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129章
作品:《全是私人恩怨》 翌日。
周漫练完功回来时也还没醒,掌柜的送来早点和药,说是时也昨日特意交代的。
她站在露台把药一口喝完,嚼着馒头压下苦味,吃完去洗漱。
时也醒来正见她绑完头发,晨光柔和,梦中人朝自己走来。
“我们去吃槐杨树的汤面。”
“好。”
两人下楼,堂中多是修士用餐,顾铭见时也忙不迭上前来行礼,时也摆手回应,拉着周漫出门。
早上街上卖小食的多,城中住一半修士,修士早起练功就会来一碗面一碗饺子,热气腾腾,烟火气十足。
时也换了一身灰褐色素净的衣裳,走在古朴的小巷中,腰身挺拔,气质沉淀,活像是某私塾某学院的先生。
汉芦城木榴村有一棵老槐树,树干有两抱粗,但半枯半活,枝叶也半死不活,树下常年有一家汤面,或老或少,皆是障听之人,但汤面味道都一样,想来是一家人,偶尔换班。
从小桥走过就看到了老槐树,树下小摊是位老人,须发皆白,腰间仍旧系着黄色的手巾,虽隔十多年,但周漫还是一眼就认出是旧人。
他们来的早,只有边角一桌有人,周漫指离槐树最近的桌示意时也坐下,自己与老板说,老人虽然年迈仍肩背力挺,眼神清亮,看她来后扬起笑容,指架子上的牌子,示意她点汤面。
周漫看着陈旧的木牌,还是老三样——“鸡蛋”、“牛肉、“鸡肉”,木纹不清但字迹很明,像是常常擦拭填色,她垂眸敛去眼中的落寞,抬眼对上老板期待的目光,握紧的拳头松开,按照记忆里的动作,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然后再伸出大拇指往上抬,最后食指划过三个木牌。
老板看完她的动作怔住,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周漫点完转身落座,时也目睹了她的动作,没有多问。
老板错愕片刻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做汤面,托盘端着三碗来,目光一直落在周漫身上,神色复杂。
“谢谢。”
时也帮忙端碗,看老板念念不舍离开的样子,再看周漫埋头吃面,欲言又止。
汤面浓稠,粘糯,鸡蛋成块,面香味和鸡蛋味融合,味道没变。
“还有。”
时也把面前的碗换掉,移另外一碗到她面前,等她吃几口又换没吃过的,热气中她吃的泪眼汪汪。
周漫察觉到他盯着自己看,闷声道,“吃。”
“我尝尝多好吃。”时也动筷。
周漫端着面汤一饮而尽,胃里暖,心里舒坦,撑着脑袋发呆,夏风燥热,槐树遮阴,树叶“哗哗”响,仰头眼底一片绿荫,心静气沉,面食的香味阵阵,将她近来的烦躁压了又压。
“时也。”
“嗯?”
周漫睁开眼,靠着椅背歪头看时也,被树叶切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如有细碎的金粉,煮面沸腾的水汽弥散过来,此情此景,如梦似幻。
“周小满!我钱是地上捡的吗?春华请客你吃一碗,我请客你恨不得包下一个摊!”
“你啰嗦什么!好吃我多吃点怎么了,再加一碗鸡蛋的,快点!输不起你就别赌,输了又赖账几个意思?”
“这里你常来吗?”时也的声音让周漫抽离记忆,她点了点头,盯着桌上的三碗汤面,“从前,很从前了,我和春华是很要好的朋友,还有一位……”
周漫顿了顿,不由得想起杨春华的话,她身边的人不能善终。
“时也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潇洒的背影,沉声说出她脑海中想的人,“明舟城洪家三公子,洪尧。”
周漫点头,洪尧是她发小,同窗时两人调皮捣蛋,书院里的鸡蛋没有一个落到先生肚子里的,经常被罚被骂,现在想想那段时间还真是她一生中最简单的时光,时光易逝,容颜易老,昔日故友不知投身到了哪家做讨人嫌的孩子去了,想着她摇了摇头,洪尧说做人烦忧太多,无趣得很,若有来生他想做荒野里的飞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当年洪尧的病故的消息传来,周漫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杨春华怪她克死好友,话如毒霜,即便知道她是诛心,也不免多想。
时也:“不要揽责,不要多想,不要为难自己。”
“对,才不要为难自己!”周漫甩甩头,把乱七八糟是思绪甩开,学着洪尧加面都动作,抬手晃了晃比大拇指往上抬,“难来一趟,吃个够!”
