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宜指尖划过手环投射出的淡蓝色光幕。


    蝰蛇那家伙临死前吐出的几个词儿，烙印在虚拟屏幕上，被克伯斯系统自动整理、高亮。


    “蜂巢……数据幽灵……使者……克拉克库……”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低低念了一遍。


    指尖在虚拟地图上，代表城西那片混乱扭曲区域的色块上轻轻点了点。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被面具阴影完全吞噬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冷冽。


    “呵，这年头，连藏污纳垢的据点代号，都开始讲究起生物学隐喻了？”


    她随手在光幕上划掉了“红皇后”酒吧那个已被证实是诱饵的坐标点，重新在城西边缘圈定了一个模糊的大概范围。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流转间，已经麻利地接通了墨渊的加密通讯。


    “墨渊。”


    她的声音穿过通讯线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像手术刀切开组织，精准，且不带多余情绪。


    “帮我抓个人。”


    “代号‘跳蚤’，我打听到，她是圣魔组织的外围信使。”


    “大概率，在城西‘庚字入口’附近活动。”


    “我要活的。”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更冷了几分。


    “别让他真长出翅膀，‘跳’走了。”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墨渊那标志性的，低沉且言简意赅的回应。


    “好。”


    简单得令人咋舌。


    王悦宜这边刚掐断通讯，甚至还没来得及完成对手术刀刀锋的例行检查，手环就轻轻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弹出一张实时鸟瞰地图。


    一个代表目标的红色光点，正被两个代表玄武会成员的蓝色箭头，死死地钉在“庚字入口”那条狭窄得仿佛只能塞进纸片的破败通道里。


    红点挣扎的轨迹戛然而止，显然已是瓮中之鳖。


    地图旁边，附带着墨渊发来的一条简洁到堪称“抠门”的消息，只有一个词：


    “搞定。”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省心。”


    王悦宜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感慨墨渊的可靠，还是在吐槽这个处处透着麻烦的世界。


    她收起光幕，调转磁悬浮摩托的车头。


    引擎发出一声被刻意压抑的低吼，随即如一道暗影，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坐标点——废弃的第三下水道维修站，疾驰而去。


    这地方……


    啧。


    还没完全靠近入口，王悦宜就感觉自己的嗅觉神经正在经历一场严峻的考验。


    一股由铁锈、霉菌、其他不知名的物质，混合而成的“特调香氛”冲击着鼻腔。


    空气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污水来。


    斑驳的墙壁上，挂满了黏糊糊、滑腻腻的绿色苔藓，散发着腐恶臭。


    王悦宜面无表情，动作却异常迅速地从战术夹克的内袋里摸出一支细长的自动注射器。


    “噗嗤”一声轻响，针头精准地刺入大腿侧面的肌肉。


    神经稳定剂带来的清凉感如同细密的电流，迅速流遍全身，强压下了那股生理性的眩晕感觉。


    但作为代价，一阵熟悉的心悸感袭来。


    “这破药……”


    她低声抱怨了一句，声音被面罩闷住，显得有些模糊。


    “副作用永远比正作用来得更积极，真是‘敬业’。”


    她微微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晕乎乎的感觉，眼神却在药物作用下，强行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冰冷。


    就在她深入通道，距离目标地点还有大约五十米时。


    轰隆！


    头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紧接着，一大块锈蚀严重的金属通风管道，混合着碎裂的混凝土块，毫无征兆地垮塌下来。


    王悦宜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脚尖在湿滑油腻的地面上猛地一点，身体以一个极限的角度向侧后方急退。


    同时，右手闪电般地抽出腰间的手术刀。


    不是为了格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而是刀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叮”的一声，准确地刺入了侧面墙壁上一条裸露的金属缆线缝隙中。


    借助这瞬间的支撑点，她身体猛地一荡，如同灵巧的壁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坠落物！


    轰！！


    沉重的金属管道和混凝土块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都为之震颤，激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和令人作呕的污泥。


    尘埃尚未落定，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悉悉索索”声！


    几对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小眼睛，从垮塌物后方的阴影里亮起！


    是变异的巨型沟鼠！


    体型堪比家猫，獠牙外露，带着涎水，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毫不犹豫地朝着她这个“入侵者”扑了过来！


