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初旭已站在廊上等，看着那道门神色似有犹豫，萧暮雪出门看见他倒是讶异：“走吧。”


    *


    看着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匾额上写着“陆府”二字，萧暮雪抬手敲了敲门环，又退回离大门三四米远的位置。


    没一会门中传来声响，接着门被拉开，一个小厮从里走出来，语气不善：“你们找谁？”


    初旭神色不悦。


    萧暮雪不在意：“我和师弟受托来此除妖，听说陵阳城最近不太平，这是帖子。”


    她隔空将令帖扔给了小厮，上面是捉妖司的令，人间出现大妖，捉妖司平定不了，便会上书回辰溪首都，由皇城对应职位禀报皇帝，以皇家名义请求上界仙门出面。


    寻常捉妖司的帖子同上发上界仙门的帖子不同，因为请求仙门出面的事情较少，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令帖。


    小厮看着手中的令帖，狐疑的看着她们：“招摇撞骗也要看看地方，这里是陆府，我家老爷好歹也是陵阳城的官员，怎么没收到捉妖司的通知？”


    “你们以为伪造个令帖就能堂而皇之的在陆府行骗？就算要装也要装的像样点，捉妖司的令帖上没有金丝，更没有这上面花里胡哨的石头镶嵌。”


    两个看着不过十八的人，手中连个捉妖的法器也不曾有，两手空空，怎么看也不像是捉妖师，更像是江湖骗子。


    陆府近日张贴了不少寻求术法高强的捉妖师的帖子，因此出现了一些试图骗取钱财的江湖骗子。


    “蠢货。”初旭骂了一句。


    那小厮听了哪受的了，寻常百姓都对他们恭敬谦逊，眼中冒火：“你说什么！”


    “我说你蠢货。”初旭眼中带笑：“怎么，我说错了？”


    “你们府上妖气冲天，不是有大妖藏匿，就是准备拿你们当下酒菜。”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接着门又被拉开，令帖被丢了出来：“拿着你们的东西快滚。”


    在大门即将合上的时候，萧暮雪转瞬来到大门前，小厮被这一举动吓得向后仰倒，一只手施法出现在他眉心将他拉了回来。


    那块被丢在地上的令牌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萧暮雪手中，她将令牌递了过去，盈盈一笑：“至少小哥也应该拿着令牌去同你们老爷通报一声吧。”


    小厮惊觉这次来人确实与寻常捉妖师不同，至少那些捉妖师不能转瞬出现在眼前，只得恭敬道：“原来是仙门仙君，小人不识，还请仙君多多谅解，我这就去为您通报。”


    陆老爷看到小厮递过来的令贴立刻明白过来，尤其是上面镶嵌的云石。


    云石是仙界汇聚灵气而成的，令贴上的云石足以抵挡一些妖物的攻击。


    “快。”陆老爷知道此次来的不是寻常捉妖师：“带我去见仙君。”


    看到门口两个年轻人恭敬道：“下官见过两位仙君，下人不懂事，还望仙君不要见怪，我已命人重新教他规矩，仙君随我去殿内喝盏茶。”


    殿内，下人端上茶，又自觉离开，萧暮雪揭开盖子看了一眼茶水，又盖了回去，看到主位上摆着花枝，从方才进远一路到殿内，都种了花。


    “陆大人家有爱花之人？”


    陆老爷含蓄笑道：“我家夫人素爱赏花，这不，院里的花都是从各地搜罗起来的，怎么，仙君也爱花？”


    萧暮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我瞧见大人院里零零散散的开着一些红花，好看的紧，大人可否赠予我一些。”


    陆老爷：“仙君为我处除妖，原本这种小事不该推拒，奈何我家夫人由爱这个品种，所以……”


    萧暮雪点头：“即是夫人钟爱，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话题转得很快。


    “陆大人方便跟我说说家里近日是否有反常之事。”


    陆老爷点头：“有，近日，我家女儿陆离终日昏睡不醒，白日醒来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张贴公告请能人异士来，都束手无策。城中百姓也陆续出现了此情况。”


    萧暮雪：“除了昏睡之外可还有其他症状。”


    陆老爷面色憔悴：“没有。”


    初旭在一旁道：“陆大人可知城中昏睡百姓的身份。”


