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但盼彩云归(七)

作品:《引渡人

    入了夜,淅淅沥沥的雨还是落了下来,没过一会便变得滂沱。路上泥泞,车辙便滚得吃力,跑了一天的马儿也终是累得喘不出气了,行路只好作罢。


    只是这一整天赶路匆忙,如今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在车厢内歇息别无选择。林恃无掷出一张避雨符,总算使得他们这一方小天地不被湿气所侵扰。


    阿尧才从瞌睡中醒来,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不禁害怕到更加清醒。她牢牢攥紧林恃无的衣袖,不由贴了上去:“恃无哥哥,为何不燃灯?”


    话音刚落,一道不合时宜的惊雷应声砸落,吓得她放弃矜持直接往他怀里钻,甚至开始嘤嘤呢喃。


    “你救别人时不怕死,却怕打雷?”被她突然一扑,林恃无举着双臂僵硬了半晌,终还是结束心理斗争轻轻放下手抚着她的背安慰,“别害怕,我在呢。”


    “屋里不怕,在外面怕……”阿尧呢喃地像只无助的小猫,“怕雷砸到身上,应该会很疼。”


    接连不断的雷声轰鸣,她颤抖着攥紧他的道袍轻声哭了出来,吓得他赶紧连拍带哄。


    “你别担心,我们有避雨符,雷落不到我们身上。”窗外一闪一闪的光刺透布帘而来,林恃无看着怀中轻颤的人,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和若慈太像,明明自身都难保,却愿为爱的人飞蛾扑火。莫不是她们都与世隔绝太久而不谙世事,这样不计后果的付出是该说她们善良,还是傻呢?


    再多看一眼,他就要不舍得牺牲无辜的阿尧来换回若慈了。或许这就是他不愿燃灯的原因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间的雷雨声渐弱,只剩地上枯叶还在簌簌作响。阿尧突然从他怀中抽离了出来,与他隔开了些距离,擦着眼泪同他道歉:“不,不好意思恃无哥哥,刚刚是我失礼了。”


    “没事。”他抚了抚凌乱褶皱的衣物,虽然有了些许困意,但还是努力重新坐得端正,“委屈你这样过夜,应是我考虑不周。”


    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与心中欢喜之人独处,阿尧有点无所适从,只能低头抠着指尖的腰带努力寻找话题缓解尴尬:“我在天风海时认识一人,你与她描述中难舍的郎君甚像,或许正是如此,我才会对你有好感吧。”


    林恃无微微一怔,方才的睡意清醒了大半。


    “是吗?”他带着半忧半喜疑问,又不敢太过确认,毕竟他知自己并非若慈所爱,“那郎君如何?”


    “暗香盈袖,温润有礼,总喜欢把月色穿在身上,还有……没那么爱她,对她总是客气疏离。”若慈同阿尧说起那人时,面上总是漾着笑意,但说的不尽是好话。因此,阿尧只提取了些片段转述。


    那时若慈带着甜蜜的哀怨:“他那么香,我又嗅觉敏感,总是老远就闻到他的存在。但他又不过来,生怕我把他吃了似的,就站那远远地看。”


    “我哥总给我说他有多好多好,我心想,连正眼都不敢瞧我的人,能有多好。装什么翩翩君子,明明就是个胆小鬼。”


    “不过后来我病了,我哥替我四处求医,他总算是看在我孤独可怜的份上才愿意前来照顾我。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挺会逗人开心的。就是……”


    “就是他也许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对我那么好,不然,他怎么会一直和我那么客气呢,客气到,直到我死,都没能捂热他冰冷的心。”


    于是阿尧问她:“或许你早点告诉他你的心意,就会不一样了呢?”


    若慈摇摇头:“没有什么不一样。我生了病,本就活不久,与其拥有过再失去,不如干脆将他永远留在美好的幻想里。这样,我们都不会痛苦。”


    林恃无在听到阿尧说的“没那么爱她”时松了口气。他想,至少那些个日日陪伴的年岁足够向若慈证明他的心意了,还好阿尧说的不是若慈,只要若慈没有入轮回,那她就还有救。


    接着他与阿尧解释起那句她意有所指的“客气疏离”:“客气疏离也并非不爱,也许是太爱了,所以才不舍逾矩呢?”


    “哦……是这样吗?……”阿尧脑子里乱乱的,所以她刚刚莫名从林恃无怀里逃开,下意识觉得不该离他太近,也是因为太爱他了,对吧?


    总算骤雨初歇,窗外归于静谧。可在方才长久的胡思乱想下,阿尧却心绪繁杂起来。


    看雨已停,林恃无欲起身出去,可车外的月光才露进来一丝,她还是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问他:“恃无哥哥,我还有一事不解,其实好早之前就想问你,只是总找不到机会:


    你说你取铃是为了救人,可据我所知,镇魂锁妖铃只能用来封印妖的魂魄,根本无法救人——


    你是不是骗了谢大人和小怜,莫非你本就是想取铃杀白玘?……”


    “怎么会。阿玘同我亲如手足,我为何要害他?”他回得极快,却又于车门处停留了许久。阿尧还想问他些什么,他又突然折返回来,把阿尧按在了窗牖之上:“阿尧,别多想了,赶快睡一觉,只要睡醒了,就到青丘山了。”


    林恃无调运着狐力,将他玫色的瞳孔倒映入阿尧无措的双眼中,强硬地摄取着她的心魂。气血亏空的阿尧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纵她心中已开出了疑惑的花朵,那花仍在林恃无的凝眸下渐染作了玫红的蔷薇,诱着她一步步走向灼热的火焰……


