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仰世而来

作品:《孤独症取暖指南

    安逸晨双眼骤然瞪大,火气上涌,一边骂出一句“你**谁啊!”一边腾出另一只手,挥向费琼斯左脸。


    费琼斯当即松开他的手腕,侧身避开,身形分外娴熟。


    安逸晨一个趔趄,身形不稳,扑了个空,冲着绿化带的草坪就摔进去。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站在一旁的赵必珲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旁的路人看见,纷纷凑热闹,顿时围了一圈。


    这时安逸晨已经爬起来,看上去完好无缺,只是这次吃到教训,不敢贸然袭击。


    周遭的嘈杂让赵必珲终于回过神来,担心事情闹大,几步迈步上前,站在二人中间,看向安逸晨。


    “够了,你不嫌丢脸么?”


    安逸晨看打不过这个男的,但可以欺负赵必珲,几步跨回来,恶狠狠道:


    “好哇,赵必珲,你真能耐,一边钓凯子一边养备胎,你看我回去怎么跟媒人说。”


    一股反胃涌上喉头,她像是看大便一样斜睨他一眼。


    身后费琼斯却脸色阴沉,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吓得安逸晨连连后退。


    赵必珲偏过脸,伸手拦住他,神色鄙夷,嗓子因为方才的嘶吼有些沙哑: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在意,只是你以后走路悠着点,别再当众摔个狗吃屎,难看。”


    安逸晨连忙拍打衣服上的泥土草屑,用耍赖的口气:“我要报警你们打人。”


    “你不用碰瓷,这里都有监控,你自己摔的,怪谁?怪地不平?”


    “那我妈的衣服怎么办!”


    大排档里应该传开了外面的纷争,安逸晨的爸妈赶紧赶慢跑出来,看见儿子指着赵必珲和一个陌生男人,他妈妈顿时嚷起来:


    “哎呀,小姑娘你这是骑驴找马么?欺负我们家老实!儿子,这种不检点的女人我们家可不要,坚决不要。”


    又看见安逸晨衣服有点脏,更是怒不可遏:“怎么!你们还打人!”


    他爸爸立即指向费琼斯,居高临下地呵斥:“你,你哪个单位的?我要给你们领导打电话!”


    费琼斯充耳不闻,只看着赵必珲。


    安逸晨知道有监控,略微尴尬道:“我自己摔的。”


    他妈妈不好发作,还是嘀咕:“我就说他家家风不好,养出这样的女儿,脚踏两条船。”


    最后五个字猛然撕破赵必珲的结痂,露出鲜血淋漓的回忆,痛得她几乎呼吸一滞,忍不住把冰冷的掌心敷在滚烫的额上。


    费琼斯觉察到,想伸手扶住她,但犹豫片刻,还是缩回了手。


    再和他们歪缠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她径直转身离开。


    安妈妈只顾着安慰安逸晨,他爸爸已经拨通了媒人的电话,准备添油加醋状告一笔。


    路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纷纷散去。


    赵必珲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那是她年少时最熟悉的声音之一。


    以前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他跟在她的身后,她听着他的脚步和心跳。


    她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架?”


    “在美国的时候。”


    她正想吐槽“是去读书的还是去学自由搏击的?”,转念一想和自己也没关系,犯不着多嘴,便只“哦”了一声。


    身后格外多嘴地解释:“因为当时恰好有机会,而且,我不希望再发生那种事。”


    她胸口一紧,实在没想到他如此轻松地提起往事。


    这些年她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自己忘记过去的伤痛,可现在他为什么要来揭开旧伤?


    声音有些沉闷:“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不想知道。”


    “……好。”


    忽然她驻足,转身,直直瞪向他的眼睛,用一种刑讯逼供的语气:“等等,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


    那张脸依旧平静:“我也来逛街。”


    脑子里一些线索光速连接:“对了,那些女生说的男模是你?”


    “什么?”


    “有人找你合照了?”


    “嗯……”他托腮思索片刻,“的确有人,不过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当时……”


    这人平时从来是心直口快,完全不顾及任何场合任何情况,现在竟然迟疑起来。


    看见那张本该目中无人的冷峻的脸现出为难,倒让她觉得还挺有趣。


    “当时有事。”最后憋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原因。


    “哦,有事。”她一语道破,“是不是跟踪我?”


    他垂下眼睑,睫毛颤抖如落雪,盖住眼中的波涛,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抱歉的笑容。


    这是不打自招了。


    她很清楚,他不会撒谎,也懒得撒谎,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沉默是他唯一的方法。


    胸腔中压抑不住的怨怼:“呵,你说你这人多有意思?自私任性,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我怎么想都无所谓是吧?”


