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清风裁去立冬寒
作品:《春意不晚》 时至申时末刻。
万贵妃的昭德宫内,不见金碧辉煌,却到处都是堆塑描金的瓷器,但若要说这殿内便显得多么高洁雅致,那也不见得。
因为,凡少而精乃贵,简洁自然的留白,兼显意境才称得上素雅,所谓浑然天成、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贵妃爱瓷,这是大顺朝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殿内便是铺满了海棠红钧窑釉,含蓄莹润汝窑釉,翠绿莹亮如梅子的哥窑釉,更有白地绿彩、黄釉地彩、红绿黄彩等等五彩成套的酒具、茶具、罐、壶、杯、碗、碟、盅、盏、盘、瓶等数不胜数的器物。
大茬茬的、五颜六色的、满满当当的,甚至不分类别地堆放与博物架上、柜子里、案桌上,实在放不下的好些,便不要钱似地摆放在地上,只供贵妃赏玩。
其中,放置在最显眼的博物架正中央的,当属一套鸡缸杯酒器,八只鸡纹酒杯,一只鸡纹梨形酒壶,一只鸡纹托盘,盘心绘有雏鸡啄蜈蚣和青草,觅食嬉戏之场景,纹圈内书“大顺成华三年制”。
竟是顺德帝李自深亲自设计样式、作画题字,亲自监工烧制而成的这一套瓷器,又因为这类瓷器白蜡质釉地、迎光透视、红白交融如玉质般胎骨,酷似美玉,贵妃挥手取了名字,就唤它作“玉瓷”。
此时,万贵妃正擦拭着这套她心爱的玉瓷。
而她的对面是敬皇贵妃,坐于圆餐桌前,桌上摆满了御膳酒菜,十分丰盛,“姐姐,你不来与妹妹一同用膳吗?”
万珍轻轻地放下玉瓷和棉帕巾,抬眸,风轻云淡地看了她一眼,“敬皇贵妃,你直接说你的来意便可,我们之间是需要这种委婉客套的关系吗?”
“姐姐,自始至终你都还是一样,从未改变过,永远都是这般直率坦诚,似乎无论经历什么,都无所畏惧。”
“我们这些贫苦出身的人,没有资格多想多思,一心所想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活得好一点,而你们这些身为公侯家的小姐,心思太过细腻敏感,才会总让自己陷入内心痛苦的纠结中。”
“姐姐说得对,所有皇上才那般喜欢你,他在你面前不用伪装,所有轻松自在,我也是,”陆沅笑得很温柔,仿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回忆之中的那年夏天,“那年我刚进宫,受到前皇后和嫔妃的欺辱时,是姐姐救了我。”
陆沅柔软的眼眸中一片冰凉,那时的她多么的天真,竟然还跑到皇上跟前与他告状,她永远都记得,那么温润如玉的帝皇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慰着,说要为她讨回公道。
不过数日,高高在上的皇后便因她被废,陡然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那颗冰冷的心被捂热了。
从小到大,母亲恨她,恨她与弟弟一胎同生,为什么有腿疾的不是她,却是金尊玉贵的弟弟,父亲的心也只在家国天下,而祖母只在意国公府的将来和传承。
她以为终于,在这个世间,终于有人能为了她不顾一切,只为了维护她,可当所有的敌意都向她扑面而来之时,这位温柔的帝王却在一旁冷眼旁观。
原来,他自始至终想要保护的人是眼前这位万贵妃,他心上的人不是她,她不过是他保护心爱之人的工具。
但最可笑的是,把她护在身后保护着的却又是她,在那个夏至的雨夜里,万珍的怀抱好温暖,她说:你别怕,没事了,跟我回去,以后有我保护你。
可跪到麻木的膝盖和那颗冰冷的心,再也无法被捂热,“你总是带着我,春日埋雨露、夏至撑舟摘荷、秋时酿果子酒、冬季赏雪煮茶,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万珍却无动于衷,“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儿?陆沅,打你一进宫,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跟我那个被父母卖了的妹妹很像,我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妹,可是你却害死了我的孩子,这十年来我无数次想要问你,为什么?陆沅,为什么?”
陆沅嘴角微微颤抖着,抽动着扬起一个笑,“因为权势啊,姐姐,”陆沅往前探了探身子,靠近着万珍,“皇上爱你,所以你的孩子必定是将来的皇帝,这个不行。”
她必须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帝,她答应了母亲,必须要保护弟弟,补偿弟弟,她在母亲临死的病床前发过毒誓的。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她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钱财最不缺,却能为她收买人心,那些出身低微靠考取功名为官的臣子们最容易被利诱,他们自诩骄傲却轻易便被碾落成泥,她只要稍许恩惠,便能为她所用。
而那些所谓的朝臣和一帮勋爵之后,私下里也不过是一群腌臢的货色,敛财押妓、欺压百姓之事从没少做,她只是拿捏住他们的把柄,也不过是言听计从的狗。
至于那些自以为聪明,妄图掌控天下的肱骨权臣们,就更加轻而易举地被操控,利益互换之下,他们会比你更加用心尽力。
陆沅狠狠一笑,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贪赃枉法和救世济民这两个词语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冠冕堂皇的背后不过是一团生了蛆的腐肉。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从那天起,她才明白,我说了算的才是真的,拥有权势的感觉多么的美妙!你看,她的儿子成了太子,国公府便就即刻便能回到弟弟的手中,即便陆懋再厉害,在权势面前也得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死在她的手中。
今天过后,她的儿子便会是天子,天下就能尽握在她的手中。
万珍紧紧地蹙起眉头,“可是陆沅,你也太着急了,二皇子已经是太子了,你又何必要走到今日这一步?”
