
突然,后脑一阵剧痛袭来,阿沅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浓烟如刀,刺得他呼吸不畅。
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火焰燃烧殆尽,他的灵魂再次坠入那冰冷刺骨的河水,□□却在炽热的火海中倒下。
…………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药香在鼻间萦绕。
阿沅睁开眼睛,晨光从窗纸缝隙中洒进,照亮了熟悉的陈设。这里正是程式医馆二楼,他的房间。
他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仍回荡着那个低沉的声音:
“此次赴京,切记你的任务。”
我是谁?
我的任务是什么?
是作为近卫护送世子进京吗?
我要找的人又是谁?
这些思索让阿沅感到脑中剧痛,他索性不再深思,穿好衣裳下楼。
医馆尚未开门,白芷兰正坐在柜台前翻阅医书。见阿沅下楼,她抬起头,面带温柔的笑意:
“你醒了?感觉如何?”
“头有点疼。”他如实回答。
“可能是要长脑子了。”她轻笑道。
“……小姐是嫌我笨吗?”
白芷兰掩嘴笑了笑,指着桌上的两碗馄饨面,“快来吃早饭吧,我特意给你加了虾皮。”
当阿沅吃到第二碗时,白芷兰问道:“你打算何时返回北燕?”
阿沅微微一愣,放下勺子,露出几分委屈的神情:“小姐是要赶我走吗?”
白芷兰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按理说,世子的近卫要么是家生仆从,要么是招募后选拔的。但你若是沅江县之人,必是后者。然而,近卫多是从小培养的,北燕虽无你的家人,却也该有些朋友。”
阿沅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记得了。”
“等你恢复记忆了,你会想念他们的。”白芷兰轻声道。
“我没恢复。”
“我会帮你的。”白芷兰翻动手中医书,“我外祖母这本手札中记载了,她曾救治过两名因头部受创而失忆的患者,我会照着她的法子为你医治的。”
阿沅低垂着头,闷闷道:“我一定要想起过去吗?那些往事真的如此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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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世子近卫,难道就不想知道你的主人是如何遇刺,被何人所害吗?”
阿沅再次摇头,“我又不认识他……我的主人是你。”
白芷兰一时语塞,随即无奈一笑:“好吧,就算你不好奇,陛下那边也需要一个交代,否则卢霖杉恐怕真的要去西南了。”
“为何要帮他……”阿沅轻声问道。
白芷兰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柔声道:
“要破获那起连环凶案,还需他周旋其中……怎么,你不愿帮他?啊,也对,他之前故意对你用刑,你讨厌他亦在情理之中。”
“不是因为那个。”阿沅别过头去,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生气了。
白芷兰心想:那就是承认了讨厌卢霖杉咯?
她问:“那是因为什么?”
“他对小姐……不敬。”
白芷兰挑眉,轻笑一声,又听他问道:
“我一定要回北燕去吗?”
白芷兰合上书本,走到他面前坐下,“腿长在你身上。等你好了,何去何留由你自己决定。”
“我……”
未待阿沅回答,白芷兰接着说道:
“不过,北燕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偏远寒冷,荒芜贫瘠。等你回去了,京城这些美味吃食恐怕就再也吃不到了……再说,懿王那狗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声调提高,愤愤道:“拥兵自固,狼子野心,没准哪天他就反了!此番世子遇害,你身为近卫,那懿王说不定还会怪你没有护好他儿子,要罚你呢。听说他喜怒无常,为人更是……”
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通,只听忽然阿沅开口:
“小姐。”
“嗯?”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
白芷兰一僵,尴尬地倒了杯茶,假装口渴地一饮而尽,心想:这小子怎么好像突然变聪明了?
她再抬眼看去,阿沅那双黑亮溜圆的眼睛正直直望着她,眸光明亮,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又愚蠢。
白芷兰又喝了一口茶——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
不久,医馆开门,小芸和杜若也赶了过来。趁着病人尚未到来,白芷兰开始教她们辨认和处理药材,阿沅也在一旁听着。
待到有病人前来问诊时,白芷兰转向杜若说道:
“你先教小芸如何煎药。记住,郭老的药得在沸腾后用中火煎煮,钩藤要后放。阿沅的药则需沸后用文火煎煮,切勿混淆……对了,阿沅你也跟着学学吧,反正你还需服药一段时间,能自己动手总是好的。”
时近晌午,朝会结束后,周行带来了新消息:
“丽妃的枕边风果然奏效!陛下亲自下旨,让卢兄与刘大人重查五行连环凶杀案,并且让我协同督办。据说他们在陛下面前夸了你,你姑姑德妃又得宠,陛下特意嘉奖了你协助查案有功!”
话音刚落,宫中的传旨太监便来了。
“郝公公,您老人家可算来了!”
周行迎上前,老熟人般凑过去,问:“陛下向来大方,您先给我透个底呗,这次赏的是金银还是珠宝呢?”
面容年轻的郝公公推了推周行,横他一眼,低声道:“你才老人家,一边去!”
随即,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之女白氏,才智出众,胆识过人,协助破获懿王世子遇害一案,表现卓越,功不可没。朕深感其忠勇,特命白氏为大理寺代司直,协助刘少卿查办五行凶案,期望再立新功。另赏白银百两,以示朕心嘉奖,钦此!”
白芷兰刚接过旨,周行便激动地嚷道:
“白芷兰,你要当官了!还是司直!哦,不过是‘代’司直。我本以为会让你进宫当个司药女官,没想到竟然让你去了大理寺?上一个大理寺的女官还是二十年前呢……”
不待白芷兰开口,周行又睁大了眼睛,惊讶道:
“等等!破获懿王世子遇害案?这案子什么时候破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