    “我......”他目光落在地上,“我担心你的相亲。”


    她挤出讥嘲的苦笑:“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彻底搞砸了。”


    又强调:“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


    “不,我没有......”他像是下定决心,“赵必珲,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够理解你,没有处理好那些事,但我现在回来了,我确信我已不同以往,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从未见过他如此卑微的口气,记忆中他永远蹇涩孤傲,目空一切。


    如果是十六岁的她,应该会流泪答应。


    但太迟了,她也不同以往。


    “有时候,我也想过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我想通了,因为我们本来就不适合,本来就应该像相交线一样一次相交之后永生永世不再见,真的没有必要再见了。”


    他的眼中,一片死寂。


    但她继续说:“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走,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回来,以后最好做一个陌生人,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


    她走出步行街,打了辆出租车。


    偏头看向窗外的夜景,感到潮水一般涌上来的疲惫,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再次忘记往事,忘记旧伤。


    希望今晚能做个无关痛痒的梦。


    只是李思梅注定不能让她清净。


    刚进门,暴怒中的李思梅就跳起来,破口大骂:


    “你是要反了天了!竟然掀了人家桌子!媒人都找我告状了,说你这样的她以后再也不敢介绍对象了。这下你真没人要了,你说怎么办!”


    赵必珲没有力气和她吵,冷冷瞥她一眼,声音沙哑又低落:“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掀他们桌子。”


    李思梅见她状态不对,反倒有些诧异,语气也软下来:“怎么?那你也不能掀人家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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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们嫌弃我爸没个一官半职,好听?他们要我辞了工作去当合同工,好听?他们要先生孩子再结婚,好听?”


    “这……”李思梅自己也被这些无礼要求震住,努力半晌,还是维护,“这,你爸的确不争气,让你去当合同工也是让你轻松些嘛,就是先生孩子这个,这个是有点……”


    最后一个她实在是圆不过来,索性无视,继续数落:“那你就好好说嘛,这一闹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她见李思梅句句偏袒对方,指责自己,好像对方才是她的孩子,失望至极,一头冲进卧室,关上门。


    李思梅顿时暴跳如雷。


    “你现在翅膀硬了,敢当着你妈的面摆脸色摔门,真是忤逆不孝,要遭天谴!”


    “我真是命苦,别人的女儿都乖巧懂事,就我生了个怪物,真是家门不幸。”


    “我告诉你,这次这个就算了,这个不行还有下个,下个不行还有下下个,你别想逃,今年你不找到人家就别认我这个妈。”


    赵必珲猛然打开门,对她一字一句道:“好,我不认你这个妈了。”


    李思梅神色有些惊恐,但马上梗起脖子,一双布满褶皱的眼睛瞪得溜圆:“那你现在就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女儿。”


    赵必珲一言不发,嘭一声关上门,回身就开始收拾行李。


    李思梅对着门口一顿辱骂,最后自己累了,加上深夜担心被邻居听见,以一句“你要滚赶紧滚”结束战斗,回房睡觉。


    她猛然打开衣柜,把里面所有衣物全部雪崩一般拉扯出来。


    柔软的布料无声无息地堆在床脚,像一个坟包。


    应该有泪水的,但她哭不出来。


    这样的训斥,从小到大太多次了,她已经习以为常。


    过去因为学业,现在因为婚姻,将来还会因为什么,总能找到理由贬低她羞辱她。


    她现在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衣服一件一件被装进行李箱,反倒让剧烈起伏的胸口平静稍许。


    她静下来,看着满屋的狼藉,不能不感到一种琐屑到龌龊的悲凉。


    悲凉,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是源于无奈的情绪,一种不那么极端刺激但又无处不在的情绪,像冬季发冷的手脚,不致命,但分外恼人。


    在窗外传开飞蛾撞击在玻璃上的细微声响,远处偶尔一阵悠扬的电瓶车警告声。


    继续填充行李箱,她随手打开一个抽屉,翻出里面的旧袜子,正在准备扔掉,忽然看见在最下层露出的一道习题。


    那就是当初费琼斯放在她桌上的生物试卷。


    那张卷子孤独而安详地躺在黑暗的抽屉中,全然没有被外界十多年的流光逝去所干扰,还是忠实地记录着她十五岁人生中波澜不惊的一个截面。


    86分,差强人意。


    她看着那些蓝色的笔迹,想到当初老师劝告要用黑笔作答自己充耳不闻,因为喜欢蓝色。


    现在再看这些题,竟一大半都已答不出来。


    当时能答出来的题现在已答不出来,当时答不出来的题现在仍旧答不出来。


    就像当时反复纠缠在心头却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会爱我么?他在爱我么?他爱过我么?”


    这张尘封十多年的试卷上,不说现在,即便是当时,也找不到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