    热?她怎么会感觉到热?阿尧猛然睁开双眼,惊吓发觉自己正被一群白狐团团围绕,而他们孜孜不倦地舔着她的脸和手,将白狐一族疗愈的内力一点点输送入她的身体中。


    “林……不是,述羲呢?”阿尧挣扎着坐起身来,白狐们纷纷跳下床离去,似是出门去喊话中人。她环顾了一圈周围,见自己正身处一间简单温馨的竹木屋中,屋中摆设陈旧,只有床上的被褥和桌上的鲜花是新换的。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也是许久没有回来居住了。


    屋里香气氤氲,那不是林恃无宅院里的桂香,而是清雅的鸢尾香,她只是闻着这香,就仿佛见到了那个不得爱却也不记怨的若慈姐姐,这似乎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也是她最喜爱的味道。


    见林恃无走进门来,她脑袋还有点发沉:“恃无哥哥,我何时睡着的?我们已经到青丘山了?”她好像在睡去前问了他什么,可他有回答吗,她甚至也不记得她问了什么,算了,以后再想。


    “嗯。你先前的伤未好全,昏迷了五日。”他身后还跟着那几只白狐,听他说到这里,便绕着跑上跟前来邀功,他见此便笑着说,“他们已经将你医好了。”


    小狐狸们又开开心心地跃到阿尧的身上绕着她盘身趴下,柔软的白尾抚过阿尧的指尖,温顺得她心都要化了。


    “那以后我该叫你什么?”阿尧轻轻顺着怀中白狐的毛,边抬头问已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绒装的男子。他如今高贵的模样同她认识的穿着道袍的林恃无截然不同,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是她不曾认识的,陌生的他。


    “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述羲是我的名字,林恃无也是。”


    “喔……”阿尧点点头,从屋里往外张望而去,肉眼可见的是大片大片的青绿。自青丘山被毁至今已过去了四十年,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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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狐族们确有在努力重建自己的家园,让它一点点恢复回当初的世外桃源。


    “代山主。”屋外一女子入屋恭敬行礼,“您许久未归,要不要来看一下落霞谷的变化?”


    “是灵溪复流了?”述羲问她。


    “没有……”她撇撇嘴,但是努力说明,“但我们把岁岁青种起来了。虽然没有灵溪的滋养,可大家每天都一担担地挑水灌溉着岁岁青,如今谷中的小树也长成人那么高了呢。”


    “挑水植林?”阿尧不敢相信,“现在都过了立冬了,树还能活吗?”


    年轻女子看向床铺上被白狐包围的阿尧,也浅浅同她行了个礼:“仙子,我们青丘山四季如春,只要有心,什么都能活。”


    述羲听此话眸色一沉,只大步朝屋外走去:“那就去看看吧。”


    这会阿尧恢复了精气神,看述羲丢下她离开,赶紧从床上爬下身,抱着白狐追赶而去。述羲见了也不赶她,默许她安安静静跟在身后与他一同去往落霞谷。


    青丘确实气候宜人,在温和的阳光下,阿尧踩着嫩绿的草地感觉像踩在云上一样绵软。只可惜从前这里应有大片的森林,如今却只剩漫山遍野碧绿的草地。烧烬的枯木仍随处可见,烧毁的木屋也并未全部拆除。


    可这也正常,山上的树都没了,又哪来的新木重新造房呢?


    等来到落霞谷,阿尧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怀中的白狐也一跃而下不知跑去了何处。


    之所以找不到它,是因为眼前的白狐实在是太多。他们之中,有噙着瓷片浇水的,有叼着竹筒送水的,还有幻化人形的狐妖们从山脚下挑着水来,一起一点一滴将水灌溉到小树下的泥土里,呵护着谷中的树木茁壮长大。


    “仙子你看那里。”方才那女子向阿尧指着不远处高耸的两侧山峰,“那里曾经有源源不断的瀑布淌下,虹下灵溪灌溉着青丘的整片土地,也正是灵溪孕育着青丘狐族的世世代代。山有仙则灵,可灵散了,溪便干涸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能靠自己重新救活青丘山!”


    “有仙则灵,九尾天狐白玘……”阿尧不自觉呢喃起来,她好似想起了在昏睡前问了述羲什么问题,但不管事实如何,述羲既有心救青丘,想必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既然喜欢他,就得相信他才是!


    阿尧快步跑上前去,从一老者背上抢过担子:“婆婆我来吧,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晒晒太阳多多休息,这种粗活累活啊就得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做。”


    “呀呀仙子,使不得使不得……”那狐婆满头银发,明明步履蹒跚,却还逼迫着自己背了两大桶水,如今水移到了阿尧的肩上,她都觉得够呛,可阿婆还在与她摆手,“您是仙,我是妖,怎能让您来干这活……”


    “您是狐,我是鹊,本身没什么不同,哪有什么仙妖之别。”


    阿尧婉拒阿婆,哼哧哼哧抬着木桶逆谷而上,总算跟着众狐来到了林中。安安稳稳放下扁担后,她便拿着瓢耐心给小树浇着水,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


    “代山主……”还在原地的狐族女子看着阿尧快乐的身影,偏头看向身侧的述羲,“您对那位仙子用了十成媚术才骗她来此吗?”


    “……”述羲知晓狐族术法躲不过族人的感知,便点头应下,“嗯。”


    “可是,她看上去很善良。虽然不知您骗她来此所为何事,但我觉得,即便没有媚术,或许她也会帮您呢?若她日后知道真相,会对您失望的……”


    她叹了口气:“您已经失去山主了,不要再失去新的朋友了。”