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娄志刚还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任由马秋菊在办公室外面叫嚷了半天，自己愣是坐在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听着马秋菊把他和谭明芳那点事掰扯出来，娄志刚还是忍不住汗流浃背。


    桌上的稿纸都湿透好几张。


    门外那帮闲人不禁对娄志刚佩服起来：


    “这小子，真尿性！”


    “诶，你们说，明芳怀的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是娄志刚的，还是姓陈的那搅屎棍的？”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不好说。”


    “等孩子出生看看像谁，不就都知道了吗？”


    罗大娘道：


    “还用等吗，不用问也知道是娄志刚的，这孩子要真是陈灼的，马秋菊也不至于等不及的到娄志刚面前撒泼，指定等孩子出生，抱着孩子到陈场长面前撒泼了。”


    大家一听，都觉得有道理，捣蒜般点头：


    “对，还是罗大娘说的对。”


    “这孩子指定还是娄志刚的。”


    “这么说，娄志刚也不是个东西，到这火候了，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够绝情的。”


    又有妇女发表不同意见了：


    “要我说，这也不能全怪娄干事，谁让老谭家想攀高枝，非要跟那个搅屎棍不清不楚，高枝没攀上，现在想回头找娄干事，娄干事年轻小伙子，心高气傲，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才死活不承认。”


    罗大娘皱着眉：


    “狗咬狗，一嘴毛，反正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下了最后总结：


    “对，没一个好东西！”


    最后的最后，还是谭建业来了，看在往日跟娄志刚的交情上，还有这事自己一家也有错的份上，把他老娘扯回家。


    娄志刚才终于得救。


    得救后，等外面没什么人了，娄志刚立即出了办公室，骑上连队自行车，朝十一连队所在的地方去了。


    一到十一连队，娄志刚疯狂寻找谭小絮。


    终于在大田里找到正在观察小麦灌浆情况的谭小絮，娄志刚疯一般朝她跑：


    “小谭队长！小谭队长！”


    娄志刚从前喊谭小絮名字的，现在也跟着喊起了小谭队长。


    谭小絮抬眼，一眼看见平时装模作样的娄志刚，这会儿不顾形象跑的跟狗撵的似的，  就知道，指定是马秋菊一家又找他麻烦了。


    谭小絮也是佩服这哥们儿，居然能在十连队挺到今天。


    这回估计实在被逼急了，才来找她。


    “小谭队长！”


    娄志刚满头大汗的跑到谭小絮面前，累的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不住喘粗气：


    “小谭，队长，你，救救我！”


    “怎么了？”谭小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十连队发生什么了？”


    “小谭队长，我要，调到十一连队！”


    “十连队待着不好吗？”


    娄志刚都快哭出来了：


    “小谭队长，你难道不知道，老谭家隔三差五找我麻烦，我是真待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帮我，把我调到十一连队行不行？算我求你了，喂猪喂牛都行，反正我不在十连队待了！”


    谭小絮一向是乐于助人的。


    想了想，道：


    “倒不用你去喂猪喂牛。”


    娄志刚脸上一喜。


    谭小絮随后说的话又让他瞬间跌落谷底：


    “咱们连队现在缺个挑大粪的，你干吗？”


    娄志刚：“……”脑子里猛然浮现不可描述的画面。


    过了半天，娄志刚才苦着一张脸说：


    “可是，我是拿笔杆子的，我是文化人！”


    “你说的文化人，就是高中毕业吧。”


    “……”


    谭小絮抬了抬下巴，指向正在小麦地里拔草的吕静波：


    “你看到那老头了没，吕静波，听说过吗，北大才子，文坛赫赫有名的大文豪，出过好几本书，他写的文章还上过语文教材，你那笔杆子，能比的过他？”


    “……”


    “还有咱们连队指导员，从前给师长当秘书的，你水平再高，能高的过师长秘书？”


    “……”


    “北大毕业的大作家能在咱们连队种小麦，师长秘书在咱们连队开拖拉机，让你一个高中毕业的文化人挑大粪，是觉得屈才了吗？”


    “……”


    “要不这样——”


    娄志刚眼睛突然蹦出一道亮光。


    “不想挑厕所也行，要不，我申请把你调到采石场，你去采石场工作。”


    娄志刚的心被重锤狠狠锤了一下，那道亮光也破碎了。


    采石场？！


    那是最苦最累，还最危险的活！


    炸山时，一个不注意，被石子儿绷到，不残也伤，那都是犯了错的、成分不好的人才会被发配的地方。


    居然把他也送过去？


    娄志刚狠狠咬牙：


    “好，我挑大粪！”


    比起成天被老谭一家恶心，挑大粪算的了什么！


    谭小絮给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好，连队大粪不愁没人挑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娄志刚就收拾了包袱，招呼都没打，自行去了十一连队。


    从前连队人人羡慕的文化工作者，如今勇敢的脱下长衫，放下手中的笔杆子，拿起了粪瓢。


    至于十连队的文化宣传工作，谭小絮另找了一名知青顶替。


    娄志刚走后，马秋菊又不厌其烦的来找过娄志刚几次。


    每次都追的娄志刚挑着担子到处跑。


    躲到男厕所都被马秋菊冲进来堵住了。


    但不管马秋菊怎么追，娄志刚始终不肯承认孩子是自己的。


    对于他们一家人相爱相杀的纠葛，谭小絮懒的分析，也懒的理会。


    只要不耽误工作，不影响别人，随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她要操心的事，有很多。


    首先，在外出差的高毅松，传来了好消息。


    ——


    高毅松带着老翟头、孙白元两人离开连队后，一路直奔佳城。


    路上，老翟头、孙白元两人都是既激动，又忐忑。


    激动的是，他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跟科研扯上关系了，没想到如今顶着劳改释放犯的身份，还能被重用、研发联合收割机？


    忐忑的是，他们到了拖拉机厂，会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被人赶出来？


    两人在科研方面都曾经是人才。


    但是在科研以外的事情上，都显得有些没头绪。


    为了缓解焦虑的心情，孙白元往前凑了凑，问正在开车的高毅松：


    “高指导员，咱们到了佳城，怎么行动？要不要先去兵团机关汇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