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一支穿云箭

作品:《从庆余年开始,了我意难平

    洛九相信,如果不是有药瘾控制这层枷锁,庆帝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自己的。因为只要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洛九此人吃软不吃硬,也不擅长屈服。


    所以,林相如此笃定洛九和陛下之间必有一战。所以,北齐和东夷城会同时向他示好。


    因为有海棠朵朵的关系,苦荷大师的信里带了几分熟稔,说他研究了洛九相赠海棠朵朵的那颗九转熊蛇丸,对洛九的师门大为佩服,请洛九有空时再北上,他定扫榻相迎。也希望洛九和海棠朵朵多切磋武学,两人都有机会登临宗师之境。


    而四顾剑的信简洁客气。直言看好洛九武道前程,请他剑庐一叙。


    这是南庆之外,天下另外两大势力对洛九抛出的橄榄枝,其重视程度从写信的人是大宗师本人便能看出。也从侧面说明了苦荷和四顾剑确实看好洛九在武学方面的潜力,甚至认为他会是年轻一代中最早破境的人。


    庆帝会这样眼看着洛九离大宗师越来越近吗?洛将军本人以为不会。所以他最迫切的要求就是让范闲去查那杯茶里的药。好在,从小范大人的反馈来看,那种药只是暂时消解真气,不会动摇武道根基。


    苦荷与四顾剑的信本质上是在说,如果洛九选择效忠北齐/东夷城,大宗师会为他提供庇护。当然,这种帮助不会是无偿的,他们也不会派人来南庆挑衅庆帝的底线。如果洛九没有本事自己从南庆出逃,此事免谈,如果他出逃后不打算为北齐/东夷城做事,此事还是免谈。


    但是这种有限度的示好还是有用的,至少可以帮洛九和范闲在两地打开局面。如果范闲下定决心与庆帝为敌,那只在庆国内部经营必然是赢不了的,他们必须布局天下,落子境外,越早越好。这两封信就是开启此事很好的契机。


    洛九将经营势力的决策和执行全权交给了范闲。甚至两封信他都原封不动地找机会递了出去,怎么用,何时用,全看好友决定。


    小范大人没有辜负好友的信任。他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代价是人又清减了几分,好处则是手中权力进一步稳固,将洛九和自己的麾下进行了优势整合,想做的事更有了几分底气。


    老虎难啃,苍蝇却容易打。这一日的大朝会上,刑部复核完毕鉴查院提供的证据,镇国公府彻底倾塌。不止如此,都察院赖名成在陛下面前保证,会就此深入查贪,还庆国一个云散天青。庆帝大赞其忠勇。但是熟悉他的陈萍萍和范建知道,陛下不高兴了。或者说,自从范闲敲响登闻鼓状告太子和二皇子开始,他就已经不高兴了。


    朝会之后,庆帝推着陈萍萍往寝殿走,范建跟在一旁,三个人谈天说地,气氛就和年少时在王府中一样。


    “范闲进不进祠堂也不要紧,还是姓范。至于闯祸嘛,臣多教他,真惹了事臣给他担着。”司南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豪与纵容。


    陈院长笑:“陛下您看,他就是这个脾气,也就是陛下能体谅他。”


    轮椅倏地停住。陈萍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朕够体谅你们吧,可是,谁体谅朕呢。”庆帝掸了掸衣袖,缓缓开口。眼神中喜怒不定,方才轻松的气氛一去不返。


    “陛下的意思是……”陈院长小心翼翼地试探。


    “范闲和太子、老二闹成这个样子,你们连劝劝都没有。为什么?”庆帝猛推轮椅转了半圈,看向陈萍萍的眼睛,“太子乃一国储君,史家镇的案子查到现在,一点直接关联到太子本人的线索都没有,还是咬着不放。查完镇国公,现在又要查贪腐,牵连甚广,不是太子门下就是老二门下。你们这是查贪腐吗?你们这是在查朕的儿子!”


    ——范闲就不是你儿子吗?陈院长暗自冷笑。


    “我可没掺和,都是陈萍萍帮腔。”司南伯明着甩锅。


    陈院长:“……”


    他知道自己上次在御前怂恿陛下赐死洛九,让范建心中生了嫌隙。此时也不辩驳这句落井下石,对庆帝言辞恳切地解释:“陛下,二位殿下经营多年,羽翼早丰。他们本人都持身以正,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身份高贵,身边难免多了居心叵测之人,应该清扫一下。”


    “哼!清扫!”庆帝怒哼一声,“你们这是想清扫朕的儿子!”


    “为了一个外人。”这一句,冷淡,且意味深长。谁是那个外人,自不必说。


    陈萍萍和范建并没有假装自己听不懂,君臣三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实在不用装得过甚。


    “臣听闻陛下这些日子常去庆庙,想来臣与范建才是外人,对此实在不方便置喙。”陈院长面对庆帝的责难并没有露出惧色,反而眼含戏谑。


    庆帝被陈萍萍气笑了,他才不信这老东西会被那种传言迷惑,现在居然敢调侃到自己面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嗯,去庆庙至少有口好茶喝,要不是人被你弄废一次,规矩还能学得更好些。总比留在这吃你们的气强。”


    “告诉范闲,适可而止吧。”皇帝最后丢下一句,然后甩袖离去,留范建在原地气怒交加地质问陈萍萍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对于范闲能做到这种程度,庆帝心里不是一点不为这个儿子感到自豪。太子和老二当断则断,回击得也挺漂亮。三人之间能有这样的争斗,也不完全是坏事。


    只是,不能过线。


    这两日皇帝真的去了庆庙,也是真的喝到了好茶,洛九沏的。


    不过洛将军学会沏茶并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侯公公和宫统领,这两人被他连累的每天一大早跑来小院,为阻止他和燕小乙打架那叫一个苦口婆心,把洛九都整不好意思了,这才坐下来休息了几日,与他们泡茶聊天,期间学会了沏茶。


    直到庆帝来了一次,对他沏的茶表示十分满意,洛九这才明白侯公公教他的沏茶方法,是完全按帝王的喜好教的。


    “将军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您都在这儿了,纵然身段稍微放软些,也没人会说什么的。”皇帝离开后,看着面露不悦的洛九,侯公公佝偻着背,几乎是在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洛将军太过刚硬,惹陛下生气,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呢?


