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着头将信纸随手展开，里面确实是对方的笔迹，那是一手很娟秀瘦条的字，没有一点涂抹的痕迹，足以见得主人的用心。


    里面的内容却让她不寒而栗。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在写下这封信时的模样。


    “师姐，你近来过得还好吗？当你看见信纸落款后会不会早已忘记我是谁，思及此，你何时有过一个师弟？你何时认得一个姓贺的？或恼怒埋怨我打扰到你的兴致。毕竟你生命里的过客总是太多，不论男女都叫我在内里反复煎熬回味，我在独木桥走许久，无聊的日子里总是忍不住去回想，倘若我没有离开，那么站在你身旁的人会不会一直都只有我。”


    “不对，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和我有着怎么样的联系，你恐怕根本不知，不知我在命盘观测到什么，命运早就将我们绑为一体。我偶尔会去怨，变成让人作呕的怨夫去回忆你，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后悔没有挽留我。”他恐是疯了。


    凌山想着，匆匆扫过中间的几行字，目光一跃来到最后一句。


    “我一直在看着你，看着讨厌的你。”


    顷刻间，她身后短暂惊起一层汗毛。


    凌山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哪里乱收或是乱捡过什么东西，她搓了搓手臂，将信烧干净。


    心里顿时舒服轻快不少，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也跟着消失。


    没想到贺知修鬼道之后还真变成男鬼，突然没由来寄给她这封信是想说什么？


    鬼市与灵山没有灵气作为链接，自然是不可以使用玉简或传讯符，只可以拼老劲用这种方式。


    凌山盯着桌子思考，片刻决定提笔回信。


    ［你想我了？］


    她洋洋洒洒落下几个大字，凭借先前那张纸的来落将信张烧回去。


    齐从唯早已回去，凌山一人在院外，妖主留给她的那本书比想象中的有用，里面多少融合妖族独有的东西，她像个邪修，学的东西东拼西凑。


    越发熟练，直到有一日她发现哪怕不用眼睛，不再全开神识她也能赢过另一个泥块捏出的自己。


    一剑劈出去，狐十九彻身没过躲过，重重挨了一击，他吃痛见状直接表明来意。


    “你居然没有拆穿我？！”


    他将信将疑，以后在那晚之后一切都会完蛋，盯着眼前的女人，明明年岁不大短短几天修为却进步至此。


    有些恐怖。


    凌山同样打量着他，突然轻松笑了，那模样有点像和自己妥协，虽然她从没威胁过自己什么。


    “把神器碎片给我，我救灵山。”她眼眸微动，话音出口不可收回。


    再怎么说这里也算她半个老家。


    狐十九怀疑自己没听清，或者说出现什么幻听：“你？就你？”


    她再同自己开玩笑吗。


    她没有因对方而恼怒，反而点头重复：“我。”


    凌山跳到那棵菩提树，树枝高大茂盛，她站在树枝上，可以看见这里模糊的边缘，壮阔的一角。


    掌中藤蔓向上缠去再斩断，她给自己编织出一个秋千，坐在高处晃荡，发丝被风吹拂。


    狐十九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后一时哑口无言，他沉默半晌，自顾自念叨。


    “为什么你们这种人都喜欢这样。”


    他偏头望向她：“你有多少胜算？”


    秋千上的人很是嚣张：“全部。”凌山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继续任由自己荡着。


    他听闻红着脸转开视线，忍不住去想，奇怪，原先这菩提树生得有这么好看吗。


    凌山白天忙着修炼，眼见天色渐晚，急忙赶在天黑前去找宴如屿。


    又到第二次融合碎片的时间。


    不用她敲门，刚一走近门就自己打开，他一直在等她。


    宴如屿抿嘴跌坐在地，月光洒在他墨色的眼眸，几缕发辫披在身后，扮相精致。


    她这师兄开口：“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我在说假话吗？如果不是为了修为你今夜根本不会来吧。”


    凌山走到他身旁，垂眼轻声道：“你自己也曾说过对我只是师兄妹之情，不是吗？”


    一句话叫他哑口无言，这话是他说过的没错。


    “可是……”他不甘心，为自己不甘心，为肚子里的孩子不甘心，话刚说出口，偏凝视上她的眼。


    “可是什么？”她不依不饶追问，偏要他说出口。


    宴如屿话哽在喉间，不能是现在说出来，她会很快腻了他，何况他再过不久就要离开，更加方便她忘个干净。


    起码不能是现在。


    凌山发现这次不需要两人再做什么，有了上一次的铺垫，红线牵起的那一瞬间，她的修为开始自觉上涨。


    她坐在床边，扭头看向旁边的人，问得委婉：“你为何这么确定那晚后真的有了？”