    陆老爷摇头，却还是很配合：“不知，仙君要是想知道，我可现在派人去调查。”


    萧暮雪出声阻止：“不必。陆大人还是先带我们去看看陆姑娘的情况吧。”


    “好，仙君请随我来。”


    陆老爷在前面带路，走了没多久，一个小厮过来说了什么，只见陆老爷神色焦急，转身面带歉意：“二位仙君不好意思，我家夫人找我，您看我待会叫人过来领路可好？”


    萧暮雪：“陆大人请自便。”


    陆大人身影走远，不一会一位丫鬟端着东西过来，为其引路。二人跟在身后，离得有些距离，萧暮雪停下，初旭也正好停下，两人同时伸出手：“给你。”


    萧暮雪手中拿了一颗糖：“这之前出门买的，没想到还剩了一颗，我看你今早没吃，现在脸色有些白，先吃这个。”


    初旭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毫不犹豫打开放嘴里。


    又将自己手中的点心递到她面前：“今日出发的早，你没有吃，现在给你最好。”


    “我不饿。”萧暮雪看着他递过来糕点：“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僻谷了。”


    初旭收回手，也罢，反正他在这。


    前面丫鬟没有听见身后没有脚步跟上，回头，看着二人走过来，又打算转身为其引路，萧暮雪两步做一步追上丫鬟，初旭想去拉她手落空了，只得在后跟着。


    萧暮雪看着丫鬟手里的香炉询问：“这位姑娘，这香炉里的香闻着好香啊。”


    丫鬟看她问回道：“这是送去小姐屋里的熏香。”


    “院里种了这么多花还熏香啊。”


    丫鬟耐心为她解释：“小姐现在醒的时间少，这香是用来提神的。仙君对这香感兴趣？”


    “对香不怎么感兴趣。”看了满园花，继续道：“对花感兴趣。”


    丫鬟看见花声音都轻快了不少：“这是夫人种的，夫人爱花。”


    这话勾起了好奇心，萧暮雪顺嘴问了一句：“你家夫人是怎样的人？”


    丫鬟立即道：“夫人喜欢红色，所以衣服也是红色，夫人和老爷是在花落季节认识的，当时夫人一袭红衣在落下的花瓣中起舞，很好看。”


    “有多好看？你见过？”


    丫鬟说：“见过，就是好看。”


    萧暮雪继续道：“这熏香是你家夫人让人送来的吗？”


    丫鬟迟疑了一瞬没有回答。


    不等她回答，萧暮雪无意间侧头看着树间偶然飘落的花瓣，语气莫名染了忧意：“我听陆大人说，夫人病了，这已是秋日，日子渐冷，花也该落了，不知道在花落的时候，能否瞧见夫人病好。”


    丫鬟盯着萧暮雪脸看了下，又顺着她的视线看着那片花瓣：“夫人和小姐一样年轻，一定能好。”


    “能好就好。”


    丫鬟被她这一番言论说的莫名其妙：“仙君和夫人认识？”


    “不认识。”萧暮雪笑的意味深长：“走吧。”


    到了陆离的门前，丫鬟敲了门，没有回应，推门而入，屋子里有淡淡的花香。


    纱幔后面躺着一个人，没有声音，想来应该是没醒的。


    丫鬟将香炉摆好，对着前面的萧暮雪行礼：“仙君。”


    “好，我过去看看。”


    丫鬟又示意初旭跟她出来，叫了一声都不挪步子，直到萧暮雪说没事，让他出去，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


    丫鬟拉上门，两人守在门外，丫鬟偷偷打量了初旭一眼，被察觉了也不露怯：“仙君喜欢里面那位仙君吗？”


    初旭没有回话，只是心跳快了。


    一个肯定的问题，他给不了肯定的回应，只能任由心中那个不愿承认的丝线生长盘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丫鬟似乎并不在意，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面镜子，里面映照出清晰的面孔，杏眼，瓜子脸，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容颜：“我也喜欢。”


    气氛就这样沉默怪异。


    里面的萧暮雪掀开帘子，看着躺在床榻的人，抬起一只手施法，闭眼感受，灵力照出的光归于黯淡，随即睁眼：“昏睡吗？”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房中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面铜镜面前，上面映照着她姣好的容颜，她看着镜子说了句：“很好看。”