    腥臭扑鼻！


    “麻烦。”


    王悦宜眼神一寒，左手已经握紧了另一把备用手术刀。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鼠群冲了上去！


    身形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手中的手术刀如同翻飞的银色蝴蝶，划出一道道精准而致命的寒光！


    噗嗤！噗嗤！


    每一次刀光闪过，都伴随着皮肉被切开的轻响和变异鼠凄厉的尖叫。


    没有多余的动作，刀刀都精准地切断了咽喉或刺穿了眼眶。


    短短数秒，那几只凶悍的变异沟鼠便化作了地上抽搐的尸体。


    王悦宜甩掉刀尖上沾染的污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清理了几只碍事的虫子。


    她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维修站的最深处。


    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盏接触不良的应急灯在苟延残喘，发出“滋滋”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电流声。


    两个身材壮硕、气息彪悍的玄武会成员，一左一右地矗立着，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在他们中间，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椅子上，一个瘦得像根芦柴棒的男人被五花大绑。


    他正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塞着布团，呜咽般地发出绝望的声音。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像一只即将被溺死的耗子。


    这就是“跳蚤”。


    王悦宜径直走了过去。


    厚重的战术靴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她懒得进行任何言语上的铺垫，直接从物品栏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造型精密、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银色仪器。


    这是她之前用不少积分从克伯斯系统兑换来的便携式信息提取设备。


    据说能绕过大部分低级的物理防护和精神屏障，直接读取目标的浅层记忆信息。


    她走到“跳蚤”面前，无视了他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和哀求的眼神。


    对准他因为恐惧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位置，缓缓将仪器前端那几根细如牛毛的探针贴了上去。


    冰冷的金属即将接触到温热的皮肤。


    就在那探针距离皮肤只剩下不到一毫米的刹那——


    滋啦！！！！！！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爆响，猛然炸开！


    刺眼夺目的蓝白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跳蚤”的太阳穴位置爆发出来！


    那电流强度之高，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道扭曲模糊的虚影，瞬间将王悦宜手中的精密仪器整个吞噬！


    噼里啪啦！


    仪器外壳应声炸裂！


    无数细小的精密零件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溅飞射。


    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着塑料和皮肉烧焦的糊味儿，转瞬弥漫开来。


    强烈的电流甚至顺着王悦宜的手臂传导过来，让她整条手臂一阵剧烈的麻痹刺痛。


    “该死！”


    她猛地缩手后退，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是植入式自毁陷阱！


    而且是针对信息读取设备的高压电流反制！


    圣魔组织果然够狠，连这种外围信使身上都布置了如此恶毒的保险！


    仪器废了！


    更糟糕的是——


    嗡嗡嗡……


    几乎在电流爆发的同时，王悦宜手环上的环境扫描界面，突然疯狂地闪烁起红色的警报。


    数个代表着高速移动信号源的光点，正从通道的各个入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飞速逼近。


    陷阱不止一个！


    刚才的电流爆发，不仅摧毁了仪器，还触发了某种无声的警报！


    敌人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撤！”


    王悦宜当机立断，对着身旁两个脸色同样剧变的玄武会成员低吼一声。


    没有任何犹豫！


    现在不是考虑如何撬开“跳蚤”嘴巴的时候了，必须立刻脱身。


    两个玄武会成员反应极快，瞬间拔出武器，护在王悦宜身侧，警惕地望向黑暗的通道入口。


    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武器撞击墙壁的声音，正由远及近，飞速传来。


    “走这边！”


    王悦宜目光飞快扫过克伯斯提供的简易地图，指向侧面一条更狭窄、布满蛛网的废弃通风管道。


    三人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朝着通风口冲去！


    身后，枪声已经响起！


    子弹呼啸着擦过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在锈蚀的墙壁上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与此同时，整个维修站仅存的几盏应急灯像是被瞬间注入了过载电流，开始疯狂闪烁。


    频率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厉鬼尖啸，骤然撕裂寂静，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警告：检测到强生物电流脉冲！型号：Viper-Implant-01，升级版！”克伯斯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炸响。


