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心尽力掩盖的真相，在无形个迂回难言中一触即破。


    谭泽羽面色不改，在她措综不及视线下，失去了眸光。仿佛做错事情后在家长发现端倪无措迷茫的孩子，极为尴尬难堪。


    他硬着头皮吃掉碗里最后一个饺子，因为时间过久，饺子变凉，面的口感不胜筋道，向来嘴刁的他，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几盘饺子见了底，一家人陆陆续续下桌。谭咏麟回到书房处理文件，冯丽带上琴谱，回到二楼琴房继续练习新年的演出曲目。


    谭老爷子洗完假牙，拿起小绿喷壶，佝偻着身子来到露天阳台，继续浇灌着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


    保姆阿姨趁所有人下桌陆陆续续撤桌子，曲婉盈端过水果碗，在里面挑挑拣拣吃起草莓。


    夜色韫色过浓，几盏灯光映照在地面，一切景物被放大无限延。


    客厅逐渐变得冷冷清清，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曲婉盈被谭泽羽带进到他的房间，她不知他这此举是何意思，跟他亦步亦趋走。


    来到男生房间，她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迎面是一张柯南和他爱人毛利兰的大海报占据大半个墙壁，屋内装饰简约时尚，大多数以白为主，正和他本人的外在面貌，清冷一尘不染，风姿卓越是耀眼的天之骄子。


    两个人相对而视，谭泽羽出于礼数没关紧房门，留了个小缝。


    现在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曲婉盈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凄零凋落的花坛，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堵塞。


    她一想到谭泽羽为了让自己开心吃进医院，事后跟个没事人似的隐瞒她。气的想邦邦给他两拳，太不懂事儿了。


    她会把问题揽在自己的身上，陷入反省中，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管控好的情绪，导致对方用尽一切手段哄她开心，为她的坏情绪而买单？


    就此进了医院，仅仅只是为换来她的开心吗？


    玻璃窗印出一双眸子晦暗不明，曲婉盈不动声色把谭泽羽逼退进墙角，疾言厉色：“不能吃辣，你跟我逞什么能耐？”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开心吗？”曲婉盈心里窝着火，语气听着是在讥讽，更多的是自嘲，“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白纸黑字的合约上，没有一条写着你需要哄我，懂吗？我的开心与你无关。”


    “况且你也太可笑了吧！我就想问问你是从哪点看出我不开心的呢？”


    用苍白的语句一字一句戳在谭泽羽的肺腑，无处遁形的酸涩感翻江倒海的蔓延进入四肢百骸，牵扯牵动。


    凸起的喉结自上而下缓慢滚动了一下，他低敛起表情，身上凌厉感逐次一举消散，像一只乖顺犯错的大猫，眨巴玻璃透亮的眼珠的可怜巴巴听她控诉。


    曲婉盈不吃他这一套，装疯卖傻绝对不好使。又想到什么，她冷嗤逼问，“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在吃你和那个女生的醋吧……”


    可惜现在的谭泽羽并不知道曲婉盈最擅长说反话，即使明明在的要死……


    过了好一会，谭泽羽呼吁长气，平复好心情，正视目前存在的问题，“我和秦馨怡只是同学关系，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去找你，大概是不想看见你一个人偷偷难过吧？”


    说话间，她呼出一丝温热的鼻息，贴在她的耳畔，肌肤涌起一阵战栗，身体酥酥麻麻，好似有电流钻进四肢百骸，并不舒服。


    男生清冷的声线因为情绪的紧张而上下起伏，“我说过跟我在一起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管是处于朋友关系还是利益关系，再或者……”


    爱人那个字话到嘴边，对于他们之间并不合适，他生生咽回肚子里。


    霎那间，有什么东西像火花一样四散炸开。


    依稀间，曲婉盈心中的防线在节节退败，逼迫自己对上他的幽暗黑眸，气氛过于一反常态，她看出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曲婉盈再次对他感到束手无策，喉头酸涩像火烧一般灼热难耐，心脏紧紧揪成一团，后退两步，她只好硬着头皮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侧着身子，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摆动，在分针指向12的那一刻。


    她的心怦然颤动。


    而后，听到他说：“曲婉盈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所以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接纳我。”


    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过于安静，触及到曲婉盈内心柔软，她倏然生出了一种冲动，她抱抱眼前的这个高大温柔的男生。


    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现在的握手言和。


    他既是掌握主权的领导人，也是那个默默付出，迁就她的人。


    真的好很可恶啊，曲婉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反而叫她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