    转身出门。


    只是直到她离开，镜子里她样子依然停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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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看她出来，继续引路：“老爷说，仙君捉妖辛苦，来回客栈不方便，便命人收拾好厢房，还请仙君随我来。”


    将二人领到住处，正准备离开时被萧暮雪叫住：“姑娘，陆大人现在抽不开身，还请代为转告，今夜，我会和我师弟在府上布阵，此妖道行颇深，诸位晚上没事凡请不要在外走动，以免误伤。”


    “至于陆姑娘的病不打紧，妖除了，自然能醒。”


    丫鬟低身行礼：“多谢仙君。”


    初旭正要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不用转告。”陆老爷的声音响起，身影出现在门口：“方才不得已抛下二位仙君，特来赔罪。”


    “不打紧，陆老爷请坐。”


    陆老爷：“听说仙门有棋修？”


    “是有，我了解不多。”萧暮雪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陆大人对棋感兴趣？”


    陆老爷摇头：“好奇罢了。”


    谁知陆老爷这一待就是一整日。


    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落入地平线，天空被月色取代。


    陆府挂上了红灯笼，加上月光照射倒也明亮。


    萧暮雪和初旭着手准备布阵，刚拉开门一阵冷风刮起枝叶朝着几人吹过来，萧暮雪抬手用袖子挡了挡，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风来的怪异，一旁的的陆老爷看着两人欲言又止，府中下人听了吩咐早已紧闭门窗，路上没有行人，整个陆府静的近乎诡异。


    初旭看出了对方的心思道：“陆大人我送您回去？”


    陆老爷连连点头：“好，好。”应下又犹豫，看着初旭一旁的人：“那萧仙君怎么办，你们还要布阵，一个人行吗？”


    “你去吧。”萧暮雪说，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只是碍于外人在场。


    陆老爷读懂了眼神，含笑道：“那我先走了。”


    人走了，萧暮雪嘱咐初旭：“陆府的人除了白日那个小厮都不对劲，你要小心，特别是那个陆大人，有事记得传音给我。”


    初旭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应下：“好。”


    萧暮雪拍拍他手：“去吧。”


    两人朝着不同方向，萧暮雪飞身落在屋顶，在陆府设下五个阵点，身影在黑夜中穿梭，脚步轻盈，最后落于院中，掐诀，火红色闪着金黄光芒的灵力将院落照的更亮，四散而开笼罩陆府，亮了一瞬又归于黑暗。


    正准备去寻初旭，一阵异香飘来，萧暮雪寻着气味，目光看向远处那个红影。


    那道身影高挑消瘦，萧暮雪看不清那人脸，但是她能感知到那道身影在朝自己靠近，因为那红影逐渐放大，最后停在她几米外。


    那是一张及为年轻的脸，即使打扮艳丽可第一眼还是会注意到她的脸。


    她声音温和，眼底带笑，让人不自觉亲近：“你就是老爷请的从仙门请来的仙君吧。”


    “丫鬟说夫人年轻，我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萧暮雪礼貌回应：“今日来时听说夫人病了，这么快就好了？”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咳嗽了几声而已，是他大惊小怪了。”


    萧暮雪了然：“没事就好，天色已晚，近来陵阳不太平长有妖物出没，夫人怎么出来了？”


    她看向萧暮雪身后：“许久未曾出门，想起已经好久没有来打理这些花，不知道开的怎么样，借着月光想出来看看。”


    只见她从萧暮雪身边擦肩而过，萧暮雪低头看着地面眉头一皱，又转瞬恢复。


    那人在花前蹲下，伸手折了一只，起身，递到萧暮雪面前：“今日听老爷说，仙君十分喜爱这花，我也喜欢，但我更喜欢仙君，这支花就当是我送给仙君的见面礼。”


    说着又往前递了一下，花枝凑到萧暮雪面前，她伸接过，看着手中的花，萧暮雪突然说：“曼陀罗。”


    “仙君知道？”


    “嗯，名字很好听，相传它是黄泉之花，开在黄泉。”萧暮雪看着站在花树下的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夫人。”


    站在树影下的人笑着：“什么？”


    “影子是人虚拟与现实，灵魂，命运与认知的镜像。”萧暮雪盯着她：“所以夫人，你的影子去哪了？”


    树影下的人不笑了，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声音泛冷，目光越过萧暮雪：“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