“我知道,姐姐,可世事易变迁,我忍不住想要快点享受着这权势的滋味!”她面上如此波澜不惊地说着,可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正翻涌不息。
李自深的虚伪腹黑,她可太了解了,他从上位之日起便无一日不想要打压内阁,收回因先帝逼宫夺位时被迫许诺出去的权力,而她便是利用皇上与内阁日益分裂的间隙,与内阁那帮朝堂重臣达成的利益互换。
这层关系既不牢靠,后患亦无穷,可她才不在意这个天下如何呢,她只是需要权势,趁此机会杀了陆懋,逼李自深退位,把极儿推上皇位最重要,至于其他,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殚精竭虑,可内心却也越来越不安,即便如今所有一切都如她所愿的发展,可越顺利她却越不安,没由来的恐惧,所以她必须尽快动手,越快越好!
“那如今一切都紧握在你的股掌之中,你该和太子一起去太和殿共享执掌江山的快感,你来我这昭德宫做什么呢?杀我?”
万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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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一辈子的敌人,“我十岁被父母卖给了贩子,十三岁进了宫,十六岁那年当了皇上的宫女,三十岁那年当了皇上的妃子,久居深宫二十八载,在这荣华富贵里浮沉了半生,可我终究还是不明白你们,这参杂着各种利益交换的权势,为何你们总是紧紧抓住不放,好好活着不好吗?”
皇太孙殿下曾跟她说过,她一边享受着权利带来的优渥生活,心里却又向往着最普通百姓的生活,这是贪心不足,终究在内耗之中有损寿元。
她承认,是她太笨,在她的认知无法理解他们,她只知道,人生在世不过是过日子而已,钱财权势身外物,得之我幸,不得也无所谓!
怎么过不是过,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些,开心便喝酒饮茶,难受了便找个人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为什么要憋着心里,什么苦难不能从日子里渡过去,不过都是自己害怕、懦弱、自私,却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所以啊,姐姐,你看,这就是我嫉妒你的地方啊,明明你一无所有,无家世、无才、无貌,你什么都不如我,可是你如今依然天真的像一个孩童,明明你才是该受到权势的迫害而万分痛苦的人,却有人把你护在怀里,不受一点苦楚,凭什么?”
“可是,姐姐,我嫉妒你,可我又喜欢你,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一道光,它曾经照亮了我的全部,你不知道,曾经我也想着要护住你一生,可是……都怪李自深!他毁了我的爱,又抢走了你,所以……姐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十年前,你跟我说被怕,你会护着我,那么从今往后,就由我来护着你。”
疯了,万珍缄默不语,她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可是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心疼她,所以她也是疯了,对吧?
“陆沅,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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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商阁老,”林学道站在太极殿的殿前,身后是夕阳映照下泛着金光的大殿,他看着眼前的商骆,“无论面对先皇还是先帝,我林家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皇家之事,亦从未做过对不起天下百姓之事,我又有何不能面对我林家的列祖列宗,面对先父?”
“而商阁老您,今日无故带着内阁的众位阁老们,以及私自调令五城兵马司的三千兵力在这太和殿外,是打算做出逼宫这等遗臭万年的事吗?”
“林祭酒,你身后的君王难不成便是名正言顺地继任大统之人?事到如今你是居于何种立场在此地拦着我等,我记得林家曾经背叛先太子之时,可不敢这般大义凛然的说逼宫是遗臭万年之事。”
“所以,商阁老是不认同先太子犯下大错气死先皇,为先帝处决之事?如若此事您有疑虑,那您今日带来便不该是二皇子,而是如今在牢狱之中的先皇太孙殿下,不是吗?而我犹记得,数月前是你命锦衣卫抓拿先皇太孙殿下,甚至说英国公私藏人犯,是逆谋大罪,怎么如今商阁老又反过来又言皇上非正统即位?”
“林祭酒不愧是林首辅的儿子,林家人的一张嘴皮子实在厉害至极,能把黑说成白,我等实在有所不及。”王次辅上前一步,与他辩论。
林学道却笑了,“王阁老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敢于阁老们相提并论,只是今日这道理你们说不通,内阁与二皇子便堵不住这天下书生的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