老板又上了三碗面,看周漫的眼神满是欣喜,周漫看碗里汤汁都快满出了,忍俊不禁,比划手势作谢。
将至小暑,近午时日头毒辣,吃着热乎的汤面发热,周漫呼呼吃着,感受到一股热风,抬头看时也正用袖子给她扇风,“不着急,慢些吃。”
周漫垂头继续吃,嘴角上扬。
吃完,时也提醒她往巷口看,远远就见几道身影走来,前面活蹦乱跳的是东方持和郁岁安,后面慢慢悠悠走着的是左满贯和元凡。
周漫和时也起身腾位置给久等的人,她看老板忙碌没有发打扰,将银子搁在摊上离去,东方持看见他们后蹦跳着迎来,隔远就开始喊,凑近了忙不迭的说,“师姐师姐,你是不是也听说这家汤面好吃。”
后面三人跟上行礼,周漫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郁岁安,摆手示意。
“师姐师姐,你们昨天在不在鲜一绝。”东方持一开口就话痨起来,讲着昨天郁竹大放异彩,绘声绘色,添油加醋,要不是周漫在现场,真要怀疑他讲的是谪仙下凡。
左满贯听着嫌弃的“啧”一声,碰了碰元凡问,“他一向如此?”
元凡无奈的笑了笑,点头。
郁岁安歪头看着别处,不参与他们的对话。
“我们还遇到了在沧霁天算阁遇到的同修,他家在汉芦城。”
周漫受不了他喋喋不休,出声截断,“快去吃吧。”
东方持有眼力见的闭嘴,郁岁安先走,剩下三人才才慢慢悠悠的起身离去,东方持突然倒跑回来,神神秘秘的从兜里掏出一袋糖递给周漫,眉开眼笑的说,“师姐师姐,这是礼乡特别出名的叮叮糖,你尝尝。”
说完小孩就跳着跑走了,周漫看他活蹦乱跳的身影,好像长高了点,也壮实不少,这一路的历练没白费。
她盯着桥上四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久远的画面,汉芦城或新或旧的巷子里,在晨光里,夕阳下,她像是旁观者看着三人的身影从眼前走远。
边上响起一声“咯嘣”,周漫回过神看,时也嚼着糖将袋子收好,闷声道,“挺甜的,吃多了会蛀牙,你少吃点。”
周漫咬牙切齿,在吃的是谁啊!
时也询问,“去哪?”
“随便逛逛。”
周漫伸着懒腰往街上走,招手让他跟上,吃饱了没胃口光逛金银首饰,古玩摆件。
“给你买件衣服吧。”
她不等时也回答就将人拉进店,一股脑的将衣服扔给他去试,掌柜全然插不上手,看得目瞪口呆,等人去试衣服了才反应过来去倒茶水。
时也顺从的试衣服出来,看见她斜靠着椅子扶手,一手把玩指骨,一手端着茶水的,姿态要多风流有多风流,他突然觉得身上这身潇洒的劲装该给她穿才是,想着她穿男装的样子不由得扬起嘴角。
时也平日不常笑,看起来冷清疏离,抿嘴笑的时候含几分羞样,周漫玩心起,故意说,“美人一笑值千金,包起来。”
掌柜愣了一瞬,而后连连点头。
时也配合她玩闹,上前给她斟茶,故意说道,“谢谢小姐”,而后继续去换衣服。
掌柜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头,默默回到柜台边上去,不打扰他们的情趣。
时也连续换了几身衣服,宽袖、窄袖、立领、对襟、素色、亮色,周漫端着多金浪荡子的姿态欣赏,上下打量完后摆手示意下一套。
换到最后一套粉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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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漫眼前一亮,倏地站起身围着他看,时也宽肩窄腰,身材样貌上乘,平日衣饰简约,将自己打扮的很是不起眼,最亮的衣服还是上次临川买的半见色,乍见他穿娇嫩的衣服很不一样。
时也看她动作眼神,挑了挑眉,“喜欢?”