    可她满身淤泥，背负骂名。


    与他这种风光霁月，楚尊养优的一身清白的太子爷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


    即使是意识到喜欢，曲婉盈没有勇气，更不敢说不口，她很清楚这份喜欢只能暗藏在心里，永不见天日。


    就如现在的夜晚，凉的令人心寒。毫无章法跳动的心脏，早已出卖她原有的想法，曲婉盈佯装没有听懂他话的意思，她避开视线，却在谭泽羽步步紧逼的眸色落下的那一刻，她终是败下战来。


    她声音很轻似在妥协：“知道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要继续撩狠话吗？继续逼走他吗？真的会有人，愿意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不吗？


    谭泽羽哂笑了一下，眼神蕴含一汪亮光。心情有了好转，用平静的视线审视她小表情变化，“大不了，以后你吃麻辣烫的时候，我就吃清汤的。”


    “你别不开心，我就是这个胃就是太娇气了。”谭泽羽用手指点点胃口，玩笑一般的逗她，“其实，我真感觉麻辣烫还挺好吃的，怪不得，把你迷的欲罢不能的。”


    曲婉盈一脸无奈，还是有些不太想理他。


    坏心情骤然拨开云雾，由阴转晴曲婉盈昂着小脑袋瓜，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郑地有声：“我人生中最爱吃的两样食物，一是麻辣烫，二是火锅。”


    说着说着，目光望去他桌电脑桌的一排琳琅满目的书架，自顾自的阐述：“就算天天吃也会吃不腻的。”


    “那不健康。”谭泽羽大喇喇的坐在床上，浅灰色被单浮现几道褶皱，轻描淡写说大实话，“火锅倒也可以，咱们点鸳鸯锅的，你吃辣的，我吃清汤。”


    “那也不是不行。”曲婉盈抿嘴笑，继续维持着高冷拽姐的形象。


    须臾，她发现了什么……在紧密的书架里抽出了一本泛黄起边边的月亮与六便士，她翻开几页大致阅读了一下，有些头大……全书是英文原著，无翻译版本。


    她久居国外，英语是属于她的第二母语。


    以下对翻译英文可以说是顺手拈来，完全不在话下。


    曲婉盈想起当时在咖啡厅，看到他的那一刻，恰似阳光刚刚好，他捧着一本书在读，正是如今的月亮与六便士。


    介于好奇心作祟，她随口打探一问：“你为什么，喜欢这书啊。我还没有看过，不防给我安利一下。”


    “曲同学，听说过一句话没？宁可有时间听别人安利，不妨亲身去实践一下。”


    这般委婉的婉拒并告诫她在知识方面，切不可投机取巧。


    这一次，轮到曲婉盈避开目光，自顾不暇说：“说的有道理，我可以把这书带回去，读两天吗。”


    “请便。”谭泽羽看了眼上排缺了空架子，恍惚间福至心灵：“或许是羡慕主角和斯特里夫兰，能够有抛开一切的勇气，去寻求心底的月亮。”


    “那这么说，你也有个念念不忘的月亮。”曲婉盈靠在床沿，对他那句话真就腾升几分探究之意。


    不成想聊着聊着话题就变了味。


    谭泽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夜已深，东北秋天，格外的寂静，小月牙在天空摇摇欲坠，照亮前方的路。


    不知何时，二楼琴房的悠扬绵长钢琴声早已戛然而止，冯丽掐着褶皱的钢琴谱，踏着楼梯走向一楼，面色失去了往日的柔和，如铺了一层凛冬的寒霜。


    闲暇时间聊的差不多，今晚得赶回学校住，因为明天有早课。


    谭泽羽走到客厅，瞬间就发现他妈妈的表情，僵硬失神，很不太对劲。


    那边，曲婉盈很明事理，绕过他去跟老爷子道别。


    谭泽羽关切问：“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冯丽欲言又止看谭泽羽，绞尽脑汁说了谎，“啊没事，最近要演出，压力比较大。”


    “那有啥的妈，你就是太爱较真了。”谭泽羽神色松懈，拍拍冯丽肩膀，嘴角往上一翘，嗔怪道：“我妈的实力，谁敢不认可？”


    “行了，别贫了，赶紧回学校吧。”冯丽披上羊绒外套，目送他出门，“那这周末要下雪，记得多穿些。”


    大门咯噔一声关响，紧随着的心也随之而沉到谷底。


    冯丽默叹一声。


    刚才谭泽羽和曲婉盈在房间里发生的争执的那些话，她路过时，恰好全盘听见。


    冯丽心绪不振，对于听到的事情，很难以评价。


    甚至感觉不理解。


    思及此如果这一切的开端就注定这是利益和算计，那结尾必会是不尽人意。


    ——————————


    在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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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谭泽羽问曲婉盈要不要调头回一趟世贸大厦，理应该去问候一声阿姨。