    对于这种真心为你好的哀声求恳,洛九一向很难拒绝。他没有对这个宫里伺候了一辈子的老太监解释,人一旦弯下腰,就很难再直起来,也不想说他宁愿给对方泡茶,也不想给庆帝泡,怕把侯公公吓着。他只是叹了口气,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对于这些小事,洛将军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小范大人不高兴。


    范闲听完父亲的话,感觉胸口一阵发闷:“要我适可而止?凭什么!爹,您是知道洛九的!洛九的手,是执长枪降烈马的,不是专门伺候人的!”他剧烈呼吸了几次,越说越心疼,“现在要他泡茶,再过几日,是不是连更衣束发都要学了?他手那么笨,连自己的冠都戴不好……”却要伺候狗皇帝!


    司南伯没想到儿子没有恨陈萍萍用刑折磨洛九,反而对陛下让洛九煮了壶茶这么生气,不由愣了一下。他在心里琢磨了一圈陈萍萍这几次的表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看着儿子泛红的眼圈,他没再劝说,只是多嘱咐一句“你心里有数便好,别真做过了火,去伤还没出来呢!”


    “就快了。”范闲咬牙。


    两日后,礼部尚书郭铮在家中发牢骚,说洛将军这般以色侍君,实在不成体统,结果被武将世家出身的妻子抄起鞋底追打到二门,揍得头破血流。此事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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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在京中掀起另一番风雨。


    春闱将至,郭尚书正是主裁官的热门人选之一,是以在各地提早到达京都的举子们中间,还是支持郭尚书的多些。


    一石居是京都的高档餐馆,一向有不少文人雅士在此集会,美食佳酿相伴,呼朋唤友,吟诗作赋,好不快意。这一日也是,席间皆是备战春闱的富家公子,有才又有财,酒后难免高谈阔论一番。而近日最火爆的话题,就是郭尚书挨打的风波。


    礼部尚书家有悍妻,挨了夫人的打,上朝时都没遮住脸上的淤青,自然不算是什么光彩之事。要想支持他,只能从支持他的观点开始。


    “礼部最讲一个礼字,要我说,郭尚书他老人家忧心朝局,才会遭此一难,堪称为国为民的典范啊!”一位锦衣公子轻摇羽扇,面露崇敬之色。


    “郭兄此言甚是。那一位以容色换君宠,未经科举便得幸进,终究不是正途。自身行事不检,难道还不让人说几句吗?郭尚书为百官发声,实在令人叹服。说起来,郭兄与郭尚书大人同姓,莫不是……”


    “李兄慎言,在下不过是有幸与尚书大人同宗罢了。只是同姓联宗,看不得郭大人受难,那一位却在清静之地锦衣玉食,奢靡无度。”


    两人推杯换盏,互诉衷肠,好像恨不得马上能去礼部尚书府上表一番衷心才好。席上不是没人发出其他声音:“可是那位的战功也不是伪造的啊,如此贬损,是否太过了。”


    “在下却认为,做官须先做人。若是德行有亏,再多其他功劳也难服众!”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范闲就是在这一刻,推开了一石居雅间的大门。


    他面沉如水地环视了一圈,像是在用心记住每一个人的脸孔。席间陡然鸦雀无声。有几位举子脸色都吓白了。


    或许是酒壮人胆,那位郭姓举子却没怂:“原来是小范大人!在下与友人闲谈,可是扰了大人雅兴?不会因为我们酒后吐真言,大人便要抓我们下狱吧?”这是明着讽刺范闲身为鉴查院提司,为了洛九公器私用,亲自在流晶河抓几个醉酒的嫖客。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他。和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恶心。席上这几个人是谁的门下,他之后自会查出。此时,他只是沉默着走向那张众人题诗作画的长桌,拿起了一支狼毫笔,浸满了墨,在雅间那面正对着窗户的雪白墙壁上一挥而就,留下一篇长诗,然后扬长而去。


    将军百战狼烟尽,


    山河北定风波平。


    晓战执戈扫万刃,


    宵眠倚素梦苍生。


    谁将昭昭单字狱,


    堕此日月化长虹。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是谁在边疆拼死拼活用命打出来的和平,才换得你们安安稳稳坐在这里饮酒作诗高谈阔论!


    ——昭如日月,他本是这样明亮的一个人啊……就因为一个字,被你们生生踩进泥里!


    ——把天上的明月摘下来弄碎了,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时隔数月,范诗神再出新作。一诗羞得满城默。


    除了羞惭,更多的,是惊恐。这首诗是在说,洛将军死了吗?一代军神,没有倒在战场上,万箭加身都挺过来了,反而死在帝都,死在国人捕风捉影的口诛笔伐之下?


    同日,北齐异动,于边关挑衅,两军摩擦中齐军爆出洛九幽禁庆庙生死不知的消息。庆国军心涣散,几乎当场哗变。主帅秦将军弹压不住,请罪奏疏加急入京。


    第二日,京都骚乱,民怨沸腾,文武百官同奏,请洛将军出山,重镇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