“喜欢。”周漫点头,很满意他这一身衣服,宽袖粉袍,更显他清秀明朗,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扇子敲了敲他肩膀,径直去付钱。
两人出店,周漫正要牵他的手就被连续几道怪力贯穿而过,两人被冲撞开,紧接着听到慌张的喊声和紊乱的灵力袭来从眼前飘忽而过,周漫定睛一看,前方是一只硕大的豹妖从屋脊上飞跃,身上好像驮着什么,中间跟着几只纸鸟,最后是一个人在追。
再细看,豹妖身上的是个孩子。
时也速度快于她,眨眼间已飞射出去超过追赶的身影,周漫追上去帮忙。
“同风。”
剑从天而降分散而下,将豹妖阻截在剑阵中,后赶的纸鸟被震成齑粉,豹妖狂躁撞击剑阵,小孩惊恐,哭天喊地,追赶的人吓一跳脚下虚浮险些摔倒,周漫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坠落地上,不曾想竟是姚谡谡,她猛地反应过来,豹妖身上的孩子岂不是圆圆?
她将人放稳便闪身而去,指尖凝力刺去,时也抬手挡住她的攻击,顺势击散她指尖的法印,剑阵收缩,鉴镜司司正及时赶到,阵印落下,躁动的豹妖倏地镇定下来,脑袋一歪从屋脊上倒落,时也飞身接住孩子,顺手用术法让人昏睡过去,以免惊吓过度。
“砰!”一声响,豹妖落在街上,尘土飞扬,身躯几乎占半街。
时也抱着小孩走来,姚谡谡颤抖着身躯接过孩子,感受到孩子气息安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跌坐在地,紧紧地搂着孩子。
鉴镜司的司正在羁押豹妖,街上无人敢靠近,周围的商户都关门躲避。
周漫送姚谡谡和孩子回去,时也去鉴镜司说明情况。
百里符燃灭,她错愕的看着熟悉的院子,恍惚地跟着姚谡谡进院子,思绪万千当下都只能压下,帮忙把孩子安置好。
姚谡谡情绪镇定许多,请她坐下给她倒茶,周漫回过神接过茶盏倒水,扶着她坐下。
“你调息,我守着。”
姚谡谡气息紊乱,不调整好恐伤根本,她听言运气调息,周漫退到院中守着不打扰。
小院雅致,三屋两舍,背靠山水,前是书院,毗邻小市,不吵不闹,时不时能听到学子诵读声,一人不免孤冷,一家人住正好。
她记得左边院角有鸡笼,养的有六只母鸡,每天三个蛋,正好杨春华,洪尧他们一人一个,可眼前却空荡荡,哪里有什么鸡笼。
院里处处熟悉又处处陌生。
幼时周泽无暇为她启蒙,送她来汉芦城,千挑万选定了唯尔书院,此处是书院司空先生的住处,周漫犯错被罚后就会来捣乱,久而久之,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门路。
现在想想,司空先生修为高,又精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她在犯浑,只是不与她计较罢了。
她从回忆中抽离回到现实,看檐下打坐的姚谡谡,心中五味杂陈,谁能料想到,这一方天地改换的主人她也相识。
姚谡谡醒来,周漫便告辞,她强留不住,只能相送,将自己做的糕点当做谢礼,周漫也不推辞,“留步吧。”
“何姑娘,你与时公子住在何处,明日可有空来家里吃饭?”
姚谡谡满脸期待,周漫琢磨着要不要吃答应,就听到人声,循声看下去,拐角树荫处南盛被学子拦住,两人在交谈。
周漫忙掐断来吃饭的想法,浑身一抖我,婉拒,“还有事,改日吧。”
说完,她便忙不迭的离去。
南盛和见姚谡谡立在门口一脸失落,走近轻声询问,“怎么不高兴?”
姚谡谡回过神先办正事,交代他,“你回来正好,你看着圆圆,我要去一趟鉴镜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