    王悦宜瞳孔猛地一缩。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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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跳蚤”，本身就是个行走的人肉高压电击陷阱。


    圣魔组织这帮疯子！


    电流冲击的余波让她踉跄后退，神经稳定剂带来的心悸感让她感到呼吸急促。


    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


    天旋地转。


    电弧炸响的刹那，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时间锁！”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源自灵魂深处。


    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时间凝固。


    闪烁的应急灯光凝固了，或明或暗，像一幅静止的怪诞画作。


    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耳膜深处只余嗡嗡回响。


    空中飞溅的仪器碎片，违反物理定律般悬停，细小划痕与焦黑边缘清晰可见。


    那两个正欲扑上前的玄武会成员，保持着前冲姿态，脸上惊愕与紧张凝固如蜡像。


    墙角阴影里，一只肥硕的老鼠，以后腿蹬地、前爪扒拉的滑稽姿态，被定格。


    唯有王悦宜，能在这片死寂时空中移动。


    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火燎的刺痛感。


    她感到后背一阵冰凉，冷汗已经渗出，浸湿了衣物。。


    这是她最近频繁使用时间锁的后果。


    视线边缘的黑暗不断侵蚀着视野，意识像是即将沉入无底深渊。


    她死死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隐暴起。


    强忍着那股几乎要让她当场昏厥的剧痛与眩晕，她从腰间一个极其隐蔽的快取扣中，抽出了一根更细、更不起眼的备用微型探针。


    这是后手。


    顶着脑袋仿佛要炸开的痛苦，她用尽全力稳住微微颤抖的手。


    忍着剧痛，她将备用探针以一个险角度，稳稳送入“跳蚤”颈后的神经节点。


    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神经节点。


    常规检查极难发现的备用数据接口。


    手环光幕瞬间亮起。


    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涌入，却带着一丝不稳定的闪烁。


    【坐标锁定：城西废弃生物制药厂，地下三层，区域编号B7，内部代号“蜂巢”。】


    【检测到异常高能信号源……Viper-Implant-01改……正在尝试解析加密通讯协议……干扰强度不足……】


    【警告：检测到远程自毁指令信号！干扰已建立！剩余干扰时间：15秒！】


    【“蜂巢”内部结构简图下载中……27%……人员分布模糊……数据上传节点……代号“数据幽灵”……权限密钥……加密等级过高……部分数据损毁……78%……】


    时间不够！


    王悦宜没有丝毫犹豫，忍着剧痛，不顾一切地延长了时间锁。


    【警告！体力过度透支！可能导致不可逆损伤！】


    她无视了警告。


    【……99%……数据传输完毕！】


    就在提示跳出的瞬间，王悦宜猛地拔出探针。


    身体一软，向后重重踉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


    时间，再次奔流！


    “呜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应急灯继续着最后的疯狂。


    “处理掉。”王悦宜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沙哑。


    她甚至没有再看那瘫软在椅子上、眼神彻底涣散、嘴角流出白沫的“跳蚤”一眼。


    只是对着那两个还有些没回过神的玄武会成员，疲惫地挥了挥手。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对王悦宜手段的惊惧与敬畏。


    没有多问。


    他们沉默地点头，一人一边，像拖一条破麻袋般，拖起已失去价值、随时可能自爆的“跳蚤”，走向维修站更深、更黑暗的通道。


    很快，那边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水声。


    以及几声压抑的电弧爆裂。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王悦宜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深吸了几口依旧难闻、却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的空气。


    她强行压下喉咙口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感。


    抬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飞快操作手环。


    将刚刚到手的、部分损毁但核心信息尚存的坐标和情报，加密后分别发送给了墨渊和轨迹。


    做完这一切，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拉了拉兜帽边缘，遮住那张因过度透支而异常苍白的脸。


    王悦宜转身，一步一步，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维修站。


    她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了彻兰市那永恒的、粘稠的黑暗之中。


    今晚的“手术”，代价高昂。


    但通往下一个“病灶”——“蜂巢”的路径，已经拿到手了。


    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