    闻言，曲婉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七点五十。


    学校是晚上十点半准时封寝，在去谭家之前，曲婉盈给陈女士发过微信。


    陈女士表示她今天会跟她的好闺蜜李阿姨出去逛商场，让她不必担心。


    曲婉盈歪着头透过防偷车窗，室外五彩斑斓的车灯，拉成一条放射线，对于视线不好的她来说，夜晚是视线盲区，看什么都像一片零零散散的放射状。


    而且现在正值下班晚高峰，很不凑巧恰逢堵车。所以曲婉盈拒绝了他的好心提议，表示直接回学校就好。


    所幸得到答案，谭泽羽没再强人所难，把背调成按摩模式，舒舒服服的靠在车座里闭目养神。


    在车上，曲婉盈百无聊赖的刷起了微博，然后在逛同城期间，眉心一皱，看到了一则与中凯有关联的热搜。


    #万华集团豪掷3.5亿成为Vanke滑雪场冰雕项目投资人#


    曲婉盈脸色大变，当即截图给陈女士发过去，几分钟后，收到回复。


    陈女士：【我知道。】


    她知道？曲婉盈不好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她框框打字：【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女士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陈女士：【烫手的山芋落到他手里，未必也会落得着好。】


    曲婉盈读完消息，无语的哂笑出了一声。陈晓东明摆着就要独立自身，先斩后奏，身为曲家当事人，她竟然是一点也不值。


    公司的内部是真的变天了。


    她没在回消息，把手机锁上，气哄哄的扔包里。


    身侧，谭泽羽早就被她这番大动作弄醒了，在车棚顶小星空夜灯照，女生细密的长睫垂落，无声无息，静静的看了半天她一系列发泄动作。


    就是还怪可爱的……


    “我就眯了不到十分钟，怎么给你气这样？”谭泽羽翘着腿，又整那不着调轻挑那一出。


    曲婉盈在如今正在气头上，说话未免冲了一点，但不限于他，单独针对他那个狼子野心的舅舅，“什么烂鱼臭虾都能上得了台面？”


    谭泽羽微微睁大眼睛，听得一头雾水，真心不知道她在内涵哪位大咖。


    “你是在说，中凯的现任董事？”


    “呵，他也配叫董事。费尽心思抢来的职位，到死也德不配位。”


    曲婉盈气的身体微微发抖，说完这些话，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反常。她没再说话冷静着平复。车内一片寂静，她垂下头，竭尽全力调整着心绪与呼吸。


    刚刚自己的言语太过激，意外暴露，她心里阴暗扭曲的一面，她装模作样的撇过脑袋，去看车外景色。


    实际上是在掩饰不敢面对的有恃无恐。


    谭泽羽从没觉得女生与生俱来的放纵暴力行为有失风范，相反，个性鲜明的人物，会更让他欣赏。


    毕竟这个世界上，人无完人。人生不过三万天，何必执着过去掩盖当下。


    他挺想窥看曲婉盈真实的一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卸掉伪装的她，会不会尝试依靠他呢？


    谭泽羽知道自己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不尽人意，他更没办法参手攀比。往往在曲婉盈身上，他不是很做到难理智，很是想抢先她一步，替她扛疾风骤雨的担子。


    这样她会不会多笑一点？


    就像她家中悬挂的那幅全家福一样，少女时期的她，笑得如花似锦，眉目如春。


    一晃而过眨眼间又回到学校，学校里冷冷清清，天气转凉，很少人会在晚间在校园闲逛。


    谭泽羽依秉把她安全送回寝室，在路上，曲婉盈恢复好情绪，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索性把所发生，让她异常气愤的家事，一字不落的转告他。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瞒着他。


    在互联网的时代，想隐藏一件糗事，难如登天。


    谭泽羽对此表示，“贸然风投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马失前蹄。”


    他眼神流转，与当下的夜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灰暗密闭的眼眸让她无法窥探底细。


    他极为有底气告诉曲婉盈，不必着急，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等。


    她想要的一定会成功。


    这件事情，谭泽羽敢给她打包票。


    他提前布好的局已经燃起开端，谭泽羽深深凝望女生进入楼道，离他而去羸弱的背影。


    他无声无息的摸出手机，点开铸成好的文件夹。


    是夜无星，他踏着雪黑夜里的一点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踽踽独行，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