    妖文太过复杂，她没有学完却清楚地记得上面留下那句不要告诉他实情，凌山尽量不去揭穿，却还是有点忍不住，毕竟她什么还没干。


    宴如屿十分别扭，好像光是将话说出来就十分困难：“把脉。”


    差点忘记他算半个医修，凌山才想起来。


    她注意到他的力不从心，眼睛一开一合，便问道：“困了？”


    看见他点头，心中清楚可能是因为激素，她让宴如屿躺在床上，自己则是靠坐在床边，反正只要红线在修为一直在默默增长。


    他生得漂亮，手死死拽着红线不愿放手，像是拽在一根救命稻草，看着凌山有些心动，她一人旷了很久。


    她闭眼按捺住心中的恶魔。


    耳旁突然想起他的声音，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她，有点幽怨：“我的师妹倒是真成神了，这么长时间不用睡觉。”


    凌山失笑，这人也太别扭，叫她一起睡非要拐十八道弯。


    她顺势躺下，轻薄的被子盖住半张脸，轻声问道：“若是我真成神你会如何？”


    她紧等慢等，半晌没听见回答，好奇地偏头望去瞧见他睡着了，呼吸平稳，似乎沉浸在平和的睡眠中，让人忍不住靠近。


    说实话这个场景在凌山看来和自己熟睡差不多，她记得宴如屿也不怎么睡觉，当初在客栈连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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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吃，活活辟谷的仙君。


    她就这么想着，思绪也跟着模糊起来，夏日悠悠荡荡，将一切都隔绝在屋外，周边的嘈杂声跟着远去。


    竟是也跟着有点困。


    凌山突然被他抱住。


    他的手臂紧紧搭在她的身旁，将她整个人环抱住，气息柔和又平稳，正以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沉沉睡着。


    凌山侧身不敢动，他的腿顶过来，扰的她只能将另一条腿分开，虚坐在他那条腿上，她闭着眼，在心里狂骂宴如屿。


    凌山想找个空子离开，少年头顶毛茸茸的长耳也跟着垂下，看上去十分柔软，她刚微微一动，他也跟着动，唇不经意划过她的耳边。


    凌山小幅度战栗一下，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偏偏那人毫不知情，她更加想逃。


    宴如屿真的睡着了吗，为何将她吊的一上一下，手法比她还要高明。她努力去看，他确实闭着眼，睫毛落下阴影。


    她的心跟着变软平顿而迟缓，快要迷失在这里，长久不停歇的练习让她想要在这里弥补回来。


    简单来说就是看他睡得那么舒服，她也跟着犯困。


    她的世界逐渐被抽离干净，凌山沉沉睡去，罕见一夜平和无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将眼闭上后没多久，身旁的少年缓缓睁开眼，月光照在他身上，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彻底环紧她。


    在月光的照耀下，两人被称得像被红线紧绑的鸳鸯，只能靠在彼此相依为命，之间再也横叉不下其他人。


    宴如屿盯着她的睡颜，轻轻叹息：“师妹。”


    似欢似愁，她仍是这样一无所知，毫无变化，即使是察觉到也不愿在意，此刻他的欢愁悲喜都源于她，都依于她。


    凌山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她难得找回刚睡醒放松迷茫的感觉，有些沉浸，不愿快速脱身离去。


    她轻轻一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硌，整个人僵住，仿佛身下有着吃人的妖鬼，脸上也跟着泛起热气。


    她早在心里将宴如屿骂了个百八十遍。


    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乱腾腾的脑子里只想到一种可能，师兄会对师妹这样吗？


    等她真正望向对方才发现宴如屿早已清楚，正睁眼瞧着她，凌山顿时又气又恼，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他好意思自己还不好意思呢。


    这个心机口。


    凌山想着便骂出声。


    宴如屿慢腾腾地移开视线，也不恼，让她低头看去，“是你一直紧紧拽着我不愿放手。”


    凌山望去，发现两人睡前的位置早已发生变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她紧紧死抱着他不肯放手。


    凌山忍着踩一脚的心情，放开自己的手。


    宴如屿背过身去，也十分不好受，他想解释：“刚刚那是……”


    凌山率先抢话：“我懂，正常状态。”眼下清晨，她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


    他话没说完，听见她的回答，脸色非但没好看，反而更差，唇齿间轻咬着那几个字：“你从谁那里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